第九十四节 讲述
第九十四节讲述
艾修鲁法特已经知道奸奇的计谋,至少是其中一部分了。
他来到混沌这边,最初的目的是夺回星刻。但是,如果单单许诺这个,奸奇不可能说服他。因为作为邪神,奸奇一开始就知道星刻并不是简单的被掳走,而是有着特殊的理由。换句话说,艾修鲁法特不管怎么做,都会和恐虐对上。而与恐虐本身持敌对立场的色孽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它会帮助艾修鲁法特完成这个目标。
那么,表面上来看,奸奇似乎完全没有说服艾修鲁法特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奸奇将“酩酊之血”交给艾修鲁法特的缘故。艾修鲁法特最初认为这是因为奸奇想向他暗示自己掌握着恢复记忆的方法。
但是,虽然说恢复记忆对于一个失忆之人有着天然的诱惑,不过艾修鲁法特并没有对此抱有特别的提防。因为酩酊之血这玩意本身就有帮助恢复记忆的作用。在冷静思考之后,艾修鲁法特认为自己能够抵挡这种诱惑,因为比起一口气恢复记忆而不得不和奸奇定下契约,利用已经作为见面礼到手的酩酊之血,一点一滴的回忆起来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就像有句老话说的一样“把饵吞掉,把钩子吐出去”。
但是现在,艾修鲁法特已经明白奸奇的奸诈之处了。因为奸奇从一开始就知道,靠着酩酊之血是无法恢复艾修鲁法特的记忆的。他能得到的只有一些记忆的残片,这些残片只能更加勾引起他对恢复记忆的渴望。
奸奇赠予的礼物,从一开始就是彻底的钩子,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饵啊!
在戒指碰到额头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头脑里有一股外来的意志。奸奇早就在等着了!
“诡诈之主!”艾修鲁法特的脸因为无法名状的怒火而扭曲了。过去,他都是等着奸奇首先“发声”,但是这一次,他主动在脑海里说话。“靠着我目前的力量,想要征服这片沼泽是做不到的!我需要增援……更多的援助!”
……
夜色微凉。
“罗宾……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经初春了呢。”贝勒尔用一种最舒服的姿势,靠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眼睛看着天空的月亮。今夜正值圆月,星月灿烂,是一个赏月的好时间。说起来,好像贝勒尔也很长时间没有这样悠闲,和罗宾一起这样消磨时间了。“一年又快结束了。好像一切的事情都只是转眼之间呢……哎,又老了一岁。所谓‘岁月易得’就是指这种情况啊。哎,岁月易得,金钱易花……娶个老婆就等于娶了一个耗钱机器。我过去一直觉得钱用不光,现在才发现钱还是太少呢……话说回来,南方那边,亚雷尔城,我的领地,本年度的税收还没有过来吗?”
“这个,将军大人,好像领地的税收虽然是平时日积月累,但是都是存放在城市的仓库里,一年一度送过来的。上一次好像是半年前……就送过来了。您还得等半年……”
“真是糟糕啊……”贝勒尔唉声叹气。“难道我又得去借钱?”
“借钱?将军大人,可是……”罗宾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您要记得,之前我们击退混沌军团,可是从格鲁尼那边……弄到了不少的钱啊……”
“只是几百万金奥利罢了……”贝勒尔叹气声一点也没小下来。“区区一点点,压根填不平国库的漏洞啊。”
“可是其中至少有五十万……”没错,贝勒尔上一次得到了五十万金奥利的巨额奖金。这个数字不止是格鲁尼的馈赠,还包括教会那边的奖励。作为教会竭力推荐的将领,贝勒尔在这次击败混沌军团,夺回白堡的战役中表现突出,所以得到了多方面的馈赠,除了各种荣誉头衔、礼物之外,还包括金钱。关于这个,罗宾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难道您……”
突然之间,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奖金大人,莫非你……”
“是啊,全部交给老婆了。”贝勒尔哀叹了一声。“毕竟她出身不好,为了弥补出身的问题,就必须做一些公开的,广受称赞的公益活动才行吧。现在她大概正拿着我的钱,在那些什么什么募捐会上大出风头吧……哎……女人就是麻烦。”
话是这么说,但是罗宾可不认为贝勒尔真的觉得老婆麻烦。
“募捐会?可是……城里好像没什么募捐活动啊。”罗宾觉得奇怪。如今列国之中,如果发生自然灾害,那么确实会举行相应的募捐活动,以帮助受灾的人度过难关。但是问题是,提比略现在好像没什么自然灾害啊?……等等,是那个……罗宾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是那个阵亡士兵家属的募捐活动?您把那些钱都给阵亡将士的遗族了?”
“没办法啊,那些孤儿寡母的太可怜了。虽然说从格鲁尼那边索要了不少好处,但是要说阵亡者家属的抚恤……那还是少了点。哎,虽然说战斗伤亡总是在所难免,但是……怎么说也是因我而死……因……我的命令……而死的。”
贝勒尔轻声的说道,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还记得那个夜晚吗?我们满身泥泞,在混沌军团的追杀中挣扎着逃亡……你当时伤还没有痊愈,也跟在我身边……伴随着那个夜晚的,只有死亡和绝望……以及一点希望。”
罗宾艰难的吞下一口唾沫。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战败的恐怖。与其说给他心里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上感受到的艰苦跋涉,不如说是那种充满绝望和恐怖的心理体验。虽说罗宾非常信任自己的将军大人,但是那一次……哪怕是罗宾也觉得纵然贝勒尔再厉害,也不可能回天了。
“一点希望……对,就一点希望。”贝勒尔笑了一下,用一种无法形容的苍凉声音继续说道。“在那一刻,能够抱着希望的,大概只有我和艾修鲁法特了吧……”
“将军大人,为何您能够抱着希望呢?”
“这个……应该说是成长的结果吧。”贝勒尔口气一变,变得略带三分笑意。“其实……罗宾,不管什么样的人,都是需要成长的。有人说存在‘天才’,但是按我的认识,所谓的‘天才’是不存在的。最初的时候,只存在‘有天赋的人’或者是‘有潜力的人’。但是因为特定的条件,使得‘有天赋的人’成长,而最终变成了普通人眼中的大人物。从这个角度来说,罗宾,你也可以成长为一个了不起的将军的。”
“嗯……那个,将军大人……要成为一个名将,我的意思是像您一样的将军,要怎么成长呢?”
“啊,这个其实挺复杂,毕竟每个人的天赋条件和周围环境都不一样。”贝勒尔说道。“再说战争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它淘汰率太高了。不过,如果说从理想角度来说,想要成为一个了不起将军,首先要有一定的天赋。比方说这个人天生充满勇气什么的。胆小鬼是不合适当将军的,这个是天生条件……想要后天扭转这种天赋,那哪怕不是不可能,也是难上加难。比方说你,罗宾,你有没有发现,你这个人很有耐心,这就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天赋。但是,另外一方面你又太善良太有责任心,这又是一个小小的缺点。总之,种种优点缺点混合起来,形成了一个人的天赋。”
“有了天赋以后,他应该还有一个外部条件,那就是受军事教育。比方说最好的一种,那就是是有一位出色的将军作为导师。其次呢,军事学院里学习过也不错。再次呢,自己买了几本兵书熟读……不要小看这个外部条件,它会大大加速一个将军的成长过程。有没有这个条件,差别很大。比方说艾修鲁法特,他这种年纪就拥有指挥大军的能力,就是受过汤玛士指导的缘故。如果没有汤玛士,他不到我这个岁数,绝对没有这个能力!”
“第三呢,他应该有一段担任中层军官的经历……时间长短并不重要,但是借此熟悉军队的中下层情况。这也是纸上谈兵和真正运筹帷幄的最重要区别。对军队里普通士兵情况了解的人,才不会做出那些纸面上很美实际上根本做不到的作战策略。”
罗宾有些激动起来,贝勒尔说的条件他都有了。
“还有呢?”
“怎么?罗宾,你似乎想要说什么?我懂了,你想知道你下一步成长的道路?嗯,其实前面三个还好啦,但是下一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条件了。那就是他第一次担任将军,独力指挥一支军队的时候,必须有着坚定的信念。”
“坚定的信念?”
“是的,坚定的信念。罗宾,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应该懂得战斗的可怕。如果没有内心的坚定,人类很少能够面对着那种混乱、骚动和屠杀而不动摇的。特别是第一次的时候……其实第二次可能就没这个问题了,但是第一次指挥战斗,就应有一个非常充分的,能够支持自己去做一切事情的理由,让自己能够面对尸山血海。比方说,面对敌人的侵略保护自己的国土……不,保护国土什么是空泛的……应该是保护自己的家人这样直接而简单的理由,才能让人勇于面对战场。嗯,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只要第一次经历过了亲自指挥战斗,那么接下去就简单多了。所以罗宾,如果你有机会,第一次绝对不要指挥侵略战争,而应该是自卫战争。人类这种东西,在为保护自己所爱之物而战的时候,内心是最坚定,最不可动摇的。这所爱之物可以是一个人,可以是一个信念,可以是一座城市,总之必须要有一个理由说服自己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正确的,都是正义的。”
“完成这样一场战争之后,就是名将了?”
“哈……别急,还早呢。然后呢,他应该有机会指挥一系列小战……嗯,从中获取经验,将自己掌握的知识放到实际战斗中运用。当然,这些小战的胜负不重要,重要的是经验。”
第九十五节 防御
第九十五节防御
“啊……这还是真的有点麻烦啊……”
“哈,我只是在说理想情况下而已。实际和纸面上的东西总是有所区别的。”贝勒尔哈哈一笑。“总之,所谓的名将,就必须有这种种种的机缘,让他迈过那些会对人类造成伤害的种种困苦之境。**上的伤害倒是其次,心灵上的伤害……在心灵成熟起来之前受过那种伤害的话,基本上就丧失了成长为一个出色将军的机会。就算还能指挥军队,也只是一个平庸的将军罢了。”
“得到经验之后,就是一个优秀将军了吗?”
“差不多了,接下去就是经验的进一步积累。最好能够面对一个又一个有难度的挑战……如此的经验,只要有三、五次,只要这个人不是特别愚蠢的话,基本上就掌握的战争的法则,而一个新的名将就诞生了。”贝勒尔说道。“怎么样,条件很难吧,罗宾?”
“将军大人……可是别人暂且不提,艾修鲁法特是怎么达成你所说的这么多条件的?你不是说他在这方面不输给你么?可是在指挥军队之前,他好像没过你所说的这么丰富的经历哦。我记得他是之前是个雇佣兵,最多也只是做到将军大人所说的前三项罢了。拥有天赋,受过教育,担任过军队的中层罢了。他绝对没机会亲自指挥过大战,经历众多小战积累经验什么的……”
“这个……哈哈……我只是指一种理想情况下而已。我刚才说的,只是指一个天赋较为平常的普通人成长的过程。比方说罗宾你这种这种类型。经历不足,天赋来补,艾修鲁法特大概就是这一种了。天生比较冷静,比较勇敢,比较淡泊,容易沉下心思考……等等,罗宾,别用这种表情,我不是说你不行,我的意思是你天赋比较平常……”
罗宾看着贝勒尔,那副表情是如此的沮丧,以至于让平素大大咧咧的贝勒尔都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再说了,罗宾,你也不必非成为我这种类型的将军啊。我之前就说过,你能够成为另外一种类型的将军……只要你有三倍的兵力,你就绝不会输!”
“这个意思就是很平庸吧?”贝勒尔不安慰还好,安慰反而让罗宾情绪更为低落了。
“不,不是很平庸,能够聚集起三倍于对方的军队,本身就意味着战略……好啦好啦,罗宾,是我说错了。其实那还是很有机会的……”
花了好一阵子,罗宾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一点。
“对了,说到艾修鲁法特……将军大人,那个……西瓦尼亚那边……”罗宾问道。他这么问也许是为了转移话题,也许是下意识的。因为他知道贝勒尔将军最近派了好些人手到南方区。贝勒尔向来非常重视密探和间谍——对罗宾来说,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事实上,贝勒尔是他见过的人中最重视谍报工作的那一个,他之前的各种收入,至少有一半是用来收买各种间谍的。至今为止,罗宾还没听说有第二个人像贝勒尔这样的。
但是这句话一出口,罗宾意识到自己问错了。因为贝勒尔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很糟糕。”贝勒尔轻声的说道。“比我预想的还糟糕。”
“糟糕?”罗宾略微吃了一惊。虽然将军大人的神情有异,但是他却也知道,那个自称血色公爵的吸血鬼始终蛰伏在西瓦尼亚没出来。怎么说呢……虽然那个吸血鬼是个潜在的威胁,但是至少目前也只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按照人类的习惯,衡量一个势力的强弱有三个显而易见的指标:领土大小,财力多寡,军队战力强弱。实际上,第三者是关键,而前两者又决定了第三者。从这三个指标来看,吸血鬼倒真的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今天的人们一方面已经承认了吸血鬼割据一方的事实,但是那并不是说吸血鬼力量强大得无法对抗,而是因为瑞恩人一场意外的失败导致国家内部出现内乱,实在没有余力顾及吸血鬼罢了。血色公爵眼下虽然割据一方,但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等到瑞恩、教会以及其他的国家恢复实力,从内乱的泥塘里得到喘息的机会,那么吸血鬼的覆灭只是旦夕之间。
截至目前位置,这也是整个中央七国的主流看法。毕竟,曾经有无数吸血鬼盘踞的卡莱安也被人类的力量所征服,残留下来的区区一个吸血鬼,又能做什么呢?
“有些事情……很难形容。”贝勒尔叹了口气。“罗宾,你应该听说过瑞恩中南部出现了……饥荒和瘟疫的事情吧?”
战争很容易带来饥荒和瘟疫——这早就是不言自明的真理。
“将军大人,你的意思是……”罗宾想了一下。“吸血鬼从那些地方唤醒了大量的死人来强化他的军队?”
“我没这么说。我倒是真心希望吸血鬼这么干,因为这么干了,瑞恩人肯定会因为恐惧而向列国求援。到时候倒反而能够组织一支联军来个了断。”贝勒尔说道。“不,情况和你说的不一样。吸血鬼并没有用黑魔法将那些在内战中死去的人变成自己的不死军团。他采用的是另外一种方式。”
“另外一种方式?”
