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章 给个体面？
(ps：这章就不分了，合并发了啊，省得再说我断章。)
通讯频道内，沙沙电流声。
“我打中了……目标进入三楼左侧办公区，外面人注意，小心他跳窗逃跑……”
“阿华不要跟那么近，注意我的位置……手雷，散开！”
剧烈爆炸声响后，“阿华？回话！”
“咳咳，我没事。别进来，他还丢了烟雾弹……这抛手雷的手法有点东西的，视线盲区卡的真心有水准。要不是高队你提醒，我真就栽在这了……对了，不是说意外杀手都走技术流的吗？这个明显不是啊。”
“或许是个特例，知道他目前所在位置吗？”
“应该躲进了经理室，房屋东南角，那个位置……对方好像不准备投降，要顽抗到底的样子。”
“那就找机会击毙吧。”宗清嗓音插进来，“你们那边的那个应是在打掩护拖延时间，不大可能是铆钉。”
“这么说你们在追的那个是铆钉？怎么样，搞定了吗？”
“呃，出了点意外……”
“怎么说？”
“我们碰到那位了。”
话落，通讯频道内陡然寂静下来。片刻后传来高长风喟然长叹：“得，煮熟的鸭子、飞了！”
谁说不是呢……放下车载通话对讲，望着不远处的地铁口，宗清同样摇头叹息。这时，那辆破烂小车再次启动，是谢薇，换到了主驾驶位置，倒档、一打方向盘，干脆把车退出来，沿着大道疾驰而去。
自然是继续朝谢正华公司去的，也是唐朝下车前交代的。
宗清若有所思的目送远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阿青：“下车，你负责这里的收尾工作，我们护送她过去。”
“别啊，开什么玩笑！”阿青闻言吓了一跳，一副你可不要害我的警惕模样，“我刚才可是都看到了，那位下车时有向这边扫来一眼的，那意味分明是在警告，让我们不要插手。”
“哟，挺有眼力劲啊瞧把你给怂的，一点牺牲觉悟都没有！”宗清很好演绎了遍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当然这是在开玩笑，挥手解释道，“谁让你插手了，自己实力如何心里没点数啊。远远看着就可以了，别让他们惊扰到普通人。嗯，这个应该也不用你操心，那位出手有分寸的，你处理好后续现场，尤其是尸体的问题就行……赶紧滚下去！”
“哦哦。”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等那名叫阿青的年轻男子匆匆奔到地铁口时，望着延伸往下的阶梯，就像在望着未知漆黑的深渊，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发毛的。
不过来都来了，就此退去自然更不可能。思来想去一跺脚，满脸慷慨就义神色，一副我不入地狱、谁人地狱的模样走下阶梯。
此时约莫六点半左右光景，地铁早已开始运营，虽未到早高峰上班时候，但地铁里还是不少人的。大多也都是上班族，这里地处市区边缘地带，租房价格要便宜许多。相对应的，对于工作地点在市区内的人来说，自然也就需要在交通上多花些时间。
从这个角度来看，时间就是金钱，当真一点不假。
匆匆兑换好临时进站卡，再下一层楼梯，抵达登车平台，阿青一眼就看到了那位，不仅仅是因为那位站在中间位置，没参与两侧拥挤等车人群，更因为这位的挺拔身形以及明星般的颜值气质，仿若移动的广告牌，着是醒目了些。
就这么会功夫，周遭至少有十余名异性或撩头发、或状似不经意转头，借着手机包包等遮挡物事，偷偷打量过来……察觉到了什么，那位侧头瞥来一眼。阿青努力挤出最真诚也最无辜的笑容，遥遥颔首示意。
视线收回，那位似乎没在意的样子，这让阿青不由得长松口气。
还好、还好，小命保住了……与此同时，胆子逐渐大起来的阿青也不禁好奇打量这位的举动，不疾不徐的踏步前行，时而顿步，左右扫视……跟丢了吗？
默默回想了下方才路边停车场景，计算下时间差，阿青了然点头，准确的说应该是没来得及跟上吧。
那可就麻烦了啊……阿青下意识望了眼车道两侧的液晶屏，左侧显示下一辆车一分钟后抵达，实际已经能听到地铁驶过轨道的轰隆声。右侧显示三分钟后地铁抵达，时间太紧了，能找到吗？
就在阿青想明白当下局势不自觉紧张时，左侧地铁呼啸驶来，降速，很快停稳，旋即车门打开，人潮涌动，有上有下，一时混乱无比。
阿青向车门位置靠了靠，他必须得跟着的。视野里，那位也向左侧走了几步，但并没有加入拥挤人群，而是在距离车门约莫七八步外驻足，不再向前，也没有左右转头巡视，眼眉低垂，像是陷入了沉思，抱肩拄着下巴静静站在原地，直至提示音响起，车门彻底关闭。
没上去？
阿青见状楞了楞，同时逐渐放松周身紧绷肌肉。他可没有远处那位的自信，即便隔着七八步远，哪怕车门前一刻彻底关闭，下一刻也能瞬间冲进车里。阿青此时已经站在车门旁，就怕那位有所行动时跟之不及。
走回，转而将视线放在右侧人群里，神情，不由浮现几分疑虑。
不是不相信那位的判断，阿青自讨没这资格，但事实情况摆着呢，方才那么多人上上下下，拥挤不堪，只靠一双眼睛，谁也没法监视得过来的，更不用说目标对象还是同样擅长伪装隐匿的杀手。这要是对方真登上了刚才那辆车，那可就跑了。
迟疑间，轰隆隆轨道声再次入耳，右侧地铁驶来。
几乎是将刚才的场景又重现了遍，最后，阿青怔怔看着仍然站着不动的挺拔身影，张了张嘴，这也不上？
下意识看向左右两侧为数不多的稀疏身影，这是刚才没登上车以及才从上面阶梯下来的乘客，难道目标对象在这里面？
不可能吧！
也就在这时，挺拔身影动了，步伐不疾不徐，向着一侧尽头走去，同时神情微松，暗暗呼了口气。
就像身后匆匆跟来的阿青所想那般，唐朝其实并没能找到对方行踪，也没有把握确认对方是否已然登车离开，只是一种冥冥中的感觉，成分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隐隐告诉他对方并没有离开，便沉住气一直等到现在……
还好，看着前方几丈外一身墨绿制服作维修工打扮的身影，唐朝嘴角微微上扬，貌似运气还不错。
中途有路过向上的电梯，维修工没有上去，一直走到尽头处，拿起悬挂脖间的工作卡，刷了下，打开半人高的围挡，走进地铁甬道。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就是个普通维修工。但显然唐朝并不这么认为，同样走到围挡前，没有丝毫犹豫，单手一撑直接翻了过去。
后方是个形似月牙的弧形平台，不算狭窄，并排可以走五六个人，平台下就是地铁轨道。
整体环境有些阴暗，每隔十余步距离悬挂昏黄壁灯，光源不是很充足的样子。
但唐朝还是凭此注意到了地上几滴新鲜血液痕迹，挑了挑眉，受伤了吗？倒也不奇怪，虽然不知道中间有发生什么，但想要摆脱九州崛起的追杀可没那么容易，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吧嗒、吧嗒……
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维修工在前面走，唐朝在后面跟着，阿青拖在最后面，距离拉得更远，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他倒是想走近点的，毕竟待会发生的一幕很可能在亚洲区地下世界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说成是见证某段分支历史进程也不为过，但这不是不敢嘛……
谁也没有说话，亦或做什么动作，就是简单走着，封闭浑浊空间内脚步落地声显得异常清晰，悠悠回荡不绝。
直至，走出约莫百米，彻底远离后方登车台时，一声若有若无叹息。
维修工停下脚步，砰的轻响手中工具包落地，抬手拿下帽子，转过身来。晦暗不明光线下，沟壑丛生老脸神情复杂，不是铆钉又是谁。
唐朝同样停下脚步，手枪滑入掌中。
彼此打量，铆钉看的是唐朝那张曾悬挂第五论坛的英俊脸庞，唐朝的视线就要随意许多，只在对方隐隐渗血的右侧小腹处停留了下，随即就是正常上下打量。他又没见过铆钉的真实相貌，地下世界也没几人见过，老家伙确实藏得挺深的，几十年如一日，这点不得不佩服。
“幽魂？”
“铆钉？”
彼此轻轻点头，到这份上显然没有再行隐藏的必要，都是爽快应承。
随后便是再次沉默，片刻后，铆钉自嘲一笑，摇了摇头：“知道吗，我本来有许多疑惑问题想不通，想要一一问个清楚，不然我觉得自己可能无法瞑目，但是现在看到你……”
“无妨。”
“嗯？”
唐朝耸了耸肩：“我不一定都知道答案，你可以问几个试试，我不赶时间的，至少不赶这一会。”
铆钉闻言低头想了想，笑了下，还是摇头，“谢谢，不过，算了……也没什么好知道的其实。”微微吸了口气，反手掣出把枪刺，就是那种插在步枪前端用来冲锋作战的刺刀，瞧着制式有点年头的样子，手掌轻抚刀身，目光神情有着些许回忆，旋即收敛不见，抬头，朝着这边礼貌问询，
“给个体面？”
他那把袖珍手枪拉在车里了，也早就打光了子弹。
唐朝侧头想了想，点头，“好。”手掌一翻，手枪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把战术匕首。随即，两人逐步靠近……
后方，贴着墙壁角落，阿青按着通话键在频道内疯狂呼叫，“同志们！大新闻、大新闻，幽魂vs铆钉，顶级杀手与传奇大佬的近战对决！盘口已开，买定离手。押大赔大、押小赔小，押姑娘的赔大嫂！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你大爷！咋咋呼呼吓我一跳……等下！什么对决？幽魂铆钉？”
“那个，阿青你想清楚啊，确定要开这盘口？”
“倾家荡产，幽魂，谢谢。”
“+1！”
“+2！”
“+10086……”
“咳咳，没人押铆钉吗？好歹是亚洲区业内传奇大佬，给点尊重啊喂……好吧，由于不可控制的原因，我在此正式宣布这次盘口流局，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再见。”
“艹！”
“别废话了，手机呢，拿出来现场直播啊……不对，还是拍摄好，不卡。”
“这主意靠谱。”
“靠谱个鬼！都给我闭嘴！阿青，提醒你别作死啊，这种等级的高手哪怕是处于战斗状态中，对于周围环境也异常敏感，别犯忌讳把命丢了。”
“收到，放心吧高队，我分得清楚轻重的……不说了，要开打了！”
话落，下意识抬头往远处看了眼，两束笔直车灯瞬间划破甬道黑暗，是新一辆进站地铁，短短呼吸间便携着轰隆隆巨响声势直抵近前。
也就在这时，弧形平台上，两道身影瞬间交错，点点火星四溅抛落。这时地铁前端的两束笔直车灯已经从旁滑过，车厢内灯光时有时无，光暗明灭，阿青只觉像在看一场剪辑零碎、风格凌厉的动作戏。
好在两道身影的衣服差别很大，不然真无法分辨。
这刹那间，刺刀与匕首于空中交锋，刃光闪烁，铆钉身形被踹飞出去……又一个刹那间，两人再次绞缠一处，道道血花自墨绿制服各处绽放……再下个瞬间，战术匕首在空中反向拉出道惊艳弧度，一抹淡淡血线随之漂浮……
没有后续了，轰隆隆地铁完全驶过。眯起眼来，阿青努力适应了下由明转暗的视觉差异，再抬头看去时，挺拔身形依旧挺拔，脚下，墨绿身形静静躺着。
张了张嘴，结局意料之中，但也许是因为刚才极具视觉冲击力、堪比特效大片的精彩场面，阿青仍觉震撼无比。
耳边传来同伴念叨，“阿青你怎么回事啊，这种场面就算没法视频直播，怎么也得配个语音解说吧，喂喂……”
“已经结束了……”
“呃……啊？”
“谁赢了……好吧，当我没问。我们这边也结束了，打光子弹自杀了竟然……阿青你保护好现场，给技术科发个定位。”
“收到。”
回复抬头间，挺拔身影已经回身走到近前，阿青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贴墙站着，周身气质那叫个人畜无害。
唐朝转头瞧去，对他还有几分印象，经常跟在宗清身旁，左右护法似的，另一个是曾经打过交道、身手不错的小情。
忽然开口问道，“你们是从房地产公司那边过来的？”
“呃，是、是的。”
看着身躯骤然紧绷神情紧张的阿青，唐朝有些莫名其妙，我有那么可怕吗……摇了摇头：“抓人去的？抓到了吗？”
“没有。”阿青挠头，“我们刚到，那个房地产老总，叫谢什么华的就跳楼自杀了。”
唐朝闻言身躯微震，愣了愣神，片刻后点点头，走开：“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
…………
322章 你来，我摆宴等你
咚咚咚。
两根手指，每下间隔0.5秒，力度适中，依旧礼貌的敲门声。
就像之前承诺的那样，唐朝回来得真的很快，快到谢薇都没来得及完全消化掉心中的某些情绪，之前那声蠢爆了的加油带来的羞耻。也因此，她自然也就没多留意方才外面的动静，哦，手雷爆炸除外，那动静还是挺大的。
“结束了？”看着站在门口和刚才离开时没什么两样的唐朝，谢薇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进而确认道，“都打跑了吗？”
唐朝想了想，肯定点头：“差不多。”随即岔开话题，“我们该走了，这楼不怎么安全。”
“好……对了，我的包。”刚走出门外，谢薇想到了什么，“我的包之前被他们抢走了。”重要的当然不是包，而是包里的东西。
“是款白色手提包吗？那我知道在哪了，跟我来。”刚踏出两步，唐朝又忽然顿住脚步。
“怎么了？”谢薇讶然看来。
“没事，我们从另外一侧楼梯上去。”
这是很有必要的，距离他们稍近的楼梯，也就是方才唐朝进行火力压制的地方，那里现在有点堵，脚都落不下去的那种。
当然，从另一侧楼梯走也会看到些不甚河蟹的画面，但至少没那么夸张。外加唐朝有意识的阻隔视线，谢薇倒是没多大反应。
两人重新回到四楼，这里就没法遮掩了，主战场来着，之前的狂飙突袭外加后续躲猫猫似的逐一找出来杀掉，场面委实有些混乱，好在谢薇也算是锻炼出来了，并没表现出多少异样，嗯，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没错。
来到走廊尽头的一处房屋，也就是谢薇之前被囚禁的隔壁，“稍等。”打出手势示意，唐朝走快几步，先行推门而进，里面、满地狼藉。
这是个类似指挥中枢存在的地方，在救人前就被唐朝以雷霆手段直接摧毁。这也就是为什么第二轮攻击时，那些意外杀手显得很没有章法，一窝蜂就从楼道口冲下来的原因……如若不然，想尽数解决掉还真没那么容易。
一眼望去，房间内摆着几张桌子，其上是些便于携带的监控警戒装备，大多在枪战中毁坏。地上是些摊开来的草席，还有凌乱放置的啤酒瓶、快餐盒、花生坚果，插着汤匙还没吃完的半边西瓜，现在更没法吃了……当然还有尸体。
唐朝走过去，将那几具死状不一的意外杀手尽数提起丢进旁边卧室里，关好门，再移了移席子，将些晕染开来的血泊盖住，左右大致看了下，拍了拍手，
“可以了，进来吧。”指向一处随意放置白包的桌面，“是那个包吗？你看看里面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是我的包。”谢薇走去，先行打开手提包拿出里面的钱包，看了眼夹层里的蝴蝶胸针，如释重负的样子，“东西都在的。”
一般杀手也不会掉价到动普通人东西的地步，当然特殊情况除外，比如某个裸奔家伙就撕走了人家的帐篷……咳，扯偏了，这些弯弯杀手恐怕至死都不会想到，他们团灭的原因就因为一枚不起眼的蝴蝶胸针。如果知道的话，相信他们会破例动一动的……
“确定都在？”正在摆弄着桌上装备的唐朝，抬手指了指一旁被拆开的水果手机，“我想他们不会无聊到拆手机玩吧……”唐朝当然能认出那手机就是谢薇的，但还是得委婉提醒不是。
“哦，这是我的手机。”谢薇有些不好意思的拿过来，装上手机卡、电板，以及后盖，刚开机，叮咚声响不断。
唐朝在旁瞥了眼，发现个熟悉号码，钟婉清的，昨晚打了得有个七八个电话，四五条短信，反应过来了吗……倒也不奇怪，虽然银行门口摄像头是坏的，但奔驰尾号86这个信息足以让她回去后联想起来。
谢薇顺手回了个‘我没事’短信，抬头：“我可以走了。”
“嗯，稍等。”砰的一声响，唐朝从个装备里面强行扯出几块市面上买不到的电子零件，这回的事情算是给他提了个醒，有必要升级下信号接收器了，至少得扩大搜索范围，不然以后再遇到类似这种事情，一宿一宿开车委实顶不住啊。
“好了，我们……”
话音未落，铃声与震动几乎同时响起，铃声来自于谢薇的手机，震动来自于不远处密布弹孔的显示器下。
谢薇拿起手机，是钟婉清发回的短信，站在唐朝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信息内容我知道你没事，拜托你下次别好端端关机玩失踪！我托人联系到谢正华才知道你出差了，吓我一跳，真的是最后跟个生气的表情符号。
谢薇愣在原地。
唐朝摸了摸鼻子，暗叹一声，本来不想告诉谢薇的，也没必要由他来说，等谢薇安全无事出去后，自然也就能知道，但是……
是的，唐朝提早就知道了，如果说之前没找到谢正华是加深怀疑的话，那在方才看到那顿过分丰盛的饭菜后，他已然能大致确定这起绑架案背后主使正是谢正华无疑。
摇摇头，无声走开，搬起那台显示器，震动来源是个类似大哥大的砖头手机，眉间挑了挑，拿起接听。
里面传来一道略显急促的苍老嗓音，“阿元，怎么现在才接？阿正那边出事了，很可能落到九州崛起手里。虽然他并不知道你们的藏身地，但保险起见，你现在就带上师弟们和那女人，迅速转移到第二落脚点，等候我下一步……喂？”
危机意识还不错，警觉得不算晚。
“呵，他现在估计转移不了。”唐朝轻笑了声，语意感慨，“久违了，铆钉阁下。”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下去，片刻后，语气肃然，“未请教？”
“都说人老健忘事，不曾想大名鼎鼎的铆钉阁下也是如此。”唐朝语气轻松调笑道，“我可还清楚记得去年此时，铆钉阁下的拳拳盛情邀请。嗯，小子非君子，但不使阁下失意的雅量还是有的，不若会晤求教，岂不美哉？”
“是你杀了阿杰！”
“原来他叫阿杰啊……正好，新仇旧怨一笔了结，就是不知铆钉阁下是否有此雅量？或者、胆量？”
“你来，我在墨菲总部摆宴等你！”
唐朝晒笑：“哈，铆钉阁下此时正在岭江不是吗？何须舍近求远？”
“哈哈，是吗……”电话那头传来不置可否的笑声，隐约还夹杂着其他声音，像是音乐旋律，太过细微听得不是很分明，“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下。”
“噢？但问无妨。”
“你是幽魂！”说是请教，但苍老嗓音却极其肯定。
“呵呵，你猜。”唐朝同样用模棱两可语气回道。
“哈，我猜是。”
“我猜不是。”
“那便是了……告辞。”
话落，通话干脆切断。唐朝拿着手机，砸了咂嘴，片刻后摇头失笑这只老狐狸！
滴水不漏说的就是这种人老成精的家伙。
唐朝接这通电话目的有两个，一是确定对方是铆钉，二是确定铆钉在岭江。前者的目的轻松达成，因为铆钉先说出来的那番话基本已经暴露了身份，铆钉显然也清楚这点，所以他并没否认，但对于唐朝的第二个试探，就不接茬了，还反过来试探唐朝的身份……
