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十二章宿命般相遇(十八)
(十八)
这场佛道之争,她真的能安然无恙吗?
不仅是她,孙悟空呢?
这局纵横三界的棋局,谁才是执棋者眼中的真正的弃子。
老君静静地望着笙歌,眼神幽邃,长叹一声,似是就已知晓下界发生之事。
“那孙猴子可还好?”
还不等笙歌回答,仿佛又自言自语喃喃“应是无大碍的。”
“本就是灵石受日月精华而孕育,又经八卦炉煅烧,无惧铜汁铁丸。”
笙歌睁大眼睛,滴溜溜转着。
这些大人物,才是真正藏着大秘密的人。
老君还说她的命盘苍茫一片,真正云雾遮眼的是老君自己的吧。
唉,少了一只胳膊都不能叉腰了。
“老君早就预知到了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吗?”
老君沉默,不置可否。
孙悟空天生地养,命运清晰明了,世间大能者以造化之能观之,尽览于眼底。
孙悟空那位有通天彻地之能的神秘师父,如来,想来对孙悟空命途最是清楚了。
孙悟空,不畏天地,不敬神佛,不惧因果,他只遵本心。
这样的孙悟空,与生俱来背负着极大的天运。
所以,玉帝和如来出手了。
坦途生波折,现了岔路,博弈之上,暂时看是如来胜了。
如来想折断孙悟空的傲骨,击碎孙悟空的本心,孙悟空屈服,一心皈依佛门。
那么,佛道之争,便是佛门大胜,且孙悟空自身裹挟着的天运也尽归佛门。
“唉,又得替你收拾烂摊子了。”
老君幽幽道。
“你的断肢,我本打算舍下脸去向女娲圣人求些神土为你重塑,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由你自己丰盈血肉,筋脉重生更合适。”
“若想立于漫天神佛之颠,神土能成一时助力,却会成为永久的阻碍。”
老君拢了拢长袍,目光透过笙歌,看向了无尽星空。
争来争去,又有何用。
这种手段,可得一时的辉煌,却难得万世信仰。下界万民,岁月洪流后,不见得仍会愚昧。
佛也好,道也罢,重在万民福祉,方可千万年长盛不衰。
这才是神佛之根本啊。
变味了,变味了,都变了。
笙歌:所以她得做多久独臂大侠?
笙歌蓦地想到孙悟空的心脏,皱起眉头疑惑开口“老君,前世伤是否今生也会在。”
“那猴头有伤不愈?”
“不应该啊。”
“看我也没用,从你闯进来后,那孙猴子的命盘变化不断,谁也不敢妄言预知一定会成真。”
说到此处,老君顿了顿,想到笙歌失了的心头血,大惊“孙悟空心脏有缺?”
“不可能!”
随即,老君又很快自我否定了。
“孙悟空本就是一体天成,绝不会有所薄弱。”
笙歌紧张追问“若是真的有损会怎样?”
“会承受不住任何突然灌体的磅礴灵气。”老君斜睨了笙歌一眼。
“不对。”
“都不对。”
“孙悟空水火不侵刀枪不入,那颗心脏更是千锤百炼,比他躯干更坚硬。”
“给你了?”
老君蓦地说道。
笙歌下意识的想要摇头,但不知为何止住了。
给她了吗?
她全无记忆。
目前为止,她也就见过孙悟空两次。
老君注视着笙歌的眼眸,平静道“想来是庞大的仙丹药力在如来气势的牵引下暴动,想要冲破束缚,那个位置,便是孙悟空的心脏。”
“你的心头血,压制了仙丹之力,且在修补孙悟空受损的心脏,融入了其中。”
“你确定不是挖给了你?”
石猴,可不是什么心头血都能救的。
笙歌越发一头雾水,喃喃道“老君,你观我根骨有两百多岁吗?”
孙悟空压在五行山下都两百余年了。
更遑论他拜师学艺,大闹天宫。
老君一怔,也无头绪。
他看不到笙歌的前生,也看不到来世。
看不到,便不能妄言。
“你与他,也许真的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我也不确定,这到底是缘分还是罪过。”
老君叹了口气,继续语重心长道“纷乱嘈杂时,万望遵从本心。”
天地灵物不可怕,可怕的是连他都看不清的。
老君仰起头,似是在望着离恨天,又似是在遥遥对望着天道。
他不懂。
天道当真也秉承道法自然,以天地为刍狗了,不愿理会天地神佛争斗,端坐高处,冷眼俯视了吗?
“只会是缘分,绝不会是罪过。”
笙歌坚定道。
虽不知孙悟空的心脏为何有损,但最起码知道她的心头血有用。
大不了,以后,她时时刻刻将自己的气血保持在最充盈的状态。
十年不行,那就百年。
百年不行,那就千年。
总归是能修补好的。
笙歌并没有再继续无休止的忧虑。
她虽一臂湮灭,但今日总归是有所收获的。
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两百余年的暗伤一扫而空,就连被日复一日的梵音入体形成的枷锁亦被斩断。
这是好事!
“老君,你为何总拢衣衫?”
笙歌岔开话题,好奇的问道。
这离恨天,本就是老君所属。
老君的一呼一吸都会影响到离恨天的一切,难不成还会怕冷?
老君高深莫测道“在你面前,总是会遍体生寒,隐隐有种会被你抢夺外袍的感觉。”
笙歌咧咧嘴“一件破袍子,大可不必。”
“不过,老君若是愿意送我一件同样材质的新狍子,我很乐意接受的。”
一件袍子,万法不侵,万邪皆避,谁不想要。
但还是抢,到也不会,她还是挺尊师重道的。
老君虽不是她的师父,但对她也有教导指点之恩。
越是相处,她就越是觉得老君太会装了。
明明深不可测,却渐渐在天庭众人眼中成了平平无奇的老神仙。
“老君乐善好施,大公无私,厚德载物,一定会满足小仙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的。”
笙歌厚颜无耻的顺竿子往上爬。
老君呵呵一笑“并不会。”
这不是衣袍,这是千载难遇的法器。
“麻烦来了。”
“走吧,该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老君挥了挥手中的拂尘,轻咳一声,挺直了脊背,仙风道骨德高望重的高人风范瞬间出现。
第一千三十三章宿命般相遇(十九)
(十九)
既神秘,又高贵。
如来,来兴师问罪了吗?
五行山下,大圣便言,如来绝不会听之任之,灵身必至。
是长了狗鼻子,竟然还能闻着味找到天庭。
不行,得暂时抱住老君的金大腿,以防被如来一只手拎到灵山种莲花。
笙歌很是乖巧的跟在太上老君身后,要多安静就有多安静。
此时的如来灵身已经穿过了南天门,被迎入了九重天的灵霄宝殿。
笙歌再一次往老君身后藏了藏。
打不过呀,没办法,还得再练练。
如来不讲武德,告状都告的这么兴师动众。
这还是她第一次踏入灵霄宝殿。
不同于清静幽雅,总是丹香弥漫,仙草灵气交织的离恨天。
灵霄宝殿金碧辉煌,雕梁画栋。
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
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
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
嗯,尽显皇者的威仪。
端坐天地椅玉皇大帝,身穿九章法服,头戴十二行珠冠冕旒,神情威严庄重,似是与天同在,那是一种不容挑衅的姿态。
如来金光闪闪佛光洋溢的灵身依旧慈眉善目又凛然不可侵,法相庄严,隐隐约约似有梵音在悄无声息的瓦解玉皇大帝的天威。
这情势,不太妙。
笙歌在心中暗暗嘀咕。
“老君。”
玉皇大帝颔首致意。
眸光在看向笙歌时又陡然变得复杂。
如来合掌“玉帝,这猢狲,老僧得带走。”
不由分说,直截了当。
玉皇大帝沉默,没有言语。
显然,如来已经将五行山发生之事告知了玉皇大帝。
老君的人,他不好越俎代庖。
老君尊称他一生玉帝,不代表他就能在天界独断专行无所顾忌了。
于是,玉皇大帝只是望向了老君。
不插手,便是他的选择。
“佛祖见谅。”
“这小猢狲年幼莽撞,但胜在赤诚善良,与五行山下的孙悟空同出一族,听闻族中前辈被困,妄图救赎。”
“佛祖佛法无边,悲天悯人,慈悲为怀,既已斩断了这小猢狲的一只手臂,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此打住。”
老君自有老君的气度,并没有插科打诨试图否认笙歌所为。
那样只会是自降身价,凭白让如来看笑话。
“孙悟空已经被压在五行山下,非佛祖法旨不得出,这小猢狲也只是小打小闹。”
“不知佛祖意下如何。”
老君立于笙歌身前,替笙歌挡住了如来铺天盖地倾泻而出的神威。
如来眼睛转动,金光闪闪,似乎还伴随着轰鸣作响的雷声,那氤氲的金光似是要看透笙歌的来历。
“老君有所不知。”
“这小猢狲,与那孙悟空似有血脉相连的孽缘。”
五行山乃如来五指所化,心头血镇压暴动之力的事情瞒不过他。
太上老君不闪不避“老道知晓。”
“她一回离恨天,便向老道交代了五行山发生之事。”
如来眉头一皱,一声冷哼,四面八方就好似收到了挤压,呼吸都变得凝滞“老君是要袒护这只小猢狲了?”