“对,隐秘得多的方式。战争导致动乱和破坏……而动乱和破坏带来的是贫穷和死亡。吸血鬼用物资和金钱,在那里笼络民心。有证据指出,已经不止一个地方偷偷的向吸血鬼效忠了。那些在战乱中幸存下来的人,要么是被迫,要么是主动投向了吸血鬼。因为唯有吸血鬼能让他们活命。”
“嗯,他们的领主呢?只要地方的统治者能够……”
“他们不能。吸血鬼搞起阴谋来同样拿手。不服从的就杀掉。再说了,那种情况下胆敢不同流合污的统治者,统治根本持续不下去。”
“怎么可能?没人……这种事情没人察觉吗?将军大人您就这样……什么都不做?我们应该立刻告知列国才行啊。”
“证据不足。就算是我,也只能从有限的一些证据中推断出这件事情,这种程度是没办法拿来说服别人的。再说了,每个国家现在都有事……就算是教会的大主教,现在的第一要务也不是消灭吸血鬼,而是想办法筹集资金重建被绿皮破坏的圣城——那座城现在造了一半,没办法中止了。我能怎么办?难道我说服我们的陛下靠着一国的力量去出兵消灭吸血鬼?别说到底能不能赢,单单是瑞恩人,恐怕就不会欢迎。”贝勒尔再次叹了口气。“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哎,回想起来,当年远征卡莱安,也许真的是我太运气了。”
“将军大人。”贝勒尔的唉声叹气让罗宾感到有点不安。因为贝勒尔向来是以自己征服卡莱安,消灭吸血鬼一族的事迹为傲的——虽然他嘴头有时候不承认。罗宾和贝勒尔相处了足够长的时间,所以很了解这一点。
“我们之所以能赢,现在想起来,最主要的愿意是吸血鬼毫无准备。”贝勒尔说道。“他们藏在沙漠深处,将沙漠这种特殊的地形当做自己的乌龟壳,以为那是一套攻打不破的盔甲。他们疏忽大意,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考虑过一旦沙漠阻止不了我军脚步的后果。”他摇了摇头。“罗宾,你要记得,世界上有很多天然的地形,或者是天然的高山、河流、沙漠、沼泽,或者是人工建造的坚城。这些东西都是很有利的地形,能够阻止敌人的大军。但是,拥有这些天然的防御条件并不等于绝对安全。事实上,也许没有这些东西反而更好一点。”
“为什么?”贝勒尔的感叹让罗宾有些纳闷了。
“警惕性。过分依赖地形导致的天然防御能力,就会麻痹守军的警惕。”贝勒尔说道。“只有人的警惕,才是真正值得信赖,攻打不破的盔甲!而且,说句实话,这种突袭中,由于进攻者蓄谋已久,抽调精锐,防守者麻痹大意,所以表面上似乎是防御者地形有利,但在实际战斗中,反而是进攻者占了种种便宜。”
阴暗的沼泽深处,有着和混沌领域绝大多数地方截然不同的地形地貌。在这里,生长着茂盛的阔叶植物,这些间隔很大的绿色植物却有着宛如巨伞一样遮天蔽日的树冠,连夏日的阳光也无力穿透。
在地面上,肮脏的水坑泥塘遍地都是。长满浮萍的暗绿色水里,散发着积攒了几个世纪的恶臭。如果是南方人到此,恐怕不需要战斗,单单是这种气味就能让人丧失战斗力了。
但是哪怕对于体质和适应能力更好的混沌信徒,这片沼泽也从来不是什么安乐窝。这些泥潭水坑尽管看上去似乎一模一样,但是有些能够简单的涉水而过,有些能够直接让走过的人陷入灭顶之灾。事实上,别说不同的地方,哪怕是同一个泥塘,不同的位置也有这种差别。不是熟悉沼泽地形地貌的人一步踏错就很可能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就此被沼泽所吞噬。
但是,这只是沼泽潜藏的危险中最小的那一个罢了。在这里,古怪的毒虫无处不在,也许一只芝麻大的虫子的一次完全没感觉的亲密接触,就能让一个健壮的男人发上几天高烧,甚至直接送命。从乔木上滴落的一滴不起眼的树液,就能让人类的皮肤发炎溃烂,终生难以痊愈。除此之外,还有从沼泽深处升腾而起,无处不在的各种雾气。传说雾气带来不仅是迷路的危险,还有致命的恶疾。在这种雾气的日日污染之下,整个沼泽里压根就没有任何普通人能够饮用的水,吃的食物。
只有瘟疫之父的信徒是一个例外。在瘟疫之父的祝福之下,他们能够食用普通人无法吃的食物,喝普通人无法饮用的水,同样无惧疫病之雾和毒虫的威胁。事实上,沼泽里的居民远比外人想象的要多得多。曾经有人估计沼泽里生活着一万左右的居民,但是事实证明这个猜测大大低估了沼泽的实力。在过去的二十年拉锯战里,人称“不朽主宰”的混沌领主杰克斯曾经一次性从沼泽聚集起两万以上的军队。而且,就算他打了不少败战,每次也能迅速的补充士兵,恢复实力。
现在,根据战争中表现出来的实力来看,外界的人们倾向于相信另外一种说法:沼泽里生活着至少五六万人,甚至可能有十万。
这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细细想的话,却也不是没可能。因为首先一点就是,这个沼泽确实足够大。
第九十六节 沼泽
根据依靠魔盘的力量,能够飞行于天空的奸奇巫师观察所得,这片沼泽是呈现一个不规则的长方形。最狭窄之处有十五里格之远。如果要横穿沼泽,需要的时间大概是十五天。而且这是那些自幼就生活在沼泽,熟门熟路的沼泽居民的速度。
沼泽的居民并不需要如草原上的部落一样修建坚固的营地,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外面的敌人是不可能深入沼泽发动袭击的。沼泽本身的环境就是他们最好的防御,胜过任何高耸的城墙。
沼泽地内部虽然也分成多个部落,但是实际上却早已经尊奉一位君主。那就是纳垢的宠儿,混沌领主,人称“不朽主宰”的杰克斯。根据传闻,这位混沌领主已经统治这片沼泽超过一百年了。时间本身就让他积累了足够的威望,以至于只要他不死,沼泽诸部落之间就是铁板一块,哪怕诡诈之主也找不到可以利用的缝。
让很多人意外的是,虽然险峰城的统治者,混沌领主阿斯提安纳长期以来一直想击败不朽主宰杰克斯,从而征服沼泽。但是实际上双方下层人员之间的来往却相当密切。这不仅是因为双方比邻而居,交流天然就比较容易,也在于双方物资交流的需要。沼泽里出产多种外界少见的特产,而沼泽本身也需要从外面输入各种物资。这种交流有着很大的利益,哪怕是双方打战打得最激烈的那几年也没有停止过。
至于近些年……混沌领主阿斯提安纳的衰老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他也不复昔日的雄心壮志,所以双方的贸易往来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进一步加强了。
所以,另外一位混沌领主——也就是艾修鲁法特——的到来,很快就传入了沼泽。
在沼泽靠近外围的一处比较干燥的地上,建造着用粗陋的栅栏圈起来的村落。沼泽里不兴建设坚固的防御围墙,只是用栅栏抵挡抵挡那些不受欢迎的野兽罢了。居民所居住的也不是帐篷,而是用石头和木料搭建起来的屋子。不过,在部落的建筑格局上,这里却依然保留着整个混沌领域都通行的习惯:在营地中央有着一个用于祭祀和会议的大块空地。
这里是整个沼泽中,距离外界最近的一个部落。此时此刻,部落里的人正聚集在这里,讨论着最近从外界得到的消息。
如果有外人在场,他一定会对看到的东西表示惊奇。因为混沌领域的其他地方,很少看到如此之多拥有主神赐予记号的人,即使这个记号是病变和畸形。瘟疫之父的影响在这里是如此的打,以至于部落里几个身份较高的高层的变异已经相当严重,甚至只能从他们身上的一些残余特征才能看出他们是(或者说曾经是)人类。
“果然如此吗……又有一个打算来征服沼泽的奸奇混沌领主!”
“阿斯提安纳已经变成了一个连战场都不敢上的胆小鬼呢……说起来,衰老真是可怕呀。当初他还是我们最忌惮的敌人!”
“现在他就完全不行了……不过那个名为艾修鲁法特的混沌领主似乎年纪不大,大家都说他只有二十来岁,至多不超过三十。假如他取代了阿斯提安纳,那么意味着至少还会再打上二十年……要说三、四十年也有可能。”
“不过他的部下数量很少,好像不超过万人呢。这可比当年的阿斯提安纳差远了。当初的阿斯提安纳,手下可是有着好几万人马的。最多的一次可是派出了五万大军来。对了,我还听说,他手下居然连一个拥有魔盘的正式巫师都没有,只有几个学徒级别的巫师。”
“诡诈之主也是无计可施了……毕竟阿斯提安纳老了,所以哪怕实力不足,也只能先派过来呢。哈……看起来这一次也许能够轻松获胜。如果顺利的话,甚至能直接攻下险峰城呢。”
“等等,你们太大意了。这个艾修鲁法特可不是单纯的奸奇的混沌领主,他还得到了欢娱王子的祝福。同时得到两位神的祝福……这可是很少见的。”
“就算他得到一百个祝福,他也只有区区一万人的军队,有什么可怕的?就算阿斯提安纳把自己的部分军队借给他,他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指挥自如。更别说现在阿斯提安纳只是一个胆小鬼,整天藏在城里不出来。他怎么可能将自己部队借给这个新来的呢?”
艾修鲁法特抵达险峰城的第二天,相关的情报就已经传到了沼泽。经过两三天的侦察和确认,艾修鲁法特的军力等情报已经被打听得相当明白了。
必须要说明的是,所有人说话的口吻都是很轻松的。因为每个人都相信,这个叫做艾修鲁法特的混的领主是决不能成功的。前面说过,经过这么长时间,事实已经证明没有一支军队能够深入沼泽发动袭击,所以战争的主动权实际上是在纳垢信徒手中。他们能够选择打不打战,甚至是什么时候开战。
“把相关情报,报告给杰克斯大人吧。”终于,有人开口了。“同时提议,我们可以主动出击……在险峰城脚下,彻底的击溃奸奇信徒的野心。让他们再换一个新的混沌领主过来!”
这最后一句话引起了一阵欢呼声。由于阿斯提安纳的斗志疲软,双方已经经历了一段足够长的和平岁月。也许阿斯提安纳是熄灭了雄心壮志,不想打战了,但是沼泽这边却是战斗的**日甚一日。嗯,要不是之前的战斗中,阿斯提安纳实在给了他们足够的教训,也许他们早就主动发动攻势了。
“不妥,我认为,暂时还是观望一段时间比较好。”等到欢呼声结束,有老成持重的人提出了反对意见。“说起来,我倒是有几分怀疑这是阿斯提安纳那个老东西的一个诡计。”
四周立刻安静下来。这二十年来,瘟疫之父的部队有好几次被阿斯提安纳引诱着离开沼泽,主动出击。每一次他们都认为“有便宜可占”,但是却在阿斯提安纳的诡计下,每一次都蒙受了惨重的损失。现在,沼泽里的居民都已经被阿斯提安纳弄得有点怕了,特别是那些年纪较大的纳垢信徒,那些失败的阴影还在他们的记忆之中尚未消散呢。
哪怕今天阿斯提安纳的衰老无能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不朽主宰杰克斯依然不敢主动出击,去攻击险峰城。
“这是阿斯提安纳那个老家伙的陷阱?”
“有可能。那些信奉奸奇的家伙向来都以诡谲出名的。”另外有人说道。“如果是阿斯提安纳那个家伙……哪怕他花费十年时间来伪装设置一个陷阱,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嗯……这么说也是有道理……”
“反正我们立于不败之地,而且那个老家伙已经活不了几年了,不如让我们耐心的再等等,确定他死了再说。”
“那个新来的艾修鲁法特怎么办?”有人问。
“暂时无视就好。”另外有人回答道。“反正不管是谁,也不可能攻进沼泽里来。不过呢,如果他迅速离开险峰城接近沼泽边缘,那这个是陷阱的可能性就小了。”
“嗯,就这么决定了,我们把相关的东西记录下来,送给杰克斯大人吧。”
时值冬末春初季,和南方不同,在这个季节,几乎整个混沌的领土还依然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只有极少数的地区例外。不幸的是,这片沼泽正是这“极少数地区”中的一员。沼泽的冬季并不结冰。诚然,冬季会是沼泽最大的危险,也就是瘴气受到极大的抑制,但是却又在另外一方面弥补了这个缺陷:那就是沼泽水的温度降低。哪怕是沼泽居民也没办法长期在冷水中跋涉。事实上,这段时间,正是整个沼泽全年最不利于行动的时间。沼泽居民自己也大大减少活动范围。
不久之后,在沼泽的其他地方,相关的情报很快就送达了。用不了太长的时间,所有生活在沼泽里的瘟疫之父的信徒都了解到了这样一件事情:有一位新的奸奇混沌领主来了。新来的奸奇混沌领主名为艾修鲁法特,是一个年轻人。其直属的兵力不强,需要险峰城的控制着,阿斯提安纳的部下支援。此外,从更远的地方打听到的消息说,这位混沌领主应该是刚刚晋升不久,其能力尚待证明,资历不足以服众。据说并不是那种经历了艰苦卓绝的考验和战斗,最终得到诸神首肯的类型,而是被临时提拔,用来接替混沌领主阿斯提安纳的。
虽然说身为混沌领主,其能力自然绝对不会太差,但是话说回来,同为混沌领主,彼此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比起活了几百年,早就成为一个传说的不朽主宰杰克斯而言,这位新出现的混沌领主理所当然的要受到人们的轻视。一时之间,瘟疫之父的信徒们蠢蠢欲动。若非担心这是阿斯提安纳精心设置的一个阴谋,也许纳垢的信徒们已经开始付诸行动了。
在沼泽深处,有一块难得的地势稍高的平地。此类地形在草原上自然是比比皆是,半文不值,但是在沼泽里却是一件珍稀物品。理所当然,这样一块地绝不会被沼泽里的部落浪费,一个规模颇大的村落就建立在这块平地上。
在村落里,坐落着一栋明显与众不同的建筑。众所周知,由于地形和材料的限制,沼泽地里很难盖起什么宏伟的建筑,所以这栋三层石塔格外惹眼。很难说清楚这栋建筑到底是什么风格,或者说出自什么人之手,但是这样一栋建筑,以沼泽居民的眼光看来,倒真的合适一个大人物居住。
事实上也是这样。
此时,一个人正站在石塔面前。
这个人没戴头盔,身上穿着简单的护甲——不是混沌盔甲,而是相对粗制滥造的护甲,很明显,这套盔甲的一部分曾经是某件(或者是多件)混沌盔甲的组建,后经过人类的手加以改造,最终变成了这个样子。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露在肩头的一个刺青。这个刺青是一个血色的混沌符文,代表他已经与混沌诸神签下了契约。
第九十七节 号角
第九十七节号角
只要是对混沌稍微有点理解的人,就知道这种刺青的意义。这东西不仅仅是一个装饰性或者宗教性的东西,还是凡人和神明联系的沟通桥梁。有的混沌信徒将神明的徽记贴身藏放,另外一些,比如这一位,干脆就将其刺在身上。两者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还有改信的机会,后者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当然,后者更容易引起邪神的注意。
按照南方教会的说法,这种行为无异于将灵魂奉献给邪神。将灵魂献与黑暗众神后,虽然能够直接呼唤邪神的援助,但必然会完全浸淫於诸神的权能之中,并最终成为邪神的爪牙——甚至直接沦为他们黑暗意志的延伸。
“……原来如此吗……诡诈之主果然还是不甘心啊。”塔里,传出一个潮湿而又滑腻的声音。
“是的,大人。”外面的这位掠夺者回答道。“但是,反过来说,大家都觉得这也许是一个夺取险峰城的好机会呢。”
“可能性不大。”那个潮湿、滑腻的声音回答道。“阿斯提安纳也许老了,但是他还没死呢。他和这个新来的艾修鲁法特现在只是表面上的和睦……但是一旦我军主动出击,恐怕会让他们真的联合起来。如此一来的话,就不是一个带着一万名战士的新晋升混沌领主的问题,而是阿斯提安纳得到了一万名士兵和一个混沌领主的额外增援。”
“啊……您说的对,大人。不过大家……”
“慢慢等待,时间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那个声音回答道。“一场战争的胜利和失败都说明不了什么……那个艾修鲁法特……诡诈之主派来以为新晋升的混沌领主,谁知道背后是不是隐藏这么狡猾的计策呢。”
“可是大家都说,这样的机会,错过了也实在太可惜了……”
掠夺者的话没说完,他听见了脚步声。这是一种沉重得简直不像人类的脚步声,随着这个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石塔里面走出来。
出现在掠夺者面前的是一个非常高大的身影,全身上下包裹着混沌盔甲。这件混沌盔甲看上去发绿而且长满了红褐色的铁锈,宛如用了很多年准备淘汰的破烂货一样。但是如果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是一个错觉,这些颜色是盔甲本身的颜色,而不是青苔和铁锈的成果。
此外,这个人的体型与其说高大,不如说是肥大——没错,这件混沌盔甲给人一种非常臃肿的感觉,宛如在盔甲里包裹的人体是注水的,还是注了很多水的那一种。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副样子相当可笑。
“杰克斯大人……”那位掠夺者有几分畏惧的说道。因为彼此是近距离,所以他能够感觉从这位纳垢宠儿身上散发出来的力量。
“这么说的话,也是没错。”杰克斯并不理会部下的反应。“而且这个季节……好像也是合适打仗的季节。”
最后这句话纯属那种无意义的感叹——因为对混沌信徒来说,压根就没有不合适打仗的季节。
“也许发动一场试探比较合适。”不朽主宰杰克斯自言自语的说道。“试试看,阿斯提安纳和艾修鲁法特到底相处得怎么样……”
“这个,大人,属下倒有一个想法。”
“哦,说说看。”
“大人,如果他们两个相处得很好,那么这个新来的必然会从阿斯提安纳那里得到足够的,关于我方的情报。如果他们相处不是很好,那么这个新来的就必然会派出自己的探子来沼泽打听消息,然后才能作战……所以,从艾修鲁法特的行动速度,能够很快的了解到他们双方到底是真心诚意的合作还是各怀鬼胎。”
“呵呵,奸奇的信徒,存在‘真心诚意’这个概念吗?不过你说的也对,从那位艾修鲁法特的行动上,就能猜测出他们双方的相处情况。但是不管这个艾修鲁法特到底想干什么,他肯定打算近期内发动攻势才对。”
“是的,大家都这么猜测。有人提议,哪怕不准备主动攻击,也应该先聚集起军队,做好敌人冒险突袭沼泽深处的准备。”
“呵呵……突袭?怎么突袭?要突袭也只有最外面的那个村子,那里距离近,也许这个新来的艾修鲁法特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硬冲到那里去也说不定。不过哪怕他这么做了,哪怕他这么做还成功了,他的损失也绝对要比我们要大。沼泽的泥塘,哪怕是我,也不敢走自己不熟悉的道路。”杰克斯傲然回答。“至于其他地方,比如说我这里……哪怕我们放任他们进来,也只怕他们也找不到方向呢。”
这不是夸张。别说是军队,哪怕是经验丰富的斥候,到了这里也会常常迷失道路。因为沼泽的特殊环境,使得那些平时判断方向的方法都不起作用。沼泽里的绝大部分天空都被乔木的枝叶遮蔽着,比方说太阳、星星之类压根看不到,甚至连指南针在这片沼泽里也常常会莫名其妙的失效。最糟糕的是,为了避开那些险恶的水域,所以沼泽里走路是根本不能走直线的,一定要七拐八拐(这一点沼泽居民也不例外),没有人能在转上一天的圈之后还凭自己记忆记住方向——就算有,那种人也绝对是珍稀品种,比长牙齿的母鸡还少见。
“是,大人您说的对。”掠夺者不敢和一位混沌领主顶嘴,于是低头这么说道。
“嗯,我的卫队在哪里?”杰克斯似乎考虑了一下,回答道。“让他们过来,假如执行一场试探的攻击,让我的一名卫兵带头比较合适。”
几分钟后,一整队的纳垢战士来到了塔边上。一共有二十个战士,外形和他们的主人很相似,事实上,他们的差异主要在于盔甲而不是身高和体型。
这些纳垢武士们的身体如群山一样高大,盔甲之上却又伤痕累累,满载他们神明慷慨祝福的印记。当他们(特别是杰克斯)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浓重的臭味,这甚至超越了“臭味”这个概念,而能够被称为“瘴气”了。他们的盔甲包裹了他们绝大部分的身体,只有极少数部分露在空气中。而仔细观察的人就能发现,盔甲锈蚀的边缘刺入肿胀的皮肤当中,而他们却一无所觉。
他们随身携带了武器。这些武器和普通的混沌战士惯用的没太大的不同,都是一些重锤、巨斧之类的,但是武器的握手部分却能看到粘滑的液体附着在木质之上。
这些人是杰克斯的卫兵。杰克斯将手下战力最强大的人聚集在身边作为护卫(这种做法并不常见)。所以,这二十个人在这片沼泽里地位仅次于混沌领主。他们曾经作为战士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并最终以这种方式衷心地侍奉着**之主。每个人都知道,纳垢的战士虽然外形看起来笨拙,但是他们的战斗力丝毫不弱,甚至更加令人生畏。因为除了挥动武器的能力之外,他们还享受着身上的创伤和变异,所以能够忍受足以击倒其他人的伤害与痛苦并继续战斗。除此之外,到处都在传说,杀死这些人就会遭到瘟疫之父的诅咒——这使得哪怕是恐虐的疯子(在有选择的前提下)也不乐意和他们战斗。
对混沌信徒来说,也许在战斗中战死是一种荣耀,但是躺在床上,全身长满毒疮,在病痛的折磨下慢慢死去可就一点都没有荣誉了。
和杰克斯一样,在场的每一个纳垢战士都表露出可怕的病症。他们的皮肉布满伤痕,许多地方甚至缺失了原有的五官和肢体——鼻子、手指、下颌或是耳朵。他们的盔甲中央因为肿胀的腹部而开裂,好几名武士都丢弃了无法容纳膨/大脚掌或是肿胀手臂的盔甲部件。能够感觉到超自然的力量和这些武士同在,因为在这个季节,居然还有一些硕大的苍蝇在他们身体四周上下飞舞。
“一个新的奸奇混沌领主来了,据说名字叫做艾修鲁法特。”杰克斯看着自己的部下们,嗓音从喉咙里汩汩涌出。和部下们不同,他全身上下的盔甲包裹严实,连一点点的缝隙都没有。唯有他的头盔之上,留下了“t”型的开口。在这个开口下方,有着一双黏/湿的眼睛,目光之中同时夹杂着理智和疯狂。“诡诈之主始终还在进行他们徒劳的尝试。”
这句话在人群里引起了一阵笑声。
“但是,这究竟是一场新的尝试呢?还是阿斯提安纳设下的一个陷阱?”杰克斯说道。“无论如何,这看上去是一个机会,我们应该试试。我决定派一队人发动一次小规模的袭击。这次袭击的胜负将决定我们采取什么对策。”杰克斯的眼睛扫过人群,“所以我决定,找一个能干的人指挥这次袭击。有谁愿意主动报名吗?”