别看铆钉言之凿凿的肯定唐朝就是幽魂，实际他不确定的，要是确定的话，这通电话说不定早就挂了。
没试探出来多少东西，唐朝也不泄气，左右都是要走弯弯一趟的，他还真不信这老狐狸能果断到连大本营都能随意舍弃的地步。
转过身来，对上一双幽幽眼睛，呃……
“这事……是……是正华做的吗……”
眼前这双眼里满是渴求，渴求有人能告诉她不是……唐朝移开视线，沉默了会，“你已经想到答案了不是吗？”
眸光瞬间黯淡下去，惨笑，“呵……呵呵……是啊……但我不信！”
…………
326章 伤筋动骨
十一月初，按照二十四节气排列，入冬已过，然而室外却感觉不到多少寒冷冬意，人们还是穿着薄薄单衣，惯常当做秋天来过。
这是个没什么牌面的节日，与之相对应的，是个听来不怎么正经的非主流节日，最近却在国内市面上大行其道，各家媒体、各种渠道，变着花样的不断宣传，影响力宛若坐火箭似的蹭蹭上涨，所造成的偌大动静甚至一度盖过国庆、中秋等一些主流老牌节日
或许已经有人想到了，没错，便是2011年11月11号，号称本世纪前所未有的最伟大的光棍节！
虽然不是很明白光棍与购物消费之间的逻辑关系，但是好吧，实际逻辑链条已经形成，岭江大大小小商家卖场齐齐举办优惠酬宾活动，各种广告狂轰乱炸，更不用说声势更大的电商，线上线下铺天盖地，将节日氛围营造得那叫个浓烈，这种全民狂欢的盛况，甚至是让一些刚来华夏不久的歪果仁，一度产生了春节到了的错觉……
某个前世在国外漂着的家伙，对此就有点不是很适应，但这并不妨碍他琢磨要不要跟风搭顺风车的问题，比如给他的琴行也搞个什么活动，宣传标语都想好了，
‘女朋友哪有音乐好玩！’
‘世界上光棍太多，久而久之，有人将它做成了吉他……’
‘要在江湖混，最好是光混。要想混得好，吹拉弹唱必须搞！’
诸如此类，但最后想想还是放弃了。毕竟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何忍再插一刀。更何况，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
滚动鼠标，第五论坛欧美区热门帖子，标题耸人听闻警告！幽魂再度来袭，谁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至于帖子的具体内容，不用想都知道是三天前铆钉死亡事件。
地下世界没有秘密可言，这是行业公认的认知，但三天没到就传播开来也委实太快了些。而且，这是地地道道的亚洲区情报，却在大洋彼岸的欧美区最先爆出来，自然是有番内情原因的。
说来也简单，夜莲所接的暗杀铆钉任务，来自于欧美那边的一个小平台。
也不知是那平台想借此宣传，还是网站本身有漏洞，遭人窃取了资料。反正这边刚把铆钉遗照发过去，网站后台还没走完确认流程，有关于此任务的部分消息就泄露出来。
先是铆钉疑似死亡，随后闻讯赶来的亚洲区消息灵通人士轮番登场，众人拾柴，拼拼凑凑最后竟拼出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结果来，墨菲集团貌似完了……
再然后，上面那个‘警告帖’就出来了。
下拉回复，
“铆钉是谁？幽魂……这代号倒是听着有点耳熟？”
“上次是半山槿，这次是墨菲。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位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真地下势力破坏者！”
“一楼那位伙计，你该睁眼看看世界了，这是位顶级杀手！我注意他很久了，相信我的判断，下次或者在不久的将来，百大杀手榜单更新时，你会看到他的。”
“非洲某十八线小组织瑟瑟发抖……”
“墨菲真的完了？！omg，这实在令人不敢置信！”
“今天，让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去悼念一位业内传奇的逝去……铆钉大佬，一路走好。”
“干得漂亮，伙计，我早就看这帮只会躲在阴暗角落鬼鬼祟祟的鼹鼠不爽了，真男人就该正面刚枪！”
“幽魂能上百大榜单？你在开玩笑，伙计，他或许有些实力，但资历战绩还远远不够！”
“部分同意楼上的看法，我觉得他实力也未必强到哪去，不过是没遇到有分量的对手而已……幽魂，我知道你在看，来一趟北欧怎么样，让我雪狼将你打回原形！”
“fbi将密切关注此事……虽然我不是fbi成员，但我觉得这里应该有这么句话，应景，哈哈！”
……
乌烟瘴气，乱七八糟。某人静静看着却是没有什么多余表情，哪怕是叫嚣嘲讽的，也是一扫而过，心中毫无波澜。
欧美地区地下世界成员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早就见怪不怪了，歪果人口数量一直提不上去不是没有原因的，欢乐是真的欢乐，作死也是真的作死……和这么群家伙生气动怒，浪费情绪简直。
叉掉帖子，刷新下首页，上下大致翻看了遍，嗯，整体影响不是很大。
因为这里是欧美区，铆钉是隐藏幕后的集团大佬，不是如风魔武藏、神道苍生这等在台前活动的顶级杀手，知名度没多高的，外加墨菲集团的业务只覆盖亚洲区，基本不涉及欧美，知根知底的歪果同行也就更少了。
热闹的是亚洲区，不得不说，专注意外死亡十几年的墨菲集团，行事风格在杀手界内当真独树一帜，令人印象深刻。铆钉这位出道几十年带出若干徒子徒孙，几乎以一己之力将墨菲这牌子撑起来的集团创始人、业内常青树，名气声望更是惊人，尊称一声大佬真不算过分。
但就是这么一位带着传奇色彩的大佬，结果还是没能躲过杀手的宿命，不免令人唏嘘不已。而若只是这样的话，那其实还好，出来混的总是要还得嘛，多少还是能想开的，但是墨菲集团其他意外杀手跟着覆灭又是个什么鬼？还有下手的幽魂……这货是和组织团体犯冲吗？出手就连根拔起？这么暴躁？
以上不是某人臆想出来的内容，全搁亚洲区里摆着呢，几个讨论热烈的帖子甚至还冲上了精华区……一帮听风就是雨的智障！
铆钉的死，某人是认的，但墨菲集团覆灭关他什么事？不对，这才刚过去几天，哪到哪啊，墨菲集团是否覆灭还两说呢，
某人事后可是有过简单调查的，他是在西郊危楼里杀了不少，但那并非全部，那晚岭江其他地方还有意外杀手的，这会也早就撤了，搞不好里面就有个领导型人才把墨菲这摊子再撑起来呢是吧，说不准的……
反正这锅他不背！
叮铃铃，门楣处风铃轻动，转头看去，一名身背双肩包戴着头盔的男子推门走进，显然不是顾客，外衣制服上写着某某快递字样。
“是这边要寄快递吗？”看了下手机，“市内速递，乐器？”
“对，我打的电话，”唐朝从收银台后站起身来，迎着师傅往里面走，“地点在东城区豪江名苑，一套架子鼓。”
“豪江名苑？”师傅露出为难神色，“那地方我可能进不去，没法送货上门。”
“没事，我给你个电话，你到哪打下说谢先生一周前在琴行给孩子订了套架子鼓，那边应该会有人出来。如果还不行，你再给我打电话。”
“好的。”
帮着搭把手将几个箱子搬到门口电动三轮车上，付了快递费，目送师傅远去。唐朝站在琴行门口，不由摇了摇头。
这自然是谢正华订的那套架子鼓。
人虽然不在了，但该送的东西还是得送的。
至于谢正华本人，或者说是遗体，如今摆在谢家老宅灵堂里，供亲友祭奠吊唁，亦如三四个月前逝去的谢家老祖母，只是与那次稍有不同的是，这次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第一天的时候唐朝去了，待了大半天，后面便再没去过。前面提过的，唐朝不是很喜欢葬礼的氛围。另外，谢正华的葬礼氛围，也确实与正常的有所不同……
人死债消，这是古话。但现实情况哪有这么简单，也是随后两天，唐朝才大概了解谢正华与墨菲集团那晚所做的事情，怎么说呢，从法律层面来讲，他死得真不算冤，甚而可能还有些便宜……留下了一大堆官司，还有因此连锁反应暴露出现的大大小小问题，包括他那个房地产公司，如今也被暂时查封清算。
这还只是外部的麻烦，谢家内部问题更多。房地产是谢家大力转型的支柱产业，牵扯到的直系旁支利益数不胜数，现在出现这么个事情，各个项目紧急叫停，明里暗里的损失，惨重到一时根本无法估算。
那天中午流水席上，唐朝就亲眼目睹了一场闹剧，几名借酒消愁喝多了的谢家人，一时口角之争，竟在席间扭打成一团，战况激烈到家族护卫上前都拉不开，差点没把旁边的灵堂给拆了，当场就把原本身体抱恙的谢家外婆气晕过去，谢家老爷子也犯了毛病，救护车上山，双双进了医院……
除此之外，还有法律层面的牵连。
整件事情确实是由谢正华一人所为，他倒是挺光棍的，明面上确实没让其他谢家人参与进来。但这种事情真不是一个人能扛得下来的，有些前期准备工作，只靠他一个人也完成不了，哪怕帮着做事的谢家人事先并不知情，但该调查的还是得调查。
首当其冲的无疑就是谢薇，那笔大额贷款可是走完全部流程的，其中就有谢薇的系统审批。
不过在这方面，不得不说，谢正华是有几分担当的，想也就能知道，他有许多种方法可以让谢薇在那天下午自行离开银行，事后还不好解释，但他偏偏多此一举选择了绑架，等于是将谢薇从整件事情里直接抽离出来，不受丝毫牵扯。
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这是唐朝事后才想明白的，当时不禁有些无语。当然更无语的可能是铆钉一行人……
也因为这个原因，随后三四天，适逢光棍节当天，谢正华正式下葬，唐朝再次前去送了一程，顺带接回请假几天的糖豆童鞋。
谢家老宅暂时是没法待了，就算是谢薇，此时也顾不上照顾小姑娘。实际上在将谢正华牌位摆进祠堂后，谢家直系骨干以及有一定能量的旁支族员，也就是上回那帮人，便再次匆匆聚集议事偏厅。
讨论的自然还是如何收拾这幅烂摊子。
不过与上回只顾着扯皮推诿不同，这回明显是要动真格的，某种程度上来说，谢正华的死还真不是毫无价值，至少提前让谢家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紧迫性，意识到必须该做决定了。
唐朝没留着听后续，一是真不关心，二也是真能猜到，到这局面没别的对策，还幻想着逆风翻盘那是找死，唯有止损，果断止损，才是王道。
虽然这样做不可避免的会让谢家元气大伤，但总好过阴天拖稻草，越拖越重不是。
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意外也永远比明天先行到来……
……
这天清晨，惯例绕着江月公馆慢跑几圈热身完毕后，唐朝走去练拳草坪。
杨老已先一步等在那里，正待抬手招呼，却见前者匆匆迎来，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扫眼左右：“小唐，我们去石凳那边，有个事需要和你讲下。”
“哈，什么要紧事吗，这么神秘？”唐朝也没在意，跟过去后笑呵呵问道。
杨老却神情严肃：“确实挺要紧的……小唐，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讲过，你们兄妹俩是谢家人吧？”
唐朝闻言一愣，没听明白，但还是回道：“糖豆是正经谢家人，我算拖油瓶来着。嗯，谢家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郑重颔首，“小唐你知道的，我以前有份差事，在警方那边教拳，无论是普通警员还是法警亦或者特警等等，都打过交道，算是有些关系，直到前些年挥不动拳脚让阿生去接班……”
阿生是杨老的徒弟，真传弟子，原名叫徐生，也就是上回格斗赛事对阵泰拳被打下擂台的那位。
“……今早阿生给我来了个电话，说的是其他事情，随意聊到的……昨天夜里，谢正英被组织请走了，估计这会谢家还没收到消息，但也应该快了，这种事瞒不住的，也别多想，和你们兄妹俩肯定没关系，说给你听，是想让你有个准备，事情可能小不了……”
唐朝眨了眨眼，片刻后呼了口气，摇摇头，好吧，这下可就伤筋动骨了……
…………
327章 暗涌
作别好心提醒的杨老后，拳自然是练不下去了，唐朝一脸若有所思的走回公寓。
弄早饭，叫小懒猪起床。等到小姑娘洗漱完毕坐到餐桌旁，唐朝将剥好的水煮鸡蛋推过去，顺带轻描淡写的讲了下谢正英的事情。
有必要说的，这事和唐荣那事不同，后者拘留几天就放出来了，撒个善意的谎言就能轻松掩盖过去。但谢正英可不是普通的谢家人，地位以及重要性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瞒不过去的。
或许从明面上来看，选择从政的谢正英，远没有掌管家族商业掌舵人、弟弟谢正华那般出风头，行事风格处处高调，但作为谢家直系的长房长子，实际他才是谢家年轻一代真正的领头人，重大家族事务的决策者之一。
如果说谢正华的出事乃至其他家族商业上面的狗屁倒灶操作，最多是让谢家元气大伤的话，谢正英出问题，就真的是大厦倾塌，伤筋动骨般巨大创伤了。国内情况就是如此，在此就不摊开来细讲了，懂得自然懂。
糖豆明显还没完全摆脱惺忪睡意，闻言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满脸惊愕：“大舅被抓了？怎么可能！很严重吗？”
小姑娘的震惊是有理由的，凭良心来讲，谢家对待糖豆真的不错，尤其是直系族人，丝毫没有因为她坚持姓唐就另眼看待。
谢薇就不说了，谢家老爷子、外婆，乃至谢正华，小姑娘都有不错的印象，对待谢正英，观感可能还要更好一些，因为这位当市长的大舅，出现在她面前时永远是那副温和亲切模样，周末只要得空，就会和她聊上一会，关心学业生活之余，还会讲述二妹，也就是糖豆母亲的往事……除了从谢薇那听来的，剩下的，小姑娘心中逐渐立体的父母亲印象，便是来自于这位大舅。
“严不严重的……目前还不知道，我也是刚听说，可能只是因为三舅的事情配合调查吧。”
这自然是在避重就轻，唐朝很清楚，就像杨老说的那样，谢正英的事情小不了的。
这也是句废话，仕途到这层次级别的，一旦被请去调查，意味着什么是显而易见的。
回来时，唐朝有回忆起一幕来，几个月前谢家老祖母逝世，谢薇和谢正华当场闹翻，谢正英追出来和谢薇聊了些东西。后者还警觉问了，谢正英的回应是他身在体制内，知道轻重厉害，不会胡来的……一句带过，现在看来，他当时并没有讲实话。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也在意料之中。并不是每个谢家人都是谢薇的，况且谢正英身上所背负的东西要比谢薇多得多，体制规则、家族利益、长房责任等等，如影随形，避不开也甩不脱，犯错当真不算奇怪。
当然这些事情就没必要和小姑娘讲了，安慰几句后，吃完早饭，便送小姑娘出门上学。
……
杨老所料不差，谢正英的事情的确瞒不住，短短半天时间，岭江上层圈子便几乎尽人皆知。
唐朝没多关注这事，也没那立场关注就是了，实际上在那天清晨送小姑娘上学后，他还是照常看店，依旧卖着他的乐器，后面倒是有从小姑娘那里知道些消息，谢家在最开始的震惊慌乱后，现如今已经初步冷静下来，开始四处打探消息，走门路，貌似已经有些眉目的样子。
唐朝听了后却不是很看好，觉得谢家可能还没真正冷静下来。这种层面的博弈，岂是一个以商业起家的家族所能介入的？
随后的事态发展，也基本验证了唐朝的猜想，一个礼拜过去，谢正英依然处于被调查当中，且看着这形势可能还要持续很久，因为谢正英的妻子，包括一些在关键部门任职的谢姓族人，以及谢家大小企业也相继接受调查……
到最后，约莫半月后的一天上午，就连唐韵琴榭，也来了几名穿着制服的办事员，市场监管局的。
倒是没问其他事情，就是检查下琴行的营业资格、运营状况，后面又问了琴行的实际持有人，唐朝没有隐瞒，这种东西查下注册时所提交的资料就能一清二楚，也没法隐瞒就是了。
临走时，一名扑克脸神情肃然的中年男子，瞧着是个领导模样，看着满墙的乐器，似乎懂些的样子，随意问道：“你这乐器都是牌子货，前期投入不低吧。”
唐朝耸了耸肩，依旧照实说道：“还好吧，大头是装修材料和租金，乐器的话由上游渠道商供应，先行缴纳一笔保证金就行了。”
“哦，这样啊……”
之后就没再继续询问，送出门外，看着那几人上车离去，唐朝不由微微皱眉。他又不傻，这肯定不会是例行检查，那扑克脸也不像是随行市场监管局办事员的领导，冲谁来的也一目了然，已经牵扯这么广了吗……
当天下午，三四点钟光景。
一辆普通小车驶进城市银行停车广场，坐在后排位置的正是上午那扑克脸中年男子，不过随行的成员换了，换成几名身着检察臂章制服的警员。
“黄局，就是那辆奥迪车，我们是在这等还是……”
扑克脸中年男子一边解下安全带，一边摆手：“传唤令拿出来，直接进去宣读拿人。”
“呃……好。”问话的警员闻言愣了楞，随即一行人打开车门走下。未等走出停车场大门，一辆深棕色suv忽然从斜地里冲出，速度极快，不过驾驶者技术很好，声刺耳急刹、打横，在一行人几步外稳稳停下，自然也拦住了去路。
车门打开，一名双眼狭长的年轻男子从副驾驶位置跳下，先是抹了把额头，随即三步并作两步直直奔来，视线在几人中一掠而过，最后停在扑克脸中年男子身上，笑着点头：“你好，请问是黄功明黄副局长吗？”
扑克脸微微皱眉打量：“我是，你是？”
“哦，幸会、幸会，我们是特殊事务处理局行动科的，我叫宗清，这是我的证件。”
看着手里那乱七八糟盖着公安、检察好几个系统钢印的证件，这位黄副局不由再次皱眉，倒不是证件有假，虽然没听过这什么特殊事务处理局，但钢印确实是真的，这个他还是能看出来的，递回证件，嘴角挤出几丝笑意：“原来是宗科长，你好，我们正在执行任务，请问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那个，冒昧问下，你们此行是为了城市银行总经理谢薇来的吗？”视线落在一旁警员手里的传唤令上，宗清笑容灿烂。
黄副局嘴角的笑意却瞬间消失，恢复扑克脸：“不好意思，事关我们部门的行动，无可奉告。”
“别这样嘛，都是兄弟单位来着，你们这是……额，要直接进去抓人？”
“宗科长，你越界了。”神色彻底冷下来，“我们现在是照章办事，不管你来自哪里，亦或受了何人所托，请马上离开这里，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宗清闻言一愣，笑容逐渐淡下，不过仍旧噙着淡淡笑意，定定看了会黄副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开口道：“依法办事自然理所应当，不过据我所知，你们所调查的对象，目前并没有任何实质证据表明有所牵扯，这种情况下应当适应口头传唤，不顾影响直接在大庭广众下进去拿人，是否有些不妥呢？”
黄副局斜瞥一眼，神情态度逐渐强硬：“你是在教我做事吗，宗科长？”
“不敢，不过……哈，那就教一教。”沉吟少许，宗清摇头笑了笑，掏出手机简短说了几句，随后挂掉电话，似笑非笑看着脸色铁青又有少许惊疑不定的黄厅，“现在情况是这样的，这位黄局长，如果你真是位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局长，事后我会登门向你道歉。但如果不是……”