太上老君挥了挥手中的拂尘“非也。”
“若是执意袒护,就不会有如今商量的场面。”
道统本就立场不同,他又何必假意恭维。
如来金光弥漫的眼睛定住,当年孙悟空都没能让太上老君如此为其出头。
“孙悟空不敬天地,肆意妄为,曾将这天庭搅的天翻地覆,乃是穷凶极恶的大凶之辈。”
“老僧将其压在五行山下,为的就是感化,进而一心向善,回头是岸。”
“如今尚未成功,孙悟空依旧顽劣不堪,这小猢狲却因一己之私想要动摇五行山的封印,放孙悟空出山。”
“届时,必定会重演数百年前的惨剧,三界生灵涂炭。”
三界?
笙歌忍不住呲牙。
老君微微一笑,重新将拂尘搭在手臂上“对啊,佛祖也说了是将天庭搅的天翻地覆。”
“孙悟空终究是神石所化的天地灵物,与天同源,性情顽劣是真,至于不敬天地?这样大的罪名何必扣在一只小灵猴身上,他至多不敬神佛。”
“神佛,不能替天!”
如今的仙也好,佛也罢,道统传承至今,竟渐渐以为自己便可代表头顶的这片天了。
“神石孕育天地滋养,怎么可能是大凶。”
“年轻气盛,狂妄不羁罢了。”
“佛门慈悲为怀,不愿杀生,想必佛祖必能以身作则。”
如来心中已渐渐预感,今日大抵是带不走这小猢狲了。
太上老君向来清净无为,秉承道法自然,鲜少这般强硬固执。
“老君莫不是忘了,当年是玉帝宣召请老僧降服妖猴。”
老君继续微笑“不曾忘记。”
“所以佛祖使用神通将孙悟空压在五行山下封印数百年,日日以佛光普照梵音熏陶,以铁丸铜之饲之,化佛门妙法为枷锁,禁锢其神石根骨,我天界念在往日襄助之情,也不曾出面。”
“佛祖究竟实在怕什么?”
“小猢狲赴五行山,并没有破除你的封印,只是疗孙悟空的暗伤,不算大错。”
“对天地神物,灵山不一直是秉承着小惩大戒教化为主吗?为何独独孙悟空就不可以?”
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担忧无法敲碎孙悟空的傲骨,无法湮灭孙悟空的心志。
心志这种东西,说脆弱也脆弱。
说顽强,倒也顽强。
就好似生生不息的野草,但见半点星火,便能成燎原之势。
如来并没有着急反驳,而是伸出一只大手,要越过老君,将笙歌攥在手中。
老君立于前,他无法细探小猢狲的命盘。
这小猢狲到底有何差别,竟让太上老君明知佛门蒸蒸日上宁愿交恶,也要保下这只小猢狲。
老君向前一步,阴阳扇挥动“一具灵身,就莫要在天界发威了。”
“莫要忘了,佛到底源自什么。”
如来灵身顿时脸黑,只得收回手,将目光移向了玉皇大帝,似是在等玉帝表态。
玉帝淡漠道“一切皆按老君的意思。”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在如来面前拆老君的台。
佛道本一家,早就成了一句妄言!
第一千三十四章宿命般相遇(二十)
(二十)
天地气运、众生念力就摆在那儿,没人愿意拱手相让。
更遑论,曾经西方教的创教者都为了西方的兴盛不择手段地去算计。
先是巫妖大战,又是封神之战。
一句“不如借东南大道,兼行吾道。”
一句“你与佛有缘。”就获尽了好处。
传承至今,都是有样学样。
如来微微一怔,他心知,灵身前来,无法震慑天界“玉帝,老君,老僧并未想伤及这小猢狲的性命,只是想将她带回灵山,教导一番。”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被太上老君挡在身后的笙歌,嘀咕道。
教导一番?
确定只是教导一番?
老君依旧淡定从容“佛祖的意思是,老道无能无德,担不起教导小猢狲的责任?”
如来嘴唇翕动,半天说不出话。
老君的来历成谜,有传言道太上老君是鸿钧老祖的大弟子,又有传言太上老君是盘古大神的化身,为开天辟地之祖,是“混沌之祖宗,天地之父母,阴阳之主宰,万神之帝君”。
饶是他手掌灵山,也绝不敢妄加非议。
“佛祖,这小猢狲已被斩断一臂,修为大损,就算是惩戒,这也够了吧。”
老君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在离恨天,都要卷死兜率宫上下大大小小的童子了,下界一趟,却成了这副惨样。
胳膊没了,修为也没了。
还能怎么办,技不如人,那就从头再来。
他可以倚老卖老护得了一时,但却无力为其挣脱宿命。
如来的眉头紧紧皱着,眼神不停在太上老君和玉皇大帝脸上打转,眼神中深藏着不甘心。
他隐隐有所感觉,这只小猢狲若是能收入门下,必能让他的计划万无一失。
到了他这种境界,感觉也可以称之为预知。
可偏偏老君护的紧,而玉帝看似不表态不参与,实际上却毫不犹豫的站在太上老君那边。
带不走啊!
“小猢狲,他日你若改变心意,可前往灵山,一心向善修行有成,老僧愿助你成就菩萨尊位。”
威逼不行,又改利诱。
老君冷哼一声,当着他的面挖墙脚,是他老了,还是挥不动扇子了。
如来不动如山接着道“老僧今日来,从未想伤及你的性命,你心中莫要有怨恨。”
“你与佛有缘,老僧在灵山等着你。”
话音落下,灵身便渐渐在灵霄宝殿淡去。
笙歌呲牙,莫要怨恨?
难不成她还得感恩戴德?
很抱歉,她没有那么大的心胸。
“老君,这只小猢狲与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到底是何关系?”
玉皇大帝,目露不解。
这只小猢狲,不仅太上老君偏爱的很,就连瑶池的王母都在刚才向他传音,请他保下。
“劫难还是救赎,谁又能说的清呢。”
“玉帝,大道自然,莫要因争一时之气执拗的走了歧路。”
老君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劝说道。
急功近利的佛道之争,永难长存。
看似漫长千百年的岁月,对于漫天神佛来说,终究只如弹指一瞬。
玉帝毕竟是天庭之主,统管三十三重天,麾下万千神仙,这条路如何走,最终还是要由玉帝灵气决定的。
“老君,西方教自封神之战后便已兴起,如今更是遍地开花人间处处见寺庙,若再得契机东传,这人间可还有天界道统的香火能延续?”
“的确大道自然,但佛道之争非大道,各凭本事罢了。”
玉皇大帝与太上老君理念相悖。
老君也没有争执,只是幽幽道“玉帝乃天庭之主,老道也只是拙见而已。”
说罢,便要带着笙歌离开。
“等等。”
“本帝手中尚有女娲娘娘赐下的神土,你且带回去为这小猢狲重塑手臂吧。”
玉皇大帝不愿与太上老君产生隔阂,有心卖一个好。
“女娲娘娘的神土确实有造化奇效,但老道有意让她经自身修行丰盈血肉,筋骨重生。”
“老道不愿因一时心软,毁了她的大道之路。”
“不过还是得替她感谢玉帝的厚爱。”
太上老君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打算。
外力,终究也只是外力。
玉帝沉声道“大道之路?老君对这小猢狲竟这般寄予厚望?”
“你我的大道之路尚且不通,况且一只飞升不久的小猢狲。”
太上老君轻笑一声,似洒脱又似是淡然“成与不成,都可。”
太上老君牵着笙歌离开了灵霄宝殿。
笙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变成小毛猴的最大好处就是能遮掩情绪。
“老君,我有些听不懂你们的话。”
拗口,晦涩,又复杂。
总觉得这些大能者,那一双眼睛看透的不仅是当下,而是越过了时间的洪流。
在过去,在现在,在将来。
老君轻轻拍了拍笙歌毛茸茸的头“以后就懂了。”
“身处棋局,众生皆是棋子,你亦是。”
“还是要牢牢记住之前对你的劝诫,纷乱嘈杂时,万望遵从本心。”
都说孙悟空是跳出三界,不在五行。
但,以他只见,笙歌当不在此世。
“想不通就别想了,自今日起,你就回去闭关吧。”
“孙悟空脱离五行山前,你不得再下界。”
“你之襄助,对他来说已大裨益,若是这般,都无法自救己心,他也配不上齐天大圣的赫赫威名了。”
笙歌怂了怂鼻子,咂嘴“他配的上。”
嗯,毫无缘由的笃定。
配得上,就是配的上。
老君挑挑眉“你倒是维护他。”
“闭关去吧。”
兜率宫的仙童们发现卷王消失了。
一时间,他们还有些不适应。
最不适应的当属大青牛,在询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大青牛一咬牙一跺蹄子也叫嚣着要去闭关。
老君:!?(??_??;?
“你乃老道的坐骑,得道之日便身负些许老道的神通。”
大青牛哞的一声“我要闹翻如来的计划。”
骤然间,老君心有所感。
这世间,竟还有蠢货主动的跳进这盘棋?
因为这句话,大青牛身上多了一线因果,恐怕当真会下凡一趟,否则因果线不会消失。
真当话是可以随便说的?
“蠢牛!”
