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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断肠的人     东北农村情欲长篇:黑土txt下载     东北农村情欲长篇:黑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人生的歧途 第六节

    翠花见志刚根本就不吃她这套,心里面颇有些恨意,看着志刚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发誓:“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老娘可不是谁都能惹的。”想到这里,也扭着屁股走了。

    此刻的志刚不知道已经惹祸上身,回到家里还琢磨着这翠花也太胆大了,居然把他堵在生产队的大门口问话,这女人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以后还是少招惹她的好,说不定她会做出什么无耻的事情来。

    时间过了半个月有余,这一天志刚和王会计一起在生产队拢帐,期间王会计有事出去了一下,志刚就一个人在生产队的火炉边烤火。这时翠花走了进来,外面好像下雪了,翠花抖落了一身雪花,呵了呵冻红的双手,也在火炉边坐了下来。志刚本来就反感她,看她正坐在自己对面,心想她怎么来了,真是越是讨厌的人,越是躲不开。

    那生产队的火炉是用砖搭成的,直径有一米半左右。翠花就坐在志刚的对面,一边烤火,一边拿眼直勾勾地看他,眼神中分明充满了一种挑衅的神情。志刚本来就看翠花有气,她进来以后,志刚想转身出去了,但转念一想,屋子里还有打更的老王头在,谅她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于是,故意沉住气,坐在凳子上没有动。

    翠花瞅志刚了半天,突然扑嗤一下笑了,嘴里说道:“大兄弟,嫂子怎么觉得你好像怕我似的呢?”志刚一下被他问怒了,没好气地说道:“我又不赅你不欠你的,我怕你做啥?”翠花听志刚这样一说,立即将脑袋一歪:“真的不怕?”志刚心想,这女人可真够无聊的了,也懒得搭理她,只是将那手中的炉钩子钩了钩炉中的火,只见那燃尽的木头上又窜起了几根小火苗,志刚往那火苗上使劲吐了一口吐沫,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翠花也不介意,微微笑了一下,看看炉子的火要熄灭了,然后就有了主意。她高声喊道:“老王头,你是怎么看炉子的,这炉子里都没有木头了,还不去再整点。”老王头此刻正歪在生产队的大炕上抽旱烟,听到翠花的喊声过来一看,可不是,那炉子里的火都有了要灭的趋势,赶紧拿起旁边装木头的筐,去外面掏登柴火去了。

    当屋子里只剩下志刚和翠花两个人的时候,志刚紧张起来,他不知道翠花又打的什么鬼主意,赶紧站了起来,离翠花远远的。翠花见志刚紧张的样子,得意地哈哈笑起来,嘴里揶揄道:“你不是说不怕我么,那躲我那么远干嘛?”志刚阴着脸说:“谁怕你了,我身子暖了,不想再烤了,跟你有什么关系。”翠花也不示弱,站起身来,径直奔志刚走去。志刚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边往后躲闪着,一边紧张地问:“你想干什么?”翠花说:“我不干什么,我只想问明白你一件事,那天晚上你为什么都上到我的身上了,又下去了?难道你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志刚被问得汗都下来了,支支吾吾地说:“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做了什么我不记得了。”翠花继续逼问道:“你喝多了?那好,你要是真不记得了,嫂子告诉你发生了什么,那天晚上你不但爬到了嫂子身上,还和嫂子做那事了呢!”翠花一边说着,一边拿眼偷瞅志刚,那眼神中含满了风骚神情。志刚说:“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和你做那事,你少诬陷我!”翠花说:“我诬陷你,难道你忘记了还在嫂子的奶子上好一顿摩挲呢,就像这样!”说罢真的拿起志刚的一只手,放在自己那硕大的咪咪上,隔着衣服左右揉弄了两下。志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时,迅速地撤了回来,嘴里低喝道:“你怎么这样不要脸,马上给我滚开!”那翠花却像发情了一样,依旧步步紧逼,嘴里继续絮絮叨叨地说:“如果你喜欢嫂子,就跟嫂子说,嫂子随时都可以给你,你要嫂子怎样都行……”一边说着,一边将那身子靠了过来。志刚真是又羞又恼,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不知廉耻的人,情急之下扬起右手,啪地一下就给了翠花一个嘴巴。

    正在这时,恰好生产队的房门被吱嘎一声打开了,一个人已经走了进来,那个人见到眼前的一幕,愣在了那里。当翠花意识到志刚打了他,而且这一幕已经被人看到后,立即放声大哭起来:“哎呀,你居然敢打我,你调戏了我居然还敢打我,我可不活了!”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起泼来。志刚没有料到翠花会来这么一手,僵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生产队的王会计,他办完事情回来后,推开生产队的房门,看到翠花和志刚身子贴得很近,志刚突然就甩了翠花一个嘴巴,然后翠花就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立即明白两个人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翠花的哭声越来越大,生产队里看热闹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大家问事情的原委,结果谁也说不清楚。这边翠花说志刚调戏了她,她不从,志刚就给了她一个嘴巴。志刚在一旁解释说,我没有调戏她,是她自己不要脸,三番五次地勾引我。翠花说:“我勾引了你?你敢说你没有摸我的奶子吗?你算什么男人,做了的事情还不敢承认?”志刚又气又恼,脸涨得红红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那一刻,他杀翠花的心都有。

第七章 人生的歧途 第七节

    虽然人们不相信志刚会调戏翠花,但眼前的情景又不能不让人怀疑,尤其翠花说志刚摸她奶子时候,志刚的表情十分尴尬,让人们猜不透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正当人们议论纷纷时,人群被分开了,从外面挤进来一个人。这人走到翠花跟前,不由分说,照着翠花劈头盖脸地就打了起来。翠花没有防备,早被抓乱了头发,挠破了脸皮。这人下手挺狠,似乎将全部的怨恨都集中在了这一抓一挠里。翠花经过这突发的事情,也不哭了,也不闹了,赶紧支起自己的胳膊进行招架。当翠花终于睁大了眼睛,看清来人是小兰时,她知道事情不好了,因为她从小兰的目光里看出了仇恨,这种仇恨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抢夺她丈夫的仇恨,这样的仇恨足可以将另一个人撕裂。

    翠花面对小兰显然是心虚的,她的反抗都显得那样的无力。此刻,小兰就像一个发狂的母兽,在捍卫着属于自己的领地。她把翠花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周围几所有的人都被小兰的举动震惊了,当大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想要去拉架的时候,翠花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了。在女人的哭嚎声中,翠花被人们架走了,临走前小兰还没有忘了在她的背后大声骂了一句:“臭女人,你要是胆敢再纠缠我家志刚,小心我不撕破了你的脸皮!”翠花不由得浑身激灵了一下,这一句话她听得很清楚,她没有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弱小和气的女子,此刻会变得如此强悍。翠花真的怕了,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一不小心捅了马蜂窝。此刻,她真的再没有勇气打志刚的主意了,因为她真的怕小兰会撕破了她的脸皮。

    小兰也随之被人们劝回了家里,但显然她的气儿还没有消,在单家的西屋茅草房子里,小兰坐在炕沿上,正呼哧呼哧地喘粗气,那胸脯随着急促的呼吸不住地起伏着,虽然她刚刚狠狠地教训了翠花,但丝毫没有减轻她内心的愤怒。此刻,志刚也在家里,正坐在屋中央的一个小板凳上,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接受着小兰的讯问。

    “你说,你到底和她是怎么回事?”

    志刚极力辩解道:“我和她之间没啥事儿啊!”

    “是,我知道你和她之间没事,我的男人怎么会看上她这种骚女人呢。但我想知道的是,她怎么就纠缠上了你?”

    志刚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她看中了我手中的权力吧,想从我的身上捞到一些好处,她和李福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那样的人。”

    小兰没有相信他的话,而是直接避开,反问道:“你真的摸她的奶子了?”

    志刚一愣,闪烁其词地回答道:“不!我……我没有!”

    小兰看志刚的表情,更加狐疑:“真的没有?”

    志刚的眼神愈发慌乱了,支吾着回答道:“真,真……的没有!”

    小兰急了,“啪”地一下将身边的旱烟盒子摔到了地上,眼里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哽噎着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我又没说怪你,撒谎算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说完,小兰的眼泪终于没有忍住,一双一对地掉了下来。

    志刚看到小兰伤心成这样,再也不忍心欺骗下去,咬咬牙一狠心豁出去了,将那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那天怎么喝醉了酒,又怎么上错了炕,误把翠花当成小兰,以及后来被翠花反复纠缠的经过,原模原样地当小兰描述了一遍。小兰听后,气得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这个烂女人,早知道她不正经,就好勾引别家的男人,看我有机会不好好地再教训她。”志刚拦住小兰,说:“算了,谅她今后也不敢了,你不是已经教训过她了。”小兰看看自己的丈夫,这个青春阳刚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无限的魅力,难怪女人们都为他费尽了心机。小兰说道:“当初你跟聂小雨的时候,我可以容忍,因为我知道小雨的本质不坏,你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但现在不同,翠花风骚成性,如果我迁就了她,真就会把你给毁了。”小兰说完之后,依旧直直地看着志刚。而志刚虽然不懂妻子目光的全部内容,但他也感到很窝火,本来想着要全心全意地和小兰过日子,没想到却平白无故招惹了这么多麻烦,他觉得很对不起小兰,这样想着他惭愧地低下了头。

