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地虫谷偶遇虫潮
天微微亮,春秋天渊深处峡谷里寒风凛冽。
距离地虫谷一里远的一处悬崖峭壁上,一块巨石被推开,巨石尚未落到地面,便被一道细微赤色流萤绞成粉碎,然后随风消散。
赤色流萤一个闪动,掠进巨石推开后的洞窟里,消失无踪。
宁白峰走出洞窟,呼吸着清晨寒冷的空气,伸了个懒腰。
耗费两天路程,宁白峰赶到地虫谷后,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进去,而是在远处选了个地方,挖洞当做临时歇脚处,之前和东羽一起赶路时,也都是这样在山壁上挖洞休息,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比不算多难,只不过是需要寸思和赤霄两位金贵的大爷多吃点土而已。
事实上天渊深处峡谷峭壁上,很多时候都能看到一些废弃的洞窟,皆是曾经在此歇息之人挖掘出来的,新旧皆有。第一次挖洞休息的时候,东羽还曾笑言,天渊里的黄土之下,埋藏着不少远古遗迹,若是真要挖出这种地方,那就要发大财了。
宁白峰对这种撞大运的事情,从来不报任何希望。
但有些时候,运气却很喜欢给人开玩笑。
就好比现在。
峡谷对面的山崖上,一高一矮相隔近百丈的的两处地方,同样是土石崩落,露出两个洞窟。
高处洞窟里三道身影鱼贯而出,当先的是名老翁,身着青灰毡衣,手持着一根龙头拐杖,后面跟着一名六七岁模样,扎着冲天辫的童子,以及最后走出来衣衫褴褛的貌美女子,说女子衣衫褴褛有些不太合适,只因此女身上罩着一层粉红色纱衣,内里黑色绣花短抹胸,以及下身短至大腿的裤,清晰可见。
低处洞窟里出来的是两名男子,身上衣服有些奇怪,半黑半白,就连两人相貌都一些一样,显然是两兄弟。
三方的同时出现,自然也都引起了各自的注意,只不过离地面较近的兄弟两人,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身向地虫谷的方向而去。
手持龙头拐杖的老翁,瞧了一眼对面峭壁洞窟前两名身穿白衣的男女,直接驾云出去,跟在身后的童子立即高喊一声等等我,然后直接跳到老者身边。
童子刚落到云上,两人连同云雾直接下坠。
老翁手中拐杖毫不客气的打在童子身上,“滚远点!”
童子立即被打飞出去,意料之中摔个灰头土脸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童子身体仿佛轻若鸿毛,轻巧至极的翩然落地。
老翁站在半空云雾上,看着下方的童子,温怒道:“下次再敢靠近,就不是一拐杖那么简单!”
童子依旧笑脸嘻嘻,显然没有将老翁的警告放在心上。
站在上方的纱衣女子,看见一身白衣的宁白峰,立即眼前一亮,然后对着他嫣然一笑。
宁白峰只觉眼前一花,仿佛身处女子闺房,身边莺声燕语不断,勾动心欲,让人沉醉其中。然而这些现象只是出现片刻,从头顶的玉冠中传来一股凉意,将这种虚幻的燥热敢瞬间消除一空,眼前再次恢复清明。
纱衣女子微微一愣,眼眸中重新焕发出绚烂光晕。
宁白峰不为所动。
谷底的童子仰头看着上面,没好气道:“骚狐狸,看见俊俏男
人又走不动路了?我看你还是省省吧,这小子身边的这位,比你可强多了,更何况人家已经**了一晚上,还需要你这点黄泥雨水来滋润?!”
纱衣女子的惑心术没有起到意料之中的作用,已经激起好胜之心,多少男子拜倒在她双眼之下,任其摆布,取精吸髓,成为她修行路上的补品,此时受挫,心有不甘,童子的喊话让她恼羞成怒道:“给老娘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童子却哈哈大笑,“喂,对面的那小子,这骚狐狸别的不行,床上伺候人的本事绝对一流,要不你们**一番,我们不着急着赶路。”
宁白峰右手竹镯一震,游方杖瞬间被握在手中,淡然道:“别逼我动手!”
老翁回头看了一眼,问到:“走是不走?”