老君没好气道。
第一千三十五章宿命般相遇(二十一)
(二十一)
大青牛:Σ(??д??lll)
又骂他!
他奋发向上,一心想做个有理想有目标的神牛也错了?
大青牛不满道“老君,你变心了!”
他再也不是太上老君最纵容的小心肝了。
不过,笙歌也挺惨。
想到断了胳膊,连人形都无法维持的笙歌,大青牛释然了。
“闭门去,还磨蹭什么!”
太上老君拍了一下大青牛的头,催促道。
既然跳进了这盘棋,你就得有自保之力。
难不成下界后,还能有在这兜率宫的独特地位。
大青牛暴躁不已“你刚才不是不让我去!”
反复无常!
太上老君扶额,就青牛这悟性,难于上青天。
大青牛对着太上老君扬了扬蹄子,傲娇离去。
再怎么说,笙歌都是兜率宫的仙童,代表的是老君的颜面,如来再耍威风也不能在老君面前。
他得替笙歌报仇,还得替老君争面子。
做牛,也很累的。
兜率宫的两大小魔王先后闭关,离恨天陷入了寂静。
而此时,如来的灵身并没有第一时间返回灵山,而是再一次降临五行山。
这五行山,恐怕再难让孙悟空屈服了。
不是他无法再施展神通,而是孙悟空的心活了。
他将孙悟空押在五行山下,让其受尽折磨,体会漫长的枯寂,为的不仅仅是磨灭掉孙悟空的桀骜不驯,更多的是让孙悟空对日复一日的寂寥无声厌倦恐惧,这样施恩,才会被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舍不得松手。
只可惜,伤身攻心双管齐下的法子,却功亏一篑,毁在了一个他从未关注过的小猢狲身上。
这天道,竟还在偏爱天庭吗?
西方教建教之初,地方贫瘠环境恶劣信徒屈指可数,经两位圣人的苦心筹划,封神之战后才会出现三千红尘客入西方教的奇迹。
但,这还不够!
西方教的道统既然交在他的手上,他就必定尽己所能倾尽所有再一次将佛门发扬光大,不断向东土发展。
“那小猢狲不仅境界大跌,还断了一只手臂,你可知晓?”
如来看着被压在五行山下,眉眼凛冽,不羁依旧的孙悟空,蓦地开口。
他是真的挺欣赏孙悟空的。
欣赏孙悟空的天赋根骨,欣赏孙悟空的无畏无惧。
这样的人一旦真心实意的折服,就会成为他手中最无往不胜的利刃。
佛门,也不只是讲道理的。
只可惜,太难了!
明明已经被五行山关押了两百余年,日日夜夜都有梵音缭绕佛光普照,就连筋骨,都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施佛门神通打上了烙印,可那颗渐渐枯竭衰败的心竟然再一次活了。
那个曾经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又焕然新生了。
孙悟空的眉心微微一跳,断了一臂吗?
竟是刻意瞒着他,不让他知晓。
孙悟空眸光冷漠又锐利,就好似寒风呼啸经年不化的雪山,不闪不避对上了如来佛祖的视线。
就好似,这一刻他并不是如来的阶下囚。
那根傲骨,非但没有被折断,反而更加的坚硬。
孙悟空静静的等待着如来佛祖接下来的话。
“你若愿意归顺,本座愿助她断臂重生,也愿以佛门菩萨的尊位赐之。”
如来佛法精妙无双,一双眼睛氤氲着轮回的意味。
孙悟空轻笑一声,眼角眉梢满是狂妄“这番话,想必如来也对她说过吧。”
“并且,毫无意外,你被拒绝了。”
孙悟空明明是在仰视着如来佛祖,却看不出分毫的势弱卑怯。
“她拒绝了,你又凭什么觉得本大圣会苟且答应。”
“佛门菩萨的尊位很了不起吗?他日脱困,本大圣让她在三界横着走。”
“退一万步讲,以她的天赋,如果想傲立于世间,何须你赐予?”
“当年的赌约,是本大圣输了,愿赌服输,所以心甘情愿被你压在五行山下。”
口口声声赐予赐予,看不起谁呢。
“但,也仅是如此了。”
四下无人时,如来也不再端着一张慈眉善目普度众生的脸。
手掌开开合合,似是想要将这只顽劣不堪,总是挑衅于他的猴子毙于掌下。
半晌,如来阖眼,叹了口气“本座以为你会愿意为那小猢狲做出牺牲。”
“佛门讲究因果循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对你有恩,你理应报答。”
孙悟空明目张胆的讥嘲“堂堂灵山之主,信徒们口中的佛祖,竟也挑拨离间上不得台面。”
“若本大圣屈从于你,那不是为她做出牺牲,报答她的相助之恩,而是对她付出的践踏和亵渎。”
笙歌所期望的是他日相见,各领风骚,执掌命运,护佑万民。
“如来,你不懂,本大圣也理解。”
“看在也曾打赌一场的份儿上,本大圣免费教你一点,满天神佛,应爱世人。”
有世人,才有满天神佛。
如来神情冷硬,他打着度化孙悟空的念头,到头来却成了孙悟空在对他说教。
“牙尖嘴利。”
孙悟空无所谓接话道“你若日日食铁丸饮铜汁,也可这般厉害。”
“还未结束,一切尚有转圜的余地。”
“他日,你我必定会在灵山相遇。”
如来再一次加固了五行山的封印,已经黯淡的六字真言再一次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孙悟空双手捂着耳朵,面露痛苦。
他越不服,这五行山的威压就越重。
孙悟空抬头望着天,又高又远,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三十三重天竟这般高不可攀。
断了一只手臂,修为大损,境界大跌。
如来气急败坏,想来是天庭之行并不顺利,老君护下了笙歌。
这样也好,有那个高深莫测的老道士护着,他也可以放心了。
他与笙歌,到底是何关系?
无缘由的亲近,无缘由的欢喜。
在如来佛祖灵身远离后,瑟瑟发抖的监押者才敢露面。
仙丹,不仅烫手,还废命。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如来佛祖竟还有杀意显露的一面。
这仙丹,他能退回吗?
“你怕什么?”
“如来高高在上,为了名声,他也不会当着本大圣的面泯灭了你。”
第一千三十六章宿命般相遇(二十二)
(二十二)
“本大圣活着,你就能活着。”
闻言,监押者往外掏仙丹的手顿住了。
说的好有道理,所以他还是心安理得的把丹药吃下去吧。
监押者也没再耽搁,当着孙悟空的面就直接咽了下去。
吃进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仙丹下肚,监押者的身体发生了神奇的变化。
地仙得天地之半,未证大道,如今一枚出自兜率宫的仙丹,让他看到了领悟大道,突破小成之法飞升的契机。
监押者表示,仙丹再烫手,再废命,下次他还要,争取早日能去天界谋个差事。
……
……
东流逝水,叶落纷纷,时间倏忽而逝。
在离恨天闭关的笙歌,不知天界岁月,亦不知凡间流转。
被如来断掉的手臂,在经年累月的修行中重新完好,跌落的境界也稳步回升,甚至越发的扎实,且还有新的提升。
笙歌想到了如来来去自如的灵身,蓦地结束了闭关。
“老君。”
“老君。”
笙歌扯着嗓子,呼唤着老君。
正在炼丹的老君:(??_??#)
大可不必如此撕心裂肺。
“为何突然出关了?”
“修炼出岔子了?”
老君皱着眉头,忧心道。
“老君,那日观如来灵身与本体并无太大区别,且还身具本体的神通,就算身死也不影响本体,本体还可以有新的化身。”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修炼灵身,替我行走世间?”
笙歌一口气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口。
她不如老君见多识广,这种大事,还是询问一二比较好。
老君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反问道“你既心动,为何没有分出化身,直接锤炼。”
“有些不安。”
“心底总有一道声音在阻挠。”笙歌挠了挠头,憨憨道。
老君叹了口气,起身,背着手站在廊檐下“灵身的确有莫大便利,且也是极好的保命手段。”
“但我并不太赞成修炼化身,一方面是笃信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返璞归真。”
“修炼灵身,割裂自我,有违我心中的大道自然。”
“另外,正如你所言,灵身具有本体的神通,就算身死也不会影响本体,那就缺少了一往无前无惧无畏的勇气和锐气。”
“长此以往,就会有依赖和倦怠,丧失问鼎真正大道的机会。”
“如来乃灵山之主,身负西方教的道统,分身乏术又惜命,修炼灵身可以理解。”
“但,你呢?”
“你尚且年少,天赋奇绝,在修炼一途上前途无量,修炼灵身着实算不得一个修行的途径。”
“就算现在贪图一时便利,以后也只有自斩才能继续走下去。”
“就比如孙悟空,他若是修炼灵身,当初与如来的那场赌局不一定会输。”
“但他没有,他身上最恐怖的从不是那些神通,而是他天生的桀骜和无畏。”
“那便不练了。”听完老君的话,笙歌并没有多做犹豫。
老君失笑“倒是果决。”
“既然出关了,就莫要再闭关了。”
“下界去吧。”
“如今的人间,终于有了几分祥和之气。”
“对了,你体内深藏有一股庞大的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游历人间,体味人生百态时,你可以琢磨琢磨。”
“如果真遇到生死劫难,也算是保命的手段吧。”
笙歌左右看了看,好奇道“大青牛呢?”