稍顿，神情淡淡，“不管你来自哪里，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人，收起不该有的小心思，老老实实依照规矩办事，这也是在保护你们自己……我没在开玩笑。”
话落，手机铃声响起，来自于那位黄副局身上，掏出看了眼，身躯一震，抬头怔怔看了眼宗清，连忙走到一旁接起。
几分钟后，一行人坐回小车，原路返回驶出停车场。
“什么情况，搞这么久？”转头看向拉开车门的宗清，坐在主驾驶位置上的阿青有些奇怪的问道。
“碰上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应该是岭江其他几个家族在落井下石，呼……还好赶得快，不然真得出大问题！”
…………
328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城市银行斜对面的小超市，唐朝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目光没有焦点的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整体形象看去有点像跑外销的，就是那种跨着装满商品的背包，出没于各种临街店铺以及写字楼里碰运气的销售人员，实际上他就是这么介绍自己的，和之前谢薇遭遇绑架时报警的那个超市老板。
手里拿着根棒冰，当然是从超市买来的，有一口没一口，咔嚓咔嚓的咬着，虽然是最便宜的老冰棍，但还是和心地不错的老板结了个善缘，所以就有了屁股底下的小马扎。
别说，季节虽然过去了，但冰棍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木棒都有滋有味的。
视野里，先是辆小车，几分钟后，深棕色suv亦随之离开。
又等了一会，也就是将老冰棍全部啃完的时候，唐朝站起身来，将木棒丢进门旁垃圾桶里，反身进店和老板打了招呼，送还小马扎，随即拍拍手，走出门外，望了眼马路对面的城市银行大楼，转身向不远处公交站台走去。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当然是看店无聊，静极思动，出来晃晃、散散心啦，这很合理不是吗？或者，你以为会是什么原因？
回去的公交车上，唐朝接到了谢薇打来的电话。
“……哦，有点事出来一趟，我在公交车上呢，所以有点吵，有什么事吗……临时出差几天？好的，我知道了，那这周末我带糖豆回江月公馆……嗯嗯，好的，再见……”
挂断电话，唐朝沉吟了会，轻轻摇头。
电话那端的谢薇无疑已经收到了消息，可能对此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毕竟谢家年轻一代里，她算是最出彩的那类。而在当下这局势里，出彩和出头鸟并没什么差别。
电话里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当然态度多多少少会有些迟疑，表现在说话间就是含含糊糊的出差几天，具体出差多久她心里应该也是没底，倒不是做贼心虚什么的，这种事情在结束之前确实说不准的。
值得一提的是，唐朝并不打算因此去做些什么，一方面是没有意义，总不能带着她漂洋过海吧。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唐朝对谢薇有着足够的信心。
谢薇不是谢正英或者谢正华，不敢说她完全没有为家族提供职务之便，但那至少都是在规则允许范围内的，换个角度来说也就是公事公办，甚而还会表现出一定程度不加遮掩的避嫌态度，这在谢家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比如在她直属领导的部门里面，没有一个下属职员是谢家人，这种状况无疑给她招来了不少家族内部的非议，她也不在意，久而久之，就连唐朝这个没去过几次谢家老宅的外人，也能听到几句类似她不近人情的评价埋怨。
当然，需要说明的是，不打算做什么的前提条件是一切按照规矩办事。如果有什么人想要借机使盘外招，那唐朝也不介意全盘接下，并如数奉还……
如此想着，公交车晃晃悠悠抵达琴行附近的公交站台，走下，遥遥望向琴行门口处，意外看见一道熟悉且陌生的身影。
熟悉是因为人，陌生则是因为穿着打扮，并没有穿她平常那身工装衬衫、西裤的职业套装，而是脚蹬帆布鞋，蔚蓝泛白的清爽牛仔裤，上半身米黄色单风衣贴着锁起来的玻璃门，抬手搭在额头上，往里面窥望着，刚到不久的样子。
唐朝微怔，这位可有段时间没见了，确切的说是那篇报道出来后就没见过了……
与此同时，谢薇也按照要求来到了某监察部门附近的招待所内，名义是配合调查，但在办事员指引下来到某处房间时，看着坐在里面听到动静起身相迎的宗清，神情不由得愣了愣，
“宗队长？”
“哈哈，好久不见谢女士，请坐，喝点什么？”宗清表现的有些热情。
谢薇下意识婉拒：“不用了，谢谢。”
“还是喝点吧，你知道的，按照流程接下来可能会聊些时间。嗯，矿泉水怎么样？”
谢薇想了想，没有再次拒绝好意，致谢点头，让办事员拿来水后，两人隔着桌子落座。
“其实谢女士你不用这么快过来的。”宗清的笑容有点无奈，之前已经奔波了趟，原打算先喘口气回下基地的，结果在半道上得知消息只得再次匆匆奔来，多少有些狼狈……微微摇头，“我相信通知电话里说的很详细，你完全可以先安排好工作，下班后再找地方吃顿晚饭，然后挑个时候过来的，那样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影响。”
谢薇神色平静，“没关系，工作上的事情之前就安排好了，其他的，也没什么好影响的。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宗队……”看着宗清，不由自嘲摇头，“看来我的问题真的不小，已经严重到需要宗队亲自出马了。”
“哈，误会了，这可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宗清笑着摆手，眨了眨眼，“真的是赶巧了，我刚好过来附近办点事情，听说后就临时决定过来坐坐……仅此而已，毕竟我们也算是熟人了嘛……嗯，对于谢市长的事情，我很遗憾。”
“谢谢，大哥的事情……”顿了顿，谢薇缓缓摇头，“我相信组织上会给予公平判决。”
“当然，请相信组织。另外，我有听到些杂七杂八的小道消息，也不知道真假，那边进展的好像还不错……呃，就是这进展可能未必会如你所愿。”宗清挠了挠头，隐晦说道，也不算泄密吧，毕竟局势是明摆着的。
谢薇轻轻点头，眉眼低垂：“我知道，我知道……”她确实知道些，但那时在出事之后，也就是到那时候，她才从家族长辈那知道点有关于大哥出事的内幕，包括且不限于利用资源影响力给谢正华的房地产公司大开方便之门……
“不说这些，让我们聊点别的。对了，上次见面实在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谢谢你给指出的西郊危楼地点呢，你知道的，这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接下来的话题就比较散碎了，也没什么营养，至少与谢薇过来的原因没有丝毫关系，就是随意闲聊，且并没聊多久，前后大概十分钟左右，宗清便提出告辞，瞧着模样做派好似真就是临时决定来坐坐。
至于实际内情到底如何，恐怕也只有宗清自己清楚了。随后也就是监察部门的人员进来，开始正式询问……
……
唐韵琴榭里，唐朝看着摆在收银台上的两瓶罐装啤酒，眼角抽了抽，望着眼前似有些不同又似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的郭木兰：“所以说，你被炒鱿鱼了？”
“这叫什么话，我是主动辞职的好不好！”郭木兰不满纠正，“明天我就走了，去外地进修充电一段时间，回来备考检察口的职务……所以这算是践行酒，怎么也得给点面子吧？”啪的拉开拉环，将一罐啤酒推来。
啧，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郭木兰家里的决定，搞出这么大个新闻出来，是该出去避避风头的。另外，记者这行当肯定也不敢让她继续待了，不过话说回来，要真给她考上了，检察口的职务，这确定不是在强化升级吗……心里如此猜想着，表面上唐朝果断摇头：“不给，你又不是一去不复返，这理由牵强了点。”
“会不会说人话，什么叫一去……”郭木兰嗔怒瞪来眼，随即竟然没像以前那样一撩拨就跳脚。歪着脑袋想了想，“那就换个理由，嗯，还记得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我们喝得那顿酒吗？”
“不记得。”唐朝想也没想再次摇头，这自然是假话，他还记得那次喝完酒后顺手锤了某老牌杀手一顿呢，可惜没锤死，当然结果还是死了。
“别闹。”郭木兰却是已经陷入回忆当中，笑了笑，“说来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啊，一晃一年就过去了。还记得我那时候真的很沮丧，你安慰我来着……”
唐朝面无表情：“那你一定是喝多了。”
“我喝多那是后来的事情，不对，你能不能别打岔！”终于，忍不了的郭木兰扬了扬拳头，以示警告。
唐朝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真是的，思绪都被你打乱掉了，我想说什么来着……唔，现在想想这一年的经历，当时说的跟天王老子姓也要拉下马来，真的是太幼稚了，想得也太简单了……还好，到现在算是侥幸成功了，虽然成果还是被人给利用了……”
也不知是否真是被某人打乱了思绪，还是郭木兰本身的思绪就挺乱的，亦或者想说的东西太多，显得有些凌乱。
“哈，这个你不知道吧，我那篇报道没那么大影响力的，后面跟进的才是重点。那些人可比我厉害多了，要证据有证据，要数据有数据，要煽情有煽情，什么都没有的还可以编造，怎么夸张怎么来，怎么吸引人怎么搞，一看就是出自专业人士之手，背后肯定是有预谋推动的……本来我觉得自己该懊恼沮丧的，就像上次那样，不过后来想想就释然了。一年前，我被人当枪使发了报道，一年后我先发了报道，后被人利用，这算是一种进步吗？哈……”
摇头失笑，“开个玩笑，其实这些都是无所谓的，我只是客观的将事实报道出来，这也是我的职责，如此而已。至于别人怎么想，我管不了，也不纠结啦……我爸因为这事把我骂得好惨，不过最后他无意说的一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你觉得呢？”
唐朝眉头挑了挑，看着面前依旧元气满满、英气十足的郭木兰，终于意识到自从刚才见面时总感觉有哪里不同的地方，便是身前这位眸中多了抹从容且坚定的神彩。
这还自主进化了……好吧，也能想得通，虽然郭木兰提起这一年经历，只是一语带过，但这里面具体有发生什么，又面对过怎样的困局窘境，想来就知不简单的，只从那次工地旁的无意偶遇，被十几名三江帮人士追杀就可见一斑。
不得不说，抛却唐朝寥寥两次出手不谈，这位能活蹦乱跳直到现在，也是真的命大。
“喂，和你说话呢。”看着唐朝怔怔出神似在发呆，郭木兰不满晃动手掌。
随手拍开，“不是你让我别打岔的嘛……好吧好吧，我觉得，嗯，你终于成熟了，不容易啊！”点点头，神情感慨，唐朝一副看着自家倒霉孩子长大成人的老怀甚慰模样。
英气剑眉瞬间竖起，不过随即还是忍了下去，郭木兰抓起罐装啤酒，示意了下：“类似的事情，差不多的境遇。上次我们喝白的，这次喝啤的，也算是有始有终，这理由总可以了吧！”
唐朝想了想，勉为其难的拿起啤酒罐：“行吧，看在那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份上，来。”
“哈！”郭木兰大笑碰杯，颇为豪迈的仰头灌下，吨吨吨，约莫十几秒时间，竟是将一整罐啤酒完全喝尽，抬手抹了下嘴角酒水，“痛快呃？”
瞪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收银台上满满当当的啤酒罐，视线上移，再看向神色淡定的唐朝，瞬间爆气了：“不是你行不行啊！我都喝完了，你看着不动？！”
“我喝了啊，一口。”
“……”
嘎吱，空酒罐在郭木兰手里扭曲变形。唐朝一脸无辜，仿佛这才明白了什么，恍然摊手：“你也没说一口气喝完啊。”
“我……”
“现在说不算啊，喝酒这种事情讲究缘分的，现在缘分尽了。”干脆打断，唐朝老神在在。
深吸了口气，“好！好！好！”咣当，郭木兰扔掉啤酒罐，探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张折叠起来的报纸，灰不溜秋的，油墨味道浓烈，应该是张下期发行的样板报，打开，指向右侧，手指敲打纸面，空空作响。
唐朝低头扫眼过去，不由怔了怔，是唐韵琴榭的广告，里面几张照片依稀是郭木兰上回过来拍摄的内容，排版还挺精致，上下占了整整一个版面，她倒还记得这事……
咬牙切齿，“电视台那帮混蛋巴不得我趁早滚蛋，尤其是那个秃头主编，就差跪下来求姑奶奶我了……这是我最后一篇报道，也算是我离职条件之一，这缘分够不够！”
话音未落，桌上啤酒神奇消失，仰头若鲸吞，短短几秒钟后，郭木兰还未反应过来，嘎吱，空酒罐捏揉成团，吧嗒一声，落在收银台桌面上，弹了弹。
一挑大拇指，唐朝满脸郑重：“老板大气！老板前程似锦！”
“……”
…………
329章 突然地惊喜
“哇，这家琴行真的不错哎，就在我家附近，我竟然一直没发现？”
“对啊对啊，我还以为报纸上都是骗人的呢，这风格我喜欢。”
“啊快看快看，那是楚枫雅的宣传照吧？没有对外公布的，还有签名！快帮我拍照……”
……
压抑着激动嗓音，叽叽喳喳宛若麻雀鸣叫的动静来自于一群小姑娘，十六七岁高中生模样，活力满满。当然也不都是没什么消费能力的学生，店内更多的还是成年人，有的是家庭活动大人带着小孩，有的是单独过来，前者目标要稍微明确一些，或对着墙上的某件乐器评头论足，或低声合计商议价格，后者就要显得散漫许多，四处走动游览，像是观光……
不管是做什么，总归是有些动静的，如此，唐韵琴榭一反开业至今冷清也文艺的氛围，变得颇有几分顾客盈门的意思。
这改变令站在大厅里的唐朝有些无所适从，今天周六，没什么事，他本来想过来咸鱼一天的，但现在，左瞅瞅、右看看，一时真不知该招呼哪个客人是好。
生意陡然好转自然是有原因的，便是昨天那份岭江现代报的功劳。11年的传统媒体尚有些余威，尤其是老牌本地报纸，深入人心。郭木兰虽然已经走了，去外地进修，但她所发的最后一篇报道，或者说是广告，却在不断传播着影响力。
唐朝那瓶啤酒真没白喝，郭木兰对于这事确实是上了心的，头版头条、占据整整一个版面且先不说，再看内容配图，无一不是恰到好处，精美详实，极尽赞美之能事，专业素质那叫个过硬！
所以，也就有了眼下这等热闹场面。
站在原地想了想，唐朝还是走回收银台后面，坐下，默默将个概不还价的三角提示牌拿出来，放好，摆出一副随缘开店、佛系买卖模样。
没什么好招呼的，唐韵琴榭的目标群体极为明确，本就不是做小白生意的，当然钱多的例外。懂行的基本不需要多加介绍，毕竟唐朝也没打算耍什么销售技巧忽悠人，就是一分价钱一分货，明明白白摆在台面上，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欢迎下次光临就好。
饶是如此，买卖还是陆陆续续开张了，不算多，至少相比起进店客流量来说，比例委实有点低。
这属于正常状况，一个还是因为不算亲民的价格，土豪没那么多的，哪怕是为了孩子也得综合考虑下成本不是，至少也得回去再商量下。二就是广告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如此，看热闹的永远比实际购买的要多得多。
当然，只要基数上去了，成交量自然而然就会提升。
所以哪怕不买只是单纯看看，唐朝也是欢迎的。因为开店做生意这种事情多少有点玄学成分的，主要体现在人气方面，做过买卖的都知道，两家摆在一起的水果摊，所卖水果品种质量大致相仿，没什么差别，但如果先过来的客人选择其中一家水果摊，那后续的乘客多半还是会选择那家，即便是要等着排队结账，而不是旁边那家没什么人的。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才会有些做买卖的，不去考虑如何提高商品质量、服务态度等等，反而是花重金去请所谓大师摆个什么风水局，妄图走捷径日进斗金……
叮铃铃，“哟，生意不错啊，看来我是白担心了。”熟悉嗓音传来，唐朝讶然抬头，一身便装的钟婉清笑吟吟站在柜台前，“清姐！怎么过来没先打声招呼呢，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钟婉清闻言衣服穿少了似的搓搓手臂，表情嫌弃：“咦别给我整这套啊，假里假气的！”
“哈哈，这不是显得热情嘛，你要不喜欢我换个就是了……来啦，随便看啊，那个忒忙，就不招待了。”
“小唐啊小唐，你这、哈哈哈……”
开了几句玩笑。钟婉清是来附近办事的，同事和车子都在外面呢，也是临时想到便过来瞧瞧。看着她这一身便服，应该是交巡警过度结束顺利回到原来岗位了这位虽然也是谢家人，但关系隔得着实有些远，最近的谢家风波是牵扯不到她身上的。
来都来了，自然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
大致转了转，没怎么挑选，钟婉清便抱走了一架价格接近五千的古筝。说是买来给领导家小孩用，也就是送礼。这自然是玩笑话，唐朝也没矫情的刨根问底，主要这位真不是个缺钱的主，哈雷机车都能随手送人……记下人情就行，直接包装刷卡、打单据。
不过，在按下收银系统的回车键后，唐朝却不由一愣，台式电脑显示屏上出现个大大的黄色圆脸表情，黄豆大小眼睛眨巴眨巴，有点猥琐的样子。旋即，陡然张开血盆大口从左到右、从上直下，短短呼吸间就将屏幕页面全部啃光，电脑就此黑屏。
收银电脑是双屏的，柜台外还有个小屏幕，主要是给客人看系统内乐器标签价格的，示意透明没耍花招。所以钟婉清也看到了这幕，脱口而出：“贪吃蛇病毒！”
“啊？”唐朝闻言不由微怔，病毒是没有疑问的，但贪吃蛇这个代号……是形容方才啃页面的动作吗？别说，还真挺形象的。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嗯，大概在一个礼拜前，出现的新型网络病毒，全称叫贪吃蛇。”钟婉清解释道，“主要针对的是企事业单位的内部系统，比如旁边不远的博物馆，前两天就中过招，呵呵，也幸亏是博物馆，没造成什么经济损失……因为刚出来不久，目前也只在岭江范围内有所发现，技术科那边判断危险等级不是很高，还在追查当中……”