纱衣女子收起眼中光晕,对着白衣青年咯咯一笑,然后跃下峭壁,跟随离去。
方向一样是地虫谷。
宁白峰站在洞窟前,看着三人远去。
三人之中,老翁是地仙无疑,女子身怀异术估计是偏门练气士,最有意思的是那童子,一出手就暴露出老翁修为,毕竟只有玄妙境驾云才承受不住他人,至于有没有藏拙,宁白峰不太确定,其次在女子施展眼眸秘术的时候,童子不断说话,竟然也是在干扰秘术施展,怎么看都像是在帮他。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
最后宁白峰抖出游方杖那一手,已然落入老翁眼中,这才出声问话,那一句走是不走,已经将事情定下基调,适可而止。
只要宁白峰在那眼眸之中发生任何迷茫,童子出不出手不知道,但女子和老翁绝对不会放过一次宰肥羊的机会。毕竟在春秋天渊里混,穿着如此敞亮,绝对是那些高门府邸出来历练的子弟,不是肥羊又是什么。
至于站在身边一言不发的聂红竹,早已得到宁白峰的指示,让她防着那名老翁。
对于这样的小插曲,宁白峰并未放在心上,但也足够引起他的警惕。
天渊历练,最重要的是防着身外之人,这话一点不假。
宁白峰等了约有两个时辰才出发前往地虫谷,并非是害怕那三人在前方守株待兔,只是不想再次与他们打照面罢了。
地虫谷虽被悬剑山弟子取名为谷,实际上是一片巨大的砂石-戈壁之地,根据行径手札上的记录,地虫谷方圆数百里左右,上空覆盖着一层地势自然形成的天地禁制,浮空到一定的高度,直接就会被禁制挤压成肉泥,其次,地虫谷的土地下,生活着大量的异兽地虫,只要被惊动,就会破土而出,群起而攻。
相对来讲,地虫虽然难缠,只要有心逃走并不困难,然而困难的是随着地虫搅动而触发的地气喷涌,这些蕴含森冷森冷气息的地气,只要被卷入其中,瞬间就会血肉消融,化作累累白骨。
手札上记载的这条信息,是悬剑山付两条人命换来的。
宁白峰和聂红竹穿过两座山脊夹成的山谷口,迎面便是一望无际的隔壁荒野,相较于其他地方的处处峡谷,这里的情景让他有种天高地阔的感觉,但他知道这些都是假象。
天空触之即死,地底危险重重。
赶路半日,宁白峰便看到数具被
剥光外皮的地虫,绿汁流淌,恶臭阵阵。
行径手札上提到过一句,地虫受地底土石以及地气磨练,外皮极为坚韧,是制作法袍上佳材料,地虫年岁越大,皮质越好。
这些地虫被剥光外皮并不算很久,宁白峰不知做这些的是那老翁一行三人,还是最先出发的两兄弟,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
但是按情况来看,这种雁过拔毛的做法很符合野修的行事作风。
随着深入戈壁荒野,地虫的尸体越来越多,无一例外的都被剥皮,而且宁白峰还发现,这些地虫都死的很安静,斩杀之人也很干净利落,剥皮手法更是娴熟,丝毫不拖泥带水,之所以说很安静,原因在于四周并没有发生什么打斗痕迹,仿佛这些地虫破出地面,然后等着被杀,剥皮,如此而已。
天色渐晚时,宁白峰和聂红竹找了一处隆起在地面的巨大怪石群,然后在背风的方向,打坐休息,却没想到刚坐下没一会儿,地面就发生震动。
宁白峰当即脸色一变,跃上怪石群的最高处,眺望四方。
西边极远处,隐约可见数道黑影冲上高空,然后被上方的天然禁止压制,形成云海,迅速冲向四方。
紧接着,地面上如同万马奔腾,轰隆声由远及近,盏茶时间,成群的地虫形成兽潮扑涌而来。
聂红竹仰头问道:“公子,现在该怎么办?”
宁白峰仰头看着了天空一眼,夕阳下,云海扩散已经不如刚刚那么迅速,想来不至于会扩散到这里,他眯眼仔细想了想,语气坚定道:“杀穿过去!”
兽潮只有最前方的一层,并非真正的海潮一般前赴后继,只要突破过去,便是一片坦途,总比扭头就跑,屁股后面还撵着一群异兽要强。
片刻间,成群地虫汹涌扑来。
宁白峰手中游方杖立即化作长鞭,将一头头地虫抽的横飞出去,砸倒一片。
聂红竹以身合剑,一道长虹在宁白峰三丈外穿插飞掠,每一次穿插都带起地虫腥臭的血汁,以及地虫怪异的嘶吼。
一时间,这片乱石堆处尘土漫天,剑光闪烁,奔腾声与嘶吼声不绝于耳。
乱石堆上的两人,如同怒涛里的小船,虽有摇摆,但却异常稳健。
地虫本性好嗜血肉,凡是进入其范围,必定引来围攻,但是此刻宁白峰和聂红竹两人杀伤如此之多,地虫却只顾向前奔逃。
一炷香后,宁白峰只觉身前压力骤然一空,地虫潮越过乱石堆,留下成片的尸体,继续汹涌的向后方奔腾而去。
宁白峰静静看着远去的地虫潮,然后回头看向远处如有伞盖,事情发生的地方。
聂红竹离开赤霄,落到另一侧岩石上,问道:“公子,要不要过去看看?”