“闭关去了。”
“他当日妄言沾染了一丝因果,你们也许有缘在下界相逢。”
笙歌心中有一丝不详的预感,晃了晃头,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丹殿,开始了自己的强盗行径。
下界啊,处处皆是危险,就算打不过,仙丹在手,耗也耗死对方。
“老君,我不白拿的。”
“在凡间若是遇到了灵植仙草,我必定为老君采来。”
“行好事,也只留老君的名字。”
嗯,软饭硬吃就是她。
她就是要厚颜无耻站着乞讨完。
老君:……
行好事?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孙悟空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两只猴凑在一起,指不定会搅的天翻地覆。
想到这里,老君严肃正经的嘱咐“仙丹可以拿,但下界,千万不要提我的名号。”
他就一张脸,得省着点儿丢。
笙歌手脚麻利,一边揣仙丹,一边不满道“老君你就是怕我惹事,然后麻烦找上门。”
老君的这番嘱咐,像极了孙悟空离开师门时,须菩提祖师爷的告诫。
“老人家喜静。”老君一本正经道。
“凡间已经乱了数百年,如今天下方定,但并不太平,下界之后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如若实在不敌,也可以勉勉强强自报家门。”
“老君我啊,在这三界还是有些分量的。”
笙歌喜滋滋的应下。
老君就仿佛是她第二个师父,会为她解疑答惑,会在如来兴师问罪时护她周全。
阴差阳错铸就的缘分,想当初她执意入兜率宫也只是为了偷师。
“老君,凡间佛寺是否已经遍布了?”
问出这个问题时,笙歌心中已经大概有了答案,
乱世,传教的好时机,也是信徒最虔诚之时。
老君淡然道“不曾关注。”
“我对真正的大道有信心。”
话音落下,老君摊开手,掌心之上放置着一件外袍,万法不侵,万邪皆避,可以按照笙歌的心意随意改变样式大小。
“临别礼物。”
老君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但笙歌却好似透过了层层的云朵,窥到了那一抹亮色。
笙歌接过外袍,喃喃道“总觉得这不是第一次。”
老君也是一阵恍惚,随即道“王母前些日子遣瑶池仙子送来一件法宝,素色云界旗的仿版。”
“王母手中的素色云界旗又称聚仙旗,是鸿钧道祖赐下。”
“真正的素色云界旗,奇象氤氲,天地皆明,王母一般用来召集三界诸仙神。”
“王母送来的这件仿品,虽远不及真旗,但紧急之下,可抵御外力,同时也能召集方圆数百里的仙神为你所用。”
“你何时与王母也有了交情?”
这个小仙童,实在是太神秘了。
第一千三十七章宿命般相遇(二十三)
(二十三)
待笙歌穿上外袍,老君将仿制的素色云界旗递了过去。
笙歌也很是茫然,她与瑶池王母也仅有一面之缘,并且她还总想给王母斟茶。
这该死的下意识动作。
“老君,若我说就见过一面,你信吗?”
老君抬了抬眼皮,没有言语。
笙歌嘿嘿一笑,嬉皮笑脸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天生人见人爱,长得讨喜。”
“就像老君,不也对我偏宠一些。”
老君无奈一笑,也知这话就是戏谑之言。
若仅是因为长得讨喜,王母送法宝也不会送出素色云界旗的仿版。
三界皆知,素色云界旗代表着王母。
就算有大能敢防制,也无人敢用。
可以说,一旦笙歌亮出素色云界旗,对方就得掂量几分了。
“去向王母谢个恩,下界吧。”
笙歌欢欢喜喜的应下,但随即想到她一去瑶池就想斟茶的肌肉记忆,笑容瞬间垮了。
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上辈子她是个端茶倒水的丫鬟。
笙歌收拾了一番,前往了瑶池。
王母依旧是雍容典雅,拥有俯瞰一切的高贵,但却不傲慢。
“小仙觉得好似曾经见过王母娘娘,甚是熟悉。”
“娘娘神通妙法,小仙前世与您有缘吗?”
这一刻,笙歌觉得自己好像不知羞的登徒子。
“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王母神情平淡温婉,声音中带着浑然天成的威仪。
笙歌怔然“娘娘言之有理。”
“小仙特来拜谢娘娘赐下的法宝。”
“娘娘厚爱,小仙无以为报,此番下界必定弘扬娘娘仁爱,绝不给娘娘丢脸。”
王母淡笑,打趣道“老君性子淡然绝尘,离恨天向来清冷安静,也不知你这张嘴是怎么在离恨天待下来的。”
“仿版而已,无需记挂在心。”
“权当合眼缘,但是老君有的,本座也要有。”
话一出,那份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就烟消云散了。
笙歌:!?(??_??;?
王母是在与老君一较高低?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可能,王母吃醋了!
但是,不现实。
“那是自然。”
“小仙绝不会厚此薄彼,伤了娘娘的心。”
笙歌下意识的挠了挠头,越说,越觉得她像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努力一碗水端平的绝世大渣男。
可,她明明只是一只猴子。
“滑头。”
“既老君有意让你下界历练,那必有他深意,你就无需在瑶池耽搁了。”
“反正身在瑶池,心已下界。”
王母轻轻摆了摆手,笙歌就感受到一股柔和如微风的力道将她送出了瑶池。
南天门。
乍见笙歌,南天门的守将有些傻眼。
“还要下界?”
当初凄凄惨惨回天的模样,记忆犹新。
尤其是,紧接着如来的灵身闯过了南天门直奔灵霄宝殿声称要捉拿妖猴。
据说,老君和玉帝联手保下了。
这天庭中,从未有这么爱闯祸的小仙童。
就算是全身反骨的哪吒,都没去如来面前撒野。
笙歌点点头“出关了,自然是要下界的。”
笙歌递过老君的腰牌“知你看守南天门辛苦,待我下次返回,给你带些人间的小玩意儿。”
南天门守将: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守将检查过腰牌后,后退一步,收起长戟“仙子,请。”
正如老君所言,凡间经过数百年分裂割据的动乱,终于迎来了一个相对平和的阶段。
最起码,易子而食,饿殍遍野的惨剧不会发生了。
但数百年乱世滋生出的妖魔,并没有因太平的到来而消散,大多藏匿于山野间。
不得不说,这真是西方教的好运道。
乱世,治世,都有其存在传播的土壤。
打听一番,大唐立,明君现,假以时日,必定可以有太平盛世。
随后,笙歌前往了五行山。
五行山上的压贴已经渐渐失去了光泽和威压,种种迹象表明,距离大圣脱困之日不远矣。
也说明,棋局正式开始了。
孙悟空见到笙歌后,不安了百年的心终于踏实。
“恢复的很好,实力也有所提升。”孙悟空的眼睛明亮有神,仿如皓月映水,波光粼粼,又异彩涟涟。
“那是自然。”
笙歌傲娇的抬了抬下巴。
“我可是立志要做天下第一猴的。”
“如今,五行山威压十不存一,仍无法脱困吗?”
这才是笙歌当下最关心的问题。
孙悟空笑着,挠了挠毛茸茸的手背“能。”
“但若是此时脱困,势必要与如来残留的威压和真言抗衡,不是敌不过,是不想地动山摇。”
“你我的神通,挥挥手,在凡人眼中就是恐怖的天灾。”
“反正也没有多久了,几百年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笙歌眨眨眼,这还是当年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吗?
那个不可一世,狂妄不羁,无惧无畏的孙悟空,竟在受困时学会了怜爱众生,学会了感同身受,学会了真正的大善。
孙悟空轻哼一声,亮晶晶的眸子望着笙歌“是你说,若有能力,要护佑天下万民。”
“我思前想后,觉得可行。”
笙歌心中软软的,这样的孙悟空哪里是神佛口中该挫骨扬灰的妖猴。
其实,孙悟空才是真正的将旁人给人的每一分好都珍而重之的收藏,并涌泉相报。
花果山的猴子,敬孙悟空为猴王,孙悟空被拘魂到幽冥界,在生死簿上将猴属名尽皆勾去。
毕竟,以孙悟空当时的眼界,只以为生死薄上无名,便能不死。
须菩提祖师教他神通,临别告诫,孙悟空也始终铭记于心,哪怕被压在这五行山下饱受折磨苦难,也不曾提及须菩提祖师的只言片语。
而她,她只是想救他。
孙悟空便将她说的每一句话放在了心中。
难怪,私底下,老君提及孙悟空时,总是满眼惊艳。
不仅有一身铮铮傲骨,还有一颗纯粹至极的心。
在漫天神佛眼中,孙悟空可能是野蛮暴力粗鄙的山间野猴子。
但,孙悟空一直都肯学,肯用赤诚来接纳这个世界。
这样的孙悟空,谁有资格定其生死。
第一千三十八章宿命般相遇(二十四)
(二十四)
她不行!
如来不行!
天也不行!
唯有孙悟空自己有资格做决定。
一瞬间,笙歌只觉得嗓子堵堵的,说不出话。
“那我便保护你吧。”笙歌轻声呢喃道。
孙悟空摇了摇头,一本正经“言出必行,说好本大圣脱困就要让你在三界横着走的。”
“后来这两百余年,本大圣可没有虚度。”
他在斜月三星洞须菩提祖师座下学艺不过十余载,其中还有数年在打杂,他都能闯地府,大闹天宫。
虽说有如来压制,但他也还是有所提升的。
跳出去立刻大闹天宫都没问题。
玉皇大帝:讨厌没有边界感的猴子!