稍顿，看着黑屏摇了摇头，“你这台收银电脑恐怕暂时用不了了，听说恢复起来挺麻烦的。”
“这样啊……没事，我有备用的。”
唐朝没有过多纠结，干脆拔掉电脑线头，请钟婉清帮忙看下店，从后面储藏室里搬出一台备用的收银电脑，安装连接，将发票打印出来。
一点小插曲，没有影响。随后也没寒暄几句，应该是还有任务在身，钟婉清抱起古筝干脆闪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熟悉的雷厉风行。
接下来整整一天时间，唐朝基本都待在收银台里，店内客人络绎不绝，来来去去，基本没个闲的时候，倒是不好再去咸鱼磨刀、研究他的手工吉他。
直到接近傍晚时候，约莫五点半钟光景，唐朝早早将停止营业的招牌挂出去，然后合算了下一天的流水，居然打破了开业当天的营业额，撒花、撒花……主要还是钟婉清买的那把古筝，如果刨去这单不算的话，其实是没有打破的。
成交单量倒是极其喜人，远远打破了开业当天的最高记录，虽然买的大多都是些小物件，或者干脆就是配件。比如楚枫雅的粉丝，那群高中小女生，在店内忙碌合影拍照搞了大概两个钟头，最后一个家境不错的小姑娘买了把笛子……也不错了，至少借着这波春风，把琴行的影响力小范围扩散出去是没问题的。
跟脚，算是扎稳了，接下来就是慢慢挖掘市场潜力了。
当然，要是每天都能有这样的盛况，那就更好了……唐朝乐呵呵的想着，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广告的影响总会过去的，尤其是传统媒体，还是在当今这个快节奏社会里，一切有形无形的东西保质期都短的可怜，能轮到一回风口已经很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简单打扫下，唐朝锁好琴行大门，跨上哈雷机车离开。
不是回江月公馆，而是去看望前同事，也就是木灵，这念头其实早就有了，之前帮钟婉清抓飞车贼时也聊到过，只是总记不起来，今天再次看到钟婉清后又想起这事，便不打算再拖延。
疾驰了约莫二十几分钟，六点左右，漫天晚霞下，唐朝骑车来到个普通小区。
这就是木灵所住的地方，旁边就是熟悉的百草街，当然百草事务所是没了，过来时有望了眼，变成个房屋租赁中介，两名白衬衫员工蹲在门口抽烟闲聊，倒是有点像以前钟婉清和老卫的做派。
在门口附近找了家水果店，称上几斤橘子，想了想又多拎个柚子。登门拜访嘛，空着手不礼貌的。
木灵家的具体地址，唐朝是知道的，上次钟婉清告诉过他，在小区里稍稍转悠了会，很快找到所属单元楼。走到楼下时，唐朝掏出手机，想着先打声招呼什么的，不过旋即就打消这念头，准备来个突然的惊喜。
有了这样的想法，唐朝来到三楼木灵家门口时，抬手按住猫眼也就理所当然了，咚咚咚，敲门。，没人应，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应。
怕不是又戴耳机打游戏呢吧……唐朝有些无语的咧了咧嘴，屋里肯定是有人的，因为刚才能听到些许动静，不过现在是没了，咚咚咚，加重力道，再次敲门。
终于，屋内传来回应，“谁啊？”是木灵的嗓音，透过防盗门有些颤巍巍的。
唐朝想了想，稍稍改变下声线，粗声粗气：“咳，社区查水表的，麻烦开下门。”
屋内静了静，陡然间，咣当巨响，好似不锈钢水盆砸在地上的偌大动静，紧跟着又是一串后续轻微杂响，唐朝闻声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又敲敲门，“你还好吗？喂……木灵？喂……”
恢复正常声线，接连叫了几声，然屋内再无回应。
什么情况？唐朝愣了愣，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时耳廓微动，下意识抬眼看向一旁楼道平台窗户，稍顿，有些迟疑的拾阶而上，推门灰蒙蒙的外窗玻璃，探身出去，向下一看。
三楼，大概是卧室位置，一条用窗帘床单简单打结行成的布条绳索，从窗户口垂下，能看到长度明显不够，只能到二楼稍稍往下一点的高度。
但正爬上窗棂的一道娇小身影，显然是顾不上这些小细节了，背过身来，双臂搭着窗台，双脚悬空不断抵着墙壁，慢慢下滑，旋即小脑袋抬起，探手准备抓住布条，却恰好与斜上方怔怔看来的唐朝打了个照面，
“……”
四目相对，彼此无言，壮美晚霞亦是无声，场面陷入极其诡异的静谧当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呀呀不知名鸟雀在电线上振翅长鸣，终于打破了这几乎凝滞的气氛。
“木灵？”
“唐唐唐……唐朝？”
迟疑挠头，再次打量了下：“你在……干什么？”
“我，呵……我在……呵呵……我在锻炼身体呢！”
“哦……”
唐朝恍然大悟，随即场面再次沉默，不过这次沉默并没持续多长时间，努力扒拉着窗台，木灵陡然瞪大了双眼，如梦初醒般仰头看来，“刚才敲门的是你？！”
“呃……”唐朝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的收回探出的上半身，一脸迷茫：“什么敲门？我刚到啊。”
演技毋庸置疑，但关键是眼下这状况没发挥空间啊。木灵是有点脱线没错，但智商绝对是不低的，不然也没法在网络中纵横逍遥，到处薅羊毛。
“唐！朝！！！”
咬牙切齿怒吼，声震四方，惊飞大片鸟雀，
“在呢在呢。”唐朝下意识一缩头，又讪讪探出来，“那个，我们一定要这么谈话吗？要不，你先上来？我还给你带了水果呢。”
“你等着！别走！你等我上去的！”木灵嘴唇在哆嗦，手臂也在哆嗦，然后尝试几次支撑，也抓着布条绳索挣扎了几下，最后，原地没动。
她好像上不来了……这……
意识到这点，木灵霎时傻眼了，下意识向下看了眼，临空身躯顿时一麻，因为方才那声尖叫，四周人群正仰头向这边看来，逐渐有了靠拢围观迹象，
“别往下看，我去开门！”
“别……来、来不及的……小区开锁师傅下下下……”
话音未落，一只手臂从窗内伸出，“把手给我。”
“下班了……呃？”
…………
330章 拜访、再见
晚霞透过窗户玻璃照进这间面积不大的外厅里，长条沙发，唐朝和木灵分坐两端，视线没有交集，彼此沉默无言。
面前茶几桌上放着几本杂志，关于美容瘦身和服装搭配，更多的是纯英文封面，网络计算机领域内的专业期刊，还有遥控器，几只颇为卡哇伊的杯子，当然还有刚放下的一袋橘子和柚子……毫无疑问，这显然是抵不上坏掉门锁以及扯下的窗帘床单价值的。
气氛，有点尴尬。
这是必然的，好吧，这次突然拜访从效果来看无疑是失败的。惊喜肯定谈不上，惊吓倒是妥妥的……
唐朝也没想到一时嘴贱开个玩笑，会整出这么大动静，跳楼都来了……讲真，他心里已经在酝酿告别说辞了，家里水管是时候再爆一次了。
至于另一边木灵的沉默，那就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来是挺生气的，也该生气，但最后人家救了她一把，更关键的是冷静下来后，她发现自己没法解释方才举动的动机，典型的做贼心虚没得洗啊……
就在气氛愈加滑向诡异时，一阵手机嗡嗡震动声忽然从唐朝身上传出，也顺其自然的打破了尴尬氛围，唐朝极快掏出手机，也没看是谁打来的，干脆接起，
“喂？哦，我现在在外面呢，不忙……好的，我知道那地方，那你们先逛着，我待会过去。”
简短说完挂断，拿着手机，唐朝不禁挑了挑眉，最近找他喝酒的人有点多啊。
电话是谢薇打来的，约晚饭，地点却在个清吧。当然不只是他们两人，还有糖豆童鞋，今天周六小姑娘原本是要和他一起看店的，结果一大早就被谢薇接走了。
“喝点什么？”借着这通电话，木灵仿佛终于意识到这是她家，而面前的这位前同事是客人，起身状似不经意问道。
“随便，我不挑。”
“橙汁、酸奶？我这只有这两种。”
“那就橙汁吧。”
看着木灵穿着拖鞋踢踏踢踏的走向厨房，唐朝呼了口气，摇摇头，习惯性观察周遭环境。典型的单室套房型格局，一目了然，面积不大但够用，家具摆设该有的都有，装饰风格是小女生喜欢的温馨可爱风，没什么特别。
唯一有些显眼的，就是大厅一侧大概做办公用的角落，摆了好几台电脑，笔记本和台式的都有，电线、网线、插排众多，瞧去有点杂乱。另外还有一扇大大的木柜，里面摆的并不是书籍，而是成排成排各种各样的玩偶玩具，哦，专业说法应该是动漫手办。
正观察时，滴滴锋鸣声忽然响起，靠近外侧的台式电脑显示屏亮起，出来个纯英文弹框。唐朝瞥去眼，不由微微一怔，收回视线。木灵拿着两杯橙汁从厨房走出，也看到了那台亮起的电脑，眸中闪过一抹喜色，又瞬间隐去。
“给。”
“谢谢。”唐朝接过橙汁，礼貌道谢。
木灵摇了下头示意不客气，走过去敲下键盘，显示屏又暗淡下去。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避讳唐朝的视线，一个对于电脑只停留在扫雷、蜘蛛卡牌等自带游戏的电脑小白，也不需要避讳就是了，当然这是木灵自以为的。
实际只刚才一瞥，唐朝就发现了点有趣的东西，今天上午才看过的黄色圆脸标识，贪吃蛇病毒。
哦，不要误会，这不是说病毒是木灵搞出来的，实际状况应该是后者正在尝试破解这个病毒，方才的锋鸣弹框就是成功分析病毒结构的提示音。
见猎心喜吗？
这是很有可能的，黑客对于技术的推崇追求向来是极其狂热的，甚至为此越过危险禁区边界也在所不惜。比如某个将fbi内网当自家后花园逛的摩洛哥小胖子，妥妥的作死行为，但享受的也就是这种成就感，世俗的条条框框在这些人眼里很可能都没有一条代码来的可爱。
或许回去后可以考虑入侵下这边的电脑，这样等到这边破解掉贪吃蛇病毒后，就能直接拿来修复收银系统了，也省去自己再费番手脚……如此暗搓搓的想着，唐朝看着面前的杨白劳，啊呸，木灵，和颜悦色的开始寒暄。
随后的聊天场面还是很正常的，网瘾少女就是这么个性格，现实环境里的交际范围比某杀手还要来得狭窄，也没想过扩大什么的，有丰富精彩的网络世界足够了，基本不与陌生人交流，但若是熟人朋友的话，那就会展现出极大的主动热情，完全不用引导话题，自顾自就能说个半天，竹筒倒豆子般滔滔不绝。
唐朝这个前同事，对于木灵来说，无疑是属于熟人朋友范畴内的。两人聊聊百草事务所，以前的工作，还有钟婉清、老卫他们的近况等等，氛围相当不错。
当然，对于之前跳楼的事情，两人都很有默契的绝口不提，就当没发生过。
大概一刻钟后，唐朝适时提出告辞，木灵也没有客套的说留饭什么的，她完全没想到这层，当然说了唐朝也不会答应就是了，还得赶饭局呢。
“留步、留步，不用送的，太客气了。”
“啊？我下楼扔垃圾的。”
“……再见！”
看着头也不回走下楼的唐朝，木灵拎着垃圾袋站在原地，正要跟下去，回头关门的时候看着崩坏的防盗门锁，嘴唇不由嘟了嘟，放下垃圾袋，拿起电话，
“喂，门窗店吗？我要投诉你们！防盗门装的一点都不结实，一撞就烂了……我不管，你们要负责……重装？那我要换最好的防盗门！加钱？可以，但一定要最好的……”
……
离开木灵家后，天色渐晚，唐朝一路飞驰，只用了短短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便驶进繁华市区中心地带，最终抵达个喧哗拥挤街区。
一眼望去，车流如梭，行人如织。基本都是年轻人，打扮时尚的饮食男女，此外还有为数不少的歪果仁，各个国籍的都有，不像在别处跟个猴似的被人围观瞧稀奇，在这里他们坦然自若的行走在人群中，引不起什么注意。
这里是岭江市内最为出名的酒吧街，一条宛若后巷的长长街道，左右基本全是各种风格的酒吧。
谢薇所说的清吧位置在稍稍安静些的街道深处，唐朝找到后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周围找起了室内停车场，来这种地方喝酒是免不了的，哈雷机车显然是开不回去的，得放好明天来拿。
搞定后，唐朝走向那间清吧，门口有服务生相迎，报出谢薇名字，跟着往里面走，内间光线稍暗，耳旁是舒缓的爵士旋律，有点年头了，应是来自于某张老式唱片，醇厚且独特的唱腔宛若潺潺小溪在虚空中流淌，听着颇有质感，整体氛围营造的还不错。
扫眼周遭，前方带路的服务生还没有带到，唐朝便在个角落隔间里看到了谢薇和小姑娘两人，还有个身躯壮硕的外国男子，棕色短发，站在卡座外，手里拿着酒杯和谢薇说着什么，貌似搭讪有一会了，谢薇摇摇头，同时眉头微皱。
气氛有点小僵持的意思，这时一名戴着眼镜身形高瘦的外国男子走来，似与那棕发男子是同伴关系，搂着肩膀将其劝离，正好与走来的唐朝擦肩而过。
侧身让到一旁，看着那有些郁闷怒气的棕发男子大步走过，视线无意识落在其脖颈左侧耳后位置，衣领遮掩下，晦暗光线中，某个隐隐约约的纹身一闪即逝……脚步微顿，唐朝神情怔了怔，缓缓回头望向那两名外国人。
“哥，这里、这里。”
“哦，来啦。”答应着小姑娘的呼唤，唐朝回过神来，再次看了眼那走到吧台附近坐下喝酒的两道身影，摇摇头，嘴角扬起笑意，回身走向卡座。
…………
331章 辞职
幽暗迷离光线，悠扬婉转旋律。
“……真的有那么多客人吗？木兰姐的报道这么厉害呐？不行我明天一定得去看看，毕竟形象大使嘛，嘻嘻……哥，那咱们琴行是不是就火了？”
“那必须的，亚洲首富可能够呛，岭江首富指日可待啊！”
“哈哈，哥你又逗我。”
角落卡座里，兄妹俩头碰头笑得没心没肺，就像两只提前完成了过冬储粮大计的松鼠。谢薇坐在对面旋转着手里的透明高脚杯，看着这一幕也不由轻轻浅浅的笑着，眉间笼罩愁云瞬间散去不少。
哦，顺便说一句，谢薇的调查流程已经走完，实际在前两天就全部走完了，与至今仍然音讯全无的谢正英夫妻俩不同，谢薇接受调查的时间前后一共只持续了短短三天。
整个调查过程十分轻松，人身自由也没有受到限制，甚至都没有在那招待所里过过夜，每天抽出一定时间接受问询，解释清楚后就可以离开……虽然从名义上来说，谢家的这次风波，原本就没有针对她的实质指控与证据，只是配合调查而已，但相比起其他同样配合调查却被严厉限制各种出行的谢姓族人来说，谢薇所受到的待遇无疑是极其宽松，甚至是不正常的。
于是在调查结束后的这两天，谢薇基本都待在谢家老宅，面对着长辈们的各种询问，一遍又一遍的讲述着调查经过。谢家上下分析来分析去还是没分析出个眉目来，不过都觉得这是事情在往有利方向转变的征兆，受到不小鼓舞。
可能唯有当事人谢薇隐约明白点内情，调查前那个姓宗的队长临时过来坐坐的事情，她没和家里面讲，同时她也不觉得宗清真的就是临时过来坐坐，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事的，关于他的……当然，这些东西，谢薇就更不可能和家里面讲了。
不过她也没打消掉族人们积极乐观的心态，如今的谢家，是需要这么个好消息来鼓舞心气的。
外人可能尚不太清楚，但自家人知自家事，谢薇自然是清楚谢家当下境况的。这次的强风骤雨，已经严重到动摇谢家根基的地步了，虽然最终的结果还没出来，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下坡路已是必然，让出岭江老牌家族头把交椅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事实上，就从大哥出事到至今短短的大半个月里，谢家所属的大大小小企业，尤其是以旁支族人的产业最多，一夜间遭到破产清算甚至连夜躲债外地、或者来谢家老宅寻求帮助的屡见不鲜。以前这些企业族人仗着谢家的牌子，什么单子都敢接、什么贷款都敢拿，空头支票随便开，现在谢家上层出了问题，没了庇护，一切也就暴露无遗，瞬间雨打风吹去。
当然，就此连根拔起也是不可能的。谢家还没那么脆弱，实际就算最坏的局面出现，谢家，尤其是谢家直系，依然会是那个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庞然大物，确保族人富贵一生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若只是为寻常一世富贵的话，家族又何须潜心发展这么多年呢？原本就足够的啊，完全不需要转型什么房地产，三哥也不用剑走偏锋最终把命送掉……
说来说去，还是个利字。
而如果说这些经济利益层面的损失，谢薇还能忍受的话，家族内部关系的变质，或许才是最令她心寒的地方。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变了，原本和睦相处、欢聚一堂的家族氛围再也瞧不见，有的只有无尽的争吵、攻讦、焦躁，还有小孩的哭喊声后者通常会令大人们更为烦躁，轻者被骂上一顿，重则被直接按在地上打一顿，哭喊声也就更大了以前因为顺风顺水的发展态势被压下的各种丑陋、污浊、不堪等等，就像大雪纷飞后的艳阳天，全部被搬到台面上来，争吵不断升级，分家产的闹剧时时刻刻上演……原来雅致厚重的谢家老宅，现在就像是一座鸡棚鸭场，吵杂混乱，臭不可闻！
所以，即便是周末，即便她没有因为调查被限制人身自由，她还是没让糖豆回谢家老宅……现在看来，这是个明智的决定。
“小姨……小姨？”
“嗯？噢……不好意思，有点走神，你们说到哪了？”回过神来，谢薇对着小姑娘歉然点头。
唐朝看着她眉间的郁结愁思，心底暗叹了声，谢家境况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但这种事情外人真没法插手，只能说福祸无门、惟人自召……有意岔开话题，举起酒杯轻松笑道：“哈，我们在为琴行的光明前景干杯呢，小姨你也来啊。”
“当然，我也是琴行的一分子嘛。来，干杯！”谢薇闻言笑着举起酒杯，还特意冲着唐朝点了点头，“之前事情比较多，琴行那边我也没关注，你辛苦了。”
“额，应该的，我也是老板来着。”
“哈，是这个理。”
“还有我，琴行门面担当、形象大使！干杯干杯”
小姑娘欢快声调里，两只浓度较低的酒水杯和一个果汁杯轻轻碰在一起，磕的悦耳轻响，三人都是一饮而尽。随即视线交汇，不由都笑了起来。
放下酒杯，谢薇侧着头稍稍沉吟了下，嘴角微扬：“本来不想这时候说的，不过既然现在气氛这么好，那我也说个事。嗯，我辞职了，今天上午正式递交的辞呈。”
“……”
桌对面，兄妹俩眨巴着眼睛，半张嘴，很好诠释了什么叫做目瞪口呆。谢薇见状不由笑了：“哈，你们这是什么反应，不该为我高兴吗？”
稍顿，再道，“十年、还是十一年？毕业后我就进了银行，中途没换过别的，从底层员工做起，一直工作至今，现在终于才得以脱身出来。”轻叹摇头，神色间多少有些复杂感慨，不过大抵还是轻松居多，不似作伪。
靠！就知道……回过神来，唐朝不由咧了咧嘴，是的，过来时他就有点奇怪，以前谢薇约饭的地点大多是在各式各样的餐厅，今天却忽然转到清吧里来，还把未成年的糖豆给带了进来，原来根源在这呢。
抄起酒瓶，利落倒满酒杯，站起，看着有些愕然的谢薇，唐朝一脸郑重，“啥都别说了，我懂了。不就是借酒消愁嘛，我干了，你随意，今天我们不倒一个不算完！”话落仰头，吨吨吨。
“呃……等等，怎么就成借酒消愁了？哈哈，别喝了……”谢薇连忙起身，哭笑不得的拽着唐朝胳膊。
唐朝这时已经把酒喝完，故作迷糊挠头：“啊？今晚的节目不是一醉方休吗？”