    这件事情过去没有几天,这天午夜,当全家人都熟睡后,单母却悄悄地爬了起来,这个善良本分的老太太要去做一件“大事情”。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找到事先准备好的两个苹果和鸡蛋,然后将一炷香点燃,供在了灶台上。在袅袅的香火中,老太太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祈祷着什么。正当老太太专心祷告时,忽然一个声音在耳畔传来:“妈,你在干什么?”老太太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儿媳妇小兰。老太太赶紧拉住小兰的手,“嘘”了一下:“别声张,妈在帮志刚破灾呢,算命先生说他命犯桃花,应该破破的。”小兰这才明白婆婆在做什么,不禁埋怨道:“妈,你怎么信起了这个?”单母赶紧拦住了她的话:“你别瞎说,怎么能不信,先是出了个聂小雨,现在又来了个翠花,志刚不是命犯桃花是什么?跟你说,妈这也是在帮你,你赶紧进屋去,把志刚的内裤找一条来,算命先生说只要现在烧掉就没事了。”小兰虽然不迷信,但是婆婆的话却也让她犯起了寻思。是啊,志刚三番五次地遭到女人的骚扰,难道真的是他命犯桃花?小兰想,不管怎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在婆婆的催促下,果真回屋找到了志刚穿过的一条内裤,然后随着婆婆在香火前祷告了一番,扔到灶坑里烧掉了。

第七章 人生的歧途 第八节

    这之后,果然很长一段时间志刚再也没有受到女人的骚扰,也不知道是那偏方起了作用,还是小兰的凌厉让那些对志刚怀有不良企图的女人产生了畏惧心理,总之日子就这样在相安无事中一天天过去了,就连那风流成性的翠花也逐渐安分了下来,她在挨了小兰的一顿暴打之后,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明显是她主动勾引了人家的男人,挨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志刚的生活开始趋于平静,他在生产队长这个位置上依旧一帆风顺,好像他天生就是为这黑土地而生,在他当队长的这几年,似乎老天爷都会给他三分薄面,年年都会迎来风调雨顺的好年景。老百姓们迷信,说这是因为志刚压福,能够镇住李家庄的这一方水土。

    志刚的成绩有目共睹,公社书记马贵看在眼里,他有意提携志刚,几次来志刚家里吃饭,和他交流思想,意思下届大队书记由他来干。志刚对马贵的意图领会得十分清楚,但老实说当大队书记他却并不十分奢望,私下里他也和小兰交流过此事,两个人的意见一致,那就是顺其自然,如果机缘到了就抓住它,机缘不到也不强求。

    这一刻,志刚可谓是春风得意。他常常站在李家庄高高的山梁上,眺望家乡的山山水水,充满了无限感慨。这里称得上是山水秀美,春暖花开时节,冰河融化,鸟儿啁啾,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初夏时节,放眼望去,整个大地一片郁郁葱葱,仿佛置身绿色的海洋;深秋时节,硕果累累,稻谷成熟,农田里到处都是丰收的景象;隆冬季节,银装素裹,雪树银花,仿佛又让你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童话世界……志刚打小就生长在这里,对这里充满了深深的情意,是这一方水土养育了他,他立志要使这里变得更加富饶美丽。志刚想,如果老天能给他机会,让他的人生梦想延续下去,那么他一定带领老百姓们奋勇拼搏,用辛勤的汗水将这里变成一片新天地。志刚这样想着,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目光炯炯地望向远方,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然而志刚没有想到,他的想法再好,抱负再大,终究也无法抗拒人类历史的发展趋势,相比于整个社会的进程而言,他的个人抱负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甚至可以小到忽略不计。

    正当志刚以为可以带领全村的百姓在致富路上大展宏图的时候,没有想到一场变革突然来临。一九七八年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胜利召开,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为主的土地改革迅速在广大农村兴起,人民公社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那种大锅饭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人们显然还没有做好足够的思想准备,吃惯了大锅饭的人们还不知道这种改革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尤其志刚,本以为可以带领大伙在致富路上大踏步前进,没想到如今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分产到户那天,生产队变得热闹无比,人们怀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理早早来到了生产队里。为了防止分配上出现不公,抓阄无疑是最好的方式,大家将那车、马、土地按照等级事先编成号码,然后听天由命地抓阄,抓到哪儿就得算哪儿。志刚看着分配现场那乱哄哄的场面,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那是一种酸涩麻辣外加苦痛哀伤的感觉。志刚知道,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带领大家干活了,生产队将被一家一户的小生产模式取代,他的队长也将从此失去意义,无论如何这对他来说都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志刚久久都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低头抽闷烟。小兰看出了他的心思,走上前去,细心地安慰道:“你是不是因为分产到户了,认为你这队长当的也没意思了?我劝你不要这样想,你想啊,即便你不用再操心大伙春种秋收了,但那架桥铺路,征税购粮不还得有个人牵头啊?我看如今这样更好,起码可以让你少操心,再说这联产承包责任制全国都在搞,又不光咱们村,你心里又有啥不平衡呢?。”

    志刚听了小兰的话,嘴里说道:“我没啥不平衡的,也知道这是一个趋势,那大帮哄的坏处我看在眼里,大家都闷着头混日子,怎么也不如这个更能调动大伙的积极性。”

    小兰说:“你想通了就好,你要是有本事啊,就不怕自己干,这不正是你施展才华的机会么?从今往后,生产经营权归咱自己了,咱想种啥就种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几年不就发家了啊?到那时咱钱挣足了,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志刚听着妻子的开导,心中豁然开朗,他望着妻子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使劲掐灭了烟头:“嗯,咱以后自己干,我就不信凭咱们的本事还发不了家。”

    小兰望着自己的丈夫,知道他的思想已经转过弯来了,忍不住会心地笑了。

第七章 人生的歧途 第九节

    分产到户的第一年,几乎所有的老百姓都像解开了枷锁的马驹,撒开了四蹄奋力奔跑起来,都指望着能从黑土地上获得好收成。李家庄人口虽然不多,但是土地却很丰裕,平均一口人能分到四亩地,耕种起来也是很有劲头的一件事情。

    志刚和小兰全家老小七口人,总计分到了两垧多地,这也是不小的劳动量。农忙时节,一般由单母在家看孩子做饭,志刚、小兰还有单宝老汉下地干活。单宝虽然年岁大了,干不了重活,但是扶犁镗地之类还应付得来。志刚和小兰正当年轻力壮,在生产队时就是种田的好手,这点活儿对他们来说也是手掐把拿的事。小两口恩恩爱爱,互帮互敬,年初时候就把种啥栽啥都想好了,一年到头勤勤恳恳忙下来,终于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到秋一算账,光苞米就打了3万多斤,卖了4000多元钱。当小兰手里拿着那崭新的人民币,眼泪都差点掉下来。是的,长这么大小,她哪见过这么多的钱啊!当时就想,也不知道是谁提议分产到户的,这政策咋就这么好,没想到同样是这块黑土地,咋就比大帮哄的时候多打了这么多粮呢?

    老实说,对于能打这么多粮志刚也感到很意外,他越发意识到大锅饭是一个多么不合理的生产方式,如今在事实面前他愈发清醒过来,作为生产队长,他也该洗洗脑了,如果跟不上形势的发展,将是多么被动的一件事情。

    其实,当年获得大丰收的不止志刚一家,几乎家家都有了不错的收成,老百姓们数着成捆的钞票,惊叹于分产到户带来的巨大收成,仿佛一夜之间,人们告别了贫穷落后的时代,彻底翻身得了解放。

    这天晚上,志刚和小兰躺在被窝里,都在盘算着一件事情。志刚问小兰:“你在想什么呢?”小兰看了看志刚说:“我先不说,你先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志刚说:“我在想咱们是不是该盖新房子了,老人们年岁大了,孩子们也渐渐懂事,这样全家人挤在一起多不方便啊。”“嗯!”小兰说:“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也正在想这件事呢,要不咱们明年就盖吧!”志刚说:“不,不要等明年,要盖今年就盖!”小兰说:“那怎么能行,咱们手头的钱也不够啊!”志刚说:“这个好办,差点钱咱先跟亲戚们借来用着,明年再还他们也不迟。”小兰说:“这样不好吧,借钱盖房子,万一要是还不上可咋办?”志刚听小兰这么说,托起了她的下巴,认真地说:“没有万一,只要咱们一起努力,明年肯定能还上!”小兰看到志刚充满信心的样子,也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我听你的!”

    就这样,在分产到户的第一年,李家庄第一栋四间大瓦房就盖了起来。房子竣工那天,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单母,看着这宽敞明亮的大瓦房,胆战心惊地问单志刚:“儿呀,你盖这么大的房子,花了多少钱啊?”志刚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不多,差不多花了一万块!”“啊——?”单母差点惊坐到地上:“还不多啊,那你拉了多少饥荒呀?”志刚回答道:“才几千块钱而已,妈,你不用担心,明年就都还上了。”单母看到志刚自信的样子,虽然心里充满了狐疑,但她还是忍了忍,没有再说什么。

    果然,正如志刚预期的那样,在第二年秋季,他和小兰就很顺利地将那盖房子所拉的饥荒全部还上了。转年两个人手头就有了存款,又添置了几样必要的家具和电器,包括当时很流行的自行车、洗衣机、缝纫机,还有一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别小看了这台电视机,也许现在看来不算什么,但在当时可是一个新鲜玩艺儿,是志刚托人从省城的大商场里买回来的,当时整个镇上也没有几台这样的东西。电视搬回来那天,全屯子人都来看热闹,大家对这个小电影一样的东西充满了好奇,很惊讶不用放映设备,只用一根天线就能收来这么清晰的节目。

    也许是志刚和小兰的日子过得太顺了,顺了之后就会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包括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算计。

    当时在离李家庄不远有一个赵家庄,赵家庄有个生产队长叫赵财。这个人和他的名字一样,爱财如命,平时为了多得些不义之财,经常去赌博,赌输了就常想着一些弄钱的办法,包括死皮赖脸地跟人去借。当本村的钱都被他借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去外村借。赵财得知这几年志刚的日子过得不错,就打起了他的主意。由于都是生产队长有着多年的交情,志刚不好意思不借给他,可那好赌的人十赌九输,他哪里有钱还。不知不觉中,志刚已经借了3000元钱在他手里。小兰埋怨他:“你这人也真是的,明知道他好赌,还借钱给他,这钱他什么时候能还你?”志刚因此还和小兰吵了一架:“你们女人就是小心眼,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人家张口我怎好意思不借,再说谁还没有个危难招灾的时候,我们当初盖房子的时候,不也是跟人借钱来着?你就放心吧,我保证把这钱给你要回来,瞎不了的。”