笙歌微微蹙着眉“如来应是不愿放弃你的。”
“他与你耗了近五百年,绝不会轻而易举的让你脱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孙悟空顿了点,接着道“你既已下界,也无需守着五行山,该在人间看看。”
“有凡人入此,曾言人间出了位明君。”
乱世太久了,这份和平对于凡人来说是真的来之不易。
见此情景,在一旁的监押者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出现。
出现吧,煞风景。
不出现吧,仙丹就长着翅膀飞走了。
这几百年来,他对如来佛祖的命令阳奉阴违,早就被西方教打上了不敬的烙印。
一旦孙悟空脱困,地仙的身份已经不能护佑他平安了。
可,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位列仙班还是有些困难。
再有一颗仙丹,他便能脱胎换骨。
思来想去,监押者想活下去的念头冲破了所有束缚。
“仙子!”
监押者闭着眼睛喊出了口。
笙歌手一抖,这么歇斯底里的声音,下意识以为监押者要跟她拼命。
“求仙子再赐小仙一枚仙丹,小仙愿结草衔环感恩报德。”
监押者也不含糊,垂头拱手,情真意切。
笙歌有些哑然,不解道“你本身就是地仙,加之当年的那枚仙丹,按理说你已然能蜕变之天仙之身。”
监押者苦笑一声“仙子有所不知,这五行山的梵音从未断绝,小仙虽处五行山外,但无法远离,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
监押者垂头丧气,颇有些无奈。
笙歌乍舌,监押者莫名其妙也算是如来安插在五行山的山神,竟也被抑制。
如来的力量,果真是霸道。
“他日,孙悟空脱困之时,我助你飞升仙界。”
笙歌也不含糊。
监押者目露欣喜“多谢仙子。”
“仙子人美心善,大圣英武不凡,日后必会逢凶化吉,一片坦途,相依相伴。”
监押者就好似突然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笙歌挑了挑眉,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监押者。
监押者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依旧笑的真诚,夸的热烈。
笙歌抬了抬手“打住!”
越说,越过。
笙歌将目光移向孙悟空,挠了挠头笑着道“我就先替你去探探这久乱方安的人世间。”
“你我,都已太久太久没有踏足了。”
“我不收费的哦,在人间,我这种行为叫斥候。”
笙歌笑嘻嘻的,似是能与身后耀眼的日光,平分秋色。
孙悟空失笑,一本正经“那便有劳笙歌斥候了。”
笙歌摆摆手,都是小意思。
只是,没有人告诉她,她入凡间的第一个收获,竟是在江边捡到了一个木盆,木盆里还有一个白嫩嫩,可怜巴巴哭啼着的婴儿,婴儿的胸前还绑着一封血书。
笙歌:……
并不想养孩子,影响她成为天下第一猴。
要不,再扔回去?
于心不忍。
这小婴儿嗷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都快青了,若是她见而弃之,小婴儿这一生恐怕是要到头了。
笙歌将小婴儿从木盆里抱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眼睛又大又亮,皮肤又白又嫩嫩,长大了定是个美人儿。
就在笙歌正看血书时,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和尚,蓦地出现。
“施主。”
和尚双手合掌,慈悲道。
笙歌:!?(_;?
一看见和尚,笙歌就想起了如来。
一想起如来,她就开始胳膊疼。
“施主,若有不便,可将这婴儿养在老衲身边。”
“老纳乃金山寺的长老,法号法明。”
“此子顺江而流,飘至金山寺脚下,想来与我佛有缘。”
笙歌收紧了抱着小婴儿的手,朗声“依高僧之见,我与佛是否有缘?”
如来在灵霄宝殿斩钉截铁的说她与佛有缘,在灵山静候她的到来。
法明和尚后退一步“佛渡天下人。”
“那很抱歉了,我非天下人。”
笙歌笑的恣意又张扬。
首先,她非人。
其次,她来自离恨天。
最后,她无需渡。
法明和尚抬了抬眼眸,再次阿弥陀佛“施主,你怀中婴儿的确与佛有缘。”
“老衲未曾妄言,他便是因佛家而生的。”
笙歌呲牙,这话她就不爱听了。
“你这老和尚不讲道理。”
“这婴儿是我捡到的,那便是与我更有缘。”
“有本事你先我一步,将这婴儿捡到。”
笙歌冷哼一声,不欲多言。
法明和尚见状“若施主不愿,老衲也无法强求。”
“唯愿施主,能在这婴孩长大之后,尊重其意愿,送其出家为僧。”
“不可能。”
“他是要为我养老送终的。”
笙歌重新将血书塞好,抱着婴儿扬长而去。
在木盆里顺江而流来的小婴儿,不如,不如就叫江……
江来!
笙歌咬了下舌头,将江流二字咽了下去。
这股冥冥之中注定的感觉,让她不喜。
“江来。”
对,就这么决定了。
寓意多好,江来,将来,任何人都拥有可以自己做主的将来。
但,小婴儿哭的更惨了。
头顶,更是晴天霹雳。
笙歌:下次回天,她就去参雷公电母一本。
罪名,通敌。
她这是在辛辛苦苦的挖如来墙角啊。
“再哭,再哭就改名叫木盆。”
对,木盆也挺好听。
养孩子?
怎么养啊。
她自己本身就是猴子。
要不,要不,她去将那个老和尚绑来。
心里发愁,手上动作却不断,就好似养孩子这件事情,早已经熟能生巧。
!?(_;?
第一千三十九章宿命般相遇(二十五)
(二十五)
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她上辈子真的可能是个伺候人的丫鬟。
距离金山寺越远,小婴儿哭的越惨。
笙歌捏了捏小婴儿嫩呼呼的小脸“不识好人心,本仙子是要带你去解救亲娘的。”
殷温娇,陈光蕊,不得不说这小婴儿父母的名字甚是好听。
据血书上写,一个相府千金,一个新科状元,绣球招亲,也算是相配。
陈光蕊被授予江州州主之职位,殷温娇随其赴任,只是在洪江渡口被撑船的艄公所害刘洪,李彪所害。
陈光蕊尸沉洪江,刘洪看上了殷温娇的美貌,威逼利诱,殷温娇因身怀有孕勉强相从。
就这样,孩子生下来后,贼人刘洪想要淹杀,殷温娇偷偷将小婴儿放在木盆中顺水而流。
然后,遇到了她!
缘分,缘分。
笙歌行止洪江,便站在洪江口呼唤洪江龙王。
既然小婴儿是佛门都要与她争抢的人,那就说明洪福滔天。其父母,也不会死的不明不白又凄凄惨惨。
佛门讲究六根清净,内心干净,无悲无怒。若身负血海深仇,终究还是落了下成。
所以,她推测,陈光蕊也是有造化的。
洪江,就是陈光蕊和小婴儿的福地。
若无洪江庇佑,真以为一个小木盆就能无惊无险恰好飘到金山寺脚下?
巡海夜叉见状,眼神上下打量着笙歌。
有仙气,非凡人!
“仙子稍后,我这就去报龙王。”
巡海夜叉报入龙宫,洪江龙王命人将笙歌迎入了龙宫。
笙歌看着诚惶诚恐的龙王,心中很是好奇。
在这个世界上,龙族的地位好似分外低。
无论是天庭,还是西方教都可以随意的呵斥责骂处罚,龙族非但不敢反驳,还奉其为主。
总觉得,诡异至极。
就好比现在,她一介来自天庭的小仙,便让这洪江龙王不安惊慌。
“不知仙子尊姓大名,来自何处,因何事到此?”
洪江龙王的目光移向了笙歌怀中的婴儿。
笙歌淡笑着,谦逊有礼道“我名笙歌,乃离恨天的仙童,今日前来欲向龙王打听一件事。”
做好事不留名从来都不是她的作风。
这孩子,既然被她阴差阳错的遇到,那她就不会拱手相让给西方教。
如今圣人皆隐不得出,那天底下还有比老君更名正言顺的道人吗?
一听笙歌的来历,洪江龙王心中沉甸甸的。
当初他毫无征兆不知缘由的变成了一条金色鲤鱼,且莫名其妙修为尽丧,被一人放生所救。
不多时,那人便被贼人所害,抛尸洪江。
有救命之恩的因果,他自是不能见死不救。
所以,又是寻城隍,又是寻土地,又是召小鬼,这才索要来那人的魂魄,死而复生,在他这洪江龙宫做了都领。
如今,老君座下的童子,竟又现身洪江。
这一切,过于紧凑,且凑巧了。
“不知仙子所问何事,老龙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君,他得罪不起。
“老君命我下界历练,也不知是何运气,初初下界便在金山寺脚下捡到一小婴儿,小婴儿身负血书,那金山寺的和尚又突然冒出来口口声声说小婴儿是为佛而生的,注定要入佛门。”
“我曾看过血书,此小婴儿血海深仇,我便强硬带他离开。”
“血书上言,此婴儿之父名陈光蕊,尸沉洪江。”
一听陈光蕊这三个字,洪江龙王再蠢也知,他应该是被算计入局了。
佛门?