“什么跟什么啊……嗯？”灵动眸子狐疑看来，谢薇到底还是聪慧的，唐朝的浮夸演技只能瞒这一小会，反应过来后瞬间也就明白了什么，不禁嗔怪瞥来眼，“耍宝！”
“嘿嘿……”唐朝坐下嘿笑不言，岔开了话题，“小姨你有没有想好以后做什么？”
谢薇似笑非笑看来：“怎么，琴行不欢迎我？”
“哪敢啊，要是小姨你来开店，我去扫地都行，这不是庙小容不下大佛嘛。”
“哈，小唐啊小唐。”谢薇失笑摇头，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道，“就这个反应能力，只要再肯上进一点，哪怕就那么一点，你也当有番不弱成就的。”
唐朝继续嘿笑，没接这茬。
“新工作吗……不知道，还没想呢，大概会是家族里面的事吧，躲不开的……”
“没事，小姨，不管做什么，我都相信你是最棒哒！”挥舞着小拳头，糖豆小迷妹上线。
“哈，好的，就冲这句话，我也不会让你失望。”洒然一笑，镇定从容自信且强大的气场显露无疑。
这也就是谢薇，没换过工作，不代表就做不好新工作，实际上就算完全抛开谢家不谈，谢薇如果有表露出就业想法的话，多得是金融机构集团公司的重金聘请。
事情说开，接下来就是喝酒吃小食了。
闲聊中，能明显感觉到谢薇是真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过辞职的念头倒是一早就有了，大概是在之前谢正华不断要求她批准贷款申请时产生的，到得谢正英出事的时候，抵达了顶峰。但那时候她真没法提出离职，倒不是怕银行里传闲话，纯粹就是家族内部决议所致，动荡不安的谢家不想再失去这么个金融支点，尤其是在谢薇多年打拼身居高位的情况下。
换而言之，这次的配合调查，给了谢薇脱身机会。
当然，还有些别的辞职原因，那是醉酒状态下的谢薇无意说出来的，
“知道吗小唐，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如果之前正华成功了，一切尘埃落定，那我还会不会将这事情给原原本本抖落出来……我想了好久，也问了自己很多遍……呵呵，想知道答案吗……你那么聪明，应该也猜到了吧。是的，不会，我很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你看，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为了家族，为了亲人，我竟然可以做到这地步……哈，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谢薇，你一定要辞职……”
…………
332章 我最近没惹到谁吧……
谢薇的酒量，唐朝大致是清楚的，他们曾分着喝完过一瓶红酒，酒量还算不错。
但喝酒这种事情不是光看酒量的，还有一项重要影响因素便是情绪，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就是这样的道理，谢薇今晚的情绪无疑是不如往常稳定的，即便有兄妹俩的插科打诨，到得最后，她还是喝多了。
当然不至于到烂醉如泥的地步，谢薇的神智还是很清醒的，只是行动有些不便而已。不过到这地步，今晚的活动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唐朝打电话叫来专职司机梁哥，后者就在附近，白天载着她们逛了一天，随即拿起谢薇手提包，跟在彼此搀扶的两人身后，走向清吧门口。
熙熙攘攘人群里，吧台附近，唐朝再一次看见了那两名外国人，他们并没有离开，实际上对于惯常泡吧的人来说，这会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如唐朝他们这般喝完就走的反倒是异类。
对方先将目光投来，那名身躯壮硕如熊的棕发男子，目光同样犀利，即便坐在吧台座椅上背对着，灯光晦暗，但在唐朝三人从旁经过时，他还是半转身从人群里精准捕捉到了他们……唐朝无意抬头，视线对上，不轻不重怔了下，就是那种看到外国人的新奇惊讶。随即点点头，露出个友善笑容。
这显然是笑给瞎子看了。
棕发男子的视线先落在面庞红晕愈显魅力的谢薇身上，目光不由流露出几分遗憾，随即才顺带瞥了眼唐朝，似轻哼一声，嘴角下撇，扭头转过身去，一副不屑与踩狗屎的小白脸交流模样。
貌似误会了什么啊。
唐朝眸光微闪，没介意，这会的关注重点也不是这个，而是趁着棕发男子转头间隙，再次看了眼对方脖颈左侧位置，一个微型的怪兽纹身，牛头人身，手提锁链巨斧，一闪即逝……嗯，之前没看错，还真是这玩意……
那怪兽叫弥诺陶洛斯，希腊神话中的魔物之一，喜吃人，尤其是儿童。额，顺带吐槽一句，不管是中西方神话故事，里面好像都不缺少这种喜欢吃童男童女的怪物，也不知道为什么？
扯远了，这里不是在讨论怪兽文化，这种不算常见的纹身，在地下世界往往是和一个代号联系在一起的，一个听起来比较挫的代号，食人牛，奥康纳。
当然奥康纳本人更喜欢别人叫他牛头怪，好吧，这代号其实也没酷到哪去，但他是北美顶级杀手，百大杀手榜单中狠人，隶属于欧美区最大的地下势力组织，威狱神庭！
哦，别误会，眼前这棕发男子并非奥康纳，这点唐朝是能确认的，虽然前世他和奥康纳也没打过什么交道，但某个老友和对方交道还是蛮深的，这个后面再说，倒是知道欧美那边有不少崇拜奥康纳的家伙，在身上也纹了这么个东西……
相关思绪在唐朝脑中过了遍，随即也就抛开了，对方的身份、来历、意图等等，他并不感兴趣，要说起来他对于方才联想到的威狱神庭倒是有些怨念，或者说是过节，前世他主混欧美区的嘛，不过那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
扶着谢薇走出清吧，在街边没等一会，梁哥将车开过来，奥迪车，之前那辆黑色大奔在绑架时被墨菲杀手开走了，当时倒没想起来问问，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清吧内，“我开始讨厌这个国度了！”一饮而尽，杯口朝下，棕发男子反手盖下酒杯，面无表情道。
“哈，承认吧，巴利，你就是魅力不够，你的肌肉让她们感到害怕，这和在哪个国度并没有任何关系。”戴着眼镜的男子方才并没有转头，但显然是有注意到身旁同伴动静的，此时不由幸灾乐祸大笑。
“不，是环境的问题！”棕发男子明显不认可同伴的观点，颇为厌恶的看着周遭晦暗灯光下显得文质彬彬的人群，轻哼了声，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我就不该听你的来这种无趣地方，我现在得去真正的酒吧找点乐子，一起？”
摇头，“算了，那种地方太吵了，你知道的，和职业黑客的气质不是很搭，再喝两杯我就回去了。”
“那么，回见！”
“等等。”戴眼镜男子不着痕迹的扫眼左右后，稍稍凑近道，“或许我该提醒你，巴利，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轮到你们了，按照计划，明天你们得前往目标附近勘察环境，实质踩点……”
“你到底想说什么？”棕发男子皱眉打断。
“玩可以，别误事。你知道威尔的性格，有时我甚至怀疑他是个真正的冷血动物，就像他的代号毒蛇一样，冰冷残酷，没有一丝人味……但他是这次行动的队长。”
嗤的一声，棕发男子不屑冷笑，转身大步走向清吧门口。见状，自诩职业黑客的眼镜男子耸了耸肩，没有再行劝说，因为他知道对方已经听进去了，或多或少……招手，“再来一杯，谢谢。”
等到服务生倒酒的功夫，眼镜男子好整以暇的旋转座椅，开始物色猎物，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和其他人不同，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是时候放松下了。话说回来，巴利这个肌肉狂眼光倒是可以，刚才那个女人的确不错，可惜已经走了……嗯？
下意识低头，看向腕间手表，一块轻轻震动的电子表，但那当然不会是普通的电子表，不大的屏幕泛着微微红光，宛若警灯闪烁。
有人在入侵他的电脑？
意识到这点后，眼镜男子不由愣了楞，旋即，哈的笑了，起身就走，吧台上刚倒好的酒水以及方才脑中产生的猎艳想法，瞬间消失无踪，或者说，猎物转移了，还有什么比抓住偷溜进自家篱笆墙的小偷更有成就感的事吗？
想来是没有的！
至少在眼镜男子看来，是这样没错。
原以为只是个无聊的日常任务，就像出差，没曾想还有这么个惊喜，他决定在这位不知名同行身上好好找点乐子，那一定很有趣……
※※※
一夜无话，次日周末。
“哥，出门了、出发了……”
一大早，惯例的锻炼早餐后，一只小百灵鸟便等不及的不住叫唤。厨房水槽前，唐朝刚将碗筷收拾好，转头看向门框处，打扮整齐的糖豆童鞋抱着一大一小两只头盔，神情雀跃，不由无奈摇头，
“早着呢，这才刚过八点，琴行一般都九点、九点半开门的。”
“今天早点营业嘛，说不定就能多做一笔生意呢是吧。走啦走啦快点嘛”
“别拽别拽，手上有水……好好好，我换个鞋子总行吧……”
连声催促下，某条被临时打乱生物钟的咸鱼一脸不情愿，要知道往常这时候他都是先歇会、然后再不紧不慢准备出门事宜的。
说来也是自作自受，谁让他昨晚在清吧里讲述琴行盛况的，还加了几分夸张描述手法，这不小姑娘听完按耐不住了，加之今天又没有约谢薇去正式处理辞呈事宜了，到她这个级别的领导层辞职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交接流程还是比较繁琐的，全部走完怎么也得要个几天功夫小姑娘得了自由，便决定摆驾琴行、微服私访。
出了公寓楼，微凉冷风扑面，仍然没感觉出多少入冬肃杀之意，道旁观赏绿植倒是更为敏感些，树叶悄然泛黄，一夜过去，路面多多少少总会铺陈一些，然后被扫到路旁堆积起来，每隔十余丈，或者更远一点的距离，总能看到这么个落叶堆，小土包似的，最后被开着电动垃圾车的物业清洁工逐一铲走。
江月公馆的物业做得还是不错的。沿途碰到锻炼完毕往回走，或者拎着鸟笼棋盘往活动中心去的大爷大妈们，彼此打着招呼，停下来寒暄几句。毕竟在这住了一年多，外加某人老干部的生活习性，小区里上了年纪的，那基本都认识，就算不怎么相熟，见面也能点个头什么的。
习惯是后天性养成产物，却轻易主宰人生。不得不说，兄妹俩现在已经习惯了江月公馆的生活节奏，包括这里面的人和事物。
前段时间谢家爆出问题的时候，唐朝还联系过谢建平，这位现今的状况可算不得好，就像许多谢家产业一样，他的安保公司也受到了不小波及。所以唐朝打了通电话，没有明说，就是试探下，也是应该的，毕竟如果谢建平真缺钱周转的话，那他们兄妹俩自然不能再霸着人家房子不还。
谢建平听出了意思，当时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后连说不用担心，相当自信的表示他还不至于缺一套房子的钱，当然，要是真到那时候，一套房子也不顶用就是了，所以让兄妹俩安心住着，想住多久住多久。
话说到这份上，唐朝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好吧，其实从本心上来讲，唐朝也不想随意搬家的，倒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有点舍不得家门口不远的临.江月亮湾，那可是块风水宝地，用过的都说好……
走到楚枫雅的别墅车库前，带明星好像不在家，当然就算在家没必要敲开门打招呼，车库钥匙唐朝有的，打开后推出哈雷机车，兄妹俩正式上班去也。
半个钟头，也就是八点半的时候抵达唐韵琴榭，这时间点对于某人来说实在太早，但实际情况是街面上除了做特殊生意白天不开门的足浴按摩店外，其余商铺有一家算一家，基本都营业了。
小姑娘跑去开门，唐朝在路边支好机车的时候，一辆公交车驶过，街道对面出现道熟悉僧袍身影，可不就是大渡小和尚。
从外面刚回来的样子，僧袍下摆还有些许露水未干痕迹，沿着街边向博物馆小门走去，中途若有所觉，偏头看来一眼，见是唐朝，顿步微笑，转过身来，双手合十，隔着街道遥遥施了一礼。
唐朝见状合了下手掌，海豹鼓掌似的随意回礼，点点头。这位沦落红尘都市的小和尚，现在是把周围环境摸熟了，开始扩大活动范围了，虽然也没扩大到哪去，就是在博物馆后院之余，多了个去处，几千米外的一个原生态公园。
那里外围有个小广场，也是周围几个住宅区里老年人的活动中心，晨间锻炼、晚时纳凉，跳广场舞、练摊等等，功能还挺齐全，也挺热闹的。起初小和尚应该是被谁请过去的，现在是成了每天的固定活动地点，基本早晚都会去，给那里的善男信女们讲讲佛法，与信士居士交流佛学什么的，俨然乐在其中。
什么？唐朝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那自然是有跟踪过的。卧榻之侧躺着这么位随时都能变身的绿巨人，搁谁谁不得防着点啊，一不小心被踩死了找谁说理去？
撇了撇嘴，转过身来，向着琴行门口走去，没走出三步，身形滞了滞，唐朝有点莫名其妙的眨眨眼，放下踏出的脚步，继续走到琴行门口，推开玻璃门，顺其自然转身，余光扫向一辆快驶出视野的普通小车，神情有些疑惑。
刚才那种感觉……不会错的，那辆小车里，有不明人士盯着他看了几秒……当然不是普通人，普通人的视线他也不至于有感觉，但是专业人士……我最近没惹到谁吧？
小车里，坐在后排座位上的棕发男子收回视线，神情疲倦的打了个哈欠。
“有发现？”
“嗯？”
开车司机笑了笑：“刚才目标对象在车子的右边，你却向左边街道盯了几秒，除了门口那个人外，没看错的话，后面是家乐器店吧，我可不记得狗熊巴利有这方面爱好。”
棕发男子瞪大眼睛：“噢，柯恩，你的代号真不该叫蝙蝠，应该叫老鹰，或者猎犬，这都能被你发现？”
“哈哈，老鹰猎犬靠的是视觉和嗅觉，这些都是可以被轻易骗过的，蝙蝠就不一样了，靠超声波，明显更高级一点……那个人有问题？”
“没有，昨晚无意碰到过一次，在酒吧，普通人。嗯，截胡了我的猎.艳目标！”
“哈，听起来似乎是个有趣的家伙。”
“狗屎！我一把就能捏死他，可惜那女人不识货！”
“你该更有耐心一点，巴利，对付女人和对付敌人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哦，到了……”停车，降下车窗，望着不远处紧闭的博物馆正门，司机愣了愣，“我们是不是来早了？”
“虽然我不认识中文……”棕发男子指了指门旁告示上用阿拉伯数字写下的九点，“但这很明显不是吗？”
话落，干脆放躺座椅，“正好，我先眯一会，昨晚实在太累了。嗯，我开始喜欢这个国度了，尤其是这个国度里的一些女人，她们很喜欢我这款的……记得到点叫我。”
…………
333章 前尘往事 网瘾少女
暮色降临，广场人潮涌动。
路灯、探照夜灯以及各种五颜六色的其他灯具，汇聚成一片偏黄偏暗的暖色光源，将大部分的广场地界覆盖到。
涌动人群里，主力军是些饭后消食遛弯的老人，当然也有年轻人，有的刚下班，有的应该是住在附近身着家居服的小情侣，还有的只是路过，这样的人员构成又自然而然的催生出来两大群体，跳广场舞的，还有练摊的。
前者供娱乐所需，后者应市场而生。各自都有自己的地盘，前者占据广场一侧偌大面积，后者多摆在靠近出入通道口两边，互不干扰。除了这两大主要群体外，其实广场上还有些别的小群体，比如卖唱的、流动小食摊，还有远离广场舞区域的东南角落处，稍稍僻静地带，以两条长石凳为中心聚拢起来的十余居民。
人员数量虽然不多，但组成结构却颇为复杂，多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奶奶姥姥那辈的，也有神情平和的中年人，甚至还有几个玩闹的小孩，嗯，应当是被前两者带出来的。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就是人群靠中央位置那个一身青灰色粗木纳衣，顶着光溜溜脑袋的腼腆小和尚了，十六七岁，眉清目秀，很少主动讲话，但只要旁边人开口问了，他便会回答，讲完后不忘合十行礼，交流气氛瞧着相当河蟹融洽的样子。
不禁让某人深感中老年之友的位置受到了严重挑战……咳，这是玩笑话，实际正坐在花坛旁的某人，神情状态还是很平和的，手掌搭在膝盖上，随着旁边卖唱喇叭里传出的旋律歌声，轻轻打着拍子。
视线游移，掠过不远处行走在人群中吃着鱿鱼串、首饰挂件摊前兴致勃勃杀价的两名歪果仁，最后挑高视线，望向广场边缘接近原生态公园的晦暗阴影处，某道夜视仪镜片微光一闪即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咂了砸嘴，起身，闪人。
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基本能确定，并不是冲着他来的。就说嘛，像他这么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怎么可能会好端端被人盯上，不合逻辑的嘛。
那天上午有所察觉后，唐朝当时并没有采取行动，嗯，这么形容可能不太准确，因为有时候按兵不动其实也是行动的一种，接下来的一整个白天，在有所提防的状况下，他并没有再察觉到丝毫异常，这实质已经能大致说明问题。
不过，还是那个道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蹦迪。保险起见，唐朝又默默观察了两天，直到眼下，真相大白。
这群不请自来的歪果仁，目标对象是大渡小和尚。
清楚这一点，唐朝也就大致了解是什么状况了，不难猜的，对于他方尤其是敌方势力的重点人物，进行有针对性的探查、试探、情报收集工作等等，本就是地下世界势力组织的常规操作。
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小和尚其实并不算地下世界中人，但他天然隶属于九州崛起，这层身份关系是无法剥离开的。再以小和尚差点锤死风魔武藏的惊人战力，受到各方势力窥视关注便再正常不过。也就是之前体育馆风波后，小和尚消失了段时间，否则类似这群观察者会来得更早更快。
穿行在人群中，唐朝向着出口走去，途径那名蹲在小摊前作背包客打扮的歪果仁时，无声哼哼，嘴角撇了撇，面无表情走开。
观察两天，可不只是以上那点收获，除此之外，这些歪果仁，或者应该说是这支精英小队的身份来历，他也大概猜到了，欧美的威狱神庭……
老实说，意识到这点后，唐朝是有些不爽的，来自前世的怨念。
前世唐朝和威狱神庭的关系那是相当的紧张，倒也谈不上一山不容二虎，毕竟唐朝只是孤狼，威狱神庭是欧美最大的地下势力组织，双方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上。当然，后者也不敢无视唐朝的存在就是了。
谁也不敢忽视一个世界顶级杀手所能带来的强大破坏力！
双方的矛盾来源一时半会说不清，也没必要说清楚，因为是日积月累起来的。