所有的纳垢战士都纷纷请缨,这样一个机会没人会错过。混沌邪神中,色孽和恐虐是对头,奸奇和纳垢彼此不对眼。这种神明之间的关系也影响到他们的凡人信徒。就像欢娱王子特别欣赏自己的信徒杀死恐虐的战士一样,对于纳垢的信徒来说,杀死奸奇的信徒同样是得到瘟疫之父关注的捷径。
“大人,您认为派多少人比较合适?”边上的那位混沌掠夺者插了一句。
“两千人……太少了……三千人……”
“杰克斯大人,我只需要一千人!”一名最前头的瘟疫战士大声的说道。“我能为您带来那个混沌领主的脑袋。”
杰克斯满意的点了点头,部下旺盛的斗志让他很满意。
“让我去,我能把那个混沌领主整个给您带回来,让您在胜利的仪式上献给瘟疫之父。”另外一个部下赶紧说道。
这句话也许有点过了,杰克斯踌躇了一下,正打算说一些“不要轻敌”之类的教诲的时候,却听见了一个不应该听见的声音。
“呜……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这个声音暂时打断了这次谈话,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看向声音的来源。声音听起来很近,似乎就在营地的边缘。几秒钟之后,反而是那个掠夺者第一个反应过来。
“号角?战争的号角声?”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混沌领主杰克斯。“没搞错吧?”因为事情太过于突然和诡异,以至于他们甚至忘记听到这个声音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紧张。
“敌袭。”杰克斯毕竟是个混沌领主,及时作出了反应。“把我的武器拿来!”
第九十八节 突袭
第九十八节突袭
虽然以南方人的标准而言混沌的战术略显呆板,但是无可否认的是,突袭依然是混沌最喜欢的战术之一。也许混沌战士们没看过兵书,不懂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样的名词,不过这无碍于他们理解突袭的重要意义。稍微有过一点战斗经验的人(几乎所有的混沌信徒都是这样的人)都明白,进攻一群毫无准备的敌人和进攻一群列阵备战的敌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两者之间的难度天差地别。
作为一个混沌战士,每个人都知道如果在没有任何预知的情况下,突然听见象征战斗爆发的号角声意味着什么。
就算是杰克斯自己,也对这种代表着突袭的号角声不陌生。在过去他和阿斯提安纳纠缠的时候,这种事情不止一次的发生了(每个人都承认混沌领主阿斯提安纳确实是一个很难缠的对手)。不过,每一次听见这种声音的时候,杰克斯都是在沼泽外面,至少也是在沼泽的边缘地带。可是这里可是他的居所,沼泽深处啊!
自从他得蒙慈父纳垢的宠爱而成为这片沼泽的统治者之后,还从来没发生过外人能够深入沼泽的事情。这是沼泽特定的地理决定的。沼泽本身胜过任何高城深池,胜过一切弓箭和魔法,甚至胜过一切的诡计和策略。除非是另外一位纳垢的混沌领主向他发起挑战,除非是另外一支能够忍受沼泽恶劣环境的纳垢军队向他进攻,否则杰克斯是丝毫不必担心自己会在自己的老窝里遭到攻击。
过去的岁月充分的证明了这一点。就算是他一度落入阿斯提安纳的陷阱而损失惨重,只要他能够缩回沼泽之中,阿斯提安纳也无奈他何。这就好比海中所向无敌的鲨鱼,也奈何不了爬到陆地上的区区一只海龟一样。
“敌袭?”他手下一名卫兵迟疑了一下,对他的判断提出了反对意见。“大人,可是……这里是……”
他没说出口的话很容易猜想——吹起号角这种事情,一个人就能做到。虽然说沼泽地形险恶,但若有三五个三五个敌人的斥候找到这里,这倒也不算离谱。这也许是一种扰乱敌人的策略,而不是真正的袭击。
杰克斯没有回答,那位掠夺者倒是动作很快,只是很短的时间,一件连枷就被送到他手上。哪怕以混沌标准,这也是一把看上去肮脏丑恶的武器。不会有人质疑这件武器的杀伤力,因为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绿色烟雾围绕着这件武器,清楚的说明这件武器的效果。
“做好战斗准备……”杰克斯话音未落,就看到几个纳垢的混沌武士朝这边跑过来。这些人都没有穿混沌盔甲,就算穿了也只穿很少的一点。
“大人……”领头的一个话未出口,一道粉红色的火焰从远方飞来,刹那之间席卷了这几个混沌战士。粉红色的火焰貌似无害,但是却远比任何人想象的更加危险。只是很短的一点时间,几个混沌战士在惨嚎中全身上下烧成了火把,最后变成了一堆不再动的黑色固体。
“次元魔焰……”杰克斯的头盔下,传出这个词。这是奸奇巫师特有的法术——在目睹这一切之后,所有人心中的怀疑都灰飞烟灭,只剩下惊惧。
发生了什么?奸奇的军队怎么来到这里了?
这与其说是一个结束,不如说是一个开始。因为转眼之前,整个营地似乎都被哭喊和惊叫声所覆盖。一场袭击已经全面爆发。
这个村落营地外围只有栅栏——简易的栅栏。前面说火锅,这玩意是用来防御那些沼泽生物潜入营地的,对于蓄谋攻击的一支敌军而言,连点小障碍都算不上。这原本并不是一个错误,但是现在却变成一个无法挽回的劣势。
如果此时此刻,这个村落的周围也有着类似其他混沌部落的坚固围墙,或许杰克斯还能一搏,尝试一下能不能守住营地。但是现在,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撤退——或者说逃跑。
但是不朽主宰毕竟是不朽主宰,在他远比正常人类漫长的生命之中,他经历了无数次战斗。哪怕他曾经是一个庸才,现在也早就是个专家了。正如一句俗话说的,“顽石也能被雕琢成玉”。他花费了一点点时间判断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然后立刻朝着部下们一挥手,朝着动静最小的那个方向冲去。
只要他离开这里,只要他能活下去,他会搞清楚一切,会找到机会来反击敌人的。
但是这一次的攻击绝不是一个点或者一个方向,而是四面八方的围攻。杰克斯走出没几步,就遇到了一群冲进来的敌人——那是一群身披混沌盔甲的混沌战士,白色的,闪亮的混沌盔甲,和纳垢战士完全不同的颜色。
他马上就投入到一场混战之中。
村落里没能组织起顽强的抵抗。一方面是他们确确实实一点准备都没有——又有谁能想到在这里遭到敌人的偷袭呢?纳垢的信徒们没时间穿戴盔甲,最多只是来得及抄起武器,其中一些武器不在身边的甚至是空着双手冲出门想和敌人交手,最终只能遗憾的躺在家门口的血泊之中。另外一方面,村庄糟糕的防御能力——前面说过,那只是一个聊胜于无的栅栏——使得敌人能够从多点突破,没有留下任何准备的时间。
也亏是刚才杰克斯召集起了自己的卫队——虽然他这么做并不是打算防御敌人的突袭。但是怎么说也给了他更大的机会。一场恶战之后,这支冲过来的敌人小部队被击溃了,一半人在战斗中被杀,另外一半人溃败逃走。杰克斯并没有追赶,因为他虽然赢得小胜,手下却也个个挂彩,一个卫兵甚至不幸阵亡——被人一斧头砍开了头盔和脑壳。纳垢的高阶信徒拥有很顽强的生命力,但是这不等于说他们打不死。
一小会之后,更多的纳垢信徒聚集在杰克斯身边。这是一种自发的聚集:在这种四面战斗的呼喊喧嚣声此起彼伏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本能的寻求庇护。而一队衣甲完整的己方队伍明显就是最好的目标。只不过,数量上的增长对于杰克斯的这支队伍而言没太大用处,因为跟随过来的人大部分都衣甲不全,而且情绪非常紧张——这在突袭战中是很常见的。由于紧张和恐惧,士兵在这种情况下更倾向于逃跑而不是战斗。
但是很遗憾,现在他们被包围攻击了,逃跑这种事情不但不能保存实力,反而会让己方蒙受更大的损失。
火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燃烧——对于沼泽居民来说,他们泥土和石头建造的墙壁原本不能燃烧,但是很遗憾,他们使用了茅草作为屋顶。火焰的蔓延进一步增加了营地里的混乱,增加了攻击者的声势。
凭借漫长生命中积累的经验,混沌领主从这一片的混乱中判断出敌人的数目并没有听起来的那么多,应该在千人上下。但是,一方面他们占据了突袭的便利,另外一方面他们的士兵都是精锐(刚才这一队被击溃的敌军居然全部都是拥有混沌盔甲的混沌战士),所以此时想要扭转战局已经不太可能。他能做的就是突围。
他刚才击溃的那支部队明显是一支包抄的分队。从这一点来看,这支分队来的方向,也许就是敌人兵力相对薄弱的位置。
先别说这个凭经验和本能的推断有没有问题,但判断刚才这支分队到底从哪里来也是一个问题——没人规定他们一路都得走直线而不走弧线,也没人规定他们逃跑的路线就是他们来的路线。
至于敌人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暂时之间,不朽主宰就没空管这个事情了。反正是敌人来了,而且发动袭击了,如果他还执着于思考这个问题,那他恐怕永远也没机会思考其他的东西了。
“这边!”杰克斯最终还是选择了刚才击溃的那队敌人逃走的方向——也就是他们来的方向。尽管不能保证这个方向就安全,但是至少几率要比其他方向好上一些。
这个选择一开始似乎是对的,但是他们没走出多远,一阵奸奇的魔焰突然从侧面袭来,就在不朽主宰的身边堪堪擦过。粉红色的毁灭火焰直接吞噬了超过二十个瘟疫之父的信徒。
然后他们注意到一名奸奇的巫师就在那里,脚踏魔盘,悬浮在一人高的空中。源源不断的敌人正从巫师的脚下经过,朝着这边冲过来。
该死!不朽主宰轻声的诅咒。他居然忽略了这些奸诈的巫师?他原本计划从敌人攻击的隙口冲出去,但是有了这些能够飞天的奸奇巫师协助,他不管冲向哪个方向都必然会遭到敌人的拦截。
在更远的地方,能够听见异常的爆鸣声。那是巫师之间发生战斗的常见现象。不朽主宰哪怕不去看也知道这场战斗的优势不在他这一边——在这个村子里只有两名纳垢的巫师,而杰克斯很确定敌人巫师的数量绝不会少于两位数。事实上,哪怕一对一的较量,他也没有任何胜算——在混沌之中,奸奇巫师的魔法力量可是有名的强悍。
“杀出去……”他高声吼叫着,一个转动的火焰暴风柱突然从战场地面爆发而出,其咆哮差不多将所有受害者的惨叫声音完全掩盖。只是这一下子,他队伍前锋几乎全部覆灭。虽然这些只是临时拼凑的杂兵,但是这一击使得整个队伍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接着,边上一堵墙轰然倒下。一大群敌人——身披混沌盔甲,做好了战斗准备的混沌战士,从另外一侧冒了出来。不朽主宰清楚的看到了领头的那一个敌人身披与众不同的盔甲,那是混沌领主才配拥有的高档魔法盔甲。
在这个人出现之后,整个战场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注明一下,正常更新时间是早八点,如果有意外不能更,那么大家可以期待晚八点。
第九十九节 追兵
第九十九节追兵
天空之中,不知何时已经阴云密布。也许是伟大的腐朽之主,瘟疫之父纳垢意识到自己的宠儿所面临的危险,所以亲自召唤来了一场黑暗的风暴。但是哪怕是咆哮尖嚎的暴风也来不及影响这场战斗了。
战场暂时处于一种无法形容的宁静之中,所有人,哪怕之前在冲锋的战士,都停下脚步,整个战场上,某种默契让人们意识到这是决定性的时刻。。
被称为不朽主宰的混沌领主,此刻已经排众而出,站在自己队伍的最前列。前面说过,他的体型与其说是高大,不如说是肥大。这臃肿的体型哪怕在人群之中也是很显眼的。在他手中,握持着和他体型很匹配的巨型连枷,连枷上已经站满了鲜血和脑浆。
在他面前,相隔二十来步的距离,站着另外一位混沌领主。这一位混沌领主的体型看起来小得多,他的盔甲如珐琅般精美,上面同时铭刻着欢娱王子和诡诈之主的徽记。他手中提着一把双手巨剑,剑尖朝地。
“艾修鲁法特?!”不朽主宰的嗓音从头盔的开口处汩汩涌出。“你怎么来的?”他问道。他的声音似乎平静,却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憎恨。他,杰克斯,纳垢最宠爱的孩子,居然在自己的老巢里被人像野兽一样赶来赶去,最终还落入了包围之中。
“太简单了,一路走过来的。”艾修鲁法特回答道。混战已经接近尾声,除了这里之外,其他地方的战斗已经基本平息,纳垢信徒们不是死了就是逃了。话说回来,战斗结束的比预想的快,因为交战双方的数量其实并不多。这个村子只有几千人,而艾修鲁法特的部下也只有千人上下。当号角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战争的结局。
“不可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从来都不是一个秘密好吧。我只是找到一个纳垢的信徒问了问,他就把什么都说了。哈……比我想的还简单。他大概和你一样,认为就算我知道你的位置也毫无意义。所以他就这样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我。”
“你让他带路了?”杰克斯握紧了武器,一想到自己居然因为一个叛徒而落到现在这个困境,他的骄傲感和自尊心就感受到了阵阵刺痛。他太大意了。
“不需要带路。”艾修鲁法特倒也不隐瞒。他的手指了指边上一位脚踏魔盘的奸奇巫师(此时已经有数名脚踏魔盘的巫师聚集在这里),“普通人确实在沼泽里难以确定方位,但是能飞的人例外。”
“但是……哪怕有向导,你也不可能来!”杰克斯虽然充满了愤怒,但是心中的疑惑却让他依然能保持冷静。其实话说回来,找到一个熟悉沼泽环境的向导并不是什么真正困难的事情,难的是如何在沼泽内活动。从沼泽边境出发,哪怕一切顺利,一路来到这里也至少需要十五天的时间。因为沼泽里根本没有直路,那些对任何人都充满危险的泥潭四处都是。能够供人类通行的道路都是弯弯曲曲,一段地图上看去很短的距离往往要绕上大半天。
但是眼前的事实是,艾修鲁法特来了,而且带着军队来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发现了一条别人没有察觉的捷径?这简直就是笑话了。生活在沼泽里的居民没发现这种捷径,反而是外来的入侵者发现了,这怎么可能呢?唯一可靠的解释就是神力的干涉?如果是这样的话,瘟疫之父必然会做出反应,会给他……
“我知道你一定很不甘心,”艾修鲁法特倒是点点头,声音之中暗示他很理解杰克斯此时的心情。“所以我就告诉你实话吧。其实我只走了一天半。”他说道。“我没有走那些弯弯曲曲绕来绕去的鬼路,我就沿着直线过来的,时不时的让人踩上魔盘到树林的上方去确定方向和判断位置——这很容易。”
“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曾经亲眼看过一群,奸奇的巫师将一条流淌的大河给冻住,生生创造出一条过河的冰桥……还维持了一天一夜也许更长。比起这个,在沼泽里那些不会流动的泥塘水坑里造一座冰桥简单得多。再说天气也不暖和……干这事省力多了。”
原来是这样!不朽主宰用充满憎恨的目光看了看四周那些踏在魔盘之上的巫师。这些导致他落入如此窘境的罪魁祸首。
“认输吧。”艾修鲁法特说道。胜负之势已经显而易见了。杰克斯的队伍已经被包围,他确定对方已经逃不掉了。
不朽主宰表面上平静,似乎在考虑着艾修鲁法特的提议。但是实际上在心中朝着自己的慈父呼唤着,向他要求帮助和拯救。
仿佛是回应他的祈祷,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打断了这场对话,在场所有人,包括艾修鲁法特和杰克斯在内,都情不自禁的抬头看了看天空。他们看到病态绿色的闪电划破天空,很短的时间,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
这……每个人都本能的意识到不正常。刚才战斗爆发的时候,天空还算晴朗的呢。怎么一下子就下起雨来了?其中超自然的成分实在太过于明显,以至于你不可能注意不到。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叫。因为有人发现这不是普通的雨,而是充满酸味的酸雨。战士们暴露于盔甲之外的伤口接触到酸雨之后立刻开始溃烂化脓。黑暗的能量凝聚在这雨中。雨滴落在了死去的尸体上,人们发现死者的血肉竟然如同烛蜡般融化。
不止是人,巫师的魔盘也受到影响。在淋到这种雨之后,魔盘居然无视巫师的命令,载着他们朝着外面飞去。有一个巫师甚至被魔盘甩了下来,掉到了人群之中。除此之外,更多的发出叫喊,因为他们的眼睛落入酸雨——这该死的雨水对人类脆弱的眼球也有直接的伤害效果。
这种可怕的场面迅速的在艾修鲁法特的部下中造成了影响和混乱。
“哈哈……哈哈……”不朽主宰的笑声在这漫天的风雨声中显得格外响亮。“艾修鲁法特,你确实很聪明,很狡猾。也许这一回合你确实占据了上风。但是,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你看到了吗,”不朽主宰举起一只手,指向天空。“这是我的父亲给我的帮助。这暴风雨的雷鸣就是慈父纳垢的笑声!”