    虽然志刚嘴上说保证要回来,但是他自己心里也没底,那赵财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因为赌博不但丢了生产队长的职位,连老婆都不和他过了,到了最后都有了吃不上喝不上的危险。志刚想,情况危急了,得赶紧想想办法,尽快把钱要回来才是,要知道那3000元钱可是他和小兰的血汗钱。

第七章 人生的歧途 第十节

    志刚追问赵财要钱,刚开始的时候赵财态度良好,一个劲地说:“你就放心吧,咱们兄弟一场,坑谁都不会坑你的,只要我赵财有一口气在,这钱保证瞎不了。”可赵财在嘴上说瞎不了,又拿什么来还?几次三番之后,志刚看赵财还钱的日子遥遥无期,实在没有耐心了,便和他翻起脸来,说:“你无论如何要把钱还给我,当初你借的时候只说花一个月,现在可倒好,都一年多了,还没有影子!我也不跟你要利息了,你只要把本钱还给我就好。”赵财说:“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连自己都难养活,实在没钱还你,要不我帮你想个办法,只要你听我的,我肯定把钱还上。”志刚问什么办法,你说说看?赵财神秘兮兮地把嘴巴贴到志刚的耳朵上:“你放赌局,抽红利,肯定能把钱弄回去。”志刚一听,嘴里说道:“不行,我好钱借给你的,我可不想掺合你们赌博的事情,你赶紧还我钱。”赵财看志刚态度恶劣,也豁出去了,索性来了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嘴里说道:“既然你不听我的,那好吧,实话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爱咋咋的!”志刚一听,心想这世上怎么还能有这样无耻的人,立即火了,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子,问道:“你到底还不还?”赵财也没在乎他这套,干脆把脸一扬,反复就是一句话:“没钱,随你怎么样!”志刚气坏了,一把将他推搡在旁边的壕沟里,本想狠狠地揍他一顿,但想想这样又丝毫不解决问题,只有无奈地转身走了。

    回到家里,志刚点着一根烟,独自坐在凳子上生闷气,小兰看出了端倪,问道:“怎么了?”志刚瞅了瞅小兰,说道:“妈的,去向赵财要钱了,结果惹了一肚子气。”小兰立即猜出了八九分,说道:“算了吧,我看那赵财也实在没钱,要不咱这钱就当让大风刮走了,只是你以后要吃一堑长一智,不要再讲什么朋友义气,你想那3000元钱咱要流多少血汗才能换来?”志刚听小兰这样一说,那倔脾气又上来了,站起身来,狠狠地掐灭手中的烟头,说道:“不行,这钱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弄回来,凭什么就瞎在他手里。”小兰看了看他,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情,意思是赵财都混这个样子了,拿什么还你,这钱十有八九是要瞎了。志刚何等聪明,他当然明白小兰的眼神,志刚是一个好强的人,这两口子过日子也要一口志气,他在心里面发誓:“不信你就看着,我要是不将这钱要回来,誓不为人。”

    这之后,志刚又找赵财要了几次,每次赵财都是那句话,要钱没有,除非你给我驾款放局,抽红抽回来。志刚开始并没有对此动心,但要的次数多了都不见效果,再加上有两次在赌局上果真看到那抽红的人很赚钱,思想也就活络起来,心想不管采取什么方式,果真将这钱要回来也算自己的本事了,在小兰面前也有话说。这样想着,也就动心了。那赵财是何许人也,惯会看人的脸色行事,他早就看出了志刚的心思,便拽着志刚的衣襟说:“你就放心吧,我还能害你啊,你只要拿出5000元钱本金,保证一场局就将那3000元钱抽回来。”志刚半信半疑地问:“你就那么有把握?”赵财拍着胸脯说:“当然,我耍了半辈子钱,怎会连这个都不晓得?”志刚犹豫了再三说:“那好吧,你再找几个人来,我准备5000元钱,希望你能帮我把钱抽回来。”赵财听了,乐得屁颠屁颠的,一万个保证地说:“你就放心吧,我肯定找几个好手来,保准让你有的赚。”

    故事至此有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发展,其实这人的一生难免犯错,有些时候那错误就在一念之差,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志刚也是如此,他非圣贤之人,岂能完美倒没有一丝过错,尤其遇见了那别有用心之人,更难免一步走错,从此滑向人生的歧途。在八十年代初期,东北盛行的一种赌博方式叫推牌九,就是一圈人围在一起,由一个人做庄推牌,其余的人都在旁边押钱,赢了钱的人一定要给放局的人红包,叫抽红。别小看了这三十二张牌九,输赢可就大了,不知道多少人因为它倾家荡产。

    志刚第一次放局显然没有经验,指望着赵财能帮他打理一切,那赵财不过是一个职业的赌徒而已,他脑子里只想着为自己翻本,好在那天他的手气不错,非但没输着,还赢了500多元钱。后来志刚也抽了2500多元的红利。当赵财将那500元钱塞到志刚手里的时候,还不忘卖个人情,嘴里说道:“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3000元钱抽回来了吧!”志刚手里拿着3000元钱现金,点了点头,但有一点他没弄明白,这3000元钱是抽回来了,但那5000元钱本金却又泼在了不同人的身上,不知道这笔钱又何时才能要回来。

第七章 人生的歧途 第十一节

    从此以后,志刚开始不知不觉地周旋在这些人的中间,刚开始时,还还有个原则,只是放局抽红利,一把都不参与。但时间久了,志刚和这些人混熟了,对自己的警惕也便慢慢放松下来。中国有句俗话叫作“常在河边站,哪能不湿鞋”,渐渐地志刚也常跟着他们打哈取乐地押上几把,居然也能赢个百八十元的小钱,一来二去的,志刚觉得这挺有意思的,心想可比种地来钱快多了。

    在那个年代,赌钱的人都是各村的游手好闲之辈,不像现在专业赌徒比比皆是。正因为如此,当时志刚没有把这件事情看得有多严重,平时当队长的时候,也经常各村各屯子的跑,接触的人多了,早就和大家混个脸熟。关于志刚放局的事情,开始时小兰并没有在意,后来听人说志刚经常跟爱耍钱的人在一起,就善意地提醒道:“你可别跟他们赌钱,那可不是正道,别一不小心把自己栽进去!”志刚听了小兰的劝诫,还信誓旦旦地回答道:“你就放心吧,我不是那样的人,能不知道那不是正道?”要说这世间的男子汉完美的少,明知道这其间的利害关系,却偏偏还要去犯,这样的人还真不在少数。这也难怪,纵观这世间的男人,吃喝嫖赌抽一样不沾的是少之又少,他不好这口儿,也会好那口儿,这几乎成了一种规律。更有甚者,几乎是样样占全。

    按说志刚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为人正直勤快,善于持家过日子,头脑灵活。可惜的是,他也没能逃脱得了这样一个规律。越是聪明的男人,往往越容易一时头脑发热,犯下那不可饶恕的错误,而这错误,又会导致一生命运的改变。

    这一天跟平时没有什么特别,东北的正月里人们习惯于摸上几把小牌,打打扑克什么之类。晚饭过后,赵财神秘兮兮地找到志刚说:“我听说镇上四海又弄来一笔钱,差不多有1万块,王三不是还占你2000多么,不如你摆一场局,驾款给我和王三,兴许又能抽个三千五千的。”志刚听说四海有1万多元的现金,想想王三的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兴许这是一个好机会,便点头答应了。于是又筹了5000元钱,找了一个偏僻的农户,这局就开始放上了。谁知道那天王三和赵财的手气特别背,没几个回合便将志刚驾的5000元钱输了个精光,甚至连抽的2000多元红利也输了,赌局一时陷入了尴尬。四海手里掐着差不多2万元现金洋洋得意地说:“还有没有要干的,没有干的我可揣钱走人了。”志刚看着四海手里大把大把花花绿绿的票子,有点不甘心,心想这局放的这叫一个憋屈,非但没将王三的钱要回来,而且还把红利钱也搭上了。

    王三和赵财看四海要走,也一个劲儿地怂恿志刚说:“再弄些钱来吧,多好的局,这样黄了多可惜。”志刚瞅了瞅四海手中厚厚一摞子的人民币,思虑再三,一狠心站了起来,出去掏登钱去了,不一会儿5000元钱就借了回来。这次志刚为了保险起见,没有将钱全部驾给王三和赵财,而是给了他们一部分,同时自己也亲自上阵押起了牌九。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能将四海手中的2万元钱赢下来,那么下半辈子就够过了,而且驾给王三的钱回去也好向小兰交待。

    就这样,一场生死大战开始了,赌博经过了几个拉锯之后,进入了白热化,那钱开始在四海和志刚之间来回流动,志刚曾一度赢了将近4000元钱,但是他没有满足,他想要向着更高的目标迈进,一心想把四海的2万元钱赢下来。后来,志刚以为坐庄的会占很大便宜,便提出要自己坐庄。四海同意了,于是两个人调换位置。可事与愿违,幸运之神开始偏向四海,志刚出王爷的时候,四海就出皇上,处处钳制他。志刚的几千元钱本金是越来越少了,到最后一把,四海居然将2万多元钱啪地往牌局上一撂,说了一句:“押你手的!”赌过钱的都知道,所谓押手的,就是要赌庄家手里所有的钱。志刚点了点手里的钱,还有不到2000块,一狠心说道:“手的就手的。”啪地一下将那色子就掷了出去。可惜天公不作美,这把牌志刚居然起了一个“俩三”点,而死海偏偏就用“三四”点就轻松地赢了他。志刚的汗都下来了,就这样,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5000元钱输光了。志刚本身就有一种不服输的个性,又怎会甘心,想想这5000元钱不是小数目,输了怎么向小兰交待,赶紧又转身出去,开始一家一户的借钱。就这样,借了输,输了借,在不到一晚上的时间里,志刚居然输了12000多元,而全屯子的钱几乎都被他借遍了。