只说最大的矛盾冲突点，便在于唐朝孤狼的身份。巅峰状态时期的的唐朝，一枪在手，几乎可以横行整个欧美版图，尤其是在杀手领域，极负盛名，属于欧美行业金字塔顶端的那小撮人当中的一员。而在那小撮人里面，唯一没有背景组织的，只有唐朝。
当一个人拥有可以改变小规模战局的恐怖战力，又不属于任何一个组织的时候，矛盾冲突往往也就来了。
亦如现在唐朝和九州崛起的关系，当然他们之间的矛盾并不深，原因有许多，首先彼此都是华夏人，拥有天然的身份认同感。再者唐朝也不是前世那般行事作风，不接任务不搞事，老实乖巧的很。另外不得不说，初次印象很重要，负责九州崛起岭江分部的宗清、高长风两人，性格都不错，不是那种绝对的强硬派，这就给双方留下了足够的缓冲。
值得一提的是，饶是如此，前面某段时间，他们还是闹出了点不愉快，虽然最后是顺利解决了，但内在矛盾是永远在的，这是由双方立场决定的，除非哪一天唐朝选择加入对方，否则无法改变。
如此，也就能想象前世身处异国他乡的唐朝，与欧美那块地下势力组织间的关系了。
倒也不是彻底的举世为敌，一些中小型组织势力是没关系的，实事求是的讲，他们也惹不起唐朝，有的还会和唐朝保持一定的友善关系。但大组织就不好说了，尤其是如威狱神庭这般一枝独秀的存在，对于唐朝这种无法招揽却还时不时在地盘里晃悠搞事的孤狼，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而前世的唐朝，孤家寡人一个，没有软肋破绽，不在乎前路退路，当然也就不存在怂的可能，你搭台，我奉陪。随着大大小小冲突不断升级，双方闹到最僵的地步，是唐朝顶着全球追杀令，在欧美大陆上左冲右突，狼狈如狗，最后一怒之下拎着火箭筒、狙击枪跑到威狱神庭某处基地门外堵人……
最后的结果是不了了之，其实唐朝那会已经准备跑路去非洲混了，但威狱神庭那边也不知是否是觉得这样打下去，对于他们的整体利益来说是亏的，于是双方就此偃旗息鼓将事态冷却下去。当然，梁子结下了，矛盾是一点都没变少的，随后几年里只要有机会，暗地里给对方使绊子那都是家常便饭了。
整体来说，在后期冷.战阶段，唐朝是吃了不少暗亏的，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所极限，实在没法与偌大的组织势力相抗衡。
包括前世那最后一个任务……
重生回来后，唐朝是有仔细考虑过那次伏击围剿的，老哈伦的背叛是显而易见的，但在这背后，恐怕也是有威狱神庭活动影子的。
最直观的证据，便是唐朝当时那姗姗来迟的感知预警，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感知异能该在他踏进埋伏圈的前一刻就示警的，但事实是并没有，而据唐朝所知，当时威狱神庭的异能组内，有个叫帝摩斯的后起之秀，有着极其强大的精神系异能，能在一定范围内影响人的五官感知乃至思维，达到近乎于干扰磁场的神奇效果。
不过，有所猜测归有所猜测，唐朝并不打算因此就采取什么行动，亦如三四年前刚重生回来后他同样什么都没做一样，前尘往事，恩怨纠葛，与现在平凡普通却活色生香的生活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况且，他很忙的。
插进机车钥匙，转了转把手，嗡嗡作响，相比起解决眼下这几个撞上门来的歪果仁，唐朝现在脑子里想的是该从哪搞辆大容量的僵尸车，也就是面包车。
嗯，那天糖豆童鞋在见到琴行热闹盛况，又得知这种情况不会持久后，愈加坚定了搞乐队想法。人员已经招募的差不多，关键是练习场地，总在学校活动室里不太现实，一方面是家长老师会有意见，另外一方面是空闲周末无法利用起来。而琴行内又施展不开，最后小姑娘在无意当中瞄上了江月公馆内的大片江滩，也就是月亮湾。
看吧，那确实是个风水宝地来着。
场地解决，但每次如何把乐器运过去就是个问题了，所以得需要个小货车或者面包车，嗯嗯，改天去二手车市场转转，或者拿现成的僵尸车改……
哎呀，忙、忒忙！
※※※※※※
此时，岭江某普通小区内，某网瘾少女慌得一匹。
木木呆呆的坐在电脑跟前，双眼怔怔出神，就连一旁慢慢冷却的奶茶也顾不上了，整个人宛若雕塑般一动不动。
这姿势。她已经保持了将近有一刻钟，看着还能继续保持下去的样子，好在这时候电脑音箱传来滴滴滴提示音，稍稍打破了屋内寂静。
木灵如梦初醒般猛地回神，下意识抬手搭上鼠标，点开屏幕右下角不断跳动的球球头像，一个署名为向日葵的聊天框弹出。
“小蘑菇，上线啦。我晋级赛，今晚说什么也得一鼓作气冲过去！”后面跟了个努力、奋斗的表情图。
木灵双手落在键盘上，稍一迟疑，发出，“你玩吧，我有点事……”尽管脑子里一团乱麻，扣字速度还是极快的。
“别闹了，你这重度死宅能有什么事？快来快来！”
“真的……我好像……闯祸了……”
“？”那边顿了下，似乎也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大动静。
木灵吸了吸鼻子，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应该是被人反追踪到了……”
“怎么可能！你的技术会被人反追踪？！”那边应该是知道木灵黑客身份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吓了一跳，赶忙再道，“详细说说，什么情况！”
“我前段时间发现个叫贪吃蛇的病毒，一时手痒就想破解掉它，顺便赚点小钱。结果我在破解病毒的时候，意外发现了病毒制造者的痕迹，我想吓吓他，就顺路追踪过去了。”
“贪吃蛇病毒……你是岭江人？”那边抓重点的角度比较奇特。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你继续往下说。”
“前两天晚上，我追踪到了他的电脑，并顺利入侵了他的外层防火墙……那只个跳板，也是个诱饵，估计就是在那时候被他发现的，但我当时不知道，继续往下追踪，他的外壳跳板有很多，直至昨天中午的时候，我才隐约摸索到了门路，然后在大概半小时前，我终于找到了他真正藏身所在，当我溜进他系统准备留言吓唬的时候，发现他的屏幕画面正是我的电脑页面……我当时吓懵了，然后他也发现我了，把我踢出去了……”
“我现在的位置肯定暴露了，他如果使坏报警，我跑不了的……我要倒霉了，呜呜……”
“对方是歪果仁？”这个叫向日葵的是否是黑客不清楚，但明显也是行内人，立刻就问到了重点。
按道理来说，对方也是黑客，且制作病毒，这可比木灵的入侵行为要严重恶劣的多。但如果对方是歪果仁，人在海外的话，那就难受了，华夏警方管不到，相反，如果对方使坏报警的话，木灵这个黑客就得进局子。
这种情况，其实谈判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毕竟木灵也可以向对方所在国家报警，这样双方互有顾忌，可以来个不了了之。但关键是木灵虽然攻破了对方的电脑，但第一时间并没有去查询对方精确的ip地址，而是玩闹性质的想吓唬人，随后更是直接被吓懵掉，让对方反应过来，直接将她踢了出去。
“应该是歪果仁。”
向日葵发来三个点，随即安慰道：“别担心，不一定的，说不准对方也被吓懵了呢是吧。对了，先清理掉你电脑里所有关于身份的痕迹，这样就算被抓到也没有任何证据。”
木灵可怜兮兮的抹了下眼眶，下意识摇摇头，随即反应过来屏幕那头看不见，打字道：“不行的，我以前有过案底。”
“……”向日葵无语，随即迟疑了好一会，发来消息，“小蘑菇，你相信我吗？”
“啊？”
“这样，你如果相信我的话，我安排个地方先让你住一段时间，就当是避避风头。如果对方没使坏，那什么问题都没有。如果对方报警，我给你打听打听这个事，要是性质不严重的话，我看能不能找人给你解决掉……当然，如果你已经决定自首，那当我什么都没说。”
木灵看着这一大串字不由愣了愣，回过神来，小心翼翼扣字：“向日葵姐姐，你该不会是哪国间谍特工吧？”
向日葵发来一大串榔头敲脑袋的表情：“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跟我逗闷子？！一句话，跑不跑！”
十指落在键盘上，却迟迟没有敲下。木灵神情异常纠结，她在犹豫，这时候她很想有个人能给她指点迷津，告诉她该怎么做，但她在现实里的朋友实在少的可怜，一时也不知道找谁。
哦，几个前同事是肯定不能找的，倒不是担心自投罗网，实际上相比起这个，她更不想让关心她的清姐失望，她又犯错了。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双手呢！破解病毒不就好了，玩什么追踪啊啊啊
也就在这时，木灵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旁边电脑屏幕上，那是几个监控视角，嗯，拜某个恶趣味的人所致，这两天刚装上的。其中一楼单元门处，几个明显不是这栋居民楼住户的黑衣人大步跨进。
娇躯顿时一个激灵，木灵飞快敲打键盘。慌得六神无主：“姐姐，他们来了、他们找来了，就在楼下，我该怎么办！”
“能跑吗？”
“我……我试试！”
“记得带上手机，如果跑出来，用手机球球给我发位置，我去接你。”
“好！”
哗的起身，调出某个程序，在键盘上重重敲了下，球球聊天框包括几个打开的程序，瞬间崩溃、销毁……
木灵，要跑路了。
…………
334章 网络有风险 奔现需谨慎
“检查完毕，没有警戒布控，没有异常状况……目标所在楼层房屋内有灯光，应该有人……”
“我们好像太紧张了，这就是个普通小区，不像是其他势力的安全屋。”
“还是小心点好，我不相信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势力的黑客，能轻易攻破吉布里的电脑……噢，虽然他确实挺愚蠢的，单就这件事情而言。”
“法兰克你……”
“闭嘴！进”
……
吉布里现在的情绪有些复杂，羞愧、恼火、郁闷……大抵还是郁闷居多，再形容的具体一些，便是阴沟里翻船，终日打雁结果被雁啄瞎了眼睛！
讲道理，他原先的念头只是想玩玩而已，调戏下这主动撞上门来的同行，算是给这无聊的出差活动增添点微不足道的乐趣。这种事情对于他这位出身威狱神庭精英小队的黑客高手来说，实在再寻常不多网络领域，本就技术为王，谁菜谁尴尬。
唯一没想到的可能就是，结果是他自己落入了尴尬境地。
那个被他入侵得手的家伙，竟然也在差不多的时间同样成功溜进了他的电脑……到这一步，问题就大条了，他乃至整个精英小队的位置都暴露了。
立刻转移？这确实是个方法，如他们这等专业人士的落脚点自然不止一个。但遗憾的是他只是队内成员，不是队长，没有直接下令的资格。所以，尽管当时心里很是发怵，但吉布里还是硬着头皮在第一时间内就将情况汇报给了队长……关于这点，不得不赞一下吉布里的职业素养，杜绝掉了侥幸心理，没有再接着犯下诸如自欺欺人、知情不报的愚蠢失误。
很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很幸运的没有被绰号毒蛇的队长给当场杀掉。当然，也可能是后者考虑到事情还没有解决，他还有点用，所以暂且手下留情。
总之，不管如何，吉布里都觉得有必要为自己小命好好争取下，比如戴罪立功什么的，于是在那声没有丝毫感**彩的简洁命令下达后，他第一个打开车门，冲进了单元楼。
要知道吉布里在队内的定位是后勤技术支持，实际行动可不是他强项，不过考虑到他此刻的心情，一名同伴还是耸了耸肩，主动留下来守车，其他几人动作迅速的闪身跟进。
“楼道口在左手边，注意不要惊动楼内居民，我们的外貌形象实在太扎眼了……一楼安全……二楼安全……上楼，303室！”
吉布里已经站在303室防盗门外，没有轻举妄动。一名身材高瘦眼眸闪烁危险寒芒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大致观察了下左右环境，没有去看吉布里，挥挥手，守在楼道口的队员走过来，吐出嘴里的口香糖，一分为二，一半黏在303室猫眼上，一半贴在对面大门猫眼上。
旋即抬手推了推防盗门，蹲身侧耳，屈指在门锁位置轻微敲了敲，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起身摊手面向中年男子，“质量不错，加了防钻钢板，强行破拆会有不小动静。”
“技术手段需要多久？”
“三至五分钟。”
“打开它！”中年男子后退一步，让出门口位置。下一刻，双眼陡然爆发锋锐厉芒，宛若吐信毒蛇，打出下压手势，随即指了指斜上方天花板灯具。队员会意，直接弓步踏前，中年男子踩着前者大腿位置轻松登上。
那是个普通灯具，至少从外表看来是这样没错，就是大多数居民楼道里都会有装的那种节能感应灯。但当镌刻花纹的透明灯罩被取下后，里面除了灯泡外，竟然还有个弯曲出来的探头，监控方向正是303室门口附近。
啪，指尖发力揉碎。中年男子面无表情跳下来，探手入怀掏出把手枪，一边装着抑制器，也就是消音器，一边按动通话耳麦，冷漠下令：“罗德尼，搜索大楼附近，目标对象很可能已经溜下楼。”
“收到！”
抬手，站在门旁的吉布里忙不迭闪身避开，噗噗噗，密集且沉闷枪声霎时大作，偌大动静震得略显封闭的的走廊通道嗡嗡作响，回声不绝。
自动手枪的消音器从来做不到真正消音，虽然在电影电视荧幕上，后期声效人员会假装说枪消音后完全静音，但实际情况却不是如此，自动手枪与左轮手枪不同，其枪膛不是闭锁的，当子弹离开枪膛时，自动手枪的枪机被迫后退，把用过的子弹弹射出去，并顶上一颗新的子弹，正因为这个过程，他才被成为自动枪械。但在枪膛开启退出弹壳的一瞬间，火药爆炸的声音便已从敞开的枪膛里传出去，枪口处的消音器只能起到一半的作用。
当然如此说并不意味着消音器就完全没用，装或者不装消音器，开枪动静是不一样的，在眼下这略显封闭的空间内或许还不太明显，但要是在开阔处，隔上一段距离，装有消音器的手枪声效，是如鞭子甩空般的啪啪声，亦或者豌豆加热炸开的动静，周围如果再吵杂一点的话，很容易会被当成不相干的杂声下意识忽略过去。
另外消音器还有其他的作用，比如保护枪手听力以及降低后坐力造成的枪口上扬等等，在这里就不做一一表述了。
只说半个弹匣打完，中年男子干脆抬脚前踹，砰的巨响，防盗门洞开。刷刷刷，几把手枪同时指进去，旋即落在最后面的队员耳廓微动，回头看了眼身后大门，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手臂前挥。
“压进去！”
一行人迅速闪身闯进屋内，落在最后面的队员随手掩门，也就在这时，对面大门打开，一个身躯略显臃肿的大妈探出半边身子来，手里拿着吃到一半的饭碗，神情疑惑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廊道，摇摇头，回身关门。
对面门后，一行人已经检查完整个屋子，本就是面积不大的单室套，一目了然，也没什么可供藏身的地方。粉色调卧室内，中年男子站在窗边，看着手里捞起的速降绳索，崭新的，上面黏贴标签都没有撕掉，不由皱了皱眉。
事情要比预想中的麻烦一点……如果说装监控还可以看做是职业习惯，毕竟涉及网络，那家中常备速降绳索是什么鬼？黑客的警惕心有这么强的吗？
抬手按向耳麦，不过刚触碰就放下了，因为透过窗户，中年男子在楼下已经看到了自家队员身影，正是在楼下守车的那位，抬头向这边望来，视线交汇，耸肩摊手，意思再明显不过。
“还真是个普通人啊，啧，瞧着还挺可爱。”一旁队员拿起摆在卧室书桌上的镜框，一个是木灵单人照，冲着镜头比着剪刀手，露出后槽牙的没心没肺大笑，背景是辽阔的大草原，应该是上回某人没能参加的团建活动时所拍。另外一张是合照，百草事务所员工全家福，在家火锅店里。
“所以说，吉布里确实是被个不知名小黑客给击败了？哈，这算什么……菜？还是这行高手在民间？”
“我没有败给她，最多算平手……”大厅里传来吉布里没什么说服力的弱弱辩解，随即音量陡然拔高，伴随着嗒嗒键盘声，“她刚离开不久，主机箱是热的……等等，既然她是普通人，那就一定跑不了。这小区门口是有监控的，给我一刻钟，不，十分钟，我肯定能有所发现！”
冰冷嗓音传来，“你只有五分钟！”外厅里流畅键盘声顿时一滞，旋即，疯狂敲击
……
此时，小区南边出口，一道身穿兔子卫衣的娇小身影在门旁不住探头探脑，宛若即将出洞的土拨鼠，紧张兮兮，随后大概是确定了周围没有危险，戴上卫衣帽子，两只兔耳朵瞬间飘起来，埋头快速冲出。嗯，实际也快不到哪去，因为她脚下踩的是双棉拖鞋。
情况紧急，来不及换的，当然她也未必能想得起来换就是了。
不消说，这自然就是网瘾少女木灵了。得要说她运气真的不错，如果不是前几天某人的忽然到访，又一时恶趣味发作，使得她事后做了几手准备，那方才肯定是跑不出来的。
脚下不停，踢踢踏踏的沿着人行道闷头往前面走，两只兔耳朵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其实这时候打车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木灵不敢，她知道有的出租车上是有装摄像头的，会被警察追踪，另外她出来得实在匆忙，全身上下除了右手掌心紧紧握着的手机，其他什么都没有，包括钱。
普通人在最慌张的时候会逃往哪里呢？其他人不知道，但木灵是下意识走进了百草街，这片她最熟悉的地方，然后穿街走巷，大概用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她出现在了略显冷清的后街，钻进了一条长长且幽深的巷子里。
或许已经有人猜到了，没错，就是原先百草事务所的后门。这里是被钟婉清租出去了，租给了家房屋中介，现在也早就打烊了。但租住去的地方只是前头的门脸，后面偌大的仓库那家中介用不着，便没租出去。
木灵的目的地就是后面的仓库，仓库门自然是锁着的，但这可难不倒机智的网瘾少女。费力挪开后院墙角处的一个大大盆栽，下面果然露出把亮晶晶的钥匙来，不由哈的一声笑了，反应过来后又赶紧捂上，清姐的习惯还是没变啊……
顺利打开仓库，溜进后又反手掩上，转过身来，眼前晦暗光线下就是熟悉的事物了。各种健身锻炼器械，一方小小的擂台，后面车库里停着那辆沃尔沃的外勤车……恍若隔世，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熟悉，仿佛清姐和卫叔还在擂台上比武，她在一旁加油，偶尔也会去旁边的跑步机上散散步。
还有小唐，他也会上擂台，被动的那种，主要是卫叔或者清姐要求，一般是负责挨打，训练反应能力，或者说逃跑能力。正常情况下，他还是更喜欢在外面院里磨那块铁疙瘩，下雨的时候会进仓库，随便找个空地，继续打磨……
愣神间，悲从中来，木灵差点又落下泪来。回不去了，大家现在都有自己的生活，就她沦落为了一名在逃罪犯……
也没往里面走，木灵抹着眼睛，背靠大铁门缓缓蹲下。位置信息已经通过球球发出去了，接下来就是等了，等未知的命运到来。