“杀!”杰克斯的声音连暴风雨都遮掩不住。“冲出去!”
他的部下无不士气高涨,在混沌领主的带领下从正面冲向混乱的敌人。
“该死的……”艾修鲁法特轻声的诅咒了一句,退到自己的部下之中,指挥部队全力抵挡。
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酸雨极大的影响了战斗。对于突围的一方来说,雨幕造成的影响不大,因为他们只需要向前冲就行了。对于包围的一方来说,雨幕却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因为他们很难分辨敌人到底朝着哪边突围了。此外,酸雨对于纳垢的信徒(特别是高阶信徒)而言毫无任何威胁,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是一个不小的麻烦。每个人都很快意识到,这雨水要是滴落眼睛里,就有着失明的危险。
这是艾修鲁法特第一次看到神力干涉人间的战斗。
在这种近乎公然作弊的情况下,艾修鲁法特精心策划的包围毫无任何意义。纳垢的信徒们甚至没必要寻找什么空隙,直接就从正面冲了过来。经过一场激战,硬是从正面突破了敌人的包围。这个营地四周的栅栏之前是个最大的破绽,现在却成了最大的帮助。因为每个人都能轻松越过,以至于纳垢战士们能够从很多位置突围,在这种大雨中追击四散的敌人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任务。
这场酸雨无疑是纳垢的杰作,因为它来得突然,去的也突然。前后只有十来分钟,战斗刚一结束,倾盆大雨突然也踪影全无了。战场上剩下来的人毫不意外的发现不朽主宰杰克斯已经突破重围,带着少数部下冲入了沼泽深处——既然尸体中找不到他(虽然尸体都被雨水融化,但是混沌盔甲还是能分辨的),他就一定是跑了。至于其他的信徒倒是在混战中干掉了不少……虽然有纳垢的神力助阵,但是老实说,不穿着盔甲的和穿着盔甲的战斗实在太吃亏了。
但是一切都无所谓,只要没能逮住不朽主宰本人,这场奇袭本身就是一场失败。
几名老战士发出了叹息——他们是来自险峰城的战士,已经见过了太多次毫无意义的胜利和伤亡惨重的失败。前面说过,混沌领主阿斯提安纳曾经屡次击败不朽主宰,重创他的军队。但是只要不朽主宰还活着,这场战争就还没结束——也许永远也不会结束。
“艾修鲁法特大人呢?”检查了尸体,正打算向将军汇报的人突然之间意识到一件事情:不止是不朽主宰突围逃走,连他们的首领,混沌领主艾修鲁法特也不见了。
“发生什么了?”在大雨降下之前——或者说战斗爆发之前——每个人都记得艾修鲁法特退入战阵,在竭力指挥部队抵挡敌人的突击。但是战斗结束之后,他却已经无影无踪。当然,艾修鲁法特明显(也不可能)在战斗中阵亡,别的不说,四处的尸体可没有他那副醒目的混沌盔甲呢。
在进攻者们陷入迷惑并四处寻找他们的首领的时候,在距离村子有点距离的地方,不朽主宰在一棵大树下停下了脚步。
必须要说这片沼泽真的是一个非常适宜隐藏的地方。虽然冲出包围并不太远,但是这位纳垢的混沌领主并不担心敌人追上来。沼泽里到处都是人称“沼泽树”的高大乔木——混沌中没什么学者,也没人有特别的兴趣为这种植物命名一个官方的名字(再说他们也没官方),所以这个充满乡土气息的称呼也就一直延续下来。
靠着这种树的掩护,除非跟得很近,否则逃跑的一方很容易就能摆脱追击。此外,地下的复杂情况——也就是四处都是的水域——也增加了追击者的困难。沼泽九成九的地面覆盖着暗绿色的,散发着臭气的水。但是除非亲身体验,否则谁也说不清这水只是漫过脚面还是深不见底。
这棵巨树植根于一片充满腐烂密布着令人窒息的藤条的沼泽之中,它杂乱的粗枝缠绕延展,仿佛是树干伸展出来的无数在痛苦中挣扎的手臂。不朽主宰停下脚步,稍事休息。凭借他的经验,他已经看出自己逃脱了敌人的追击,所以他举起手臂,发出了一声复仇的诅咒。
下一秒钟,他的想法就改变了。树的另外一边,一个熟悉的身影绕了出来。
第一百节 单挑
第一百节单挑
“你……”不朽主宰发出了一声不敢置信的轻呼。在他面前出现的正是艾修鲁法特的,他的敌人。他之前真不应该小看了这个敌人的,这也许是他数百年来遇到的最危险的强敌。
“跑的很快嘛。”艾修鲁法特看上去却是轻轻松松的样子。“不过我承认,那阵雨真的吓了我一大跳……难道诸神真的会干涉凡人的战争?这应该不合理的啊。不……既然发生了,那是合理的。但是要这么做,纳垢肯定要付出额外的代价。”他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在那里自言自语,不过他的双手长剑却是握在手中。
“看来,你真的很重要。”艾修鲁法特转过头,透过头盔的t型开口,两个混沌领主的目光彼此交错,宛如两把利刃在互相撞击。
“慈父纳垢接受他的一切孩子。”不朽主宰定了定神。刚才艾修鲁法特在那里浪费时间自言自语的时候,他可没空着。他已经仔细的将周围的情况观察了一遍。追上来的似乎只有艾修鲁法特一个人罢了。虽然不朽主宰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能追上来。
“但是他这么做肯定违反了混沌的法则。”艾修鲁法特说道。
“呵呵……”不朽主宰突然笑了起来。“小子,别想拖延时间。我熟悉这里,你现在只有一个人,而你的部下要找到这里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呢。”
“我的部下也许需要时间,但你的部下却永远也不会来。”艾修鲁法特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回答。“我知道,你突围之后,立刻让部下们分散逃走,以求误导追兵。”
“那又怎么样?在你的部下找到之前,事情就结束了。”不朽主宰冷冷的说道。一对一,一个混沌领主对抗另外一个混沌领主,从纸面上来看,胜负是五五开。但是实际上,他已经知道这位艾修鲁法特是一位年轻的,新晋升的混沌领主(他能够如此狡猾大胆,被奸奇提升为混沌领主也不是稀奇的事),而他则已经得到这个地位数百年之久了。
在经历无数次的单兵格斗和群体战斗之后,不朽主宰的战斗技艺已经被磨练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又因为慈父纳垢慷慨赐予的永生,使得他的体力永远保持巅峰状态。这场一对一的战斗,他有理由认为自己不会输。
“也许……”艾修鲁法特笑了一声,“但是我不得不最后一次告诉你,投降,向我宣誓效忠。这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一个结果。我对你没什么特别的仇恨,也不希望在你死后花费大把时间慢慢征服这片沼泽里所有的部落。”
“妄想!”不朽主宰怒极反笑。“慈父纳垢的力量与我同在!你刚才也看到了,在他的帮助下,我是不可能输给你的。”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追上来。”艾修鲁法特叹了口气。“如果现在不分出胜负,我们有可能在这里消耗浪费几百年的时间。”
这句话有着如此明显的暗示,所以不朽主宰立刻醒悟到他面前的这位敌人也不是普通人。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奸奇是和纳垢同等的神明,既然纳垢能赐予人类不老之神,那么奸奇同样能够做到。
“或许你得到了奸奇的馈赠,但是想想看,他可曾在危急时刻拯救你?我们的慈父是一位倾听呼唤的神祗,他不会对自己孩子的苦难无动于衷!奸奇只是把你看成一枚棋子。”
“刚才那场雨?”艾修鲁法特再次叹了口气。“得了,我听说你成为混沌领主并拥有不死之身有上百年了。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区别。”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盔甲。“所有人都是棋子,你我皆不例外。”
“奸奇谎言从来都是如此的无力。”
“难道你从来不曾考虑过事情的本质?诸神也许不是无所不能……至少他们能看见他们想看见的所有东西。既然如此,为何他们需要我们这些凡人的信徒?或者说,需要我们这些混沌领主为他们率领军队打战?哪怕诸神不肯亲自临凡作战,他们也能亲自指挥信徒。想想看,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再怎么样,也比我们这些凡人的将军强大得多了吧?”
“你想说什么?”
“我们都是棋子。”艾修鲁法特轻笑着,目光中一半是自嘲一半是疯狂。“不会有所例外。混沌诸神的力量很强大,强大得如果他们全力以赴的来解决他们之间的争执,也许就会直接把世界毁灭掉。所以,他们不能直接冲突。所以,他们需要制定混沌的法则——虽然这法则彼此矛盾而且漏洞百出,但是至少避免了他们直接开战,然后用他们不可思议的力量毁灭一切。混沌法则使得诸神变成棋手,没错,我们就是他们的棋子。他们通过棋局来解决纠纷……用棋局的胜负来决定一切。这就是你和我这样的人为何会被选择的缘故。”
“胡扯!奸奇的谎言。”不朽主宰已经相当愤怒了。他从未想过有人会用如此亵渎他的父亲,慈爱的纳垢。而且,艾修鲁法特说这些话的原因也许只是单纯的拖延时间——这种骗局正是奸奇最喜爱的东西。
他挥舞着自己的连枷,朝着敌人冲过去。他的武器在长度上占有优势,所以不朽主宰首先抡起连枷,以一个巨大幅度的砸向敌人。
下一瞬间,他见识到了对手的不凡之处。艾修鲁法特以一种超自然的速度下蹲,避开了这一击,然后就在他出招未收回的瞬间,长剑朝他躯体上刺来。这不是普普通通的随意一击,而是充满技巧和力量的一记猛刺。剑尖的位置正好在大腿和膝盖的结合之处,这地方对任何盔甲来说都是薄弱位置。事情也正如艾修鲁法特预料的,虽然刺得不深,但是他抽剑回来的时候,一股绿色的粘稠液体从盔甲下喷了出来。
不朽主宰一声不吭,连枷应手砸落。艾修鲁法特却收剑后退,不敢抵挡。连枷在空中勾勒出的钢铁弧线席卷起一场可以将岩石卷碎的死亡风暴,将艾修鲁法特的逼得节节后退。
怎么回事,这种手感……艾修鲁法特惊讶之中甚至忘记了自己应该反攻。时至今日,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战斗,无数次战斗使得他早已经本能的习惯剑锋击穿盔甲,贯透血肉的感觉。但是刚才这一击……
不朽主宰的盔甲下似乎根本没有血肉,只有一团泥浆。这是怎么回事?
艾修鲁法特节节后退,最后靠着身边这棵大树,才避开了不朽主宰这一轮疯狂的猛攻。然后他注意到不朽主宰的伤口处不再有那种液体流出——连盔甲的破口似乎都变小了许多。
他突然之间意识到事情的真相。
在艾修鲁法特进入混沌部落不久,就听说过此类传说:对於誓言效忠混沌诸神之人而言,盔甲、武器和血肉有时会逐渐产生融合(同时还伴随著一些不可逆的精神病变)的效果。对混沌信徒而言,这是他所选择的神祉赐与恩宠的明确象徵。不过对艾修鲁法特而言,他却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事情。
说实话,现在他依然震惊不已,因为这近乎疯狂。这意味着这个信徒抛弃了人类的身份——连**都没了,灵魂被禁锢在一副盔甲之中,这还能叫人吗?
难道……不朽主宰之所以能够长生不死,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大人!”边上响起一声呼喊。两位混沌领主同时朝着声音来源看去。出乎意料之外,来的并不是艾修鲁法特的部下,而是不朽主宰的一名卫兵。这名卫兵看起来伤痕累累,看起来在突围战中受了不轻的创伤。不过他要过来得绕个圈,至少也得五六分钟。
“受死吧!”不朽主宰发出一声怒吼。挥舞着连枷猛的砸向艾修鲁法特的头部,艾修鲁法特这一次却是避开连枷的锤头,并且挥动长剑,一剑砍在连枷的铁链上。
长剑和连枷的铁链正面碰上,剑锋和生锈的粗大铁链纠缠,发出刺耳的金属声。两个人彼此角力,互不相让。艾修鲁法特能够看到对方的身体在扭曲,发力。有那么一瞬间,艾修鲁法特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荒谬——盔甲和人类的身体产生融合,这本身听起来就不靠谱,完全属于传说的东西。在格鲁尼和混沌势力漫长的战争中,也从未见过此类例子。或许这根本就是一个谣传。
不朽主宰在这场角力中逐渐占了上风。这种角力中,身体较重的一方总是有优势的,他开始逐渐将艾修鲁法特扯到自己身边来。
“杰克斯,最后一次机会。”艾修鲁法特沉声的说道。“你我只是棋子,无需这么拼命。”
不朽主宰一声不吭,只有胳膊继续用力。他用力的角度已经发生变化,开始尝试利用锁链弄断艾修鲁法特的剑。
“果然……不是能说道理的类型吗?还是你的身心早就已经沦陷了?”艾修鲁法特抬起脚,趁着对方全力的机会,一脚猛的踹在对方的膝盖上。这一脚力量够大,又踹中的是脆弱位置,足以把人类的关节直接折断。
不朽主宰的膝关节——或者说盔甲的膝关节部分——出现了明显的变形,但是这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它马上就恢复了原状。这根本不像是人类的血肉,而像是一团能够随意变形的粘土。这一击甚至没能让不朽主宰失去平衡。
不朽主宰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将艾修鲁法特拖近他身边。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长剑和铁链交缠的位置,同时手臂上不停加力。这把剑明显是一把魔法剑,但是哪怕是魔法剑,这玩意的坚韧的程度却也太夸张了。因为在两个混沌领主的力气之下,长剑居然只是微微变形,没有任何要折断的迹象。普通的魔法武器压根做不到这一点。
“真是一把好剑……这是神赐的武器吗?”不朽主宰自觉胜利在握,忍不住用胜利者的口吻问道。
第一百零一节 无效
第一百零一节无效
“很遗憾,不是。”艾修鲁法特平静的回答。如果边上那位不朽主宰的卫兵此时正在迂回靠近,想要帮自己的主人一把。但是如果他能更近一点,他一定会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这两个混沌领主虽然正在剧烈的角力,但是双方的呼吸却都平静如常,甚至连大气都没喘一口。
艾修鲁法特的呼吸依然轻微,仿佛他不是在一场激战中和人角力,而只是在甩甩胳膊放松一下。不朽主宰杰克斯更加夸张,你甚至听不见他的呼吸声。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把剑是怎么得到的。”艾修鲁法特说道。然后他的手臂猛的发力,双手长剑猛力一扭。在巨大的力量拉扯之下,剑锋和铁链在彼此抗衡,比拼着双方的硬度和韧性。这场比拼中,连枷的铁链终于承受不住,折断了。
不朽主宰用力过猛以至于根本收不住,他的双手左右分开。在他的手臂能够收回来保护自己之前,艾修鲁法特已经轮圆了自己的双手长剑。
剑刃破空,疾走的剑身似莫测的光晕,如切割豆腐一样斩开对手那生锈的甲胄与腐烂的脖颈。不朽主宰的头颅从脖子上飞起,飞到五步的距离之外并滚了一圈,那个t型开口依然对着艾修鲁法特,仿佛死不瞑目。
那名卫兵此时已经走了一半路,但是眼前的一切让他停下脚步,目瞪口呆。被认为永生不死的不朽主宰就在他眼前被斩杀了。
艾修鲁法特看着无头的身躯倒了下去,在不朽主宰的脖项里,喷出来的并不是红色的鲜血,而是一种淡绿色的,看起来就很恶心的液体。他走近无头尸体,仔细的看了看。通过脖腔,能够看到里面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人体——怎么说呢,就和他之前的感觉一样,盔甲里面是一团黏糊糊的,呈现淡绿色的啫喱状物体。就像传说中说的那样,不朽主宰的盔甲和血肉已经完全融合,而且在融合完成之后,人类的血肉变成了一种异质的东西。或许,他的不死之身就是通过这种变异而达成的。
这就是所谓的纳垢的宠爱吗?比起来,还是奸奇的赠礼更可靠一点。至少艾修鲁法特能够轻易的脱掉盔甲。
他用脚踢了一下不朽主宰的身体,盔甲内部那个啫喱状的绿色的东西稍微摇动了一下。在流出那种恶心的绿色液体后,此时的它已经看不出任何生命的活力。完全不能想象,就是这么一种古怪的东西支撑起这副盔甲,让它能够像一个人一样行动、说话甚至是战斗。
这时,令艾修鲁法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具已经完全丧失了生命活力的躯体突然抖了一下,然后一股黑色的烟雾突然从尸体的脖腔里喷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在艾修鲁法特察觉这黑色的烟雾并不是烟雾而是而是一大团翻滚着的苍蝇的时候,这些令人恶心的虫子已经扑上来了。
这是一种被混沌称为“食腐蝇”的苍蝇,原本是一种会叮咬人并造成一定伤害(当然对混沌而言不算什么)的讨厌小虫子。但是这一群明显不是正常的食腐蝇,因为正常的食腐蝇在这个寒冷的季节是不会出现的,更别说它们居然在一个混沌领主的身体里喷出来了。
食腐蝇围住了艾修鲁法特,朝着他身上每一个能够下嘴的地方狠命的叮咬。
“哈哈哈……”不远处,那个已经斩下来的首级发出了无力的笑声。不朽主宰杰克斯虽然被砍下脑袋,但是他破碎的头颅里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生命的火花。这不奇怪,纳垢的信徒向来以生命力顽强而著称。此时此刻,他的头颅看着艾修鲁法特被这群食腐蝇所困。“你以为你赢了?艾修鲁法特……你的剑再厉害……能对付这些虫子吗?”