    当天快亮的时候,四海手里掐着三万多元现金,将牌九一推说道:“不玩了,今天就到这里。”志刚正是红眼的时候,看到四海不玩了,恨不得冲上前去将那钱抢回来。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此刻,志刚才如梦方醒,后悔已经来不及。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在不到一晚上的时间里,志刚不但输了,而且输了一万多元,用东北的话说,这叫冒了一个大泡,相当于将家里的全部财产都输了出去。

    走在冬日刺骨的寒风里,志刚不知道何去何从,只觉得身子骨是由里往外的发冷。此刻,他就像被抽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木然地迈着步子。脑海里闪现的是小兰期盼的眼神和一家老小亲切的笑脸,志刚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那石墙上,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的亲人。现在,他为自己一时的冲动懊悔不已。

第七章 人生的歧途 第十二节

    进入家门,小兰正在做早饭,志刚一脸沮丧连头也没回直接从外屋进到了里屋,小兰随口问道:“昨晚你去了哪里,怎么才回来?”志刚不敢面对小兰的眼睛,简单应付了一句说生产队有事,就趴在了炕上。小兰有些狐疑,也跟进了里屋,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志刚没有回答,只是简单地说道:“我困了,我想睡觉。”小兰从志刚的表情里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志刚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说:“真的没事情,你就让我睡吧!”小兰端详了志刚半天,也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事情,便继续做她的饭去了。

    但这天大的事情又怎会瞒得住,没几天全屯子人都传遍了,当小兰终于从别人口中得知志刚赌输了钱之后,只觉得这脑子轰地一声,整个天都塌了下来。小兰忘记是怎么跑回家的,据她后来回忆,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回家的,只觉得自己四肢无力、浑身瘫软,整个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她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志刚怎么会赌钱呢,而且一输就是一万多。

    小兰见到志刚的第一面就问:“你是不是去赌钱了,你到底输了多少?你说啊!”小兰尽量平抑自己的情绪,但说话时仍然浑身哆嗦着。志刚见小兰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已经瞒不住了,便耷拉下了脑袋。小兰已经顾不得单宝老两口在场,上前摇着志刚的肩膀,扯着嗓子喊道:“你说你到底输了多少啊?”志刚只顾着闷着头抽烟,一声不吭。小兰已经能够从志刚的表情里确信了事情的真相,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小兰哭得很绝望,她没想到一心一意地和志刚过日子,到头来却换来个一场空,要知道这12000多元钱要好多年才能挣回来,他们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一分一厘地攒下点家底,却一夜之间被志刚输了个精光。

    当单宝老两口听说志刚赌输了钱之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单宝甚至拿起了扫把比划了两下,想要狠狠地揍志刚一顿,但儿子大了,又怎么下得了手。单母也是,除了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抹眼泪外,别无他法。

    最伤心的要数小兰了,她几乎毫不停歇地哭了三天三夜,越哭越伤心,越哭越绝望,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她万没有想到志刚一世聪明,却偏偏犯下了这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小兰张望着眼前这崭新的房子,如今这一切都没了,从今往后他们将背着沉重的饥荒过日子,这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会受不了的。但事实无法更改,后果已经酿成,小兰也明白,不管怎样日子还得过下去。最后,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照了照镜子,她发现镜中的自己依旧年轻,还有机会重头再来。小兰决定找志刚做一次倾心长谈,让他保证以后不要再赌了,只要他们好好干,还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志刚听了小兰的话,感到很惊讶,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竟是如此宽容,这要是放在别家的女人身上,指不定会跟他又吵又闹、又上吊又离婚了。小兰说:“反正这钱已经输了,又要不回来,咱就认了吧,常言说得好,不吃一堑不长一智,以后只要你不要再去赌了就好。”志刚听着小兰的劝诫,心里在感动的同时,也颇有些不服气,他总认为那天是手气太背才输的,如果让他安心过日子,他还真不甘心,这12000元钱实在不是个小数目,单靠种地不知哪年才能把这些钱挣回来,如果哪天手气顺了,说不准两把牌就能把钱捞回来。

    这身陷赌潭的人,往往就是这样,就像鬼迷了心窍一样,虽然输得不多,但总想着能够翻本,结果却是越捞越深,最后终致一无所有。志刚就是如此,显然他对这一利害关系还认识不清,依旧做着他的那个翻本梦,所以在嘴上答应着小兰,心里面却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妄想着还能像个英雄汉一样,从哪里跌倒了,从哪里再爬起来。可怜小兰说得悲悲切切、万分动容,可志刚却一句也听不进去。

第八章 磨难 第一节

    要说这赌博也是古已有之,那好赌的人无不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数千年来,虽然人类文明有了长足的进步和发展,但是流行于民间的陋习却丝毫没有改变,由此而引发的人间悲剧也在数代人的身上反复上演,那些正直善良的人们无不为此感到惋惜。

    下面这首《劝赌歌》不知从何时开始流行,说出了赌博的害处,也道出了人们期盼过上好日子的美好愿望。

    劝赌歌

    奉劝世人听缘因,赌博场里莫沾身。

    第一堂前难行孝,朝夕在外缺晨昏。

    父母着急多生气,又疼又恨常挂心。

    撇下家务全不管,每日玩钱度光阴。

    媳妇常被婆父骂,遇着贤妻劝夫君。

    千劝万劝也不醒,常使灯前泪沾襟。

    积迷不改无妻汉,哭死贤妻可怜人。

    有朝一日把赌犯,东躲西藏无安身。

    员差拿住锁了走,上堂刑杖先割筋。

    无有功名真省事,板子下来血淋淋。

    判着一年零俩月,轻者罚徒重充军。

    花费银钱是小事,身子受苦又丢人。

    邻里乡党看不起,亲戚朋友不当人。

    名字是个耍钱鬼,怎给孩子做门亲。

    回家没脸见父母,进门何颜对儿孙。

    下边有儿他要好,自己不正怎管人。

    做官久了自然富,久赌必然会受贫。

    黄金般的好土地,为还赌债卖与人。

    宅子卖完地卖净,看你伤心不伤心。

    不怕你的家业大,奈何宝盒坑害人。

    庄家昧心把人害,明有王法暗有神。

    找个姑娘陪着赌,未曾开盒把嘴亲。

    明明下注宝盒上,转瞬之间变黑门。

    更有一种痴迷客,赌局不散到更深。

    说的是,官家子弟浪荡鬼,还有穷家的耍钱人。

    虽然志刚信誓旦旦地对小兰承诺再也不去赌了,以后好好跟她过日子,但小兰对志刚还是防备的,她苦口婆心地劝诫志刚道:“你说咱辛辛苦苦地攒下点家业容易么?却让你一夜之间败个精光,你放着这么好的日子不过,偏偏去走这样一条路,你拍拍良心问问自己,究竟能对得起谁?”志刚听着小兰的话,低着头一声不吭,一副幡然悔过的样子。小兰对志刚内心的真实想法浑然不知,她以为自己的男人只是一时糊涂才犯下了如此错误,她想经历了这一次他一定会醒悟过来的。可小兰错了,彻头彻尾的错了,志刚在戒赌了一段时间以后,看小兰对他的防备彻底放松了,又偷偷摸摸地赌了起来。因为志刚总是不甘心,他知道一万多块不是小数目,自己犯不着背着饥荒过日子,只要运气好一定能赢回来。小兰却每天忙于照顾老人和孩子,对志刚再次参与赌博居然一点没有察觉。

    此时大龙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了,二龙和安然也到了入学的年龄,小兰为了更好的照看孩子们,决定让7岁的安然和8岁的二龙一起入学,小哥俩儿同在一个班级彼此也是个照应。但是,李家屯离最近的小学也要5里路,孩子们太小,每天走那么远的路显然很辛苦。为了更方便孩子们上学,小兰学会了骑自行车。那还是一辆笨重的二八自行车,小兰让安然先坐在自行车的大梁上,二龙则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小兰将一只腿先迈过去,等孩子们都坐好了以后,再将车子骑起来。

    要说小兰照看孩子真是没得说,那大龙、二龙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却和亲生的一样待。大龙二龙也没有感觉到老婶对他们有什么不同,孩子们太小,还不懂事,大龙二龙依然会和安然一起争吃穿,依然会时不时地给小兰惹些麻烦。小兰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管,后来看这样下去容易惯坏了孩子,所以也在他们不听话的时候,吆喝两声或者打几下屁股。孩子们在小兰的管教下发育良好,一个个红扑扑的脸蛋,扑闪着机灵的大眼睛,聪明的很。小兰望着健康成长的孩子们,心里会时不时地涌起一股满足感,她知道这是一种成绩,这种成绩是用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小兰曾经很认真地问志刚:“你说,这三个孩子如此可爱,我把这个家给你弄得如此妥当,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偏偏要去走那赌钱的下坡路!”志刚连连点头,嘴里说道:“是的,你为这个家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就冲你这辛苦劲儿,我也保证再也不去赌钱了。”

    可这话说了没有半个月,志刚却又一次开始在屯子里聚众赌博了。当大嫂急匆匆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小兰时,她还有些不大相信,她二话没说跑过去,一进屋就看见志刚正专心致志地坐在那里推牌九。小兰气极了,一把将那牌九抓起来,使劲摔在了地上,一边用脚跺一边喊道:“我让你赌,我让你赌!”满屋子的人都被小兰的突然举动惊呆了,志刚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小兰会找到这里来,而且还当面摔了他的牌九。志刚是一个非常大男子主义的人,他觉得自己是队长,好歹应该有点队长的权威,他见小兰如此不给他面子,竟然怒从心起,扬手就去打小兰。小兰见志刚居然要打她,也不示弱,气愤之中开始还手反击,两口子瞬间就撕打到了一起。旁边看热闹的人赶紧上前将两个人分开,志刚却还在逞强,一个劲儿地往前冲,似乎不揍小兰一顿不解气似的。小兰看到志刚走火入魔的样子,居然为了赌博打她,伤心极了。她哭着跑掉了,这次她没有回到家里,而是直接回了娘家。

第八章 磨难 第二节

    打完小兰后,志刚也有些后悔,再也没有心情继续赌下去,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在想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这一切就好像在做梦一样,糊里糊涂地赌博上了瘾,糊里糊涂地就输了一万多块钱,如今还把小兰打了,要知道结婚到现在他们都没红过脸。志刚心里懊悔极了,尤其回到家里后,得知小兰回了娘家,他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想,这好端端的一个家不是让自己给毁了么?