黑暗中也不知过去多久，或许一个小时，或许半个小时，直至滴滴轻响，紧握在手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向日葵发来的消息，
“我到了，是从个巷子走进来吗？”
手忙脚乱回复，“对对对，一直往前面走，会看见个仓库，我就在里面。”
“等。”
片刻后，木灵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但背后的仓库大门忽然被敲响，“啊”戛然而止的失声惊呼，木灵诈尸般忽然蹿了出去，小脸煞白。
门外的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顿了顿后方才传进来一道刻意压低的清冷嗓音，“小蘑菇？”
“呃……向、向日葵？”
暗号对上，大门打开。看着门外晦暗不明夜色下，一袭黑色风衣装扮很酷的颀长身影，木灵迟疑着再次确认，“是向日葵姐姐吗？”
“是我。”同样打量着身材娇小玲珑穿着兔子卫衣的木灵，向日葵，哦，应该叫做夜莲，或者是叶忘君，不由呼了口气，简短道，“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
“哦哦。”
随后就是大段的沉默，网络奔现就是这样的，隔着屏幕谁都比谁能侃，但等真正见面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木灵是性格如此，叶忘君就要复杂些了，实际她现在都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又为什么会跨过半个城市出现在这里，这对于杀手经纪人来说，真的是很不理智的表现。
但她还是来了，且没有多少犹豫懊悔，具体原因真说不清，亦如她们的初次碰面，那是在局游戏里，她先选了个上单英雄，轮到对方选择英雄时，秒选了个种蘑菇的小矮子，同样也是走上路的英雄，两人谁也不让，但也没吵，各凭本事补兵抢人头，全程无交流，最后那局游戏理所当然的输了。
巧合的是再开下一局游戏时，她们又碰到了一起，这次是对方先选英雄，还是秒锁那个可恶的小矮子，她在下面也默默掏出个上单英雄，历史重演，不同的是那局游戏里，她们被队友喷了。她是选择视而不见，旁边这位就不同了，一秒五喷，刷屏垃圾话宛若雪崩，同时还不忘补兵守家，生生把所有队友都喷自闭了……
就这样她们认识了，简单交流后竟意外的投缘。或许只是想看看在网络上嚣张跋扈的小蘑菇到底是何方神圣，也或许只是单纯的缘分……总之，她违背了杀手经纪人这行的守则，在明知道此行存在风险的状况下，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沉默中，两人穿过长长巷道，在即将踏出巷道口的时候，叶忘君身形蓦的一顿，眨了眨眼，直接反身抬手将木灵推至一侧墙壁阴影下，“嘘”
确定双手捂嘴的木灵不会发出动静后，叶忘君再次缓缓探出头去，冷清街面，约莫五十米距离外，一辆黑色小车静静停在路边，那是她开过来的车，但此时站在车旁的那道魁梧身影却不是她的同伴，她也没有同伴，一个人过来的。
打着一束微型手电，正探查着车里的状况。若有所觉，叶忘君转头看向不远处街角，那有个坏掉的路灯，一道身影几乎与路灯阴影完全融为一体，左顾右盼，手里握着的手枪反射着微微冰冷金属光泽。这光泽在街尾处同样闪烁……
缓缓后退、再后退，僵硬转头，看向不明所以的木灵，张了张嘴，“你确定……这是警察？！”
…………
335章 听妈妈的话
江月公馆。
“杨老晚上好啊，吃了吗？”
“吃了，小唐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够辛苦的啊。”
“挣钱嘛，哪有轻松的。那行，不打扰杨老你和老太太们约会了，我先撤。”
“这叫什么话，没大没小，我这是发挥余热！”
“这事您甭和我解释，回头把杨阿姨哄好就成。”
“哈哈，你小子……”
日常寒暄、玩笑，很普通，却也透着点淡淡尘世烟火气。或许这也就是某人不想再掺和前世恩怨的缘由，这种生活，真的很舒服啊，至少比打打杀杀有爱多了。
笑呵呵与佯装生气的杨老作别，后者一身练功服，显然是要去草坪那边教一众大妈老太太们打养生太极拳。回过头来，唐朝正待拧动机车把手，下意识低头，摘下手套，从怀里掏出手机。
点亮屏幕，是封新邮件提醒。
微怔，如果说知道他常用手机号码的熟人亲友还有那么一些的话，那知道他这不知名英文油箱网址的就只有三个人了，马斯曼博士、摩洛哥小胖子，还有那个叫夜莲的经纪人。
最常联系的无疑是夜莲，每周需要按时按点发快报的嘛。其次是马斯曼博士，摩洛哥小胖子则基本没有任何交流联系，这位对他的忌惮还是比较深的。
点开邮件，果然是夜莲，但内容却不是每周快报，也没到那个时间点呢，里面是张定位地图，附带三个字母，一个惊叹号sos！
国际通用救援信号。
这……唐朝愣了愣，脑中第一时间闪过的念头就是对方位置暴露，风魔武藏杀回来了。不过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小和尚在这呢，风魔武藏是条疯狗没错，但他头不铁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某个小屁孩的作风，可不是他的行事风格，铁头娃也成不了世界顶级杀手。再说即便风魔武藏养好伤想来再次挑战，北藤司方面也不可能允许就是了。
可要不是风魔武藏，还会有谁？
疑惑间，点开定位坐标地图，放大，手掌顿时一抖。彻底傻眼，也被吓到了。唐朝莫名眨眼，视线下意识移向旁边，又移回来，这位置……有点眼熟啊……
※※※
“或许我们不该再浪费时间。”冷清街尾，一道体形接近两米的魁梧身影沿着路边慢慢走着，在他对面人行道上，同样有道模糊身影在做着相同的事情，视线掠过周遭，“情况很明显不是吗，那个华夏小女孩，已经跑远了。”
“不可能！”耳麦里一道夹杂着愤怒的嗓音急切说道，“我调取了周遭几个街面的监控，亲眼看着她进入这片区域，并没有再出来过，她现在肯定是吓坏了，就躲藏在哪个角落，能搜到的！”
“监控并不能说明什么，吉布里，承认你的过错愚蠢吧。”
“狗屎！你在针对我，法兰克，你一直都是这样。就因为威尼斯的那次行动，我解释过了，很多遍，那不是我的问题，是你们前期踩点报错了一个环境参数，这才导致后面行动时的配合失误……”
“呵，是吗？反正最终数据都在你们手里，怎么说都行。”
“该死！你要我怎么说……”
“闭嘴！”属于中年男子的冷漠嗓音响起，顿了顿，“继续搜！”
“我提个建议，或许我们该把蝙蝠调过来，寻踪觅迹方面，他是专家。”
“我赞成。”
“我……等等！哈，伙计们，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只拖鞋，嗯，还有属于女孩子的芬芳……相信我，不会错的，肯定是她！”
“报位置！”
“就在你前面，boss，大概八十米的巷口。我们可以缩小搜索范围，她逃不掉了。”
“干得漂亮！”
“狗屎运……”
“我听到了，法兰克，哈哈，你在嫉妒我的运气。”
……
藏身在车库角落，那辆体积庞大的沃尔沃车子后面，叶忘君侧耳紧贴在仓库墙壁上，试图从外面院落里听到点动静。
她们还是原路返回藏进了仓库里面，这是被迫无奈之举，那些人，不简单的。
虽然没有任何情报信息表明对方的身份，但可以肯定不会是那个迷糊丫头口中的警察。嗯，这是句废话，一水的歪果仁，个个都有枪……反正她在岭江生活大半年，没见过这样的警察！
另外，刚才只是惊鸿一瞥，没有多瞧，也不敢多瞧，但叶忘君还是分析出了点东西来，这样的特殊群体，各司其职站位封堵，拉网式默契搜查，真不是普通帮派成员能做到的，怕不是来自于哪个国外地下势力组织，事先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她可以尝试向外突围，当然不是那种正面硬刚式突围，叶忘君虽然自诩有点实力，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她这样的身手在地下世界实在太过普通，说一抓一大把都是抬举了，也就藏匿伪装能稍稍拿得出手，这也是杀手经纪人的必备技能，但要面对专业的行家，老实说，还是很虚的。
如此，再加上个迷糊的小蘑菇，game over，搞不好刚出门就被堵了……
也就有感于自己很可能陷入到某个深渊泥潭里，叶忘君没有半点犹豫，果断摇人。
那位，应该会来吧……
好吧，叶忘君其实信心也不是很足，实际上如果在半个月前，她不会抱任何希望。但现在情况又有点不同，那位主动联系她接了个任务，虽然没有明说，但按照地下世界的规矩，这意味着认可，也代表某种契约关系的成立。
而且，铆钉那单，她可是没有抽取任何提成的！
艹……别误会，这不是在吐槽某人也不知道客气下，而是叶忘君隔墙听到了些许动静，略显散乱的脚步声，或轻或重，对方显然是没有隐藏的意思。
无声后退，贴地蹿进了车子底盘下面，手里，抓着个扳手。
毫无疑问的就地取材，也昭示着目前窘迫的处境。是的，叶忘君并没有带枪过来，不是大意，谁网络奔现带枪啊……也算是被木灵坑了吧，这位可是说警察来着，谁曾想会碰到这种危险局面。
隐隐约约的英文口音从外面传进，逐渐清晰，“这是……仓库？没上锁啊，不像是藏人的样子……”话虽这样说，下一刻，砰的巨响，仓库铁门被重重推开，回声震荡。
动静有点大，但叶忘君能明白对方这样做的意图，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在心里本就承受巨大压力的状况下，耳旁旦有风吹草动都极易自行暴露……还好，偌大仓库内并没有传出木灵的失声尖叫。叶忘君之前有交代过的，让她什么都不用管，死死捂嘴就行，还用纸巾塞住了她的耳朵……
不疾不徐走进，某一刻，忽然哈的笑了，脚步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出来吧，或者让我拖你出来……难道你没发现自己并没有藏好吗？你的拖鞋啊，露出来了，真是个不聪明的华夏小女孩……”
戏谑语调里，叶忘君感觉砰砰乱跳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差点没忍住探头出来查看情况，也就在这时，脚步声骤停，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另一道笑声响起，“哈，你输了，记得待会给我十美元。”
“试试嘛，万一诈出来呢……好吧，我输了，我觉得是我不会说中文的原因，也许对方听不懂英语呢……嗯，要不要再打个赌，还是十美元，就赌她在不在这个仓库里。”
“不赌，我妈妈从小告诉我人要知足，懂得见好就收，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法克！”
“哈哈，让我们开始工作吧。这仓库面积还挺大的，搞不好真有可能藏在这里面，搜仔细点。”
“好的……但我有个疑问。”
下意识回道，“什么？”
“你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意入侵别人的地盘，那可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这个倒没有，为什么这么问……”陡然顿住，通讯频道内陷入一片死寂，沙沙电流声都没有，片刻后，肃然语气，“你是谁！”
…………
336章 地下世界的情怀
“你是谁！”
没有回答，但状况是显而易见的。听不出来多少感**彩、颇具辨识度的冰冷嗓音响起，正是那有着毒蛇代号之称的中年队长，“测试通讯，毒蛇。”
“收到，罗德尼……法兰克，正常……花豹……萨默斯……”
七八个名字代号连续报出来后，等了几秒钟，“吉布里、应答。”
静默数秒，没有任何回应。毒蛇冰冷嗓音再道：“换预备频道……所有人向罗德尼位置靠拢，守住院落通道、角落，注意西南方向。”那个方向的外围街角位置，停着他们开过来的车子，吉布里便在车上调阅监控、辅助行动，当然那是之前的事情，现在的他无疑凶多吉少。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便从突发变故中反应过来，并即刻做出初步应对。尽管这应对方式有些保守，但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却也是最为稳妥的选择……毋庸置疑，绰号毒蛇的中年男子有着相当丰富的作战指挥经验，这也确实是一支实打实的精锐队伍。
很快，陆陆续续几道身影出现在仓库院落外围，中年男子从隔壁院墙翻进来，贴着墙边扫了眼一览无遗的院落空地，又将视线落在仓库打开的铁门上，“罗德尼，我看不见你的位置。”
“我和法兰克在仓库里，正在进行搜索，需要点时间。”
“小心警戒，人都到齐了吗？”
“萨默斯，萨默斯……没有，萨默斯的搜索范围和我很近，但现在他消失在了我视野当中，大家注意……谁！”
陡然示警，呼一道漆黑身影蓦的从东侧围墙上方高高越过，抛物线坠落，砰的一声，重重砸在院落正中央位置。刷刷刷，黑暗中数个枪口从不同角度指来，但下一刻却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借着晦暗不明的光线，看着地上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同伴身形，大片晕染开来的血液，来自于完全被切割开来的脖颈致命伤，狰狞且丑陋。
瞬间收回视线，中年男子抬手举枪，噗噗噗，不甚厚实的围墙立时出现三个穿透弹孔，正是方才尸体丢进来的位置，标准的两下一上，成品字形摆列。
空了……惯常摆弄枪械的高明枪手都会有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子弹刚脱离枪膛，就会有类似这枪有了、这枪没中的预感，不一定都准，但感觉不好的情况下确实很少有中的，并没在意，“包过去，干掉他！”
事实上，这边的指令尚未下达，数道身影已经围了上去。他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是，
“目标消失。”
“好快的移动速度！”
“我们可能有麻烦了，虽然对方好像只有一个人……”
开枪耽搁，落在最后面的中年男子闻言微微眯眼，眸中亮光愈加锋锐，他相信队员们的判断，这突然冒出来的敌人不简单，“小心周围……”话音未落，身躯骤然一僵，宛若被天敌盯上的小动物，内心警钟急促长鸣，瞬息回身拉枪，
“咦……”轻微惊诧入耳，手臂刚拉至一半，手腕便被按下，再切，手掌一麻，枪械脱手。下意识甩手反擒拿，手腕挟制力道消失，左手直拳重重轰出，落空，“反应还不错……”
淡淡嗓音，一道身影宛若鬼魅般强行挤进中门、直抵近前，‘劈劈啪啪’，密集且短促的击打碰撞，防守几乎是一刹那间便宣告彻底瓦解，肩窝、胸膛、小臂……上半身各个部位如遭雷击，刺痛入骨。
下意识后退拉开距离，却连这似乎也在对方的预料之中，嗤声破空尖啸，扫出幻影的鞭腿宛若战斧，只来得及曲肘护住面门，砰的巨响，身形便若被疾驰货车迎面撞上，临空横掠数丈距离，哗啦啦急速砸进墙角堆放的盆栽杂物中，引爆炸弹似的，漫天抛洒。
说来复杂，实际这一切只发现在短短呼吸间，胜负已分，刚绕到围墙外面的几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脚侧一踩、一勾，刚落到地面上的消音手枪魔术般旋转跳起，落入掌中，后撤步，抬手，噗、噗、噗，一道从外墙后做着战术翻滚出来的身影，动作刚做到一半，人便飞了出去。
“花豹”嘶声怒吼，却也只能是无能狂怒。那一下一下精准落在墙体边缘，溅起碎石砖块的子弹，将他们压的完全不敢抬头。
退入墙下阴影，转头看向中年男子砸落墙角，后者已趁着方才由同伴性命争取而来的间隙功夫，及时转移位置。撇了撇嘴，闪身越过墙头，消失不见。
……
枪声、嘶吼声，以及简短的战术交流指令，清晰入耳。
叶忘君此时却完全顾不得，屏住呼吸，努力控制住心跳，看着眼前这双近在咫尺的作战鞋忽然顿住、又匆匆转身奔出，拉开足够的距离后，缓缓移动身躯，倒退着从车子后面爬了出来，现在还不是出去的时候，但她需要察看另一位的状态。
谨慎探头，视线穿过晦暗光线，落向仓库一侧堆积起来的训练器械，还好，没有暴露……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口，也就是到这时候，叶忘君心中大石方才徐徐落下，取而代之的是后知后觉的险死还生庆幸感。
相信如果再给一次机会的话，她一定会谨慎考虑网络奔现的可行性与风险性，真正的见光死，这谁遭得住啊！
摇摇头，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基本听不出什么来，方才还略显激烈的战局，现在变得相当安静，诡异的安静，一时令人不好分辨出这份安静是暴风雨来临前，还是风平浪静后。
应该是前者，因为叶忘君能瞧见进仓库搜索的两道身影，此时正持枪在手谨慎靠向铁门，事实也就是如此，
“boss，我们现在要出来，外面什么情况……boss？”
“咳，队长重伤，现在情况……不知道！萨默斯沉默、花豹沉默、黑狮沉默……该死，我们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他就像黑夜中的鬼魂……”
“我找位置掩护，罗德尼，十秒后你们可以尝试从门口位置出来。”
“收到。”
“等等、布莱尔，别动……小心身后！”
惊声示警，又蓦的戛然而止，再伴随着两记轻微噗噗声，外面再次陷入诡异安静。
瞬间扑到铁门后作势冲出的两道身影又陡然顿住，罗德尼与法兰克无声交汇视线，都从对方眼中找到了浓郁的不可置信与不寒而栗，不由自主的抬枪对准铁门，缓缓后退、再后退。
他们被困住了，其实如果在第一时间选择与过来的同伴会和的话，他们是有机会离开仓库的，但那时候他们并不觉得外面的同伴会搞不定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便选择了继续搜索，现在也就彻底丧失了逃生机会。
哗，衣袖凛冽激荡，静默中一道黑影宛若蝙蝠般从门外急速蹿进，电光火石间，条件反射扣动扳机，噗噗噗噗噗噗，因为这次行动的特殊性，清一色都是消音手枪，微颤枪口，火光乍闪乍逝，头几枪落空，后面基本命中，临空扑来身影剧烈震颤不止，显示着仓库内两人扎实的枪法技巧。
然而，噗通落地，视线转去，“萨、萨默斯……”闯进来的可不就是早就沉默的同伴尸首。
老套的诱骗花招？不，当一个技巧在行业内经久不衰且历久弥新的时候，便足以当得起经典二字评价。
关键点从来不在于技巧，而在于是谁使用，又如何使用。
在这点上，有着两世经验的某老阴币无疑驾轻就熟。等到两把手枪从同伴身上拉回，重新指向门口的时候，嗖，几乎就在尖啸破空声入耳刹那，身躯魁梧的法兰克喉间便忍不住发出受伤野兽般闷哼惨叫，手枪飞出，黑暗中不知落去哪里，一把战术匕首精准洞穿了他的手掌，鲜血淋漓。