这句话说的没错。就算是艾修鲁法特也已经丢下剑,转而用手掌拍打这些苍蝇。尽管他的混沌盔甲遮掩住了绝大部分身体,但是他不是像不朽主宰这样的怪物,盔甲定然会有很多空隙。而这些食腐蝇的嘴却是惊人的厉害,盔甲它们虽然咬不透,但是普通的布料却压根挡不住它们。
“……咕……咕……地狱……太寂寞了,和我一起去吧……”不朽主宰又发出一阵得意却又无力的笑声。
“谁……会陪你去啊。”艾修鲁法特怒吼了一声,下一瞬间,他拥抱了魔法之风,火焰从他身上喷发出来,瞬间将笼罩在他身边虫子大半变成了飞灰。但是为了不让自己被魔法伤到,艾修鲁法特攻击的也只是那些环绕在身边飞舞的苍蝇。而且这些虫子明显是不知道后退的,哪怕大半被烧死,剩下几只依然扑上来,其中一头居然钻进了艾修鲁法特头盔的t型开口里,就在他的脸上乱咬——逼得艾修鲁法特不得不摘掉头盔。
“太迟了……艾修鲁法特……你已经被咬了……这些虫子有着瘟疫之父的力量……你已经完了……”
不朽主宰的声音停住了,因为他看见了让他无法想象的事情。艾修鲁法特的头盔刚摘下,那只钻进头盔里的食腐蝇就掉了下来。没错,艾修鲁法特甚至没有来得及拍死它,它就已经从艾修鲁法特的身上跌落,还被他接了个正着。
任何人也看得出来,它已经死了。在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的情况下死了。
不止如此,那些之前就贴在艾修鲁法特身上叮咬所有没受魔法波及(也没被拍死)的食腐蝇同样纷纷从艾修鲁法特身上跌落。更重要的是艾修鲁法特的脸——刚才那只大苍蝇从他的头盔t型开口里钻进去,毫无疑问在那里乱叮乱咬,但是艾修鲁法特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红肿和脓包——依然如正常人一样皮肤光滑,色泽白皙。事实上,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被食腐蝇叮咬的痕迹,更别说瘟疫之父的诅咒什么的了。
“怎……怎么……可能……你……”
“看起来你的最后杀招好像也没用。”艾修鲁法特刚才虽然吃了一惊,现在才察觉被这些苍蝇叮了后居然不痛不痒的。其实何止不痛不痒,那些苍蝇叮了他之后居然都纷纷死去了。
他走过去,一脚踩在不朽主宰的头上。虽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是刚才这最后一击依然让他心有余悸,所以他决定不给对方任何一点机会。
魔法之风的力量被抽取出来,在魔法的驱使下,火焰在不朽主宰的头盔上燃烧,夹杂着他最后的惨嚎。不过这个叫声没持续多久,十来秒钟之后,声音就消失了。
“不愧是纳垢的混沌领主,生命力真是顽强。”
艾修鲁法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原定愣愣的站着的纳垢战士。后者此时已经完全吓傻了,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接着,他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
那是一条项链,坠子上被蚀刻出一个纳垢的徽记。艾修鲁法特拿起这个东西在手中想了想,最后将它塞到口袋里。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他从地上拿起不朽主宰的头盔——伴随着一团不知何物变成的灰烬洒出,现在它真的只剩下一个头盔了。
“去告诉你的同伴们。”艾修鲁法特冲着那个纳垢战士说道(他已经看出对方毫无战意了)。“然后你们可以做出选择,服从,亦或者灭亡。”
说完这句话,他转头朝着来路走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因为他意识到身上有好多被拍死的食腐蝇尸体。
他走到边上一个水洼处。说起来也难得,这里居然有一个看上去澄清的水洼——虽然不能饮用,但是用来洗掉这些死苍蝇倒也凑合。艾修鲁法特就这样就着这个水洼,把身上的死苍蝇的残骸给洗掉。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他再次看向那个吓傻了纳垢武士——说起来倒也好笑,因为哪怕到现在,那个纳垢的混沌战士还是傻站在那里,向前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这真的不像是一个混沌信徒的表现。
这位混沌武士确实想说话。因为在看到艾修鲁法特刚才想要清洗身体的时候,他就想向艾修鲁法特指出,那个水洼里根本不是水,而是沼泽树的树液。这玩意看起来澄清,实际上却是剧毒。任何人的皮肤被这种东西沾上就会在短时间内溃烂,如果沾染的数量太多的话(或者是愚蠢得将其当做清水喝下),哪怕是瘟疫之父的祝福也抵挡不住。
但是在他说出口之前,他又意识到双方是敌对关系,他没有义务帮艾修鲁法特避开这个死亡陷阱。按照他的立场,他甚至应该是鼓动艾修鲁法特去接触这剧毒的树液。
但是艾修鲁法特就像普通的水一样,用手掬起树液,用它清洗了盔甲,甚至一直到结束,似乎也没察觉这东西根本不能碰。
这是梦吗?有人在用沼泽树的剧毒树液清洗盔甲?就这么用手掬上一捧水,一点一点的清洗盔甲上的死苍蝇?这个不朽主宰的亲卫,纳垢的神选战士已经完全的傻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艾修鲁法特离开,甚至忘记了边上不朽主宰的无头尸体。
在之前战斗的村落里,此时胜利者正陷入一种极其尴尬的状态。他们发动了突袭并且打赢了这一战,但是一方面,他们没达成最大的目标——也就是干掉混沌领主,人称不朽主宰的杰克斯,另外一方面,他们的统帅,也就是混沌领主艾修鲁法特居然不见了。
有人说艾修鲁法特逃走了——因为见到了瘟疫之父直接发威降下这阵酸雨。不过这种说法并没有多少人迎合。根据各种迹象判断——也只能如此判断——混沌领主艾修鲁法特去追击敌人,也就是逃跑的不朽主宰了。
虽然艾修鲁法特是一个混沌领主,但是这趟追击却不被看好。这也难怪,这里毕竟是沼泽,是敌人的主场,事实上,很多人都记得过去不朽主宰不止一次面对困境,却每次都最终被他突围逃生。那些中层军官(以及巫师)聚集在一起讨论下一步要怎么办。有人建议在这里等——这些是一直跟着艾修鲁法特从南边过来的部下。他们一方面对艾修鲁法特有更多的信心,另外一方面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也有人建议先回去,至少是大部队先回去——这些是从险峰城新加入的部下。因为他们知道在沼泽里呆的时间越久就越危险。和这片沼泽的全部实力比起来,这么一支千人规模的小型军队实在不够瞧的。
第一百零二节 算计
第一百零二节算计
总之,在艾修鲁法特回来之前,这个被作为会场的房子(村子里少数几间没有烧掉的建筑)里一片吵吵嚷嚷,不过,最终还是离开派占了上风。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大家得出最终结论。那就是在这里等待艾修鲁法特大人半天……如果艾修鲁法特大人半天后还没回来,那么主力部队先原路返回,留下二十个自愿者等他。
他们就这样做出了决定,但是在他们商议细节——比方说如何召集自愿者,如何撤退,谁当先,谁居后等等的时候,边上士兵之中传来了骚动的声音。
此时此刻,军官们对这种情况很敏感——没办法不敏感。他们是孤军深入,毫无后援,虽然赢得了一场胜利,但是却是那种谈不上有多少意义的胜利(只要不朽主宰还活着,战争就还没有结束),这场胜利之后,这支突袭部队的情况依然险恶,只要一步不慎就有可能再也无法离开沼泽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问道。一时之间,人人面面相觑,却没人主动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这就是有一个领袖和没一个领袖的区别——有一个领袖的时候,他可以随意的让任何一个人去看看情况,哪怕他不主动提出,也会有人主动请缨去看看(因为这样无疑可以让首领提高印象)。但是一旦首领不在,情况就会反过来,这么多人在这里,主动去看看的人无疑就是一种公开的示弱,暗示自己地位最低的表现。
不过,从动静判断,并不是一支敌军发动反击。当然,虽然这里是沼泽而且有很多敌人逃离了,但是他们绝不可能这么快发动反击。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一个士兵突然从门外进来,没戴头盔,满脸兴奋的红晕。
“艾修鲁法特大人……回来了……”这个士兵大声的说道。
一切的争执和问题到此彻底解决。所有人争先恐后的向门外跑去。然后,他们立刻就发现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骚动了。
士兵们聚集在一起,正在欢呼。因为混沌领主艾修鲁法特站在村子中心的广场上,手中高举着一件东西。
那是不朽主宰的头盔。混沌领主阿斯提安纳花了二十年时间也没能得到的东西。这个东西在手里,那么不朽主宰杰克斯的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
三天之后,沼泽外面的营地里,艾修鲁法特接到了险峰城的统治者,也就是混沌领主阿斯提安纳的祝贺。
阿斯提安纳之前也许没想到艾修鲁法特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干掉不朽主宰杰克斯。但是在确认这个消息之后,他立刻意识到这个后辈的未来无限光明。所以他的信措辞非常的谦卑,与其说是一个混沌领主向另外一个作为盟友的混沌领主表示祝贺,不如说是一个部下在恭维君主取得的成就。
艾修鲁法特把这封信读了一次,确认过里面没有任何可疑的暗示之后,就把它放在蜡烛之上点燃了。
然后他坐下来,开始考虑下一步怎么办。哎,他本来就不应该抱着太多的期望,能杀死不朽主宰就已经是很好了——至少现在,沼泽里各部落失去了公认的首领。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或者说当一个强大的首领意外死去后,他麾下的势力会发生什么?这简直是不用猜的。此类情况早已经在混沌中发生过无数次,以后也会继续发生。
但是对于他来说,杀死不朽主宰并不是最终目的。这只能算开了一个头,就好像找到了路开始的位置,但是要走完这条路,依然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他现在必须对各种情况做一个考虑,仔细的想想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然后再仔细的想想下一步又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大的成果……
在他想要沉下心的时候,他听见了外面的声响。那是人类战斗时的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被刻意压低的沉闷呼吸声。最后他听见了一声惨叫——实际上是半声。因为声音刚开始的时候就被彻底的压下去——有人及时的堵住了受害者的嘴。
又来了。艾修鲁法特用仅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发出一声咒骂。这也是奸奇的一种特色,暗杀在混沌里也许不是那么流行,但是却也是一个从来没有断绝过的传统,特别是奸奇信徒更是如此。艾修鲁法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出错误的选择,因为为奸奇效劳真的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除了奸奇交代的那些坑爹的任务之外,还有一群随时打算背后下手的部下。更糟糕的事,有时候,这种刺杀行动并不是真的打算刺杀,而只是一种栽赃的手段罢了。
一个人,住在一个小帐篷里,外面只有很有限的护卫——这种毫无戒备的姿态简直是刺客的天然目标。刺客在混沌中被认为是一个懦夫,对于懦夫而言,一个毫无戒备的形象真的是一个无法抵御的诱惑。
艾修鲁法特最初的时候只是扮演。嗯,说实话,按照一种常见的思路,做好准备引出黑手总是要比毫无防备的好。但是现在他后悔了,奸奇的奥义并是刺杀,而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条件——包括一次为了引出刺客的扮演。
他站起来,走出去,外面的混战刚刚结束,两名站岗的护卫倒在地上。和他们一起倒下的是三名刺客——但是就算如此,刺客还有三个。
在看到艾修鲁法特出来之后,其中一名刺客迅速的掏出了一个东西。艾修鲁法特立刻明白那是一张破魔卷轴——魔法能量启动,卷轴瞬间化为一团灰烬。
还真的有点准备……艾修鲁法特用无所谓的神情看着刺客们做完这件事情。然后三名刺客小心翼翼的朝着他包围过来。
“你们以为这样能对付我?”艾修鲁法特问道。“我可是一个混沌领主。”
“平时不敢。”领头的那个刺客居然回答了。“但是现在你既不能用魔法也不能召唤武器,所以我们就敢了。”话是这么说,他的动作却依然非常谨慎。因艾修鲁法特始终是一位混沌领主,和一个混沌领主战斗小心一点总没错。
右侧的那个刺客第一个动手,连续向艾修鲁法特发出三次猛冲,但是全都被躲开了。
“用剑对着手无寸铁的人,这不公平,不是吗?至少给我一把匕首吧。”艾修鲁法特一边说一边看着另外两个。一个主攻,一个牵制,另外一个蓄力发动致命一击。很完美的配合,在没有称手的武器盔甲的前提下,这种组合也许真的能干掉一个混沌领主也说不定。当然,这也只是可能。
“当然不可能了,我们怎么敢让一个混沌领主拿起武器?”
“好吧,”艾修鲁法特回答,下一瞬间,凋零之剑出现在他手中。“那我就用自己的武器。”
那个带头的刺客眨了眨眼,意识到艾修鲁法特召唤魔法武器的能力不受破魔卷轴的影响。这并不是一种通常的魔法。但他醒悟太迟了,只是一个瞬间,两名部下已经斩杀。他掉头想跑,但是艾修鲁法特从地上捡起一把匕首丢出去。匕首结结实实的扎进他的大腿,
接下去的战斗完全就是一场游戏。他受伤的腿半跪在地上,既不能进攻,也不能逃走。他之所以能多活了几分钟时间,并不是因为他擅长防御,而是艾修鲁法特并不想一剑就杀掉他而已。就像一个色孽信徒会做的一样,面对着已经无法抵抗的对手,艾修鲁法特在刺客身上留下足够的伤口。等到他厌倦之后,他就绕到刺客的背后,结束了对方的生命。
然后——就像所有此类情况一样——卫队在一切结束之后赶到了。
艾修鲁法特从尸体上抽回那把匕首,仔细端详了一下——混沌和南方不同,单单从武器的工艺是查不出对方来历的,他这么做只是一种习惯罢了。然后他看了看已经无事可干的卫队,“把这些东西,”他指了一下地上的尸体。“给我处理掉。”
他回到自己的帐篷,然后意外的发现心中的烦闷少了许多。刚才杀掉几个人似乎是一个很好的放松方式——特别是最后一个。他能够一剑一剑像活剐一样把血肉从那个人身上切下来,看着对方因为被痛苦和恐惧变得晦暗无光的眼睛,以及那些迟钝而无用的抵抗。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强者的享受。
他没有让人去搜索刺客的来历——老实说,嫌疑人无非也就几个而已。说不清楚这些刺客是真的来刺杀他的还是来为某人栽赃的,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但是只要这几个嫌疑人还有用,还不能一下子清理干净。艾修鲁法特想着,也许接下去,逐个征服沼泽会是一个可利用的地方。他应该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条件……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混沌信徒——奸奇的,以及色孽的。但是下一瞬间,他就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因为他现在生活在混沌里,如果他想活下去,想要完成自己的计划,那么必须入乡随俗,或者说,按照混沌的方式去行事。
但是不管怎么说,对这么一次刺杀毫无回应,那恐怕就会给部下们一个错误的印象。险峰城的几个混沌冠军加入他的部下还不是很久,他们也需要一个直接、鲜明的印象来理解艾修鲁法特的行事方式——除了军事指挥之外的行事方式。
第二天,艾修鲁法特叫来了一个卫兵。
“把奥巴叫过来。”艾修鲁法特说道。奥巴是阿斯提安纳转给他的部下之一,是一个最难控制的混沌冠军。那是个看起来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不过他是奸奇的混沌冠军,所以有点脑子的人就明白,他只是“看起来”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罢了。根据阿斯提安纳所说,这个奥巴最不安分,直属部下数量也最多。“就告诉他,我对未来沼泽地区的统治方式有点话题和他谈谈。”
奥巴跟随艾修鲁法特参加之前击杀不朽主宰的突袭战,表现出色。艾修鲁法特有点感慨,他会为奥巴的死感到遗憾的。
第一百零三节 意外
第一百零三节意外
奥巴走进艾修鲁法特帐篷的时候没有穿盔甲,所以艾修鲁法特端起十字弓,对准他的胸口射了一箭。这是一把来自中央七国的十字弓,保养良好,威力强劲。在中等距离内,哪怕是混沌盔甲也挡不住这玩意的直射——当然,是指普通的混沌盔甲。
他没用剑是因为他打算让人看到这一切,让每个人都看到奥巴是怎么死的。嗯,一切和他想的一样。奥巴呻吟着,用手捂着伤口,眼睛中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他显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艾修鲁法特弯下腰,如一个普通人一样,用腰力撑开十字弓的弦,然后装上了另一只箭。在他第二次端起十字弓对准目标的时候,他忍不住感到有点歉意。就算杀掉对方,至少也得让他当个明白鬼。
“抱歉,奥巴。”艾修鲁法特说道,脸上满是遗憾。“你知道,你过去太跋扈了一点。我需要来一场杀鸡儆猴,就选了你。”
“你……”这个混沌冠军努力挣扎着想说话,但是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来。他反手捏住十字弓矢的箭杆,想要把它从自己身上拔出来,但是剧痛以及矢上的倒刺让他无法做到这一点。
“我知道,这样说也许不能让你更舒服,但是至少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葬礼。”艾修鲁法特解释道。然后他第二次扣下了十字弓的扳机。
这一箭的威力很大,奥巴看着第二根射入他胸膛的十字弓矢,踉跄着向后退去。一步步的后退,退得足够远——比艾修鲁法特预想的还要远得多,然后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右手握着箭杆,死不瞑目。
所有在帐篷外的士兵——有一半是艾修鲁法特的卫兵,另外一半是来现场寻找刺客来历的——都看到了这一幕。一个混沌冠军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了,每个人都充满了震惊。
艾修鲁法特丢掉十字弓,大踏步从帐篷里走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的看着这位混沌领主,而艾修鲁法特也马上做出了解释。
“这些刺客是他派过来的。”艾修鲁法特说道。“不过看在他之前战绩的份上,”他的目光朝向边上的塔瑞克(刚才巫师学徒正带人在查看刺客行刺的现场并尝试辨别他们的来历),“给他安排一个和混沌冠军身份相配的葬礼吧。”
说完这个,艾修鲁法特掉头回到帐篷。
他要让他们,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需要调查,不需要审问,什么都不需要。他只会干净利索的干掉他心中认为有嫌疑的人。有谁能知道混沌领主心中的嫌疑是谁呢?所以从此以后,所有人都不再敢干这种行刺的傻事情了。
嗯,解决了一个小麻烦,他必须考虑下一步了。之前他就知道,现在并不是主动出击的时候,他需要时间,让不朽主宰杰克斯的死讯传遍整个沼泽。不朽主宰统治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他已经成为沼泽势力的象征,所以他死后,部下的第一反应肯定就是不相信。他们需要时间确认这个消息,并且将自己从“这是谣言”这样的虚幻想象中拉回到现实中。
然后,整个沼泽里造成什么影响呢?也许是部下无所适从,做不出反应。也许是更多人想取代不朽主宰的地位?当然还有最糟糕的一种可能,那就是瘟疫之父派另外一个混沌领主来接替不朽主宰的地盘。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沼泽中众多部落的分裂是不可避免的。然后,事情就有了突破口……但是,如果就这样等待却什么都不做的话……
门帘掀动,艾修鲁法特抬起眼睛,看到拉菲妮娅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手中端着一个酒壶,“酩酊之血”的味道从壶口飘出来。
看着她,艾修鲁法特不知道为何想起了星刻。也许他不该来混沌的领土……这么一个念头突然从他内心泛起,然后被他迅速的逐离脑海。至少,色孽和奸奇都向他再三保证,星刻可预见的时间内不会有任何损伤。恐虐的信徒这么辛苦的把她千里迢迢的带到北方去,绝不是为了杀她——这倒很容易理解。
“拉菲妮娅,”艾修鲁法特突然问道。“诸神之中,你崇拜哪一个?”