宁白峰仔细想了想,刚刚那股冲天而起的黑影,必定是地气喷发无疑,此时过去,无异于自寻麻烦,更何况,能引发如此之大的地气喷涌,事情必定不简单,他摇头道:“现在不是时候,我们换个地方休息一下,天亮以后再去。”
然后他苦笑一声,接着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恐怕要干些幸苦活。”
聂红竹看着地上的地虫尸体,秀眉紧皱。
第一百六十八章 遗迹战场倒沉船
翌日。
宁白峰从休息处出发,前往发生异象的地方。
昨晚地虫潮过后,两人趁着天色未完全暗下来,挑了几头最老的地虫,剥下坚如甲革的地虫皮,然后离开。
宁白峰并没有做雁过拔毛的举动,首先时间不允许,若真是要将所有的地虫全部剥完,到天亮都不见得能搞定,其次他和聂红竹实在不适合干这个行当,剥取兽皮显然是门技术活,想要完整的剥下来,比操控飞剑将尸体碎尸万段还要难。
空中弥漫的地气,经过一晚的时间,已然消散,上空那道无形天然禁制,显然并不只是镇杀生灵,就连这种阴寒的地气也不放过,越是往事发地走,地上就出现越多没来得及逃走的地虫尸体,走到最后,地上反而没有虫尸,只有大片的粘稠液体即将干涸。
宁白峰离得较远时,就已经看到远处的那座天坑,等真正走到边缘时,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这并非是什么天坑,而是一座巨大的深壑,或者说深渊更为恰当。
尤其是站在边缘低头俯瞰,深壑里地气弥漫,一眼望不见底。
然而深壑的正中间,耸立着一座山峰,比地面矮不了多少,山头距离四周峭壁不过百余丈,更奇特的是,山峰从正中间被劈开,一艘形制古朴的渡船船底朝上,悬空架在被劈开的山峰峡谷间,凌空悬挂,下面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沉在深壑里的山峰明显是一座宗派山门,一刀被劈成两半,站在深壑边缘依旧能清晰看到山峰各处建筑残迹,以及山顶被劈成两半的祖师堂。
宁白峰看见这一幕,心想当初东羽说的没错,春秋天渊底下,埋藏了无数的远古遗迹。
一次地气喷涌,便将这处远古遗迹暴露出来。
聂红竹忽然轻轻拉了一下宁白峰衣袖,指着远处一侧的悬崖,说道:“公子,有人要下去了。”
宁白峰顺着指向看去。
一道手持拐杖的身影驾云飞向下面的山峰,岸边峭壁上,依旧还有两道身影,一高一矮,很显然是昨天遇上的老翁、童子和艳女三人。
寒风中,不堪入耳的话语声传来。
远处峭壁上,童子指着老翁不断跳脚,破口大骂。
片刻之后,童子似乎是骂累了,手上突然出现一架巨大的风筝,紧接着,童子就背着这只巨大的风筝跳了下去,如同一只大鸟一般滑向山峰。
悬崖峭壁上,纱衣女子如同被人遗弃,身影孤单。
宁白峰转过头,看见离自己稍近一些的地方,衣衫半黑半白的兄弟两人,正在架设一具巨弩,随着机簧弹动,一发黝黑驽矢拖着一条锁链射出,重重扎进下方的山头上,然后将锁链固定在悬崖边上。
远处的女子见此状况,走到这边兄弟两人处,说了些什么,然后,兄弟两人中,其中一人对着宁白峰和聂红竹高声喊道:“二位朋友,要不要一起顺着锁链下去?”
宁白峰回了一句,“不必了,多谢好意。”
兄弟两人也不坚持,片刻后,两男一女顺着锁链滑向峰顶。
待到峭壁上再无一人,聂红竹问道:“咱们真的不下去看看?”