    单母知道志刚把小兰气回了娘家,一向老实的老太太也忍不住数落起志刚来:“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兰多好的媳妇,你也下得了手打她?赶紧去把小兰接回来,要不我决不会轻饶你。”志刚知道母亲向着小兰,也没敢吭声,知道是自己的不对,便识趣地领三个孩子早早地吃完晚饭,上炕睡下了。

    由于三个孩子平时由小兰带惯了,这一晚小兰不在,他们都有些不适应,虽然早早钻进了被窝,却谁都没有合眼。安然习惯于被妈妈搂着睡,便问志刚道:“爸,都这么晚了,我妈怎么还不回来?”志刚说:“妈妈去姥姥家串门了,明天就回来了。”安然又问:“那妈妈为什么不领我一起去?”志刚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快点睡,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安然被志刚呵斥了之后,躺在被窝里抽泣着哭了。大龙看妹妹受了委屈,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净骗我们,你赌输了钱,还把老婶气走了,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已经11岁的大龙显然较弟弟妹妹们懂事得多。志刚一愣,赶忙问道:“你听谁说的?”大龙说:“外面都传遍了,都说你是耍钱鬼,说没想到连你都会走下坡路。”说到这里,大龙语气一转,用哀求的口吻对志刚说道:“叔,你就别赌了,好好和老婶过日子多好,我不想再听别人叫你耍钱鬼。”大龙的一番话,仿如一根针一样刺进了志刚的心里,他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能说出如此让人惊讶的话来,看来赌博这件事情不仅给家庭带来了深刻影响,就连孩子们幼小的心灵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志刚虽然没有吱声,但是他内心的触动是大的。是的,他也不想再继续赌下去了,可是那么多外债该怎么去还呢,总不能将刚刚盖好的房子卖掉吧。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志刚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第二天一大早,志刚还没有起床,就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叫醒,志刚打开门时,却是派出所的几个警察蛮横地站在门口:“穿上衣服,跟我们走一趟吧?”那为首的说道。志刚疑惑地问:“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你装什么糊涂,快点,没时间等你!”说完之后,那人还在背后推了志刚一把。志刚心里立即就明白了七八分,原来自己赌博的事情被派出所知道了,看来这次难免被处理了。

    果然不出志刚所料,原来派出所正在处理赌后犯,志刚在这次的处理之列。志刚被带走时,单宝老汉和单母都在场,两位老人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警察铐上了手铐,那心情别提有多难过了。三个孩子也被惊醒,他们看到志刚被警察抓走了,吓得在被窝里缩成了一团。尤其安然,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在她的幼小心灵里,警察都是抓坏人的,她以为父亲一定是犯了天大的错误,否则警察不会将他抓走。

    志刚被警察抓走的事情小兰还一无所知,那天两个人吵架后,她一气之下回了娘家,过后也有些后悔。因为当初自己嫁给单家时,父母就不同意,如今遭受挫折了,却跑回家里诉苦,这显然有些说不过去。所以回到家里后,小兰没有向父母提与志刚吵架的事情。即便如此,父母还是猜到了七八分,他们试探着问小兰:“是不是和志刚吵架了?怎么看你这样不开心。”小兰故意挤出了一丝笑容,掩饰道:“没有,我只是最近心烦,想要回家来住两天。”父亲说道:“你瞒不了我们,听说志刚最近在外面输了不少钱,有这事吧?”就这一句话,将小兰的眼泪问了下来。那泪水怎么止都止不住。父亲继续说道:“当初就不让你嫁给他,听说那单家祖上是土匪出身,过不了富裕日子,总会惹出祸来,可你就是不信,怎么样?如今知道其中的苦楚了吧!”最心疼女儿的莫过于母亲,她看到小兰这副样子,忍不住劝道:“实在过不下去就别过了,离婚算了,回家里来,爹妈养你!”小兰听母亲这样一说,那眼泪流得更凶了。

    晚上,小兰躺在娘家的炕上,怎么也睡不着。她在想几个孩子晚饭都吃了么?现在是不是都已经睡着了?那安然从小到大都是要她哄着才能入睡,如今她不在,会不会哭着找妈妈?还有志刚早上会不会骑着车子送孩子们上学?那书包里会不会把孩子们中午吃的饭盒带好……小兰脑海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幕一幕的,就像在脑海里放电影一样。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离不开这个家,也离不开这些孩子们。小兰翻了个身,觉得自己还真是犯贱,只离开一天就惦记得不得了,看来与志刚离婚是不现实的,如果单家派人来接,好歹找个台阶下,那她就跟着回去算了。

第八章 磨难 第三节

    可是一连两天小兰都没有等到单志刚,倒是等来了大龙领着弟弟妹妹来了,一进屋就哭着说:“老婶,老叔被警察抓走了,你快回家看看吧!”小兰听后无比惊讶,二话没说就领着三个孩子回到了家里。一到家,见单宝老汉和单母正坐在炕沿上一筹莫展的样子。这时,已经有同村被处理的人捎回话来,只要交纳1000元罚款,派出所就会把人放回来。这时候小兰已经顾不得许多了,赶紧准备了1000元钱,心急火燎地往派出所赶去。

    一进派出所的大门,就有一个帮办模样的人将小兰拦住,凶巴巴地问道:“你找谁?有啥事?”小兰有些局促地说道:“我是来赎人的!”那人又问:“你赎哪一个?”小兰说:“是李家屯的单志刚。”那人将小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一脸不屑地说道:“等一下!”然后就走进了里面。不一会儿,一个身穿警服的人走了出来,那人能有40多岁,身高一米八十多厘米的大个,长得仿如年画上的钟馗,整个人高马大。他看了看小兰,问道:“你是单志刚什么人?”小兰说:“我是他媳妇。”小兰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合计,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派出所徐所长,人送外号徐大皮带,经常用腰带打人,出手特别狠,也不知道志刚在里面吃没吃亏。

    徐大皮带在小兰身前身后转了一圈,说道:“你进来吧!”然后领小兰进了所长室,在办公桌前坐下,点着了一根烟,吐了个烟圈说道:“赎人可以,得交罚款。”小兰回答道:“我认交,请问得交多少?”徐大皮带连头都不抬地说道:“1500!”小兰惊讶地问:“别人都交1000,为什么我们1500?”徐大皮带听小兰这样一说,心里不愿意了,抬起了他那猪肚子一样的肥脸说道:“你跟别人比什么?别人还有不交钱的呢,你家男人赌得那么凶,就该交1500,少一分都不行。”小兰看这姓徐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知道跟他来硬的不行,禁不住央求道:“徐所长,你就行行好吧,我真的没带那么多钱,兜里面就准备了1000块,要不你就通融一下,把我家志刚放了吧。”小兰故意将语气放得轻柔一些,做出可怜的样子,小兰心想,只要能省500元,其他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显然,小兰的这一番话让徐大皮带很受用,他再次张开眼睛看了小兰一眼,这一眼让他发现了小兰那种与众不同的容貌气质,禁不住眼前一亮。嘴里说道:“好啊,看来你比你男人乖巧多了,看在你的份面子上,一千就一千吧。”小兰看他放话了,赶紧将那钱拿出来,双手递了上去。那徐大皮带接钱的时候,故意很靠前,趁机将手捏在了小兰的手指上,小兰又羞又急,想往回撤却被他攥得死死的,徐大皮带哈哈大笑着说:“回去看好你男人啊,如果他再赌,我决不轻饶他。”说完之后撒开了手,小兰趁机将手抽了回来,低着头羞得脸红红的。那徐大皮带将钱接过手来之后,大咧咧的也不数,直接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然后粗声大气地冲里面喊道:“小李子,把单志刚放了!”这时候,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喊了一声:“是的所长!”不一会儿,志刚就从里间走了出来,小兰看到志刚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知道他受了不少委屈,感觉心疼极了。志刚看到小兰后,先是一愣,转瞬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徐大皮冲着单志刚骂道:“没想到你人挺倔,娶的媳妇倒还不错,守着这样一个女人还去耍钱,真他妈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下次让我再抓到你,一定好好修理你。”单志刚瞪了徐大皮带一眼,没有吱声。小兰见状,赶紧领着志刚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

    回来的路上,小兰问志刚:“为什么别人都罚1000,他们为什么罚我们1500?”志刚说:“哦,还有此事?”小兰说:“可不是,我打听过了,赵财才罚1000!”志刚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我打了他们的帮办吧!”小兰说:“什么?你居然敢打帮办!”志刚说:“嗯,太他妈的仗势欺人了,就是街边的一个混混儿,以前都认识,这次却和我装,跟我动手动脚,我不服气,就给了他一拳。”小兰担心地说:“那他们会轻饶你吗,你有没有吃亏?”志刚揉了揉青紫的眼眶说:“没什么,都是小意思。”小兰不无埋怨地说:“脚下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如果你压根儿不去耍钱,他们又怎么会找你的麻烦?还不怪你没有记性。”志刚自知理亏,独自一个人在前面走着,任凭小兰在数落他,没有吭声。小兰看志刚原本挺阳刚的一个男人,此刻却被这一切变故折磨得有些猥琐,也有些于心不忍,想想话到嘴边还是留了半句:“这次回去你再仔细想想,那赌有什么好?真到你落难的时候,又有谁来管你!还不是老婆孩子拼了命也要救你,你如果再赌还能对得起谁?”单志刚虽然依旧没有吭声,但小兰的话却在他的内心深处掀起了巨大波澜。是的,这次被派出所处理,让他更多地感受到了世态炎凉,他知道做人还得行得端坐得正才行,所谓人间正道是沧桑,否则,总会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