“我?”拉菲妮娅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垂下眼睛。“和您一样,大人。”
“和我一样?”艾修鲁法特笑了一下,一丝暴戾自然的从他的笑容中流露出来。“别看我是奸奇和色孽认同的混沌领主,可是我是谁都不信的。”
他以为这句话会引起惊讶,但是假如拉菲妮娅吃了一惊,至少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现出来。“和您一样。”她重复了一次。
“和我一样……可是我……”艾修鲁法特突然意识到某件事情不太对头。“怎么?你为什么不在诸神中选一个奉为主神呢?”
“或许我能问问您,为什么?”
“因为在诸神眼里,凡人信徒只是棋子。”艾修鲁法特说道。“而我不喜欢当一个棋子。诸神本来并不需要我们,只是因为他们彼此牵制,所以用我们作为赌博的工具,用赌博的方式来解决他们之间的纠纷。”他摊摊手。“如果诸神真的重视它们的信徒,至少,他们会用混沌盔甲把每一个信徒都武装起来。”
“我的理由和您相似。混沌的法则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的利益,它让我父母双亡,让我亲族灭绝。所以我想,我不喜欢混沌的法则也是说得通的。”
“即使那意味着你永远都会是一个奴隶,不得自由?”
“就算我尊重混沌,难道我就能自由吗?”拉菲妮娅反问。
这个回答让艾修鲁法特感到无趣。混沌的事情就这么麻烦,因为你压根不知道你听到的是不是真话。特别是诡诈之主的信徒,诡诈之主欢迎任何一种谎言,其中包括谎称自己并不信奉奸奇。最糟糕的是,他们永远都做好了撒谎的准备——心理和逻辑上皆有准备——以至于你很难用一个突然袭击亦或者是严刑拷打从他们嘴里把真话撬出来。不过既然拉菲妮娅这么说了,他也没有追问。
“奥巴的事情怎么样?”他问道。“大家是怎么看的?”
“营地里很多人都在谈,”拉菲妮娅回答。“不过看起来很多人赞同您的判断。”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把酒壶放在桌子上。艾修鲁法特的帐篷很小,但是依然足够摆下一张桌子。
“大人,我们该离开了吗?”
“离开?”艾修鲁法特为这个词略感惊愕。
“我以为您会离开。”拉菲妮娅说道。“您不是已经杀死了不朽主宰杰克斯了吗?”
“杀死他只是一个开端。”艾修鲁法特回答。“我需要的不是不朽主宰的死,而是这片沼泽。征服它,控制它,让所有沼泽里的部落拜服在我的脚下,这才是我要做的。最后,我猜我还得在沼泽里弄出一条可以贯穿沼泽的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干。现在一切才刚刚开了一个头。”
“可是……您既然杀了不朽主宰,”拉菲妮娅问道。“那么您为什么不取代他呢?”
“取代?”艾修鲁法特在惊讶中做了一个不确定的手势。“我不是瘟疫之父的信徒,我要怎么取代?要取代,我倒是可以取代阿斯提安纳——可是这毫无意义。阿斯提安纳对我来说毫无威胁也毫无利益,甚至进一步讲,只要险峰城能为我提供后勤,阿斯提安纳活着要比死了好得多。”
“抱歉,我只是这么想而已。在我看来,似乎诸神都喜欢这个。只要一个混沌信徒能够杀死一个同档的混沌信徒,他就能取代死者的地位。这似乎是混沌的一项规则。如果他们之间有地位的差别,那么至少他也能得到诸神的微笑。”
拉菲妮娅离开之后,艾修鲁法特定了定神。虽然刚才是这么说,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拉菲妮娅的话让他激发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之前就悄然出现过,只是现在变得更加明确和具体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个从不朽主宰身上得到的战利品,一个项链。项链坠子上雕刻着纳垢的徽记。混沌信徒总是随身携带着这样的东西——有些人甚至直接将神的徽记刺青到自己身体之上。那些同时崇拜所有混沌之神的要么挂上代表混沌一体的八角星,要么干脆将四个邪神的徽记放在一起。
他手中这个项链坠子是金属的,看起来不起眼,甚至有点脏和锈迹,但是作为一个魔法师,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上面笼罩着微弱的魔法之风。这是只有混沌领主级的信徒才能有的待遇。
能行吗?艾修鲁法特在心里问自己。应该能行,既然他能够和色孽、奸奇直接沟通,为什么不能和纳垢直接沟通呢?但是另外一方面,不管是奸奇还是色孽,都是主动找上艾修鲁法特。他们明显将艾修鲁法特看成是重要的棋子——但是纳垢不同。这位瘟疫之父之前已经摆明了打算不插手的态度,他对艾修鲁法特似乎没什么想法。此外,艾修鲁法特刚刚杀死了不朽主宰杰克斯——到处都说这位混沌领主是纳垢的宠儿,瘟疫之父从不吝给他微笑和奖赏。虽然艾修鲁法特觉得不朽主宰那副样子压根和“宠爱”无关,而是彻头彻尾的傀儡,但是不管是宠儿还是傀儡,既然被艾修鲁法特给杀了,那么纳垢有足够的理由看艾修鲁法特不顺眼。从这一点来说,艾修鲁法特的做法是有风险的。
他将项链坠子捏在手里,考虑再三。最后,他将项链坠子按在自己的额头上。
然后他感觉到了额头的皮肤有一种奇异的酥麻,和之前奸奇、色孽感觉完全不同的,一个声音出现在他脑海里。
“你呼唤我了,孩子。”那个声音既没有如色孽一样充满难以言喻的诱惑,也没有如奸奇一样冰冷如机械,而是一种富含感情,温柔又慈爱的声音。
第一百零四节 慈父
第一百零四节慈父
混沌诸神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邪神神和信徒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
艾修鲁法特曾经不止一次的考虑过这个问题。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这些神确实有着超过人类理解范围的超自然能力。别的不说,单单是混沌盔甲就够神奇的了。在北方的混沌信徒中,神明赐予盔甲被认为是一件常见的事情——因为例子是如此的多,以至于已经所有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是在艾修鲁法特这个外人看来,单是混沌盔甲的事情就说明这些神非常非常的强大。很显然,既然一副金属的沉重盔甲能够悄无声息的送到你身边,那么一瓶剧毒,一把匕首、一桶火药乃至于一门点燃了火绳的大炮自然也能送到你身边来(当然,大炮有点夸张,不过既然混沌诸神能够制造出金属质地的盔甲,那么制造大炮肯定也完全不成问题)。从这一点来说,即使混沌诸神除了这个之外别无其他权能,他们也能够拥有对任何人(至少是混沌领域上的人)生杀予夺的能力。
当然,混沌诸神的能力远不止这个。至少艾修鲁法特能够确定他们还有以下三种能力,第一就是全知。他们知道混沌领域内发生的各种事情……好吧,至少是知道绝大部分事情。而且这种能力并非需要通过信徒才能达成。艾修鲁法特很确定自己是悄悄来到混沌领域的,但是他一来,就落入了色孽和奸奇的视线之内。此外,血牙领主是崇拜恐虐的混沌信徒,但是奸奇同样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如果没弄错的话,邪神甚至拥有洞悉未来的能力。
第二就是赐予凡人力量。这种例子自然不需再提。艾修鲁法特看过够多了。那些高阶的混沌信徒,比方说混沌冠军,几乎都拥有超过正常人极限的力量、敏捷、反应速度以及敏锐的五感。甚至有些人能够连体型都发生变化——身体变得更高大,力量更强劲,甚至还能长出一些触手之类的怪异肢体来。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特别的能力,比方说永生不死,比方说黑暗视力,诸如此类。
第三就是能够和信徒进行那种精神上的沟通。一开始的时候,艾修鲁法特认为这种沟通必须通过媒介(也就是混沌信徒通常带在身上的那些画着邪神徽记的饰物),后来他才意识到邪神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或者至少邪神如果想要主动找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东西。邪神的意识能够随时随地的钻进他的脑海,和他说话。
当然,除了以上这些之外,邪神还有其他的很多能力。不过这些能力要么艾修鲁法特没有亲自验证过,要么他不能百分百的确定。但是他现在逐步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信徒……也许对邪神而言,并不重要。
说起来,是神就需要信徒。这好像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了,以至于很少有人去追问一个“为什么”。神为什么需要信徒?艾修鲁法特隐约有一种印象,说神必须依靠凡人的信仰——亦或者神本身就来自凡人的信仰。
是的,信仰。正是为了信仰,神才会庇护凡人,才会创造神迹,才会在人世显圣,才能出现各种宗教组织。所以,很容易推导出出这个一个逻辑:以神的立场而言,凡人的信徒是越多越好,而信徒之中,虔诚的信徒也是越多越好。信徒越多,信仰越虔诚,神的力量就越大,越稳固。
但是很明显,邪神不符合这个逻辑。不管是在南方听说的,还是来到混沌领域亲身感受到的,艾修鲁法特可以确信,邪神的力量和信徒之间并无关系,起码也是并无直接关系。
或者说,凭借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所感,艾修鲁法特能够这么认为:对邪神而言,信徒并不是必需的。他们对于信徒的态度——也正如之前他感受到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态度,一方面他们似乎重视信徒,另外一方面他们又完全不拿信徒当一回事,死上多少都无所谓。某种意义上而言,邪神似乎只想享受一下自己的力量至高无上,凡人信徒歌颂英名的快感,而不是广种薄收,从信徒身上得到信仰之力。
最终,艾修鲁法特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信徒只是混沌邪神为了解决彼此矛盾的棋子。
邪神的力量太过于强大(虽然不知他们的力量来自何方),以至于他们不能直接冲突,否则就有毁灭世界(毁灭自身?)的危险。但是,就像人们知道的一样,四大邪神自身之间却绝不是铁板一块,而是有着很深的矛盾。为了解决这些矛盾,邪神就采用了所谓的“混沌法则”的方式,用凡人信徒的争斗来决定胜负。
要类比的话,凡人信徒对邪神而言,就是牌桌上的纸牌,棋盘上的棋子。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这也是为什么艾修鲁法特明明不是混沌信徒,诸神却会如此努力的向他递出橄榄枝。
为了争夺这个重要的棋子,邪神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了。
奸奇依靠利益来吸引他,色孽依靠**来吸引他,而这一次,艾修鲁法特接触到了第三个邪神。
“孩子?”纳垢的称呼让艾修鲁法特略有惊讶。奸奇直接称呼他的名字,色孽则称他为“我的骑士”,而纳垢却称呼他为“孩子”。
“是的,我的孩子。”纳垢说话的口吻很温柔,“我知道你为何要呼唤我,而我也确实在等着你呼唤我。”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艾修鲁法特迟疑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很正常。老实说,纳垢要是不懂他来这里想干什么才是不正常。
“我知道,你想统治这片沼泽。”纳垢说道。“我知道这是奸奇的安排,但是对此我不反对。也许你正是那个最合适的人也说不定。”
这个……也太简单了吧。艾修鲁法特下意识的觉得不太对头。说实话,在他的预想里,纳垢肯定会来和他讨价还价一番,甚至要向他勒索一些东西。比方说一些承诺,比方说让他完成某个任务什么的。事情太过于顺利反而让人一时之间有点不敢置信。
“你……那个……那个不朽主宰……”纳垢的坦然反而让艾修鲁法特感到有些不安。按照以己度人的原则,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事情肯定不简单。这是另有计谋?亦或者只是那种欲擒故纵的老把戏?
“那孩子死了。”纳垢回答,声音里充满了悲伤。“真的很可惜。他死的很英勇。但是,既然他是在一场面对面的,充满荣誉的战斗中死去的,至少我还能聊以安慰。”
“那场雨……是你弄的吗?”
“是的,孩子。因为我当时尽力想阻止你们,但是没能成功。这场战斗不管谁胜谁负都会让我感到悲伤。你无需为难,我知道你和奸奇的事情……”纳垢说道。“凭我的名义,这片沼泽里所有的孩子都会听从你的命令的。”他的声音一变。“而且,不止是这片沼泽。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支军队……我所有的信徒,只要你愿意,都可以听凭你的调遣,可以加入你未来的战争中。”
“喔……”好吧,至今为止,艾修鲁法特还真的没听到这么慷慨的条件。奸奇和色孽都是让他做一件事情又一件事情才肯提供帮助的做法,纳垢简直慷慨到无法想象。也真的只有慈父对爱子才有如此慷慨和不求回报的馈赠。
对了,“慈父纳垢”。艾修鲁法特之前听过纳垢的信徒是如此称呼他们的神的。当时他并没有多留意,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也许纳垢真的就是如此的一个神。毕竟,从来没有信徒称呼色孽、奸奇以及恐虐为“慈父”的。
不过,下一瞬间,艾修鲁法特想起自己见过的纳垢信徒,想起纳垢信徒身上一块块疮疖、脓包以及各种各样怪异的病变,当然还有被他杀死的不朽主宰杰克斯。
“你误会我了……”纳垢似乎洞悉了艾修鲁法特的想法(当然,这不算出奇),“那是生命的本质……只是表现方式超出了凡人的偏见而已……好吧,如果你不想去理解你就不必理解。孩子,相信我,我的祝福与你同在。”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纳垢传入艾修鲁法特脑海里的声音变得庄重起来。
纳垢的祝福?艾修鲁法特想拒绝。据说纳垢的信徒外貌虽然生了各种各样的恶疾,但是实际上那些疾病对他们而言是没有任何伤害的……好吧,不管实际感受如何,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变成那些长满恶疾的样子。
“不要拒绝,事实上,也无需拒绝。因为我的祝福在很久以前就与你同在。”纳垢说道。“或许你自己尚未理解,但是在你身体每一块最细微的血肉之中,都蕴藏着终极的生命活力……远超他人。相信你一定也有所察觉。”
“和杰克斯一样?”艾修鲁法特问道。说起来,他确实有着超人的恢复能力。
“不,他远没有达到你的境界。”纳垢回答道。“我的孩子,我知道你的目标。恐虐在高山之上构建了坚固的城堡。那场战斗绝不会是轻易取胜的,但是放心去吧,孩子。我会支持你,在你需要的时候,你可以呼唤我的帮助。”
“等等……”艾修鲁法特脑子里灵光一闪。他真的没料到纳垢会如此好说话,既然如此,他不妨多问一点。“纳垢……老爹。”他觉得有必要迎合一下纳垢的称呼。“恐虐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抓走星刻要干什么?”