宁白峰笑道:“来都来了,不去看看岂不可惜,先前拒绝只是不想欠人情而已,这种探险之地欠人情,上一刻欠,下一刻就有可能拿命来还,不值当。”
宁白峰一抖右手,竹镯瞬间散开成七节短竹,然后被他以驭剑术驾驭着飞向山峰,接着宁白峰便跳下悬崖,踩着七节短竹,向深壑里的山峰俯冲而去。
聂红竹飘身而起,跟随其后。
左侧山峰祖师堂前,宁白峰落到地面上时,半截残的祖师堂,早已被先到的老翁和童子搜刮一遍,老翁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反倒是那童子一脸懊恼之色,显然是因为没有找到宝物所致。
至于后下来的孪生兄弟,以及纱衣女子,则是转头奔向山峰其他地方。
童子冷哼一声,转头向着早已选好的地方跑去,老者也不甘示弱,分头而行。
宁白峰站在山峰的断崖边,看着那艘依旧有淡淡地气缠绕的渡船,先前两拨人,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选则这个地方探索,想必就是与这些地气有关。
静静看了片刻,宁白峰转头走向确实半边的祖师堂,他下来的目的本身便是为了看看祖师堂以及那艘渡船,但现在渡船附近地气弥漫,根本无法进去,只有等到地气散之后再去,所幸据他观察,地气一直不断的在往下降,相信的等渡船周围地气散尽,时间不会很长。
被劈开的祖师堂里,一排排的青铜灯架被摆放在大堂里,上面的空无一物,宁白峰仔细观察之后,发现有数处地方都被动过手脚,首先是进门处的门槛,明显被人撬走,尚未倒塌的梁柱上,有一大块空印记,显然曾经有半幅对联挂在这里,只是刚刚被人取走,最后就是悬挂祖师画像的地方,下面的一张雕花供桌上,厚厚的灰尘上有一只碗印。
很显然,老翁和童子各有所得,只不过是神色各异而已。
宁白峰在这座祖师堂里闲逛起来,不时敲敲地面,又或者是跃上梁柱顶端,看看四周,最终发现,随着时间的久远,这座祖师堂里很多东西早已灵气尽失,地上的地砖通体青碧,显然是上等的玉石,但也仅此而已,只是一堆普通的玉石,拿出去买不了几个钱,屋内的梁柱倒是好东西,数百年的铁木树干,但却腐朽不要堪,屋顶的瓦片是极为珍贵的五色琉璃瓦,却也因毫无灵气,成为一堆盖在屋顶的碎石。
一无所获之后,宁白峰走出残破祖师堂,端坐在被劈开的悬崖边,低头看了一眼峡谷中间的渡船,然后便闭目养神。
山腰一处陈旧洞府里。
身着同样服装的孪生兄弟两人,握着相同形制的黑木尺,正在厮杀拼斗。
洞府远
处的一张木案上,一身透明薄纱的女子妖娆的坐在上面,手里握着一只短笛,正在不断吹奏。
孪生兄弟两人之中,兄长魏行反手逼开眼神疯狂的弟弟,愤怒的看着薄纱女子,“妖女,我们兄弟好心带你下来,你却迷惑我弟弟,想要杀人夺宝!”
女子手中短笛一停,咯咯笑道:“世上哪里会有什么好心人,你们兄弟愿意借锁链一用,还不是看上本姑娘的美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男人,都是一路肮脏货色!”
魏行被逐渐被逼到角落,退无可退,一咬牙,怒声说道:“放了我弟弟,刚刚获得的那面铜镜我送给你,如何?!”
女子如同看傻子一样的看着魏行,嘲讽道:“放了他?等着他清醒过来,然后你们两兄弟联手对付我?”
魏行气的面色铁青。
先前在悬崖上,这个女人装可怜,跑来哀求一道随着铁链下去,弟弟魏止本身便是古道热肠之人,一口答应下来,落到山峰上之后,魏行就发现弟弟与这女子走的有些近,当时也不疑有它,直到进入这座陈旧洞府里,发现一面铜镜之后,女子骤然发难,他才明白弟弟魏止已经被这个妖女使用秘术控制了心智。
薄纱女子扭动了一下腰肢,斜靠在木案上,摆出一个让人浴血膨胀的姿势,眼中发出绚烂光晕,娇媚的笑道:“魏大哥,我看你还是不要反抗了,乖乖从了我,然后咱们三人在这里胡天胡地一番,岂不美哉?”
魏行左手用力的一握拳,手臂上乳白色的护腕迅速转动起来,各种机簧弹扣声响起,转瞬之间便形成一面洁白护盾,抵挡住弟弟手中黑木尺的攻击,然后他重重甩头,想要甩开不断在脑海里响起的靡靡之音,咬牙切齿道:“不知廉耻的货色,不要让我抓住机会!不然必定取你贱命!”
薄纱女子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似乎这番话触及到心里的痛楚,眼神中的光晕更为猛烈,怒极而笑道:“既然你不知好歹,那就去死吧!就算是个死人,老娘照样能在你身上**一番,获得你那一身精血!”