老君?
洪江龙王赔着笑将他与陈光蕊的因果缘分尽数道出,并命人将陈光蕊唤来。
笙歌忍不住蹙眉,这么巧?
还是说,这年头做龙的都这么废柴。
堂堂的洪江龙王,虽比不得四海龙王,但也不至于被捕鱼人捉到吧。
笙歌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小婴儿,这到底是什么来历,竟值得让佛门如此煞费苦心。
要孤苦无依,一心向佛。
且还得双亲皆在,大仇得报。
“怎么感觉这小婴儿大有来头。”笙歌喃喃自语。
洪江龙王忙不迭的点头,他也深觉如此。
陈光蕊匆匆赶来,洪江龙王简单的将来龙去脉告知了陈光蕊。
陈光蕊双手轻颤,接过血书。
字字泣血,字字哀痛。
这是他的儿子?
“你既魂魄自地府而归,肉身尚存,为何不曾还阳?”
笙歌皱着眉,不解道。
陈光蕊喃喃,半天说不出话。
“他想要还魂,须得家人亲眷共同于江边祭奠,佛光指路,还魂珠才会起作用。”
洪江龙王开口,替陈光蕊解释。
笙歌:……
真真是佛不在江湖,江湖之中处处是佛的传说。
所以,在金山寺长大的小婴儿就是那个佛光指路人?
她劫胡了!
陈光蕊双目通红,失态地颤抖着。
“我不用还魂珠。”
“我有九转还魂丹。”
笙歌阔气十足。
老君炼制的九转还魂丹一般来说也就只有玉帝王母还有一些资历极老的神仙才能从老君哪里讨要到。
九转还魂丹不仅能救治世间一切生灵,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这一点丝毫不夸张,且九转能改善人的资质。
换句话说,庸人一步登天。
这小婴儿能让西方教如此兴师动众,那陈光蕊就值得这一枚九转还魂丹。
洪江龙王甚是眼馋,他也可以死一次的。
洪江龙王眼巴巴看着陈光蕊还魂复生,肉体魂魄合一,面颊渐渐有了血色,但却不见苏醒。
笙歌拍了一下感动的泪水已经快要从嘴巴流出来的洪江龙王“去,给他度一口气。”
洪江龙王:!?(_;?
在笙歌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洪江龙王附身贴了上去。
陈光蕊的胸口有了起伏,睁开了眼睛。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陈光蕊新科状元,熟读圣贤书。
“报答?”
“简单,我要做你儿子的师父。”
陈光蕊没有犹豫,立刻决定。
小婴儿再一次撕心裂肺的哭了,笙歌不留情面又是一拍“你别好赖不分。”
若不是她,陈光蕊和殷温娇还不知道得分别多少年呢。
陈光蕊在这河底死不死活不活的,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都丧失了。
第一千四十章宿命般相遇(二十六)
(二十六)
那殷温娇还要委身贼人,煎熬度日。
十八年啊。
匆匆一笔带过,凡人的十八年在这平均寿命并不高的时代,几乎要算半生了。
陈光蕊:这就是严师吗?
那一巴掌,看着都有点疼。
但陈光蕊是个知恩图报的,更不要说,面前之人是个仙子,算起来是他家儿子高攀。
能高攀的时候不高攀,想高攀的时候就攀不上了。
“那是犬子的荣幸。”
看得出,陈光蕊是个识相的。
笙歌将小婴儿塞进了陈光蕊的怀中“我为他取名叫江来。”
“为何不叫江流?”陈光蕊和洪江龙王不约而同道。
笙歌:……
看吧,这小婴儿就连名字,都已经被注定好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觉得,小婴儿应该叫江流。
“我不愿意!”
笙歌一字一顿。
陈光蕊并没有不能给亲生儿子取名的遗憾。
他在人生最春风得意时,惨遭贼人杀害,沉入这洪江底,龙王替他寻来魂魄后,他肉身魂魄始终难融合。
口含定颜珠,魂魄在洪江做个都领。
这样的场景,对于一个苦读圣贤书考取功名的进士来说,实在有些挑战性。
此番脱困,恩同再造。
“那便叫江来吧。”陈光蕊眉眼轻松道。
而洪江龙王依旧眼神火辣滚烫的望着笙歌。
那眼神毫不夸张,能把鸡蛋烫熟。
笙歌再一次在心中感叹,如今的龙族未免太埋汰了。
“往上数千万年,龙族都是神兽,与凤凰齐名,如今为何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成为了鲲鹏的盘中餐。”
鲲鹏遨游九天,寻琼浆为饮,逐神龙而食。
闻言,洪江龙王热辣辣直勾勾的眼神瞬间黯淡,颇有些难为情。
“不瞒仙子,无量劫,沧海桑田,祖上荣光早已散尽。”
“如今的龙族,大都不是真正的龙族。”
“灵山有化龙池,能将世间生灵化为龙族。”
“从上古至今,龙族肆意繁衍,祖龙的血脉就已越发稀薄,加之化龙池中诞生的龙族不计其数,神龙之称,早已名存实亡。”
“不可避免,太多的寻常龙族成了盘中餐,失去了上古时期的神圣地位。”
笙歌知晓,洪江龙王的话是事实。
就连天庭的石柱上的龙雕,都是禁锢了龙族,由活龙化为石雕盘踞其上。
“九转还魂丹炼制的原料非常珍贵,就算是老君那里都寻常不可见。”
她从兜率宫丹殿搜刮了那么多仙丹,鲜少能见老君皱眉。
但她在拿九转类的仙丹时,老君不仅皱眉了,还叹气了。
洪江龙王倒也干脆,直接跪在地上“只要仙子愿赐下九转还魂丹,老龙愿奉仙子为主,结下神魂印记,若背叛,形神俱灭。”
血脉稀薄,那修行的资质天资也就显得越发重要了。
“九转大还丹不行吗?”
笙歌期期艾艾道。
洪江龙王活生生的,用什么九转还魂丹。
能死而复生的仙丹,揣在兜里就是好几条命。
洪江龙王忙不迭的点头“行。”
九转大还丹,是真正名副其实的修道仙丹。
没了死而复生的奇效,但却能让资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修行速度几数倍增长。
洪江龙王心里已经有些傻了,面前的小仙子到底是什么人。
九转仙丹,那是寻常神仙可望不可及的。
笙歌掏出一粒九转大还丹递给了洪江龙王。
洪江龙王喜不自胜,这才是真正的大造化。
“九转大还丹的药力并非一时半刻能完全吸收的,你且安心留在洪江。”
结下神魂印记后,笙歌淡淡的嘱咐道。
看着突然间变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洪江龙王,笙歌很是怀疑九转大还丹中是不是有返老还童的效果。
大变活人啊。
这俊俏清爽的程度,让旁边的状元郎都黯然失色。
要不,她也吃一颗?
“主子,龙族以实力,以资质,以血脉为尊,如今我服下了九转大还丹,资质突飞猛进,血脉也有激发,应是可以回归四海王族。”
“相较于各地的龙族,四海龙王有相对完整的传承,似乎还有一处祖龙留下的血池。”
“主子若有吩咐,识海召唤,哪怕相隔千万里,我也能感应到。”
洪江龙王小心的解释着。
龙族虽成为盘中餐,但四海龙王依旧还是有几分体面的。
“也好。”
龙族到底是传承了千万年,哪怕败落至此,也应有几分底蕴。
倒是灵山的化龙池,让她有几分好奇。
龙族自上古时期便开始遨游于天地,世间生灵若有机缘也可历经数次天劫蜕变龙身。
比如,鱼跃龙门。
比如,腾蛇化龙。
经历天劫,一步步化身为龙,这样的龙族强悍不可欺。
如今,一个化龙池泡个澡就能成为龙族?
处处皆是谜啊。
笙歌感叹一声,带着陈光蕊离开了洪江龙宫。
陈光蕊归心似箭,想要见到两情相悦的妻子,也想报仇雪恨。
站在洪江渡口,笙歌晃动着小婴儿问道“你欲如何?”
陈光蕊不假思索“赶赴江州护温娇周全。”
“但在此之前,应写家书告知岳父殷丞相,且上书陛下,阐明贼子行凶,李代桃僵。”
“你的官凭都被拿走了。”笙歌提醒道。
没有印章,没有官凭,有何资格上奏。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带着小婴儿赴江州,你带着血书返长安,以此为证,让殷丞相出面。”
凡间事,自然要用凡间的规则解决。
总不能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吧。
陈光蕊略一思忖,便应下。
“家妻的周全就有劳仙子了。”
陈光蕊垂头拱手拜托道。
笙歌摆了摆手,不打紧。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她既然是小婴儿的师父,勉勉强强也算是一家人吧。
笙歌夜渡洪江,陈光蕊夜返长安。
行至江州私衙,笙歌叩门,婢女询问来意,笙歌脸不红气不喘的睁眼说瞎话“我是你家夫人的表姐。”
“今路过江州,特来拜访。”
婢女不疑有他,连忙请了进去。
殷温娇:表姐?