“他想要一个模板。”纳垢回答。“你的妻子,那个女人,正是一个合适的样本。恐虐违反了混沌的法则,他自负自己的力量强大,想要改变一切。”
“模板?样本?”艾修鲁法特觉得这事似乎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什么意思?他想再追问,却突然惊觉双方的这种交流已经消失了。因为他手中的项链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团金属粉末。
在那枚戒指之上,第三个徽记已经显现。那是纳垢的徽记。
第一百零五节 暗藏
第一百零五节暗藏
艾修鲁法特放下手臂,突然之间意识到和纳垢的交流是完全不同的。没错,和奸奇或者是色孽进行这种思想交流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事先要做好心理准备,就算如此,事后也会让人筋疲力尽。因为不管是揣测奸奇的用意还是抵抗色孽的诱惑,都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情。但是和纳垢的交流完全不同——事实上,就和你闭上眼睛和别人说话没什么区别。
纳垢的信徒常常将纳垢称为“慈父”,看起来这个说法确实不是空穴来风的。
艾修鲁法特仔细的回味了一下自己刚才和纳垢的交流。首先,纳垢确实好像对他态度很不错……也许这位大神对所有信徒的态度都很不错。因为每个混沌信徒都知道,纳垢大神总是慷慨的(而且常常是无偿的)将自己的祝福赐给信徒。当然,怎么看待纳垢的“赐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以艾修鲁法特这样的人看来,这些让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恶疾绝对不是“祝福”,而是“诅咒”。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纳垢的信徒(至少似乎高阶的信徒)却欣然接受这些疾病——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纳垢信徒只是“看上去生病”了,其实他们根本没受到疾病的痛苦。
无论如何,如果不在乎这一点的话,纳垢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神。至少,在刚才的短暂交流中,纳垢一口答应了艾修鲁法特的要求——虽然艾修鲁法特不久以前刚刚杀掉纳垢的宠儿,不朽主宰杰克斯。他已经将沼泽地区的统治权许诺给了艾修鲁法特,此外,他还承诺在以后的战争中帮助艾修鲁法特——这一切都是纳垢主动提出,没有索取任何回报。
和纳垢比起来,奸奇的见面礼就显得微薄了,更别说里面潜藏着钩子。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天黑的时候,艾修鲁法特换上一套比较轻便的皮衣——这是阿斯提安纳送给他的礼物。那位阿斯提安纳不仅在打仗上是一把好手,人情世故方面也是极有心得的。
说起来,既然纳垢已经做出了承诺,或许他就可以这样去找奸奇交差了。但是艾修鲁法特知道,他绝对算计不过诡诈之主。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在最后摊牌之前,把自己所有的漏洞都弥补好。虽然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被算计,但是同样似乎输,输上一笔小钱和输得倾家荡产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他很清楚,为了能够发动一场突袭,杀死不朽主宰杰克斯,他向奸奇要求的额外的帮助——以诡诈之主的作风来看,到最后事情结束之后,奸奇定然会利用这一点来做文章。
艾修鲁法特将营地设置在沼泽边缘的最外围。根据阿斯提安纳的经验,这里也是最后一个适合外来人扎营的地方。前面说过,沼泽里的环境很糟糕,除了纳垢信徒那些充满毒素的肠胃之外,其他人都很难在这种鬼地方过活。他的营地就是阿斯提安纳曾经的营地——在过去,阿斯提安纳采用在这里安营(并装出要建设的样子)的方式,成功将不朽主宰勾出了沼泽并将其击败。当然,很遗憾,他只取得战斗的胜利,没能拿下不朽主宰的脑袋。
阿斯提安纳的选择很有理由,因为这确实是一片非常合适安营的地盘——种种天然条件使得这里有被建设为一处永久营地的潜力。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那对于沼泽里的部落来说,无异于一根尖刺卡进喉咙里。
艾修鲁法特沿着营地外侧绕行。他记得被他杀掉的奥巴之前就是住在这里的。一小段时间后,他认出了奥巴的帐篷。此时帐篷里有火光漏出——很明显,这个帐篷已经换了主人。当然,在混沌之中这是常事。
艾修鲁法特接着黑暗的掩护,靠近奥巴的帐篷。他拥有超人的听力,所以很快就辨认出帐篷里正在进行一场讨论。五六个嗓门同时出声,正在激烈的说着话。
艾修鲁法特在黑暗中微笑了一下。他杀掉了奥巴,但对奥巴的身后事没有做出任何安排和指示,甚至是清楚的表达出了置之不理的态度。看起来这一手棋没有白下。
“他死了……就这样死掉了……”好几个人都说着类似的话。
“安静!”一个声音响起,嗓门不是很大,但是瞬间却压倒了所有的声音——听起来这是一位主持者——帐篷里安静了下来。“我们把他的话听完。”
于是一个听起来比较小的声音开口了,而且显得有点犹豫不决。至于这话的内容,正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或者说,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仔细的描述了奥巴死的过程。
这件事情并不复杂,所以这位旁观者虽然尽可能详细的重复了一切,但是却也没花费太多的时间。
“这就是全过程。”等到相关的细节全部讲述完毕,主持者开口了。“他被弩箭射死了。”
“这件事情有点奇怪。”主持者清了清喉咙。“奥巴的死倒是能够猜测,但是为什么是弩箭?混沌领主艾修鲁法特擅长使用双手长剑,而不是十字弓。虽然奥巴是一个混沌冠军,但是艾修鲁法特是一个很厉害的混沌领主,他没理由会认为自己打不过奥巴。更别说当时完全是有心算无心,艾修鲁法特用充足的时间做好各种相关准备,而奥巴甚至连混沌盔甲都没有穿。”
了不起,一下子找到了关键。在帐篷外,艾修鲁法特也不得不表示一下佩服。
“也许……压根没什么理由。”有人质疑。“不是每件事情都有理由的。也许只是艾修鲁法特一时兴起罢了。不管使用什么武器,在艾修鲁法特想要动手的时候,奥巴就死定了。”
“如果艾修鲁法特是用一把飞刀干掉奥巴,那么这种说法确实有道理。”主持人回答。“但是很遗憾,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十字弓这东西很少见……至少不是那种随手可以弄到的东西。奥巴的死,一定是有计划的,不是临时起意。”
“但是……艾修鲁法特大人宣布,奥巴是之前刺客事件的主使者。”
“很可惜,这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主持人立刻回答道。“他在自己的帐篷做好准备,然后叫奥巴过去。等到奥巴的脚一迈进帐篷,死亡就立刻落到了他的头上。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审判,那么就必然会有一个讯问、质疑和辩解的过程。刚才大家也听见了,奥巴进帐篷之后,也许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杀了。这像是一场审判吗?恐怕只有行刑吧。”
精彩!帐篷外的艾修鲁法特在心中暗自喝彩。
“那么他杀掉奥巴为什么?”
“说的好,为什么?我们搜索了奥巴的遗物,答案是,至少看上去没有任何引来杀身之祸的东西。艾修鲁法特自己也没有表现出对奥巴的遗物有任何的兴趣——否则我们也不能在这里聚会了。所以可以得知,奥巴并不是因为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死的。”
“或许是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有人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奥巴不穿盔甲一个人走进艾修鲁法特的帐篷里可真的是太蠢了。而且,假如他真的犯了蠢,艾修鲁法特也绝不会选择十字弓作为武器。”主持者说道。“帐篷外都是人。而十字弓这种武器是不一定能封住对方的嘴的。要是临死之前叫了几句,那事情就好玩了。”
“那么怎么看?”
“奥巴是蠢死的。”主持人说道。“他既没有在战斗中拿走了不该拿的东西,也不是打听到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但是他却没有发现,我们的混沌领主早已经对他产生了杀机。”
“早?”有人质疑。说句实话,他们加入艾修鲁法特的麾下只有很短的时间,以至于彼此之间都还谈不上完全熟悉和了解。嗯,他们现在能够结合在一起,一方面是因为地位的缘故,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共同目标的缘故。虽然艾修鲁法特击杀了不朽主宰,但是毕竟相处的时间太短了,上下之间貌合神离的情况并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变。
前面说过,艾修鲁法特带着一支部队从南方那边过来,但是他带来的军队人数有限,所以现在的部下之中,有很多都是险峰城的统治者,混沌领主阿斯提安纳转交给他的。这是一桩多赢的买卖:由于衰老,现在的阿斯提安纳已经失去了进取心,所以正在面对一个失去进取心的混沌领主要面对的问题,就是他的部下正在变得越来越桀骜不驯。把这些部下交给艾修鲁法特,阿斯提安纳的统治就能得到稳定。那些部下们得到了一个荣耀神明,争取更高地位的机会。艾修鲁法特得到能够用来攻打沼泽的军力。因为各方面都能得到好处,所以这个协议执行得很不错——至少表面上如此。
“是的,大概是他想杀鸡给猴看。”主持人说道。“挑一个看上去最强最危险的杀掉,以此震慑其他人。所以,奥巴那个不知收敛的家伙就成了最好的目标。”
这个结论引起了一阵纷乱的议论声,但是最终,还是被人们接受了。
“下面我们该怎么办?”
“我有一个提议。”主持人说道。“艾修鲁法特部下中,有一位恐虐的混沌冠军,我记得叫做萨格……或许我们可以利用他。”
“怎么?”
“那个萨格是个粗暴的人。我们可以挑逗他,让他杀掉几个人。然后,我们向艾修鲁法特控诉——他作为将军,必须要对此做出处置。”
“他可能只是责骂一番了事,或者把他关上几天。”
“不管最后他对萨格做出什么样的处置,我们都有了下一步行动的机会。而只要他做出处置,每个人都能看到他在我们面前退让。当其他人意识到我们是一个足以和混沌领主对抗的团体的时候,他们就会倾向于加入我们,不是吗?”
接下去他们开始下一轮讨论,但是艾修鲁法特已经无心细听了。正如他之前预料到的,在这些阿斯提安纳转交过来的部下之中,已经自成体系,并且联合起来在暗中对抗他这个混沌领主。当然,虽然他预料到这种情况,但是也没想到这么眼中。这些人中,似乎有一个主心骨,他现在对这个主心骨的来历很感兴趣。这个人是谁?
第一百零六节 顺势
第一百零六节顺势
必须要说,多方面共赢是阿金那样商人追求的境界。也许对阿金来说,做到“共赢”就够了。但是对于诡诈之主的信徒来说,“共赢”远不是结果。这也是奸奇信徒和商人之间的本质区别:商人希望用利益把多方面捆扎在一起,因为这是维持长期利益的最佳方式。但是诡诈之主的信徒追求的是个人短期得到最大的利益——通常通过损人利己的方式。
在所谓的“共赢”条件得到的利益……多数情况下是长期而不是短期的。
艾修鲁法特考虑一下自己应该怎么做,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这里聚会的一帮人统统干掉——但是这不符合奸奇的原则。这样也许解决了问题,实际上收益却不大。因为这些人虽然是暗中联合起来尝试对抗他,但是他们自身却是军队战力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们如果全死了,意味着整个军队的战斗力会大幅度下降。
既然如此,他必须换一个方式。
艾修鲁法特绕了一个圈子,来到了帐篷的帘门正对的位置。帐篷周围有几个士兵执勤,所以他不能靠近。不过,在花了一点时间后,他还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观察位。
他耐心等待,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这场讨论终于结束,领头走出来的那个人面孔很让人眼熟,以至于让艾修鲁法特都惊愕了一下。
“阿斯提安纳……”艾修鲁法特盯着那个走出来的人,喃喃自语道。
那个人长着和混沌领主阿斯提安纳非常相像的脸——虽然艾修鲁法特和阿斯提安纳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他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但是年纪不同。
阿斯提安纳返老还童了?虽然艾修鲁法特已经知道混沌邪神拥有难以想象的力量,真的要把某个人返老还童也不是什么让人吃惊的事情。但是,艾修鲁法特不认为阿斯提安纳能得到这样慷慨的奖赏。奸奇绝不可能没理由的给予阿斯提安纳这么大的好处。
他细细观察,然后发现了这个人和阿斯提安纳还是有点区别的——他的肩膀比阿斯提安纳略宽,身高比阿斯提安纳也略矮。此外,此人的脸颊上有一道醒目的伤疤,从侧面看过去的时候格外明显。
说起来,最初的时候,阿斯提安纳就曾经提及希望让自己的儿子来继承他的位置。虽然不知道他有几个儿子(艾修鲁法特之前也没在意这个,所以一无所知),但是阿斯提安纳既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继承自己,至少说明他的儿子有这个潜力。前面说过,混沌这边讲究的是实力,而不是出身和血统,从阿斯提安纳既希望儿子能继承,又没有把握一定让儿子继承的犹豫反应,他的某个儿子应该拥有混沌冠军的身份。
那么,这个应该就是了。
艾修鲁法特藏身在较远的一处黑暗里——双方距离太远,所以艾修鲁法特可以肆无忌惮的观察对方而不虞被发觉。阿斯提安纳的这个儿子实在很大胆——因为他并不是阿斯提安纳转交给艾修鲁法特的部下中一员。他居然混进艾修鲁法特的军营里——虽然阿斯提安纳和艾修鲁法特是同盟关系,但是如果他在这里被发觉,这个盟约可不一定能救他。不,甚至更进一步的说,这会导致盟约的破裂。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什么盟友会允许你派一个间谍到营地里兴风作浪的。
不,阿斯提安纳不会这么做,风险太大,除非整个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但是这不应该是一个骗局,因为如果这是一个骗局,意味着需要数十年的时间谋划设计,此外还需要多方面的配合——其中包括算到不朽主宰数次战败却依然能逃生。这个骗局的难度太大了。虽然诡诈之主号称能够洞悉时间的彼方,但是这毕竟是“号称”而已。如果奸奇真的能够洞悉未来的一切,也不至于有四大邪神彼此敌对了。其他三位大概早就被奸奇击败了。
再说了,如果这是骗局,奸奇想从这个骗局中得到什么呢?这完全不符合奸奇的作风,利益小,成本却很大。
如果不是阿斯提安纳,那么是……是这个小子自己想的吧?有趣!
艾修鲁法特仔细的思考了一番,凭借他的黑暗视力,他看到阿斯提安纳的儿子朝着营地外围走去,越走越远。他跟了上去。黑夜是他的主场,没理由不充分利用一下。
目标并没有走出营地,而是到了一个营地边缘的帐篷。一个平凡无奇,用兽皮制的小帐篷,和普通混沌战士使用的没有任何不同。艾修鲁法特原本以为对方是想在这里会见其他什么人,但是对方却只是钻进帐篷,并且开始脱衣休息。
艾修鲁法特记住了帐篷的位置然后离开。一小段时间后,他来到了营地的另外一个交流。
说起来,艾修鲁法特对整个军营的布置还是花费了一点精力的,其布置的格局完全按照兵书来,结构有序,能够在遇到袭击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调动力量。不过在军营的这个位置,情况就变得完全不同。大大小小的帐篷随心所欲的排布着,连帐篷帘门的朝向都显得乱七八糟,各有各的选择。
艾修鲁法特穿过乱七八糟的帐篷群,来到了最大的那顶帐篷边上。
“萨格。”艾修鲁法特冲着门里喊道。几分钟后,他看到萨格从帐篷里走出来——**着上身,露出多/毛的胸部和结实的肌肉。
没错,这里是萨格——恐虐的混沌冠军——的营地。之前的旅途之中,艾修鲁法特将所有自愿加入他麾下的恐虐战士全部交给萨格统帅。萨格以个人武力方面,是一个很出色的混沌冠军,但是他在军事方面能力却很一般。甚至可以这么说,要不是他可以带头冲锋陷阵,他在军事方面的能力无限接近于零。不止是他,大部分恐虐的战士都有这种倾向。他们对于冲锋陷阵很有兴趣,对于列阵整队也勉强能接受(毕竟这样可以让他们能够更好的厮杀),但是对于后勤,对于宿营、对于行军路线等等就没什么兴趣了。萨格更是在这方面达到了某种高度——看这片营区就能知道,萨格甚至让部下有序的安营都做不到。
“大人?”萨格迷惑的看了一眼天空,此时正值午夜,四周黑漆漆的。而且四周也是很平静,一点也不像是有什么紧急的军事行动的样子。
几名混沌战士从帐篷里出来,不过看到四周安安静静,又认出在那里喊话的是艾修鲁法特,他们立刻意识到这不是他们参和的事情。
“萨格,我有事情要你做。”艾修鲁法特说道。他将自己之前记住的营地位置说了一番。“那里有一个假扮成普通士兵的混沌冠军,用最快的速度去干掉他。”他说道。
“假扮成普通士兵的混沌冠军?可是如果他是假扮的,我怎么确定他是普通士兵还是混沌冠军呢?”
“那没关系。”艾修鲁法特很轻松的回答。“杀错了也无所谓。当然对了就更好了。把那个家伙的脑袋给我带来……等等,脑袋你还是先保留一段时间,等我向你要再给我。至于时间……晚上动手可能不妥当,因为会给他逃走的机会。我建议你明天再行动。”
“用什么借口动手呢?”
“血神的信徒杀人还需要理由吗?我想没人会在乎这个的。”艾修鲁法特说道。
“十分乐意。”恐虐的信徒对于杀戮这件事情总是十分欢迎的。能和一个混沌冠军交手更是萨格求之不得的事情。
艾修鲁法特回到自己的帐篷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塔瑞克居然在那里等他。
这段时间,为了筹划那一次对不朽主宰杰克斯的突然袭击,艾修鲁法特得到了一些额外的援军——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混沌巫师。他向奸奇索求帮助,于是奸奇就派了一群拥有魔盘的正规奸奇巫师过来帮忙。所以,作为巫师学徒,塔瑞克在军队里的地位一下子就变得有点尴尬,甚至算可有可无了。
只有艾修鲁法特自己很清楚,这些巫师不值得信任,他们因奸奇的命令而来,也必然会因为奸奇的命令而走。如果有一天,他必须和奸奇来一场摊牌,那么这些巫师就会成为奸奇的牌。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情,又有谁能确保其他人的忠诚呢?毕竟他们也是奸奇的信徒。艾修鲁法特只能这么认为,或者是这么希望,他如果能建立起足够的成绩,那么那些人在奸奇和他之前做选择的时候,会多花一点时间考虑。
所以塔瑞克在军队中的地位没有改变,在表面上,他依然是艾修鲁法特的亲信。艾修鲁法特将很多军中事务都交给了这位巫师学徒。当然,也只是表面上而已。每个奸奇的信徒(特别是高阶信徒)都已经学到了这样一个事实:没有人是可以相信的。
“艾修鲁法特大人……”塔瑞克表情很严肃。艾修鲁法特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巫师学徒先进帐篷再说。帐篷外执勤的卫兵站的位置离帐篷门口有一小段距离,所以帐篷里的人尽可以说话而不虞被听见——除非他们大声的叫喊。
“大人,您做的事情很不妥。”塔瑞克一进帐篷就说道。
“什么事情?是指我杀掉奥巴吗?”
“杀掉他本来是无所谓的事情,”塔瑞克回答。“但是您选择了一个不合适的时间……当然,如果您事后做得周全也行,但是您却只是杀掉他,没有做任何其他的后续……”
“我需要做什么后续?”艾修鲁法特反问。“我不是让你为他举行一个和混沌冠军身份匹配的葬礼吗?难道这个葬礼还要我自己去主持?”
“但是您不应该除了葬礼以外什么都不做啊!”塔瑞克叫起来。“奥巴又不是只有一个人,他有一堆部下,很多朋友,以及有很多对他有好感的人……他们中很多人都对您的做法表示不满——是那种公开的表态了。”
艾修鲁法特诡秘的笑了一下。“这正是我想要的。”他说道。
“大人,您是……近期内不打算发动大规模的攻势吗?”
“不……不止是近期,远期也没有。事实上,我并不打算发动什么大规模攻势。”艾修鲁法特说道。
“但是,您不是说……”塔瑞克更加迷惑了。“这片沼泽是您的目的地?”
第一百零七节 预示
第一百零七节
“过去是,现在不是了。”艾修鲁法特笑了一下。
塔瑞克虽然满腹狐疑,但是也察觉到艾修鲁法特并不会对他做出解释。
“塔瑞克,正好有件事情我想问你一下……”艾修鲁法特说道。“你对瘟疫之父了解吗?”