随着话音刚落,被控制的魏止眼中血光一闪,明显是在燃烧精血,然后左手上护腕同样一阵旋转扭动,弹射组合出一柄锋利长凿,一击就将洁白护盾击穿,长凿顺势插进魏行的肩膀,透体而出。
魏行发出一声惨叫,此时再也顾不得伤到弟弟魏止,手中黑木尺重重拍打在对方头颅上。
嘭的一声响。
魏止关键石刻同样以黑木尺抵挡,但却依旧被砸飞出去,落在薄纱女子旁边。
魏行立即扔出一枚蜡丸,然后反身向后方洞口跑出去。
一声剧烈的爆炸轰动在这处狭小的洞府之中。
片刻之后,洞府里烟尘散尽,魏止左手举着一面巨大的黑色盾牌,将自己和薄纱女子护在身后。
洞府外,魏行逃遁而出,向着无人的一处地方跑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逍遥谷地渊钓鱼
深壑边缘,一行七人立于峭壁上。
为首男子腰后别着一柄狭刀,看着脚下那根延伸到底下山峰的铁链,神情淡然。
旁边一人身背包裹,脸色不甘的说道:“栾栋师伯,遗迹明明是我们逍遥谷弟子拿命引发出来的,不能让这帮人如此捡便宜!”
栾栋淡笑道:“遗迹好进,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两说,宝物虽好,也得有命去拿。”
对于这些捷足先登之人,他没有丝毫好感,尽管脸上在笑,心里已经满是杀机。
自从天渊深处传出异象,四处弥漫的剑气刀罡就在缓缓消散,也因此引来更多的人进入天渊深处寻迹探宝,甚至是有些门派更是发动门中所有弟子来此,毕竟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极有可能让一个小门小户,一跃而成山上高门大宗,如此机遇,如何能不让人垂涎。
逍遥谷的门派名声,虽说在《坤洲图志》上有记载,但却极为简略,属于一笔带过的那种,此次攻略天渊深处,整个逍遥谷全部出动,分作数个队伍,而栾栋带领的这只队伍发现地虫谷后,便在此猎杀地虫,为的就是获取地虫皮,为逍遥谷储存资源,却没想到昨晚猎杀两头老地虫时,迷醉地虫的药物失效,导致他们一行陷入苦战,最后动静过大,引发地气喷涌,二十余名弟子四处逃散,最后活下来的不过他们七人而已,对于逍遥谷这种小门小户而言,代价可谓惨重至极。
另外一名浑身污迹,发钗都有些外散的女子更是咬牙切齿道:“栾栋师伯,我们现在就下去,绝对不能让这这些野修得了便宜!”
栾栋点头道:“蟊贼进了家里,既然被抓了现成,总不能就这么放跑快了,红凝,司徒松你们两人修为已有养气境,随我下去一探究竟,其余人立即发送信鹤,让附近的队伍来此集合,绝对不能让这帮野修逃出去。”
身后其他人立即点头称是。
栾栋手指一挥,腰后狭刀瞬间出鞘,然后便踩在刀身上,御刀去往底下山峰,原地尤有一声冷笑,“我逍遥谷的东西,没那么好拿!”
发钗外散的女子和身背包裹的男子,便是红凝和司徒松,两人不仅是此次猎杀队伍的主力,更是逍遥谷的核心弟子,两人与后边其他几人一番交接,立即顺着锁链,滑向深壑山头。
半山腰,一处临近地气高台处。
童子左手撑着脸,眼皮松松垮垮,有些昏昏欲睡的坐在高台边缘,手里握着一只鱼竿,远远伸出,晶莹丝线垂落在远处的地气深渊之中。
地气之中钓鱼,怎么看都觉得很怪异。
忽然间,长长的鱼竿一弯,晶莹丝线拉着笔直,然后竿头系住的铃铛不断震动,铃声大作。
童子立即一声大笑,拉着鱼竿就往回扯,然而地气之中的那东西力道太大,将鱼竿拉成一个极大的弧度,随时都有可能折断。
然而鱼竿并未就此折断,依旧拖着地气之中的东西四处游动。
事实上,这只鱼竿并非
世俗渔夫钓鱼所用之物,反而大有来头,长杆以及丝线都是耗费大代价炼制的宝物,专门用来垂钓深水灵物,坤洲天墟江里如此之多的蚯鱼鳄龟,蛇蟒螈蛟赶着走江跃龙门,让无数人垂涎不已,深入江水之中强捞,哪怕是元婴地仙都不敢,但若是端坐一处,一杆钓出某条灵物,那就是大赚的买卖,所以这种天墟江清都出品的鱼竿,可是很多人的心头宝,也因此,这种鱼竿有个很霸气的名称,钓龙竿。
此时,童子手中握着钓龙竿,与地气深处的巨-物僵持不下,搅动着地气如同沸水,不断翻腾。
童子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钓龙竿并非只是握住那么简单,既然是垂钓深水灵物,必定需要消耗元气,尤其是这种灵物上钩却无法钓上岸的时候,就是持竿之人与水底灵物的一场博弈,并且事关生死,到底是水底灵物气力耗尽,还是持竿之人元气枯竭,被拖入水中化作水底灵物的腹中之物,就看谁能坚持下来。