殷温娇看着笙歌怀中包裹着小婴儿的襁褓巾,心中一沉,笑容苦涩。
第一千四十一章宿命般相遇(二十七)
(二十七)
她的儿子,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
前些日子,她冒着风险,想为儿子换取一线生机,结果却是这样。
殷温娇眼眶微红,神情有些慌张,又伴随着绝望。
此人,想来是看到了她的血书。
早知如此,当日她便不该心存侥幸写下血书,好歹还能让儿子捡回一条命。
这私衙内,处处都是刘洪的人。
龙潭虎穴,进来怕是就再也走不了了。
尤其是这小女子美貌至此,恐怕会跟她一样的下场。
“表妹。”笙歌笑意盈盈,神情坦然自若,熟稔开口。
殷温娇干巴巴的应着,眼神一眨不眨的望着笙歌手中的小婴儿。
夫君惨死,她委身于贼人,为的就是诞下孩儿,若孩儿死,那她绝不会再苟活于世。
见殷温娇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笙歌叹了一口气,传音道“你儿与我有缘,我收他做了徒弟。”
“陈光蕊在我的相助下也已还阳,如今正手持血书赶赴长安请求殷丞相出面秉明唐皇。”
“凡人事,凡人了。”
“你调整好情绪,莫要引人生疑。”
“不久以后,援兵便至。”
一句句话,传入殷温娇耳中。
殷温娇心头微动,术士吗?
她自幼在长安城中长大,又是丞相之女,自然听闻过,长安城中也曾有名动天下神机妙算的术士,被陛下奉为座上宾。
如今的术士,都这般年轻如画了吗?
殷温娇心下稍安,隐隐约约间冒出的欣喜,将绝望点点驱散。
正欲开口,得到消息的刘洪便匆匆赶来。
毕竟,他是假冒的,实在是做贼心虚。
“夫人,这位是?”
刘洪装作文质彬彬的儒雅模样,眼神中却深藏着自以为隐晦的凶光。
显然,刘洪已然动了杀心。
殷温娇胆战心惊,期期艾艾,生怕刘洪注意到襁褓巾。
那是她的衣衫所改,刘洪应该眼熟。
殷温娇再抬眸,襁褓巾已变了颜色,就好似刚才只是她自己眼花看错了颜色。
“这位就是表妹夫吧?”
见殷温娇对刘洪充满了恐惧,话都说不利索,笙歌便自来熟的接话。
“我是温娇的表姐,外出游历,恰恰路过江州便前来探望下温娇。”
“表妹夫见谅,当日你们大婚,我并不在长安,但也曾托人送上了贺礼,不知表妹夫可喜欢。”
说到此处,笙歌喟叹一声“那孤本,甚是难寻。”
刘洪仓促应对“喜欢。”
“既是贺礼,都是沾些喜气。”
“不知表姐怀中婴儿?”
殷温娇前些日子刚沉江溺死了陈光蕊的亲子,如今便有人抱着小婴儿上门,容不得他不多想。
“我收的弟子。”笙歌十分坦白。
“我与温娇性情大相径庭,她自幼温婉柔顺,熟读诗书通琴棋,是京城中人人称道的大家闺秀。”
“而我不同,自小喜欢闲不住,棍棒刀剑都略同一二,想做个行侠仗义行走江湖的侠女。”
“你能娶到温娇,真真是福气。”
笙歌揶揄道。
“听闻表妹夫是新科状元,满腹锦绣出口成章,又芝兰玉树儒雅清秀,只是今日一见,略有些诧异。”
“见面,不如闻名。”
“哎呀,表妹夫别介意,想必这不是表妹夫的错,定是那些见状元游街的百姓以讹传讹,表妹夫无需自责。”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表姐也不是说你丑,就是好看的有些不明显。”
“表姐说话一直这么直接,表妹夫乃读书人中的佼佼者,必不会与我这粗鄙的江湖女子计较。”
好赖话都让笙歌一个人说了。
刘洪涨红着一张脸,就好似气鼓鼓的河豚,但又不好发作。
河豚:呸,晦气!
“是这江州的水土让表妹夫不适应吗?”
“还是日常的公务过于繁忙人情往来过于复杂,让表妹夫看起来如此的沧桑疲惫,瞧瞧这脸,是事必躬亲下田劳作风吹日晒留下的印记吗?”
“唉,做官还真是不容易呢。”
刘洪:……
殷温娇:……
刘洪有气撒不出,每一句轻飘飘的话,都好似是在戳他的心窝子。
以前,他只是个乘船的艄公。
模仿状元的才华和气度,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而殷温娇则是好奇,如今的术士都这么内卷了吗?
不仅要有神通,还要有利索的嘴皮子。
笙歌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表妹夫,不知我能否在府上借住几日?”
“若我待得舒坦了,回到长安必会替你在达官贵人面前美言,让你尽早结束外调,回长安任职。”
好吧,她就是在刺激刘洪。
假的,终究是假的。
在遥远的江州,都过的胆战心惊。
还敢回长安?
刘洪咬牙切齿,面上硬生生挤出些笑点头应下。
与此同时,心中却想好了千万个杀人的方法。
杀人,一回生二回熟。
陈光蕊和书童都死在了他的手中,再多一个行走江湖的表姐也未尝不可。
截然不同的性格,让刘洪一改贪财好色的本性,果断决定利索的寻机除掉。
他之所以留下殷温娇,一是见色起意,二则是笃定了殷温娇温吞柔弱的性格,掀不起大风大浪。
“必让表姐乘兴而来,宾至如归。”
刘洪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憋出两个成语,做实他读书人的身份。
笙歌哀怨的勾了勾嘴角,继续造作道“表妹夫这是不把我当家人吗?”
“宾至如归,宾至如归,原来只是个宾啊。”
刘洪已经无言以对了。
江州的吏书门皂,所属官员,全部加起来都没有面前这个女子难缠。
“是我失言,是我失言。”
“夫人,你好好照顾表姐,我去处理完剩下的公务便返回。”
刘洪打算去寻他的杀人搭档李彪。
他跟李彪都有人命背在身,一个露馅儿,另一个也讨不了好。
所以,用起来也最是可靠顺手。
眼见着刘洪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变成了个小黑点。
笙歌轻嗤一声,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她这张嘴,还真是给她争光。
潜逃的人,最怕的最兴奋的都是身边出现莫名其妙的人。
第一千四十二章宿命般相遇(二十八)
(二十八)
所以,这是去计划着除掉她了?
真棒!
她默默在心中鼓励一下。
眼看着殷温娇的眼神就像是麦芽糖一般黏在了她怀中的小婴儿身上,移也移不开。
笙歌便把小婴儿塞了过去。
怀里抱着一个随时随地吐泡泡的小婴儿,着实影响她的高人风范。
殷温娇欢天喜地的接过小婴儿,眼眶通红,大滴大滴的泪水滑落。
小婴儿许是感受到了殷温娇身上的熟悉气息,傻乎乎的咧着嘴笑了起来。
然后!
一滴泪好巧不巧的砸进了嘴里。
小婴儿:!?(_;?
殷温娇手忙脚乱的想要擦掉眼泪,但却越擦越多。
母子天性,笙歌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但,这个小婴儿的亲人缘注定浅薄,无法在父母面前久留。
否则,殷温娇和陈光蕊就会劫难再生。
所以,注定是要随着她自由如风山川漂泊的。
笙歌觉得,她得给殷温娇打个预防针,以防以后闹不愉快。
“这真的是我的徒儿,他以后要继承我的衣钵,伴随我左右修行。”
殷温娇正在哭泣的脸微微一僵,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救命之恩,当得起任何报答。”
笙歌传音“我真不是拆散你们。”
“无他,此婴儿自被孕育就赋予了使命。”
“留下,于你们夫妇,于他,都有性命之忧。”
若真如金山寺的老和尚所言,因佛家而生。身世如此波折,必是有大用。
殷温娇听的一愣一愣的,但也没有反驳。
术士神秘莫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晓八方鬼神之事,那双眼睛,能看到太多看似离奇荒谬却又真实存在的东西。
她无知,但绝不会愚蠢。
就这样,笙歌在私衙住了下来,吃香的喝辣的,顺带帮小婴儿调理根骨。
而说是去处理公务很快返回的刘洪,一去便是数天。他也不怕殷温娇逃,毕竟整座私衙都是他的人。
说实话,刘洪并不想回私衙。
那张嘴,让他避之唯恐不及,见了面恨不得绕道走。
但,笙歌表示,山不就她,她就山。
“想必表妹夫又勤勉敬业夙兴夜寐了,瞧瞧这额头上的竖纹又深了,如此诚心,必然能感动上天,心愿达成呢。”
“毕竟,天佑好人。”
“似表妹夫这般一心一意为民操劳的大善人,必能长命百岁福禄双全。”
“似那种作奸犯科者,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你瞧,上天就是这么公平。”
避无可避的刘洪,阴沉着一张脸,身侧的手握拳轻轻颤抖,极力的隐忍着。
这其实就是在诅咒他不得好死吧。
可偏偏话还说的那么漂亮,无懈可击。
刘洪很是好奇,温顺胆小的殷温娇怎么会有这么乖张可恶的表姐。
“表姐。”
绝对不耽搁了,今晚就与李彪联手,除掉这个祸害。
笙歌抬抬手,笑意盈盈的说道“表妹夫,不用客气。”
“道谢的话就不必说了,我都懂。”
“表妹夫这是刚回来就又要回书房勤学苦读了吗?”