第八章 磨难 第四节

    回到家里后,志刚左思右想,觉得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老婆孩子,其实他也不太明白怎么就走上了今天这条道路,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糊里糊涂地就赌上了,糊里糊涂地就输了一大笔钱。现在志刚的肠子都快悔青了,如果老天能让他再重新来过一次,那么打死他都不会选择去赌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如今钱已经输了,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

    为了表明自己戒赌的决心,志刚当着爹妈和老婆孩子的面,发了毒誓:“如果我要是再赌,就将自己的双手剁掉。”单宝老两口儿一听儿子为了戒赌下这么大的决心,心里面感觉到很欣慰,他们相信儿子这次应该能够回头了。小兰也是如此,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结婚以来经历了这么多坎坷曲折,在女色面前都不为所动,戒赌更应该不在话下了。

    打这以后,志刚真的消停了两年,两年内他再也没碰那牌九一把,小两口儿又回到了那努力拼争的日子。这两年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因为有一万多元的外债要还,他们的压力很大。那债主逼上门来,原本都是三姑六舅、左邻右舍的,要起钱来却很不留情面,常常说一些伤人心的话:“啊,你们有钱去赌,怎么就没钱还债?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更有甚者,也不分个场合时间,专挑春节的时候来家里要钱,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你过一个安稳年,进屋就说:“这么大的房子住着,谁会相信你们没钱?你们要过年,我家也要过年,你们要是不还钱,这年谁也别想过安稳!”

    小兰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她有些受不了了,几次当着志刚的面说:“要不,咱们就把房子卖了吧?好歹把饥荒都还了,也图个心里踏实。”志刚却死活不肯:“不!无论如何不能卖房子,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饥荒还上,如果输得将房子都卖了,大伙会怎么看我?我单志刚丢不起这个人!”小兰明白志刚的心里所想,知道他是一个要自尊的人,可是不卖房子,又拿什么来还钱呢?

    志刚在拼命劳作的间隙,也在想这个问题。他总是不停地抽烟,试图想个尽快还清外债的办法,但是除了赌以外,似乎任何一个挣钱的方式都太慢了。小兰看出志刚的心里面又有了波动,安慰他道:“你不要总想着那旁门左道,钱还是要一分分挣的,你要是再重操旧业去耍钱,那咱家刚刚好转的日子就又会塌下来。”志刚瞄了小兰一眼,没有说话,心里面却合计着:“我单志刚一生好强,本想成就一番大事业,没想到却沦落到每天背着外债过日子的地步,这样的日子何年何月才是个头?莫不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找个适当的机会,以图东山再起。”

    说是东山再起,但是单志刚现在连翻本都困难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他赌博输得一无所有,没有人会再借钱给他。可那时候赌博却并不完全需要钱的,那放赌局的看你家富人值的,即便你没钱也会驾款给你,专业术语叫做背票。也就是说,你即便一分钱不拿,戳手指头也可能会输上个三万五万元。单志刚就朦朦胧胧中参与了这样一场背票大战。那一日,赵财又来找志刚,游说道:“老哥你也真能耐得住寂寞,这么长时间不赌了,手也不痒痒?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镇上来了几个大玩家,据说都是县城里的,和他们耍钱不用拿现金,有人专门驾款,赢到手的却都是现钱。昨天我就赢了5000多,你老哥有没有心思,如果有的话我带你去。像你这样,光靠种地还饥荒,哪年哪月才能出头?”

    本来志刚对赵财是充满了反感的,当初要不是因为他,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可悲的下场,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路已经走出来了,想要回头已经是不可能。志刚抬头瞅了瞅那一望无际的农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内心里做起了激烈的斗争。是的,如果单靠种地去还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翻过身来,他还年轻,不想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志刚想,万一这场局赌赢了,一切都将改变,他将重新回到从前的日子。现在唯一要做的是,只要瞒着小兰,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可以了。

    赵财看出志刚动了心思,故意拿话激将道:“去不去你可要考虑好,我可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你要是不去,我自己先走了啊!”说完,故意迈开步子,装出要走的架势。

    志刚见此情形,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第八章 磨难 第五节

    就这样,仿如鬼使神差一般,志刚又去和赵财赌了一把。可惜天公不作美,经过一晚上的奋战,志刚不但没有将那赌输的钱赢回来,反倒又背了2万多元的票,而且都转到了县城一个叫癞子的混混身上。多年以后,志刚才听说原来那一晚是被人出了老千,那色子里被人灌了水银,可惜当时根本就不知道。也是在那一晚,当小兰听说志刚和赵财一起出了屯子后,知道他们可能去赌博了,像疯了一样四处找他。当时天已经黑透,外面还下着小雨,小兰深一脚浅一脚地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附近的村屯都被她找遍了,看见谁家有光亮,她都会闯进去,已经忘记了恐惧和疲惫。由于天黑路滑,她几次摔倒了都再爬起来,直到后来泥水和着泪水模糊了整个眼睛……

    小兰很遗憾自己没能让志刚彻底戒赌,当她确信志刚再次重操旧业时,她在内心深处已经对他绝望了。她想不通赌博为何会有这样大的魔力,能让一个曾经聪明上进的青年,最终沦为一个下作无耻的赌徒。

    志刚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家,想必他已经没有脸再回家了。当得知儿子再次参与赌博之后,单宝老汉又气又急,突然病倒了,大夫诊断是急性脑溢血,虽经极力抢救暂时脱离了危险,但生命也危在旦夕。那要账的癞子带着几个地痞找上家门来,进屋就把灶台踹了,问志刚躲到哪里去了,还说如果不还钱,就他妈的把房子扒了顶帐。小兰带着几个孩子躲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出。那些人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小兰在心里暗暗叫苦,心想志刚怎么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公安局派出所也来人了,他们得知志刚再次赌博后,白天晚上的敲门,还想把志刚带回所里去,那时候时兴赌后犯,他们巴不得在志刚身上再狠狠地罚上一笔。

    小兰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轰然坍塌了,这种坍塌表现为对整个世界的绝望,现在她的周围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点光亮。可是她死又死不起,活又活不起,身边几个嗷嗷待养的孩子正睁大了眼睛眼巴眼望地看着她,瘫痪在床的公公也在等着她的照顾,小兰不忍心撇下他们不管。可是管了又能怎样呢?小兰在这种生活中找不到一点乐趣,自己的丈夫已经沦为赌徒,曾经的情爱荡然无存,小兰已经没有了生活的动力。她不知道将来的生活该怎样继续,每天只是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木然地活着,她已经不再奢望生活能有什么奇迹发生。

    单宝老汉的病情突然就恶化了,已经处在了弥留之际,看到老人张着嘴巴想要说话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小兰知道他是想看儿子最后一眼。可志刚因为怕债主逼上门来要债,也怕派出所的人来抓他,早就不知道躲在了哪里。小兰为了了却老人的心愿,赶紧四处托人寻找志刚,让他早点回来。当志刚得到消息匆匆往家赶时,已经来不及了,远远地他就看到家门口已经搭起了灵棚,有白色的灵幡在高高挂起,那单宝老汉早已撒手西去。志刚踉跄着往家里奔去,忍不住嚎啕大哭,他知道是自己的赌害死了父亲,可惜老人家临死之前都没有看到儿子一眼,他一直眼巴巴地望向门口,就等着儿子回来,可是直到咽气了都没有等到志刚的身影,他的眼睛始终都没有闭上,最终定格成一种让人无法忘怀的绝望与凄凉。

    单志刚跪在父亲的灵柩前痛哭流涕,直至此刻他才似乎从内心深处有了彻底悔悟,他知道对父亲的这份愧疚,他将一生都无法弥补。小兰在一边默默地料理着丧事,披麻戴孝,给公公烧着纸钱,她始终没有和志刚说一句话,如今她知道语言是多余的,该说的早已经说过,这个曾经作为她丈夫的男人已经彻底让她心寒,她知道有些过失可以弥补,但是有些错误却永远都不可以原谅。

    终于料理完了父亲的丧事,所幸这几天要帐的和派出所的人都没有来,志刚依旧要出去躲几天。小兰看到志刚在急匆匆地收拾东西,忍了忍还是问了一句:“真的要走吗?”志刚抬起头,无奈地回答道:“嗯,我没有办法,派出所正在抓我,债主也会逼上门来。”小兰说:“哦,如果你真的要走,咱们就把婚离了吧!”说这话时,几个孩子都在身边,他们都懂事了。女儿安然一下子扑进了小兰的怀里:“妈,我不要你们离婚!”说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兰怀搂着孩子,心如刀绞。大龙二龙也上前扯住志刚的衣袖:“老叔,你别走了,安心和老婶过日子吧,不要再赌钱了好不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志刚止住了脚步,此情此景怎能不让他肝肠寸断。小兰再也忍不住,掩嘴大哭,她哭得很伤心,她没想到自己如此命苦,最终嫁给了一个耍钱鬼,年纪轻轻就要经历这么多变故。