所以,在天墟江钓鱼,就是一场搏命的买卖。
想要化龙的灵物将这些垂钓之人视为果腹增进修为的大补之物,而垂钓之人则是将灵物视为发家致富的财源。
各自
童子额头见汗,虽然拉着钓龙竿,身子却一步步在缓缓往前挪,显然是无法承受那头巨-物的力气,再如此下去,必定会被拖入地气之中,到时候钓鱼不成,反倒成了鱼饵。
童子骤然深吸一口气,左脚猛一跺脚下高台,身子瞬间往后撤。
地气一阵剧烈翻滚,一头巨-物骤然翻出地气,却是一头乌鳢。
此刻腾空中的乌鳢背鳍怒张,形如船帆,背上鳞片漆黑泛光,一身花纹更是泛出金色,嘴边生出两条须子,约莫一丈来长,整条乌鳢体态极为华美。
童子通红的小脸上笑容满面,如此不见天日的地方,竟然会有一尾乌鳢,想必此物曾是当年这座山峰上某片灵池里的灵物,宗派山门被大战所毁,乌鳢逃进地气之中,不仅没死,反而还活了下来。观其形态,若是放到天墟江上,极有可能越过龙门,脱形化龙。
这头乌鳢是他下到山腰时,无意中发现此物靠在山腰地气边缘假寐,但却警惕性极高,稍有动静,便甩尾潜入地气之中,童子当即挑好地方,摸出钓龙竿,静坐垂钓。
灵物在前,岂有不收入篓中之理。
然而童子的笑容仅仅只露出片刻,便被惊骇所取代。
垂钓灵物,若是不能立即钓上岸,与之僵持时,必须心定也身定,就看谁能耗,骤然行动,要么崩断鱼线鱼竿,灵物退走,要么就是持竿之人身形不稳,被拖入水中。
此时此刻,童子的做法,早已违背稳坐钓鱼台,骤然而动虽然将灵物拉出地气,但却无法收线上岸。
心急,终究是会坏了大事。
扑通一声巨响。
乌鳢划着弧线再次坠入地气之中去,砸起巨大的地气浪潮。
手握钓龙竿的童子瞬间被拉起,拖向地气深渊。
身在空中的童子发出一声惊呼,毫不犹豫的摸出一只巨大的风筝,想要阻止自己掉入地气之中,却是徒劳无用。
面朝地气的童子已经看到,里面那头乌鳢已经张大满是利齿的鱼嘴,想要越出水面,将他一口吞下。
童子心中一片冰凉。
身为天墟江清都宫氏子弟,钓鱼不成,反倒成为鱼饵,这对他宫权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若是消息传了出去,清都宫氏更是颜面大损。
然而对于即将落入地气之中的童子来说,无论是耻辱还是颜面大损,都将与他无关,因为不出意外,他就要在此葬身鱼腹。
想他宫权曾经是地仙中人,却因无法突破至元婴境,身体寿元即将耗尽,不得已之下,只能使用塌陷肉身的方法,换取活命之机,恰逢天渊出现异象,抱着万一的念头,来此闯一闯,临时结识那对明面上无关,实际上暗中苟且的老翁和艳妇,共同探索天渊深处,以暗中打破两名邪修好事取乐,走过了无风无浪的天渊大部分区域,却没想到会葬身于此。
宫权叹息一声,缓缓闭眼。
无他,认命罢了。
然而,意外随时都会出现。
就好比现在。
距离那条乌鳢巨口不足一丈的时候,一条碧绿长鞭骤然缠绕在童子腰上,瞬间一个拉扯,将他向后拖去。
宫权甚至能听到身体里面的骨头,因为碧绿长鞭的拉扯,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不等童子落回地面,一只手掌已经抓住他手中钓龙竿,猛然向后拉扯,然而地气里面那条巨大乌鳢却同样向下深潜,想要将两人拖进地气之中。
宫权暗呼一声不妙。
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坚定的声音,“放手,让我来!”
宫权当即松开握住钓龙竿的右手,切断体内元气,紧接着他就被一条手臂抓住甩去,摔在高台上,滚成了地葫芦。
钓龙竿看似普通,实际上却极为消耗元气,只因鱼竿上的丝线,是传进鱼竿之中的元气转化凝结而成,想要不脱线,只能不断维持体内元气的支出,尤其是鱼线底下的鱼饵,更是元气凝结而成,否者那些灵物怎会上钩,所以使用钓龙竿对元气是一种极大的消耗,普通练气士根本支撑不起,想要手握钓龙竿垂钓灵物,没有金丹修为,还是不要痴心妄想的好。
宫权本想提醒这名握住鱼竿之人,却已经被扔在地上翻滚。
当那只手臂握住钓龙竿的时候,立即就发现体内剑气不断消耗,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脸上丝毫不慌。
童子立即翻身坐起,看都不看,高声喊道:“小心!元气!撒手!”