一旁的罗德尼来不及关心同伴伤势，眼前一花，鬼魅身影闪进，噗所站位置与门口大约十二三米，他只有一枪的机会。很遗憾，没打中，对方就是提前侧了下身体，能看见的简单动作，轻描淡写也就躲过了。
再想扣动扳机，整条手臂都被拽了过去，下一刻，视线天旋地转，再标准不过的过肩摔，重重砸在石料地板上，骨架呻.吟，胸口顿时一闷，手枪被夺走。
来人没有乘胜追击，不经意低头俯身，摆锤似的呼啸拳风从上方掠过，头都没转，一脚后踢，砰，接近两米的魁梧身躯临空飞出，撞碎擂台旁简易栏杆，轰声砸落，震得不大的擂台簌簌作响，好似下一刻就要分崩倾塌。
沃尔沃车后，叶忘君瞪大了双眼，这不是她第一次见这位出手，但相比于上次简单直接的快枪取胜，这次的近身战无疑要更为残暴，也更具视觉冲击力。开什么玩笑，这是人能打出的力量吗……
来不及震惊，余光在那道挺拔身影脚下扫到一抹刃光，刚要下意识提醒，偷袭的罗德尼便被踹飞出去，落点是十几米外的杂物堆。
其实也不算杂物，是堆积起来的健身锻炼器材，跑步机、杠铃、几个立式不倒翁拳击柱，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设备。罗德尼的运气显然不是很好，砸落的位置不是柔软的拳击柱，而是一堆钢铁器械，轰的一声，各种小零件飞舞抛散，整个身躯当即扭曲凹陷，大口吐着鲜血碎块，双眼猩红的挣扎几下没能爬起身来。
挺拔身影站在原地定定望去，视线焦点却不是那眼见不活的罗德尼，而是一旁几个倒塌的拳击柱中间，有个双手抱头，蜷缩蹲在地上的娇小身影，抖了抖，随即便恍若未闻近在咫尺的偌大动静，一副打死不抬头的鹌鹑模样，隐隐的还能听到些许自语喃喃碎碎念，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有被动技能，隐身了……谁都看不见我……”
嘴角微不可察的抽搐几下，转头，叶忘君从车库里跑出来，隔着十余米距离放缓脚步，期期艾艾的挥手打着招呼，“嗨……嗨！那个，这是我朋友，呵呵……”
微微颔首，好吧，即便是先前有从外围那玩电脑的人口中得知了大致情况，但看着叶忘君，再看看那蹲在地上小鹌鹑，唐朝还是不由得暗自感慨命运真特么奇妙，这两人居然也能认识……
这时，哗哗，隐隐的玻璃门窗破碎声从仓库外传来。唐朝眉头挑了挑，外面还有人的，是先前那个负伤未死的中年男子，这位实力不错的，包括藏匿技巧，他方才有在外面大致搜索了遍，一时竟没找到，便先进仓库解决这里的问题。
“吼”
哦，现场还有一位活着，便是落在擂台上的法兰克，接近两米的魁梧身躯到底没白长，抗击打能力不错，至少比落在锻炼器材里的罗德尼强多了。怒吼了声，从擂台上半跪起身，双眼死死盯来这边，浑不在意的将右手掌心匕首抽出，扔在地上，挑衅似的勾了勾手掌。
唐朝面无表情，抬手，噗，干脆利落一枪，正中眉心。擂台上，法兰克双目圆瞪若铜铃，似在质问着什么，满脸不可置信，推金山倒玉柱般一头栽倒在地。
正常情况下来说，唐朝并不介意这种自杀式的挑战，这也算是地下世界的一种情怀。
他介意的只是挑战对象，如果站在擂台上的是刚才那个偷袭未能打死的中年男子，他也许会考虑接受，因为对方实力尚可。还有前段时间的铆钉，他也给了体面，那是给其业内地位的尊重，而如眼下这等要实力没实力、要身份没身份的小虾米，不好意思，真赶时间，下辈子有机会再约……
“尽快离开这里。”
向着叶忘君丢下句，唐朝再次扫了眼仍旧未曾抬头刷着被动的木灵，转身离开。
走出铁门外，望向被打破的百草事务所，哦，不对，房产中介的后门，走过去，里面格局基本没变，横穿办公区域，临街卷帘门也被拉开，左右望了眼，视野里并没有那个中年男子的身影。百草街倒是一如往昔的热闹，市井生活气息浓郁，
想了想，唐朝掏出手机，装上电话卡，拨出，电话很快接通，“老师，今晚有训练吗？”熟悉的单刀直入风格，不消说电话那头自是任不平。
“不是，传个话，威狱神庭正在监视小和尚。”话落，干脆挂断。信步走出，融入街道。
威狱神庭此次过来的人员，大致分为两组，一组基本被他灭了，另外一组正在广场那边监视。本来是不想再产生什么纠葛的，但现在误打误撞下既然已经开战，那当然是要一口气打死的……
…………
337章 小孩子不要打打杀杀的
时间是晚上接近八点钟。夜幕深邃，星月黯淡，钢铁丛林的夜晚也基本不需要这等自然光源，道路两旁，多得是灯火通明的超市商铺，五颜六色的闪烁霓虹。
岭江市区主干道上车水马龙。
一辆白色雅阁车里，唐朝操纵着车子缓缓降速，在距离红绿灯路口大概五十米的距离，与前车保持适当车距，停稳，拉下手刹。这时间点，小姑娘应该吃完晚饭蜷缩在沙发上玩手机看电视了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出去买菜，还是把橱柜里剩下的面条给煮了，再加两荷包蛋？唔，应该是后者，小懒虫……
唐朝有些心不在焉想着，视线掠过斜前方大约三十米开外的银色大众，中年男子就坐在那辆车里。顺带提一句，大概在十分钟前，这辆车的行车路线便尽量沿着主干道、贴着繁华闹市区。嗯，应该已经察觉到他的跟踪了，还挺机警……
主要还是雅阁车的问题。
这不是唐朝开来的车，是对方的车，后排座椅上还躺着具枕着笔记本电脑的尸体，叫吉什么里的，之前临时审讯时没问清楚，当然这也不重要。
绿灯亮起，车流缓缓起步提速，如同料想的那般，最右车道上的黑色大众并没有右转驶去环城高速，而是直行向前，继续在主干道上疾驰。
一点小花招，唐朝识破了并未在意，顺着车流跟在后面，有机会就变道加塞。对方也没闲着，不断尝试提速变道，总体下来，双方距离并没有拉近多少。
眼下这交通状况，也确实没有多少可供发挥的车技余地。当然，这是在正常驾驶的情况下，若是不管不顾强行追逐的话，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不过唐朝并不打算这么做，小状况而已，没必要整出什么大动静来不好收尾的。再者，看对方的行进路线，明显是要去老城区那边和监视的同伴会和，搞不好就一头撞进九州崛起怀抱里去了，都不需要他再行动手。
如此想着，唐朝更不着急，又平静行驶了约莫十来分钟，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闹市区，开进老城区，周遭路面车流逐渐变得稀疏。也就是到这时候，唐朝才提起那么点精神，挂挡、加速，打算试探下对方的车技，要是实在菜的话，那就直接拿下好了。
这边刚有所动作，视野里那辆银色大众穿过十字路口，车身带着似有意似无意的倾斜角度，哗、砰，擦着辆停在路边缓速带上的巡逻警车呼啸而过，一个后视镜高高飞出……道旁，两名提着面包矿泉水等食物塑料袋的警察从小超市走出，怔怔转头，看着那辆没有丝毫停下迹象反而轰油门加速驶离的银色大众车，神情有些迷茫。
直至，咣当一声，后视镜砸落身前不远处地上。
哇呜哇呜
尖锐刺耳警笛乍响，唐朝踩了脚刹车，让急速启动的警车从旁掠过，眯了眯眼，摇头失笑了下，“调皮……”
……
“威狱神庭吗……我还以为会是北藤司先派人来呢。”
疾驰指挥车里，全副武装的高长风一边说着话，一边熟练卸下弹匣，咔嚓咔嚓拉动几次枪栓，复位，将手枪插进腰侧枪套，神情有些惊讶，嗯，不多。
就像某人之前所想的那般，如小禅师这等堪称战略核武的存在，受到各方窥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岭江分部自然也清楚这点，所以该有的防备都有的，包括在博物馆周边设立常驻观察点、应急反应队等等，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撞上来的会是威狱神庭而已。
宗清赞同点头：“确实挺让人意外的，实际上，阿华他们也是这样想的。本来嘛，小禅师锤的是风魔武藏，北藤司理所当然得到第一手讯息。阿华他们的警戒重点也是朝着北藤司方向去的，前两天还回报说有些发现，但不是很确定……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帮家伙了，倒是会钻空子，就是手伸的有点长啊……”
“那就斩掉好了！”高长风语气淡然，“虽然我并不觉得他们能调查出来什么，但既然来了，自然得好好招待。”
“是这个道理。”宗清笑了笑，“不过话说回来，这事能将那位牵扯进来，是我没想到的。呵，刚才小任忽然传话过来，我真吓了一跳。”
“不奇怪，那位的嗅觉向来灵敏，将消息传递到我们这边来……”想了想，高长风笑着摇头，“估计是懒得出手吧，小角色，顺手举报就完事了。”
“哈哈，听着好像是该给那位颁发个岭江十大优秀市民证书啊。”开车的是阿青，一边回头笑着接过话茬，一边操纵车辆贴着狭窄小路减速靠边，“只能到这了，前面车子开不进去，需要下车走上一段，小孙在前面接应我们。”
“好，下车。”
下得车来，面前是条蜿蜒直抵前方山岭的小路，路旁古树参天，是个曲径通幽的好地方，不过在如今夜色笼罩下，多少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宗清他们是不可能从广场入口进场的，那里的普通人实在太多，不方便也容易出乱子。他们选择的路径是原生态公园侧后方，打算进山穿林直接绕过去。
一共三辆车子，大约十五六号人，两个小队级别。
这配置是足够重视的了，事关大渡小和尚，高长风与宗清两人还是不敢大意的。
哦，中间还混了个未成年进来，从第二辆车上走下来的任不平，倒是没有将他那身耐克战袍穿出来，身披小一号避弹衣，弹药装备齐全，望向前方黑黢黢的山岭树木，神情目光极是平静，不见波澜，颇具大将之风。
宗清扫眼过去，却揉了揉眉心，招手让对方过来。
讲真，宗清是真不想任不平跟来的，倒不是瞧不上后者的战力。实际上单论近战搏杀能力，在场所有人里面有一个算一个，没人是其对手，包括功夫最好的小情，去年刚来的时候还能压制一下，但现在后者跟着那位修行大半年下来，小情也压不住了……
正是因为这点，宗清愈加不愿让其参与行动。别说什么温室花朵经不起风吹雨打，笑话，能扛得住那位的捶打，会是温室花朵？
相反，宗清见多了那些惊才艳艳结果遭到命运毒打最终半道夭折的天才，地下世界不可预测的风险实在太多，任意一个意外状况，都足以让天才殒命。如此，明明苟着就能发展起来的，干嘛要去冒险？
所以包括前面的几次行动，宗清都是能蒙就蒙，能忽悠就忽悠，反正是不让其参与到行动中来。不过这次显然不好使了，任不平接到的是第一手消息，实在诓不过去。
饶是如此，宗清还是不忘郑重嘱咐：“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在我一丈范围之内，这就是你今晚的任务，保护我的安全，听到没？”
任不平抬头，看了眼宗清左手边的小情、右手边的阿青，形影不离的两大护法，没说话。
“不是，你这什么眼神啊？该不会是觉得我怕死吧？哈，我会怕死吗……指挥者懂不懂，统筹全局明不明白，很重要的，安排个警卫加强排都不过分……总之，你只能跟在我身边，不然你就留在这看车。”摊手，摆出一副你自己选的姿态。
迟疑了下，任不平终于点头。
“哈，这才对嘛，小孩子别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一点都不可爱……嗯，我们进山。”
…………
338章 战场第一守则
吱，拉下手刹。
唐朝推开车门，走下来，回头遥遥望向几十米开外地方。
那是段缓坡，一旁是排水沟与防护林铁丝网。林间道路上，银色大众随意斜停，警车就停在其外侧，红蓝警灯在夜色下闪烁流转，将两名警察身影照出来，站在大众车旁，一人打着手电往车内瞧着，另一人将手电灯光照向路旁防护林，拿着对讲机汇报着情况。
看样子是不打算再继续深追那嚣张的肇事者，也追不上就是了，铁丝网里面是密林深山，想在这环境里找出个人来，还是晚上，无疑不太现实。
望着眼前的夜间山岭，唐朝也不禁皱了皱眉，这状况是有点出乎意料的，原以为中年男子会一路开去公园广场与同伴会和，没曾想来到公园一侧山林就直接钻了进去，有点麻烦啊……
当然，仅仅是麻烦而已。
跨过排水沟渠，手脚并用轻松越过防护林铁丝网，跳下来，唐朝开始奔跑，持续加速，短短数息间，便宛若呼啸夜风在林间急速穿梭。
如果说夜色是地下世界成员最好的伪装，那原始地貌丛林就是天然的战场。某种程度上来说，如唐朝他们这类杀手枪手，和野兽真的很像，现代文明的不断扩张，不仅仅是压缩了那些飞禽走兽的地盘，同样也挤压了唐朝他们这类人的生存空间。
这是大势所趋，谁也无可奈何。单就眼下来说，重归山林的唐朝感觉是十分奇妙的，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几乎不用怎么去细致观察搜索，这里的每一棵树木，每一片落叶，每一块石头，甚而每一缕微风，都在不断向他传递着各种信息，校正指引着正确的追踪方向……
当然，这只是一种夸张的描述手法。但相比于喧嚣吵闹的钢铁都市，静谧沉寂的原始丛对于唐朝来说，确实更有利用于追踪。话说回来，这种奇妙感觉对于正在逃跑的中年男子，自然也是适用的。双方都是丛林猎手，同样占据地利，那拼的就是彼此在这方面的造诣了。
结果无疑是显而易见的，唐朝要更胜一筹！
前世他可是从雇佣兵领域起家的，而论起丛林追逐，杀手是不及雇佣兵的，毕竟一个只是擅长，另外一个却常年累月直接驻扎在丛林里，经验阅历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唐朝却没能追上那名中年男子，因为他主动停下了。
脚下是条山间木栈道，隐隐的能感觉中年男子就在前方，但唐朝此时的目光却落在了左侧千米距离外，靠近原生态公园开放区的山岭。
黑压压枝杈林木遮掩间，隐隐有一角飞檐，似是个供爬山爱好者歇脚的亭子什么的。方才那有掠过一抹红线微芒，淡淡的，一闪即逝，但还是被他敏感捕捉到了。
狙击枪微光夜视镜，不会错的。
确认了这点，“奇怪啊……”自语喃喃，唐朝刀削斧凿的脸庞不由浮现几许疑惑。监视而已，用得着爬那么高吗？是的，如果配上微光夜视镜的话，从亭子的角度居高临下应该是能看到公园广场的，但是，有这个必要吗？
至少在唐朝看来，是没有必要的。那位置与其说是个监视点，倒不如说是个狙击位。莫非威狱神庭之前的动作不是探查收集情报，而是踩点，想直接干掉小和尚？
这胃口就有点大了吧……沉吟了会，唐朝还是没想明白，但身形却离开了木栈道，向着亭子方向摸去。不管什么情况，既然已经发现了，那就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战场第一守则有狙击手存在的战斗，先搞死狙击手！
……
“呼……呼、呼……”
晦暗夜色下，毒蛇在狂奔，每一步落下，脚下还算坚固但毕竟年久的木栈道就会发出砰砰声响，动静不算大，但在眼下这静谧环境里无疑显得异常清晰。面庞神情依旧冷漠似冰块，不曾慌乱，不见狼狈，或许也只有从那逐渐无法稳住的呼吸节奏，才能稍稍看出他此时不怎么美好的身体状态。
他受伤了。
这听起来貌似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相较于已经殒命的其他几名同伴来说，他这状况得算是幸运的。但是，就一个照面的功夫啊！
作为威狱神庭精英小队的队长，作为在地下世界厮混多年的老人，毒蛇很清楚他的实力相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也不该有这么大差距吧！
那一记鞭腿，毒蛇现在想来都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接下的，包括后面同伴在通讯频道内呼叫求援，不是他不想回应，不想支援，实在是那时候他根本连话都说不了，什么都听不见，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好似被人强行塞进去个蜜蜂箱，直接就要炸开……就这，还是先用双手招架的结果，如果反应稍慢一线直接被扫中脑袋……
不寒而栗、不敢想象！
所以在稍稍恢复神智后，毒蛇的第一选择便是跑，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明智的，避免了小队当场覆灭的下场……
砰，只微微晃神，毒蛇便一脚踩进木栈道缝隙，身子禁不住前倾摔倒，好在他反应相当迅疾，抬手撑地，顺势几个翻滚利落起身。
回头望了眼，除了深沉暮色外什么都看不见，但正如唐朝拥有追踪感觉一样，毒蛇也有类似这样的预警直觉，之前如芒在背不断接近、几欲使人窒息的恐怖危机感在悄然散去，放弃了吗……
毒蛇不是很确定，他也不敢赌，所以只稍稍向后望了眼，回过头来便继续狂奔。
转过个木质台阶，脚下不由一缓，前方大概十余丈外的木栈道上，一道模糊黑影依稀显现。身躯骤然紧绷，数次急促呼吸后，方才慢慢松弛下来。
不像是追杀的那个人，体形身高都不一样。略略迟疑了下，毒蛇大步走去，距离近些心里也就愈加稳当，确实不是，虽然背对着看不清楚相貌，但眼前这位肩上有个大大的旅行包，普通人，应该是个玩户外的驴客，或许正在找野外露营地方。
得出这样的判断，毒蛇再不迟疑，几步追上。
前面那道身影似乎也听到了后面的动静，顺势回头看了眼，五官普通，也就是俗称过眼即忘的大众脸，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倒是和气，点头招呼，旋即顿步让道一旁，示意这边先过。
毒蛇也没客气，目不斜视前行，彼此擦肩而过时，抬手，甩臂，一抹森冷刃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横斩对方脖颈！
杀机，陡然降临
无所谓嗜杀不嗜杀，要怪就只能怪对方的运气不好。毒蛇只是不想冒险而已，这人撞见了他的行踪，那就有可能告诉后面的追杀者，以防万一，自然是杀掉最为保险。
然而，下一刻，刀刃却在背包客颌下位置陡然停住。不知何时，毒蛇的手腕上搭了只手掌，不见发力，却宛若横江铁闸，丝毫前进不得。
看着兀自发愣的毒蛇，大众脸上浮现些许不解，“why？”蓦的惊醒回神，电光火石间，毒蛇来不及多想，转腕再切，一刀凿向面门，“死”
刀刃几乎是贴着背包客脸颊刺过去的，晦暗光线下，身影交错，不见如何动作，两人却宛若魔术般换了站位，匕首刺在空处，大众脸出现在毒蛇身后，手掌从后者的手腕位置移到了脖颈，咔
清脆得好似竹子断裂的声响。
松手，砰，匕首掉落在木栈道上，毒蛇委顿倒地，晦暗夜色下，面庞再不复原先冰块模样，双目圆瞪，满是茫然。
大众脸应该也挺茫然的，但心理素质相当不错的样子，并未有过多的迟疑发愣，俯身抓起毒蛇尸体，走了几步，连同那把匕首，一起抛下山涧。
做完这一切后，恍然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托了托肩上背包，继续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