    志刚小心翼翼地问:“非要离么?”小兰哭着说道:“我没有办法,别无选择,是你逼我的!”志刚说:“要不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再也不耍钱了,安心和你过日子!”小兰说:“我没法再相信你,类似的话你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志刚走到小兰的面前,当着几个孩子的面,扑通一声给小兰跪倒:“如果你不答应,我就跪在你的面前,一辈子都不起来!”小兰被志刚的突然举动弄得有些惊讶,她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志刚这样有血性的人轻易不会跪的,她摸不清志刚的心里在想什么。她用眼睛死死地盯住志刚,恨不得看到他的骨头里去。几分钟过去后,小兰心软了,她知道再让志刚在孩子面前这样跪下去,有损一个作父亲的尊严,她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起来吧,不离婚可以,我也不管你,以后随你怎样,反正这是一笔良心帐,只要你自己觉得心里踏实就行。”志刚终于像得了大赦一样站了起来,虽然他知道小兰并没有在心里原谅他,但好歹已经不和他离婚了,这让他的心里感到了一点点安慰。

    虽然小兰没有和单志刚离婚,但家里面还是住不得的,为了躲避债主和公安部门的打击,志刚又不得不躲到了外面去。屋漏偏逢连阴雨,乡党委已经知道了志刚赌博的事情,党委书记马贵对单志刚很绝望,一怒之下决定撤掉他的生产队长职位,并组成由10个村会计为主要成员的联合调查组,进驻李家庄查帐,看单志刚有无贪污行为。然而让人心慰的是,单志刚虽然一步走错,但在经济上还是清廉的,调查组彻查了3天,居然发现他没有贪占公家一分钱。多年以后,单志刚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还拍着胸脯自豪地说:“我虽然不小心踏进了赌博的泥沼,但是在当生产队长的7年里,却没有贪占公家一分钱,我输的都是自己的血汗钱,不像现在有些干部,动的都是民脂民膏,将老百姓的财产当自己的一样败!”

第八章 磨难 第六节

    被撤了职的单志刚情绪相当低落,现在的他几乎是一无所有,不但背了将近4万多元的外债,而且婚姻也经受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妻子小兰对他是不冷不热的,整个家里现在没有一点温暖。

    单志刚就像是一只落魄的野狗一样,逡巡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他依旧不敢回家,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很不好受,以前当队长的时候,大家都很敬仰他,拿他当个人物看。如今他被撤去了队长的职位,成了一个人人唾弃的赌徒,大家都拿他当瘟神一样看。以前如果去谁借宿两宿,大家都将他视为上宾;如今再去谁家,虽然人家不往外撵他,但那不冷不热的态度,也让他感受到了那种不友好。

    尤其一件事情对志刚的刺激很大。那一日他去屯邻张明泉家借宿,张家有一个未嫁的女儿,性格比较孤僻,人也有洁癖。单志刚由于多日没有回家,身上难免有些汗泥味,胡子也几日没刮,形容也有些邋遢。在晚上铺被子的时候,单志刚就看出了一些端倪,本来张明泉的老婆已经为单志刚铺完,但是他女儿怕单志刚把被子弄脏,又特意在被子上罩了一层被单。第二天早饭过后,单志刚无意中听到了母女在厨房的对话。女儿问母亲:“妈,他要住到几时啊,自己有家怎么不回?”母亲说:“我也不知道,这不是赌输了钱么,在外面躲债呢!”女儿道:“活该如此,谁让他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走那下坡道,像他这种人不值得可怜,我看趁早把他撵走算了,浑身又脏又臭的,把咱们的新被子都弄脏了。”母亲往屋里瞅了瞅,示意女儿说话小声些,然后回答道:“你以为我愿意留他呀,要不是看在当初在生产队时给了你爸不少照顾的份上,我早撵他走啦……”

    单志刚听了母女的对话,心里难过万分。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五尺高的汉子,竟然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想当初不敢说万人敬仰、一呼百应,但也是大家眼里的大红人。如今可倒好,成了人人厌烦的讨厌之人。志刚再也没脸继续待下去了,他二话没说,拿起自己的衣物推开门走了,母女俩看到志刚一脸严肃的样子,知道她们的对话被他听到了,禁不住面面相觑。

    在外漂泊的这些日子,让志刚充分体会了什么叫世态炎凉,那种有家不能回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志刚常常在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一边抽烟,一边怀念以前和小兰一起的日子。那样的日子虽然充满了艰辛,但却快乐无比。如今,这种幸福已经不复存在了,只能在记忆中重新被自己温习一次。志刚真想将那样的幸福再重新寻回,他不知道今后的路该怎样走。其实他已经看出赌博不是一条正路,如果再赌下去,不敢说是死路一条,但也肯定不会有好的下场。但是如果自己现在回头,好像也已经来不及了,志刚粗略地算了一下,所有的外债加在一起将近4万元了,这其中两万多元都是花三分利借的,每年光利息就要还6000多元,如果单凭种地,根本就没有可能将这些钱全部还上。而且剩下的两万元钱也是躲不过去的帐,那债主癞子是一个有名的大流氓,自己和他是斗不起的。对了,还有那派出所,那所长徐大皮带已经听说他又参与了赌博,正四处找他,指望着能将他抓住后,再狠狠地敲上一笔……一想到这些,志刚的头都大了,如今他已经是走投无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志刚简直快疯了,他用被子蒙住了脑袋,心想明天如果实在混不下去了,干脆死了算了,免得活在这个世上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正当志刚对生活充满了绝望之时,还是小兰挽救了他。小兰经常打发大龙给志刚送点盒饭和一些换洗的衣服,别看这些都是小事情,却在志刚的心里唤起了一种别样的温暖。他知道小兰还在默默地惦记着他,心里还有他,这让他鼓起了继续生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

    这一日,癞子又带着几个地痞流氓来要帐了,他们看到志刚依旧没在家,知道他在有意躲着他们,禁不住耐心全无,拿起砖头瓦块将单家的玻璃全砸碎了。小兰看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为非作歹,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耍钱鬼,没有一个好种,就知道坑人害人,怎么不让那过路的汽车将你们统统轧死,这世界倒也能安静些。”那癞子正在气头上,听到小兰骂他,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可撒,扬起胳膊就给了小兰一个嘴巴。小兰不甘示弱,冲上前去挠他,怎奈对方人多势众,早被拳打脚踢跌坐在了地上。周围的邻居围得越来越多了,大家都对癞子的流氓行为义愤填膺,纷纷用言语讨伐。这边大龙看老婶吃了亏,岂能坐视不管,平时小兰待他比亲妈都好,大龙怎能容忍别人欺负她。他偷偷地绕到癞子身后,趁其不备,狠狠地照着他的手腕处咬了一口,只疼得癞子妈呀一声大叫,低头看时,竟有一块肉被硬生生地拽下来,血淋淋的。癞子勃然大怒,嘴里大骂道:“小兔崽子,竟敢咬我,看我不整死你!”大龙见势不好,撒腿就跑,癞子在后面紧追不放,好在农村的孩子平时在外面野惯了,腿脚都利索的很。癞子毕竟身体肥胖,跑了一段时间就上气不接下气了,终于被大龙给甩掉。回来之后,癞子还想找小兰的麻烦,但是早有志江和一些亲友拿着垛叉镐把之类站在了小兰旁边,意思是谁再动小兰一根指头,他们就上前动手。癞子看势头不对,赶紧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冲着坐在地上抽泣的小兰说道:“如果他妈的再不还钱,下次来了有你好看!”说完之后,领着几个地痞流氓,前呼后拥地走了。

    大龙当晚没敢回到家里,他怕癞子再来找麻烦,便和志刚住在了一起。大龙对志刚学说了白天的事情,说癞子来要钱了,不但把家里的玻璃全砸了,还给了老婶一个嘴巴。志刚在旁边听了,半天没有吭声,他知道明明是自己作的孽,却让亲人们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他心里感觉愧疚极了。大龙接着又对志刚说了他把癞子的手咬破的事情。志刚很惊讶,问道:“你不知道他是县里有名的大流氓吗?你还敢咬他!”大龙说:“我知道,但我不管他是谁,打我老婶就是不行!”志刚听了,没想到大龙一个小孩子,才不过十二三岁,就这么勇敢。

    沉默了一会儿,大龙又接着对志刚说道:“老叔,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我就想快点长大,长大以后好保护老婶,保护咱们这个家,以后谁欺负咱们也不行!”志刚听了大龙的话,感动极了,感觉身边躺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而相比之下,他倒觉得自己反倒不像个男人了,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志刚的心里充满了惭愧。大龙看志刚久不说话,忍不住又问道:“老叔,你以后别赌钱了行不?好好和老婶过日子,现在有点饥荒你也别着急,等我长大能挣钱了,帮你一起还。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时候,老婶经常躺在被窝里偷偷地哭,我都听到过好多次了。我和二龙还有安然都希望你能回去,咱们还像从前那样好好过日子,那该有多好啊……”

    可能是好久都没有和志刚在一起了,虽然已近深夜了,可大龙这孩子却依旧一点困意都没有,他絮絮叨叨地和志刚说着话。夜色中,志刚默默地听着,虽然他很少掺言,但是却听得很认真,不知不觉中竟然泪流满面……

第八章 磨难 第七节

    时间又过了大约半月有余,小兰突然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志刚面前,见面第一句话就说:“你回家吧,欠癞子的钱都被我还上了,你再也不用怕他们了。”志刚听了,张大了自己的嘴巴:“不可能,你是怎么还上的?”小兰镇静地说:“我把房子卖了,我不想你在外面过颠沛流离的日子,我想让你回来好好过日子。”志刚惊讶地问:“什么,你把房子卖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再说你卖了房子之后,我们住在哪啊?不行,你告诉我卖给了谁?我这就找他去!”说完,志刚拔腿就要走。小兰说:“你给我站住,你找谁去?人家钱都付了,字据都立了,你找人家还能管用么?”志刚听了,急得一跺脚,“唉——”地一声长叹,原地蹲坐下来,将那双手深深地插入了头发里,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小兰继续说道:“我已经把家搬到了大嫂那儿,大哥大嫂都没有什么意见,都是一奶同胞的兄弟,正是落难的时候,他们怎能不帮一把?何况咱当初盖新房的时候,那半截房子也没管他们要多少钱……”