一连三个词,一声比一声急促,更显心中焦急。
救命之人若是就此殒命,他必定悔恨。
然而握住钓龙竿的白衣青年,回头粲然一笑。
拼消耗,我宁白峰怕过谁!
第一百七十章 乌鳢上岸有来人
高台上,一身白衣的青年巍然不动。
手中鱼竿弯曲成惊人的弧度,竿头丝线愈发晶莹透亮,地气之中的那条巨大乌鳢无论如何拉扯,丝毫不见断裂迹象。
宫权站起身,顾不得灰头土脸,跑到高台边缘,看着将地气搅动的如同巨浪,却无法挣脱的乌鳢,然后他仰头看着身边突然出现的白衣青年,看清相貌之后,轻咦一声,然后重重呼出一口气。
宁白峰低头看着童子笑道:“前辈还是趁早恢复些元气,钓鱼钓出如此之大的动静,绝对会将其他人引过来。”
宫权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掌一翻,一枚白玉瓶出现在手上,接着便仰头将瓶中丹药尽数灌进嘴里,然后将白玉瓶直接扔进下方地气之中,鼓着腮帮子大口咀嚼起来。
宁白峰当即嘴角一阵抽搐,这是服用恢复元气的丹药,还是在磕糖豆。
宫权使劲咽下嘴里的丹丸,抹着嘴说道:“多谢你小子刚刚的救命之恩,只是我没搞明白,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宁白峰笑道:“若我说闲逛偶遇,前辈信么?”
宫权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信!”
随即,宫权神情严肃的问道:“你还能支撑多久?”
宁白峰回头看了一眼在地气中翻腾做浪的乌鳢,然后笑道:“应该还能支撑一会,不耽搁前辈休息恢复。”
宫权抬头,笑容玩味道:“前辈?貌似看起来你比我还大吧”
宁白峰笑容不变,挑眉道:“修行之人,不以外在看长幼。”
宫权正准备说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上骤然青筋暴起,异常狰狞可怖,捂着嘴巴的指缝间有鲜血溢出。
宁白峰眼神一凝,面有异色。
宫权翻手再次出现一只玉瓶,然后将里面的乳白凝液喝个干净,调息片刻之后,呼出一口浊气,苦笑道:“让你小子看笑话了。”
童子身上异象虽然消失,但仅仅片刻时间,就从六七岁长大成**岁的模样,极为神奇。
宁白峰抖了一下手中鱼竿,将乌鳢拉的一个翻腾,然后说道:“只要前辈不怪我看到不该看的就行。”
宫权将手上血迹随手往身上一抹,再次问道:“还能坚持?”
宁白峰点点头。
宫权诧异的看着白衣青年,沉吟片刻,说道:“既然能坚持,那咱们就趁机聊聊,说说看,什么叫不该看的?我觉的你应该知道点什么。”
宁白峰没有回答,反问道:“前辈在谷外悬崖上,为何出手助我?”
宫权笑道:“若我说童心未泯,为了好玩,你信么?”
宁白峰看着童子,然后点点头,“信。”
宫权摇摇头,“年青人不实诚。”
宁白峰笑而不语。
宫权转头看了一下四周,瞧见站在不远处一座房屋坍塌的角落,白衣婢女正在警戒四周,悄悄松口气,并且真正对这名白衣青年刮目相看。
元气雄厚能支撑钓龙竿如此之久,修行资质必定极为惊人,做事之前随时预备后手,显然是心性缜密之辈,两者相结合,堪称绝佳的修行美玉,假以时日,必定又是一名挑动一洲风云的人物
宫权顿时极为好奇,这又是哪一家暗中培养的宗门种子。
宁白峰自不知童子此时心里转过的这些念头,看着地气里翻腾不息的乌鳢,说道:“以前辈的能耐,刚刚不至于会被这条乌鳢给收拾了,为何即将葬身鱼腹,依旧不肯撒手松竿?”
童子苦笑一声,感叹道:“身不由己......”