“学无止境啊。”
“表妹夫的精神,我大为震撼!”
刘洪咬牙切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忍不了,完全忍不了。
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嘴贱,还爱上蹿下跳的人。
“哎呦,表妹夫,脸红了呢,额头冒汗了呢。”
“是不是觉得有人理解你的辛苦付出,觉得越发的心潮澎拜热血沸腾,恨不得用一腔热情回报唐皇,关爱百姓?”
“这就对了!”
笙歌伸手拍了拍刘洪的肩膀,激情昂扬道。
“你虽然看着老,但你辈分小,这都是表姐应该做的。”
“看好你呦!”
刘洪:人身攻击,赤裸裸的人身攻击。
从初见,到现在,他就没讨到半点儿好。
殷温娇的表姐,不仅性情恶劣嘴贱,还话密。
吧啦吧啦的,让他根本插不进去嘴。
当什么女侠,去做个说书先生吧。
“身为父母官,要想民之所想,急民之所急。”
笙歌撇撇嘴,大字不识几个,冠冕堂皇的话倒是记住不少。
一个撑船的艄公,到底是怎么假装看懂各种文书没被发现的。
嘲讽至极。
“那也要劳逸结合,这黑眼圈,有过劳死的征兆。”
“表妹夫,你忙吧。”
笙歌一顿劈头盖脸的输出结束,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将无能狂怒的刘洪,晾在了原地。
一天的时间过的很快,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卧房内,笙歌隐去了身形,床上放了根木头,施法变成了她自己的模样。
只见纸糊的窗户被从外戳破了个洞,有一根竹管缓缓伸入,紧接着迷烟缭绕。
笙歌:有些呛人。
片刻之后,有两人将木栓挑起,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手中还拎着森发的幽光的杀猪剔骨刀。
擦亮火折子,二人借着光走到床前,一通乱砍,直至四分五裂。
刘洪没压抑住突然释放的狂喜,阴测测的笑出了声,在这杀人的夜晚分外诡异。
杀完人,刘洪和李彪二人特别尽职尽责的收拾残局,又是抛尸,又是打扫屋子,将他们忙坏了。
天蒙蒙亮,刘洪和李彪在书房疲惫的松了口气,不约而同的感慨杀人还是在江边方便。
一气呵成!
天大亮,志得意满的刘洪在殷温娇处见到了活生生的笙歌。
刘洪惊恐的揉了揉眼睛,是人是鬼?
明明昨晚被他乱刀砍死,他甚至都感受到了鲜血四溅,死的不能再死了。
“表妹夫?”
笙歌话音一响,刘洪忍不住后退。
难不成,黑灯瞎火杀错人了?
“表,表姐。”
刘洪磕磕绊绊“表姐昨晚睡的可好?”
笙歌挑了挑眉,眼神中划过狡黠的光“挺好。”
“一夜无梦。”
“表妹夫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是做噩梦梦见冤魂索命了吗?”
“若真是如此,可得当心了。”
如今,她只能盼着陈光蕊的救兵早些到。
否则,她怕刘洪先承受不住,玩死了。
刘洪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刘洪强忍着心中的惊骇,脚步踉跄的离开直奔书房。
“活着!”
“李彪,她还活着。”
第一千四十三章宿命般相遇(二十九)
(二十九)
正在补觉的李彪被失魂落魄惊惧交加的刘洪硬生生吓醒了。
本有些昏昏沉沉的李彪,瞬间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谁?”
“谁活着?”
刘洪不断的哆嗦着,狠狠的照着自己的手背拍了一下,才能把话说利索。
“殷温娇的表姐,她还活着。”
闻言,李彪的第一想法是刘洪眼花了。
但就听刘洪将他方才的所见所闻全数说了出来。
“杀错人了?”
“还是闹鬼了?”
李彪粗黑的眉毛一横,喃喃道。
“那怎么办?”李彪一拍桌子,粗声粗气的低吼道。
刘洪略一思索,咬牙道“再杀一次!”
“这次,换个方法,咱俩从操旧业。”
李彪瞥了刘洪一眼,做了几月冒牌官,说话都学会文邹邹了。
“也不是不行。”
“但事成之后的报酬,要翻倍。”
本来他心中就很不平衡,尤其是在亲眼见到了江州州主的威风和尊荣后,那份不平更是如野草不断疯长。
当初,在洪江口是他和刘洪一同谋害了陈光蕊及其书童,但刘洪却直接将陈光蕊的娇妻和官凭占为己有,将那条破船留给了他。
刘洪吃香的喝辣的,在江州处处被人恭维。
而他就还是得在洪江渡口风吹日晒看渡江人的脸色。
这破差事,他不干了,他也要过富贵翁的好日子。
刘洪的脸一僵,眼神莫名,但很快便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你我兄弟,自不会让你吃亏。”
如今的刘洪已经渐渐体会到了做官的优越,自是不愿意让当年的丑事公之于众。
都说为兄弟两肋插刀,那他插李彪两刀,也是理所应当吧。
“怎么杀?”
见刘洪爽快的答应,李彪的心情也变得雀跃。
干这一票,一生富贵。
“游湖。”
“赏景。”
“伺机行事。”
他们撑了半辈子的船,对这一带的水域最是了解。
找个人迹罕见的地方,直接推下去就是了。
李彪刚刚舒展的眉头,再一次皱了一起“好好说话,穿上官袍就真以为自己是游街的新科状元了,装的人五人六的。”
李彪也没什么恶意,就是单纯看不惯刘洪在他面前都装文化人。
刘洪嘴角抽搐,这个兄弟怕是处不下去了。
“你先去准备着,这事还是得趁早了解,避免夜长梦多。”
“我这就去找殷温娇促成游湖一事。”
刘洪再一次匆匆赶往了殷温娇的房间。
“游湖?”
一听刘洪的话,殷温娇的脸都白了。
这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刘洪动了杀心,想要除掉术士。
“刘洪,表姐的出身比我只高不低,若是被京中族人知晓消失于江州,必然会派大量人手前来寻找。”
“她只是嘴毒了些,性子直了些,但她并不知晓真正的陈光蕊是何模样,过几日她就会走,何必节外生枝。”
殷温娇尽力的劝说着。
她也不知晓术士究竟能有多大本事,是否能在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手中占据上风。
刘洪眼神闪烁,眼底铺开一层嫌恶。
嘴毒了些?
性子直了些?
不,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那性情乖张的小女子是在故意针对他。
之前杀那小女子是为了一泄心头之愤。
但经历了昨晚离奇可怕的事情后,就是不得不杀。
“夫人说笑了。”
“江州景色秀丽,湖上风光无限好。”
“不游湖,不赏湖景,枉来江州,为夫也只是尽地主之谊。”
说到此处,刘洪压低了声音,双手重重的按在殷温娇的肩膀上,狠厉道“来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放她走,那我也只有死路一条。”
“你若是向她求救,她返回京城找来援兵,到时候死的就是我。”
“夫人,按我说的做。”
“要是夫人有别的心思,趁早歇了。”
“我烂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时候必要让高高在上的丞相灰头土脸,府中的女眷惶惶不可终日。”
他既然做了初一,就不怕再做十五。
隐了身形的笙歌传音“答应他。”
“我,我答应。”殷温娇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应下来。
刘洪收回手“你我夫妻一体,我荣,你荣。”
“你总不想事情闹出去之后,让天下皆知,你曾委身于一个肮脏卑贱的杀人犯吧。”
“到时候,你,你的家人,都会抬不起头。”
殷温娇的脸越发煞白,嘴唇也褪去了颜色,整个人都好似被沉在深不见底的江水之中,绝望,又痛苦。
这一刻的殷温娇,就好似被折断了长颈的仙鹤。
见殷温娇识趣,刘洪满意的笑了笑。
“明日。”
殷温娇失神的望着刘洪离开的背影,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是啊,她委身于肮脏的杀人犯。
相府,是名门。
而陈光蕊死而复生,也是光鲜亮丽的状元郎。
只有她,只有她,当年为了腹中孩儿,委曲求全。
她还有何资格祈求着与陈光蕊重逢,与爹娘团聚。
殷温娇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无法挣脱。
“明知他不怀好意,你还信?”
笙歌一边逗着怀中的小婴儿,一边传音道。
“你是受害者。”
“不得已,不称耻。”
“你的付出,是有意义的。”
这年头,撑船的艄公都这么会洗脑了吗?
“若是陈光蕊嫌弃你,你就与他和离,修道去吧。”
“凡人,是不配与仙女在一起的。”
“不过,我观那陈光蕊倒不像是那么肤浅粗鄙之人,他死而复生后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来江州护你周全。”
“与其信那杀人犯的鬼话,倒不如对你的家人,你的心上人抱希望。”
“若是最后心冷了,再想这些也不迟。”
真累!
说实话,她真的不想扮演知心大姐的角色。
她本体是猴子啊!
天生就应该上蹿下跳,唯恐天下不乱。
见殷温娇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肩膀不再颤抖,笙歌继续道“明日游湖之事,你更无需担心。”
“该担心的,是他们,你安心抱着小婴儿看戏就好。”
既然热衷于利用江河湖泊做坏事,那就认认真真的跟江河湖泊交流下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