    志刚听小兰说着,好半天都没有吭声,他蹲坐在哪里,心疼自己辛辛苦苦盖起来的新房,就这样被卖掉了。志刚低着头,那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为自己的过错懊悔不已,他恨不能将自己的脑袋敲碎。过了好一会儿,志刚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小兰道:“你把房子卖了多少钱?你说把赖子的钱都还上了,你又知道我欠了他多少钱?”小兰说:“我把房子卖了1万元钱,我知道你欠癞子两万二千元钱,我跟他说好了,只给他一万五千元钱顶账,他同意了。加上卖房子的一万元钱,然后我又借了五千元钱,正好一万五千块,都给他了。”志刚说:“他真的同意了?”小兰说:“有什么不同意的,本来赌钱的时候输的都是票,他能得到一万五千元现金已经不错了,何况他也看到了咱们家现在的状况,就是一分钱不给他也是正常的,他应该知足了。”志刚说:“那他要是过后不认账怎么办?”小兰说:“早防备了这一手,还钱的时候我已经让他写下了字据,好几个屯邻都在场呢。”志刚听了小兰的话,暗暗佩服小兰的胆识和勇气,同时也为她能够舍得卖掉房子感动不已,志刚知道这是一般的农村妇女做不出来的,那些女人大都在自己的丈夫输了钱之后,将房产等家底把得死死的,就是丈夫在外面被赌徒们打死了都不管,别人动都别想动那财产一分。

    志刚一边流着泪一边说:“小兰,我真没想到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能对我这样好,如果我再不回头还是人吗?你放心吧,从今天开始,我一定好好和你过日子,如果再摸一把牌九,就让老天爷打雷把我劈死!”小兰看志刚又一次发誓了,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嘴里说道:“不用你发誓,我也是看在三个孩子的份儿上才这么做的,至于你还会不会赌,那是一笔良心帐,你自己看着办好了!”志刚看小兰还是不相信自己,为了表明自己戒赌的决心,他拽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把防身用的砍刀,照着自己的左手咔嚓一下就剁了下去,在小兰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有两截血淋淋的手指已经掉落在了地上。

    小兰哇地一声大哭着跑了过去,她先是抢下了志刚手中的砍刀,迅速扔在了一边,然后捧起志刚那淌着鲜血的左手,一边包扎,一边痛哭。志刚圆睁着二目,直勾勾地看着小兰说:“我只是想向你证明,我这次是真的戒赌了,你一定要相信我!”小兰大哭着说:“我什么时候不相信你了,想向我证明也用不着这么傻啊,你剁手指头干嘛呀,这手指头剁了之后就不会再长出来啦,呜呜呜……”志刚看到小兰认真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样子,知道眼前的女人还是那样深地爱着自己,他的心里很满足。虽然两截手指头没了,但他却没有感到有多么疼痛,相比于小兰对他的爱和信任,这两截手指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志刚看伤口被包扎得差不多了,用另外一只手臂将小兰拥在了怀里,嘴里说道:“小兰,这些日子我已经想明白了,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娶了你,如果我不珍惜你,那么就是我不会享福了。”小兰用力挣脱了志刚的怀抱,哭着说道:“别废话了,赶紧去医院包扎一下吧,用点消炎药,免得感染了,呜呜呜……”

第八章 磨难 第八节

    志刚说:“不!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到底能不能从心里原谅我?”小兰哭着说:“只要你能戒赌,我肯定会原谅你的,我无时无刻不在等着你回头的这一天!”志刚说:“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小兰实在受不了志刚的磨叨了,推搡着他说:“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样磨叽?赶快去医院吧,快走!”在小兰的催促下,志刚这才和小兰磨磨蹭蹭地向镇上的医院走去,路上还不忘向小兰说些发誓戒赌的话。

    经过医生的处理,志刚的手指虽然没有保住,但是也没有感染,好在伤的是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拇指,并不耽误干活。志刚对砍掉手指的行为由始至终都没有后悔,他没事的时候就把手举起来看看,他知道要是不把这手指砍掉,恐怕这辈子也难戒赌。现在,这两截断指就好像两把利刃一样,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时刻提醒他赌博给他造成的巨大伤害。

    由于癞子的钱已经还完了,现在志刚可以搬回家里住了,但是还是要小心派出所的民警们抓他。这样躲躲藏藏地过了两三个月,已经到了春耕生产的季节,志刚以为风声应该过去了。因为一般派出所抓赌也要分季节时令,农忙时节他们大都不处理赌后犯的。可是这天深夜,志刚在家里睡得正香,忽然听到咣咣砸门的声音,志刚预感到事情不妙,赶紧示意小兰问问是谁。小兰也有些害怕,声音颤抖地问:“谁呀?”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粗重的声音:“派出所的,快开门!”志刚知道事情不好了,赶紧从被窝里爬出来,迅速穿上了衣服,就要从后窗户逃走,谁知刚从窗子跳出去,脚还没有落地,就被两双大手牢牢地摁住。原来那派出所的人早就埋伏在了那里,一双锃亮的手铐再次铐在了志刚的手腕上。

    屋子里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几个孩子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小兰都不知道是怎么穿上衣服的,心跳得厉害,下地穿鞋的时候,半天才将鞋找到。单母和东屋的大哥大嫂也起来了,这时房间的门已经被打开,志刚在派出所的几个人押解下,重新走进屋子来。只见他低着头,一脸的晦气,情绪低落到了极点。那派出所为首的正是所长徐大皮带,他进屋后就敞开嗓门指着全家人说:“我告诉你们啊,这次你们谁也别想花两个臭钱儿就把他抽回去,他不是能躲么,也让我们来来回回地跑了不少冤枉道,这次死活都要送他去号子里蹲两天,让他尝尝苦头才好。”说完,还当着全家人的面,给了志刚一脚:“走吧,还等什么,这回有你好看了。”志刚回头瞪了徐大皮带一眼,心里面还是蛮不服气的样子。徐大皮大声喝斥道:“看什么?不服气咋的,回去再和你算账!”志刚无奈之下只得跟他们走了。

    志刚头脚被带走,后脚家里就炸开了锅。大嫂问小兰:“怎么办呀?恐怕志刚这回要吃苦头了。”大哥在旁边说:“怎么办?还得筹集钱呗,我就不信有了钱还抽不出人来?”大嫂又说:“那徐大皮带不是说了,这次就是有钱也不好使吗,他要把志刚送进号子里蹲几天呢!那小号可不是谁都能蹲的,要是进去,不挨揍才怪。”大哥喝斥大嫂道:“你净往那坏处想,兴许那徐大皮带吓唬人也不一定,只要咱钱花够了,他们肯定会放人的。”小兰旁边听着大哥大嫂的话,心里越发焦急,憋不住说道:“大哥大嫂,你们有钱没?先借我2000元,我得把志刚抽出来才是,不能让他在里面受苦。”大哥说:“嗯,钱倒有,只是不知道怎样的送法才好,要我看就直接送给徐大皮带算了,就当是好处费,至于充不充公那是他的事情,我不信他收了钱会不办事。”说完之后,大哥又将头转向了大嫂:“你赶快给小兰拿钱去,眼下救人要紧。”大嫂虽然心里面十分不情愿拿这个钱,但是此刻正是志刚落难的时候,她这个当嫂子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所以,她还是进屋把辛苦攒下的2000元钱找出来,交到了小兰的手里,嘴里还说道:“小兰啊,你听嫂子说,今晚你先这么着,明天早上再去派出所交钱也不迟,谅他们一晚上也不能把志刚怎的!”小兰急切地说:“不行,如果今晚不把事情解决,说不定这一晚志刚会受多少苦,那徐大皮带早就想收拾他了。”大嫂说:“如果你非要去,就让志江陪你去吧,你一个女人家,深更半夜的,怎么叫人放心。”小兰说:“我谁也不用陪,这事情还是一个人去办好,我也好见机行事,人多了反倒不方便给钱了。”说完之后,小兰顾不得大家的劝阻,一个人拿着手电筒就上路了。

    到了派出所之后,徐大皮带一看小兰推门走了进来,深感意外,问道:“你来干什么了?你的男人果然又臭又硬,上次居然没有教训,还敢跟我犟嘴呢,我正在派人关照他。”这时小兰果然听到隔壁不远的房间里,传来男人被拷打的喊叫声,隐约还有人在叫骂着什么。小兰立刻就觉得心像被揪了起来一样,对徐大皮带说:“徐所长,你就行行好吧,放过他这一次,他已经发誓不赌了,连手指头都剁了。”徐大皮带连眼皮都没撩,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说:“机会是说给就给的么?你能给他机会,我可不能,如果人人都给机会,那还要我们这派出所有什么用!”小兰见徐大皮带这话说得没有丝毫缓和余地,知道如果不出点血他是不会放人了,便说道:“徐所长,请你放心,如果你帮了我这个忙,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同时我也不会亏待你的。”说完,小兰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看到不远处有人在,便压低声音说:“能不能单独跟你谈谈,这里说话不方便。”

    徐大皮带一听说小兰不会亏待他,还要单独跟他谈谈,立马就来了兴致。他将眼皮撩了起来,由上至下将小兰看了个仔细。只见小兰身穿紧身烫绒上衣,下身穿灰白色长裤,整个身材被映衬得十分完美得体。再加上小兰来得十分匆忙,那头发还未来得及仔细梳理,那满头长发披散开来,很自然地垂落在肩头,更加散发出了成熟少妇的无限魅力。

    徐大皮带忽然之间就来了欲望,上次他就对小兰的容貌有些垂涎,这一看又勾起了他的浓厚兴致。于是,他站起身来,将小兰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进办公室的门,他就反身将门反锁上了,然后色迷迷地对小兰说道:“想要跟我单独谈什么?你说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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