“一点点。”塔瑞克回答。世人皆知瘟疫之父和诡诈之主是死对头,这意味着双方信徒之间冲突是不可避免的。“和他们打过一点交道。”
“不,我的意识不是指那些信徒……而是指瘟疫之父自身。”艾修鲁法特问。“到处都说他是一位充满包容精神,宛如慈父一样的神。”塔瑞克急切的想说话,但是艾修鲁法特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塔瑞克继续听下去。“如果他的信徒被杀了,他会为死去的信徒复仇吗……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神本来就不可能为信徒复仇……我的意思是,他会对这个凶手采取什么态度?当然,前提是凶手并不信仰瘟疫之父。”
“当然是敌视了。”塔瑞克被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还有其他的可能吗?但是话说回来,如果是瘟疫之父自己信徒的斗争,那么瘟疫之父并不会插手。他不仅不会插手,甚至还会给胜利者奖励呢。但是那必须是双方都是瘟疫之父阵营内部为前提。”
果然,事情有某些不对头……诸神背后隐藏着某种秘密……艾修鲁法特有些心烦意乱的想着。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某个特殊的理由存在。这个理由使得艾修鲁法特独一无二,诸神在围绕着他进行一场争夺。他们开出来的条件,可以说一个比一个慷慨。
那么,这个“特殊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是自身战力的强大?现在的艾修鲁法特已经知道自己很厉害。哪怕在“非人”比比皆是的混沌之中,他依然算得上一个绝顶高手,起码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没遇到过比他更强的战士。此外,混沌的法则并不适宜诞生优秀的军事统帅,所以他的军事经验也对混沌势力有着重要的作用。
之前,艾修鲁法特以为这两点(特别是第二点)是他蒙受邪神青睐的关键因素。但是现在想来,绝没有这么简单。因为纳垢给他的条件真的太慷慨了,以至于让人怀疑纳垢到底是一个慈父还是一个孝顺儿子。艾修鲁法特发现,他之前认为的理由压根就不是原因所在。
纳垢喜爱不朽主宰杰克斯吗?那是无疑的。可以这么说,如果换一个人,这一次突袭一定会失败——不是指战斗本身失败,而是指不朽主宰九成九会成功逃生——别的不说,纳垢大神下的那场酸雨实在太夸张了。那带有黑暗魔力的雨水会腐蚀伤口,融化死者血肉,此外还能对健康的人眼睛产生很强的刺痛(幸好没引起让人眼睛瞎掉后遗症)。可以说,那场大雨一下子让突袭者集体失明了(顺带还让巫师的魔盘发狂,使得当时有战斗能力的巫师几乎全部脱离的战场)。靠着这个近乎作弊的手段,不朽主宰成功的杀出重围。如果一切正常的话,没有人能够在这种雨中追击逃走的不朽主宰。
必须要说,这件事情中,唯一的意外是艾修鲁法特自身。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对其他人的眼睛产生严重影响的酸雨对他无效。那些酸性雨水飘落到他的眼睛里,也就和普通的雨水没什么不同,用手擦一把即可。艾修鲁法特后来意识到,以纳垢这种明显“违规”的做法,阿斯提安纳其实输得不冤。
纳垢能够为他的宠儿做到这种程度,毫无疑问,不朽主宰是他真正重视的人。但是转眼之间,纳垢大神再也不提及这位被杀的宠儿,转而对艾修鲁法特(他甚至不是纳垢的信徒,也对疾病没有任何好感)大加笼络,许下种种承诺。
艾修鲁法特抬起头,看到的正是塔瑞克迷惑的眼睛。“等等,塔瑞克,我有一个问题……那个……诸神会说谎吗?我的意思是,诸神对凡人许下虚假的承诺。”
“大人,这件事情比较复杂。”塔瑞克解释道。“您可能听说过,有些些虔诚而又迷信的人们,常常向诸神或者其麾下的某个大恶魔祈祷,借助其力量给予他们的占卜和预言,启示未来。很多时候,一个部落就是靠着这些神谕行事的——通过这种方式知道如何取得诸神的青睐,或者说应该将赌注下在哪里。但是这种方法……嗯,并不总是有效。常常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每一次天启与占卜都会得到一个不同的答案,每个答案都阐述着一条不同的通向荣誉之路。这一点,四位神明都是如此。很多人依据这一点,来证明诸神也会说谎。嗯,虽然我对此并不赞同,但是这无疑也是一种观点。”
艾修鲁法特点了点头,在南方教会的书籍里,混沌众神是无常与矛盾的化身,而他们的恶魔家族成员们则以奸诈狡猾而闻名。邪神和麾下的恶魔通过丑恶而又令人疯狂的谎言,通过那些虚假的真理和无法保守的秘密,来影响世界,引导凡人信徒。
“但是另外一个方面,如果诸神向主动向凡人许下承诺,那么这个承诺就肯定是可以兑现的。当然,有时候,诸神会用一些模糊的用词,用一些模棱两可的方式来误导。这种情况是有的,但是并不能依据这个说诸神说谎,是不是?”
艾修鲁法特再次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只要诸神的承诺没有曲解的余地,那么这个承诺是绝对可信的?”
“诡诈之主的承诺总是有余地的。”塔瑞克回答。“您要明白,那是诡诈之主对凡人追随者的一种考验。只有看破一切虚妄者方有机会达到真实。对于那些能够看破虚妄的人,诡诈之主从来不吝于奖赏。”
“其他三位有没有采用这种考验方式?”
“据我所知,没有。当然,这一点我不敢百分百确定,但是至少他们很少这么做是肯定的。您知道,我尊重他们,但是毕竟我侍奉的是诡诈之主。”
也就是说,纳垢的承诺是可信的。艾修鲁法特把这个可能性去掉,然后才发现这件事情有多么不寻常。
在混沌之中,强大的混沌信徒经常会成为诸神青睐的目标。这种情况下,诸神在对此人递出橄榄枝的时候,会给出更好的条件,好让那位信徒能够在利诱下改换门庭,投奔到自己门下。但是这些“条件”也不至于这么夸张。这已经不是招揽一个强大的信徒了,而是——好比一场拍卖,拍卖者对于心仪的物品报出自己认为合适的价格。色孽、奸奇,现在加上纳垢,一个比一个的报价高。
色孽许诺给他指引——这个倒也罢了。奸奇给了他不老不死之身和酩酊之血的配方,这个倒也算合理,毕竟现在艾修鲁法特已经明白奸奇的后一件礼物里藏着钩子。此外,怎么说艾修鲁法特也为奸奇效劳了不少。但是纳垢这一次许下的承诺有点不正常——最关键的时候,瘟疫之父居然没有向他索取任何回报——不止是回报,纳垢老爹甚至将过去的旧账(也就是杀掉不朽主宰)一笔勾销,连提都没提了。
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们如此笼络吗?艾修鲁法特沉思着。然后他想起之前色孽给他的回答,“你是特别的”。
我到底哪里特别?难道这和我……失落的记忆有关?
艾修鲁法特叹了一口气,凡人想要揣测神明的动机,真的是太难了,甚至可以说是徒劳的。按照一种哲学的观点,神之所以为神,是因为他们能知晓凡人不能知晓之事,能做到凡人不能完成之事。
他定了定神,将思绪从这些烦乱的念头里抽离出来,然后看到塔瑞克还在他面前。
“大人。”塔瑞克说道。“我要提醒您一下,哪怕您没有继续发动大规模进攻的打算,眼下的局势对您而言也是很有风险的。奥巴的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需要……仔细的处理,以消化后遗症。”
“我知道。”
“而且,您要明白,其实事情的关键不止是奥巴……”
艾修鲁法特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塔瑞克不要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怎么回事。其实核心就是一句话,”艾修鲁法特说道。“我的胜利来得太容易了。”
“阿斯提安纳花了二十年时间,虽然他打赢了多次战役,但是最终还是没能实现杀掉不朽主宰,控制沼泽的目标。而对我来说,”艾修鲁法特笑了一下。“连准备的时间都算上,我前后只花了十天,动员的兵力不过一千人,就成功的杀掉了不朽主宰杰克斯。我的胜利来得太容易了,至少看上去来得太容易了,以至于让人不能真实的感受到这场胜利究竟是如何的侥幸和如何的艰苦……人类本来就是这样,他们喜欢用结果来衡量,对于背后付出的努力和其中夹杂的幸运成分则尽可能的选择无视。”
“但是……”
“因为胜利看上去太容易,所以他们质疑我的胜利。他们认为我只是幸运……单纯的幸运,瞎猫碰到死耗子的那一种。他们对我的能力抱有怀疑。一方面,他们怀疑我有没有统帅他们的资格,另外一方面,他们觉得也许有一个将我取而代之的机会。这就是导致现在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我说的对不对?”
“您说的对,艾修鲁法特大人。”塔瑞克的表情变化了一下,先是有点僵硬,但最终还是变成了微笑。
“所以,如果我不找个方式来表现一下,那么他们就会继续怀疑下去。说句实话,其实我杀不杀奥巴没有什么区别。反正这种情况迟早会出现。这种情况会愈演愈烈,甚至会影响到整个军队的战力。”
塔瑞克弯腰行了一礼。“大人,请容我冒昧。是我多虑了。您是一位真正的混沌领主。”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没其他的事情了,我就告退了。”
“塔瑞克,”艾修鲁法特说道。一想到这个忠心的部下(当然,这个“忠心”的标准是按照奸奇来的)有可能是一枚隐藏得很深的棋子,艾修鲁法特就情不自禁的想要提醒对方一下——虽然这可能毫无意义,但是他还是想提醒一下。“诸神曾经对你许下什么承诺吗?”
“大人,我并不想隐瞒,我在加入您麾下之前,也就是在无语恐慌部落的时候,曾经……向诡诈之主要求过启示。”
“诸神在你耳边低语过什么?”艾修鲁法特问。
第一百零八节 往事
第一百零八节往事
“呵呵,大人,诸神的低语并不是凡人能听见,或者说能够听明白的。”塔瑞克回答。“我是使用一种常见的占卜方式……”
“你说什么?!”艾修鲁法特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睛猛的亮起来。
“……这个……那个……我……使用了一种常见的占卜方式,就是鸟骨占卜……使用飞鸟的骨头……”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上一句话。你说什么来着……诸神的低语不是凡人能听见的?凡人不能聆听诸神的话语?”
“啊……大人,这个……您不知道?诸神的……诸神的话语怎么可能由凡人聆听呢?哪怕是神祗的只言片语,凡人也承受不起!”
艾修鲁法特明显的呆了一呆。“承受不起会怎么样?”他问。
“当然是心智失常,陷入疯狂!”塔瑞克回答道。“或者说,听过诸神低语的人都死了。”
“这个是……”艾修鲁法特发现自己不经意间接触到打开秘密之门的钥匙。“谣言?传说?还是有过经验的东西?”
“大人,这只是传说。但是我想,除非是过于自信亦或者过于愚蠢的人,否则是不会有兴趣去校对这件事情是否是谣言的。”
“诸神不能直接和凡人交流吗?”艾修鲁法特轻声的说道,说不清楚他在说给塔瑞克听还是自言自语。
“哦,站在逻辑的角度来说,假如诸神的声音能被凡人直接听见,那么这个世界上又哪里来的这么多接受神谕的方式呢?”
诸神的声音不能被凡人直接听到……难道色孽之前所说的“你是特别的”指的就是这个?因为某个原因,我拥有能够直接聆听诸神话语的机会?这就是为什么
等等,这归根结底也只是一种说法。这个世界上,传说和真实之间并无直接的联系,哪怕在混沌之中也是如此。
艾修鲁法特突然很后悔杀了不朽主宰,或者杀早了。他应该问一下的。确实,低层乃至于中层的混沌信徒是没有聆听神言的机会的,但是不朽主宰杰克斯那样的人,一定有机会……等等,幸好,附近不止一个不朽主宰,还有另外一个呢。
“对了,”艾修鲁法特定了定神,将话题转回来。“你说的那一次占卜,得到了什么结果?”
“一个连我也无法解释的结果。”塔瑞克说道。“只能这么理解,对我来说,这趟旅途充满了危险,也充满了机遇。”
“哦,怎么一个‘无法解释’?诡诈之主没有给出明确的话语。”
“哦,大人,您可能不知道。不同的神谕要付出不同的代价,类似鸟骨占卜这样方式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但是相应的,得到的也只有一个含混不清,带有象征意味的答案。将其解读是一个高难度的活,我不敢肯定一定能理解。我得到的神谕是这样的:‘失落的城市,蛇之月,火焰的圣杯,灰烬的王国,剑与权柄,诸神的悲叹。’”
“什么意思?”这个神谕倒真的很有神秘感。一个词一个词的都能理解,但是混合在一起却听不懂。
“大人,我说过,解读此类神谕是一个高难度的活,没人能说自己百分百理解神意。这也是为什么鸟骨占卜简单方便,不需要额外代价的原因。说起来,确实很多人采取鸟骨占卜的方式,但是如果是整个部落要求神意的指引,就会用其他的,能够得到明确指引的方式。我只能根据内容作出如此推测。”
“很有趣。”艾修鲁法特说道。“不过,我有点小事要你帮我办一下。”
这句话成为这番交谈的结束语。塔瑞克很快就告辞离开,艾修鲁法特则用力的靠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纳垢说的是真是假,他很快就能知道。
奸奇又一次在他的礼物里放好了钩子——而且不止一个。艾修鲁法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把这些钩子给去掉。当然,也许全部去掉不可能,但是少一个好一个。
他睁开眼睛,看到拉菲妮娅走了进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再次想到钩子。也许喜欢在礼物里藏钩子的不止是奸奇。拉菲妮娅拥有一双清澈的能映出一切事物的美丽的淡蓝色瞳孔,以及娇艳欲滴的嘴唇。看着拉菲妮娅的脸就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些故事和传说,那些因为爱情而引发的战争,那些让千万人流血的红颜祸水。
其实在色孽的信徒之中,也有其他类似的美人。比方说艾修鲁法特之前认识的混沌领主萨加斯。但是萨加斯的美是虚幻的,是色孽的魔力让人类的脑子直接产生了“魅力”这个概念。等你的眼睛从她身上挪开,你甚至无法回想起她到底哪里那么吸引你。而拉菲妮娅的这种美是真实的,能够被眼睛感受,被脑海记忆。
艾修鲁法特不确定拉菲妮娅身上是不是隐藏着什么色孽的密谋,但是他清楚,在混沌的领域上,最不受控制的就是**。一旦让**征服,就等于让混沌彻底腐蚀。在过去,不知道多少教会里挑选出的精英密探被派到混沌领域的里打探消息,都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最终迷失在这片大地上,再也无法回到故乡。
奸奇用利益来吸引凡人,色孽用**来吸引凡人,纳垢用希望和胁迫吸引凡人,恐虐则用简单和慷慨来吸引凡人。混沌用力量和权柄的诱惑,将凡人最终吸引到自己的门下。来到混沌领域之后,一个南方人很快就能感觉到真切的神的权能。和南方截然不同的,简单而充满机会的世界。
在这里,没有血统、资历、身份的限制。一切都只看你自身的能力。但是,混沌领域绝不是天堂,或者说,这里只是强者的天堂。
“大人,您没有喝酒?”拉菲妮娅来到艾修鲁法特的桌子边上,端起桌子上的酒壶。酒壶依然沉重,说明里面的酩酊之血并没有被喝掉。
“暂时不想喝。”艾修鲁法特回答。也许是在混沌领域久了,现在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于说谎。他只是有太多事情,没时间喝酒罢了。“这个酒,你喝过吗?”
“偶然有一点。”拉菲妮娅回答。“不过,这个酩酊之血并不是普通的蜂蜜酒呢。传说,这个酒会让人勾起心事,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来。所以有人称它为老人之酒,意思是适合老人饮用。不过,老了还有能力喝这种酒的人可不多——它因为力道十足,所以很受欢迎。”
“哦,这个东西一直就有?”艾修鲁法特问。话说回来,他还真的没去了解这种酒的来历,反正奸奇已经将配方告诉他了。此外,无语恐慌部落也酿制了数量颇多的酩酊之血(甚至当做特产出售)。他这次来沼泽这边,也带上了少量的酒作为私人物品。
“这种酒已经出现好几年了吧……险峰城这里都有酿制呢。”拉菲妮娅说道。“大人,您现在喝的,就是我从险峰城里买来的。”
“我原来携带的呢?我记得……我带了好像好几坛来着的。”
“您一路上都喝光了。”拉菲妮娅回答。“其实到了险峰城那里的时候,就喝的只剩下最后一点点了。”
艾修鲁法特看了看酒壶,苦笑了一下。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的酒量这么大。但是话说回来,虽然他这么喝,似乎除了会醉之外,身体上也没有什么其他不良反应。印象中,那些酗酒过度的人都会出现身体平衡性下降(严重的甚至会四肢不受控制的颤抖),头脑思考能力减弱(严重的甚至会彻底糊涂掉)之类的问题,不过他似乎没有这些毛病。
“这些酒……”艾修鲁法特说道。他知道现在他不能喝醉。突然之间,他才意识到拉菲妮娅面色潮红,言行举止之间有几分醉意。“拉菲妮娅,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酩酊之血确实很厉害,我梦见一些自己也以为已经忘记的事情。”拉菲妮娅说道。也许是酒的缘故,她坐到了艾修鲁法特对面,上半身贴在桌面上。“很不好的梦,所以突然想来和您聊几句。”
“什么已经忘记的事情?”艾修鲁法特问道。
“小时候的事情。”拉菲妮娅回答道。“我梦见了我小时候……那个时候好像我只有七岁到八岁的样子,头发还打着小辫子,尘土粘满了我的双颊。我穿着一身成人的衣服……成人的衣服剪短一点就是我的工作服了……很大,有时候绊倒我。那身衣服不保暖,冬天从来也没有让我感觉到一丝温暖过。”
“我是个奴隶……是别人的财产……因为我的父母、亲族已经全部在部落战争之中被杀光,我是极少数幸存下来的人中间的一个。所有的战争和屠杀都是以混沌的名义进行的……我恨混沌!”她满脸醉容的笑着,吐出这些对混沌而言算得上亵渎的话语。“不过那个时候还算好,因为我太小,很少挨鞭子,也没人用特别的目光觊觎着我。我的工作是放羊,我不讨厌那个活,因为在天冷的时候,羊群是我得到温暖的唯一途径……”
“我在部落里赶着羊群……天天如此。有天,部落里的人一定是打了胜仗或者围猎得到了大收获,因为那天大门口一带人很多,而且到处都是血腥味和酒味……已经到了摩肩接踵的程度。我不得不为羊群开辟道路……躲避着那些满身血腥味的醉鬼。有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辫子,几乎把我拽倒在地上。我努力的借助羊群的掩护躲避……但我没有哭,因为哭泣只能使那些恶棍更加肆意地嘲笑和辱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