宁白峰暗道一声果然如此,自从看到这三人怪异的组合开始,他就对这名童子极为上心。
曾经有人告诉过他,修行路上,童子道姑邋遢翁三者最为让人忌惮,尤其是看似年龄最小的的童子,保不准就是某个使用异术返老还童的老怪物,这种人拼命积攒元气,以维持肉身不再增长,意图延长寿命,所谓天若让其亡,必先使其狂,这种大限将至的人,更容易做出让人意外之举。
宁白峰依旧选择出手救人,只是因为谷外峭壁洞窟上的事情,就当还人情。
危险之地欠的人情,上一刻欠,下一刻就有可能拿命来还,他可不想突然某一刻就被人找上门来,纠缠不休。
宫权看着地气之中翻腾之势逐渐减弱的乌鳢,突然兴奋起来,这东西终于扛不住了。
宁白峰扯着钓龙竿笑道:“前辈,乌鳢要上岸了,你是不是该找个东西装一下,难不成要扛着一条鱼在天渊里到处跑?”
宫权立即从腰上芥子袋里掏出一只鱼篓,然而手臂却骤然一僵,回头看向白衣青年。
宁白峰早已猜到童子的想法,提前开口笑道:“你的!”
宫权暗想这小子真是个人精,犹自试探道:“真的?”
宁白峰笑道:“真亦假时假亦真。”
宫权点点头,“这个情,老夫领了。”
矮小童子老气横秋的自称老夫,确实是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宁白峰没时间笑,只因地气之中的那条两丈来长的乌鳢,已经陷入最后的疯狂阶段,整条片地气弥漫的地渊都被搅得气浪翻滚,甚至有些地气已经扑击到高台处,气象着实惊人。
宫权的脸色却缓缓阴沉下来,如此动静,必定引人窥视。
骤然间,乌鳢猛然一个高高跃起,然后凶猛的扎进地气之中。
宁白峰被这道突然而来的巨力以及剑气的瞬间消耗,拉的一个趔趄,身形踉跄的向前一步,右脚半只脚掌已经踩在高台边缘。
然而,半只脚掌也依旧是脚掌,尽管踩空一半,可另一半依旧是脚踏实地。
宁白峰待到力道消失,立即一声轻喝,“前辈,装鱼!”
右手钓龙竿一个后扯,一条金纹与黑鳞交错的金须乌鳢被扯出地气,拉向两人所在的高台。
宫权立即将手里的鱼篓一抛,瞬间迎风涨大,将巨大的乌鳢给兜入其中,然后被他收回,并且将一张符纸贴在鱼篓上,转瞬巨大鱼篓便化作拳头大小。
细细看去,一尾乌鳢在小巧喜人的鱼篓内不断弹动。
宁白峰将手中鱼竿还给童子,笑道:“大功告成,恭喜前辈获此灵物。”
宫权握着鱼篓,笑容满面,推开递过来的钓鱼竿,正准备说话。
忽然间,一道声音响起,由远及近,“我
看你们最好将鱼篓和鱼竿,乖乖放下。”
宁白峰立即抬头。
半空中,一名男子御剑而来,呼吸间便落在一根断裂的石柱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高台上的两人。
宫权微微愣了一下,鬼使神差的顺嘴回了一句,“凭啥,又不是你家的。”
没想到站在石柱上的男子却极为认真的点点头,说道:“确实是我家的,你们行此偷盗之事,被我抓了正着,自然是该乖乖将东西放下,然后任凭我处置。”
宁白峰也愣住了,然后便觉的有些匪夷所思,世上除了圣人传言与天地同寿,天仙寿数也不多数千载,春秋天渊形成那是数千年前的刀剑之争,换而言之,此人是名活了数千年的天仙?
虽然宁白峰早已失去望气灵目,但是感官却提高极多,石柱上男子修为在他的感觉下,极有可能是剑胆境,又如何能活数千年,有此判断,只因他看的很清楚,这名男子御剑下来的时候,隐隐在护着锁链上攀爬的两道人影,御剑载不了人,不是剑胆境又是什么。
宫权有些被逗乐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小子,你是不是觉得你是个地仙,就能吃定我们了!”
站在石柱上的栾栋淡然道:“不是觉得,而是一定。现在还愿意跟你废话,只是不想脏了我的剑,乖乖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放下,然后顺着锁链爬出去,还能有条命!”
宫权笑了,气急而笑,他活了几百年,虽未踏入元婴境,但却曾一只脚踩在元婴门槛上,见识过里面的风光,否则也不可能会成功塌陷肉身,成为如今的童子状态,如今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想当年,敢在他面前嚣张的,十个里面有九个被丢进天墟江喂鱼,剩下的那一个只是因为他宫权心情好,打个半死系在鱼竿上在江里泡了几天冷水澡。
宫权将手里的鱼篓递给白衣青年,说道:“年青人,这只鱼竿是你先前救命的报酬,算上今天,咱们也只是见过两面,老夫却觉得你人不坏,帮我将鱼篓送到天墟江清都宫家,事后宫家必定有厚礼相谢。”
宁白峰没接,反而问道:“前辈就不怕我独吞了?”
宫权哈哈一笑,“那就算老夫看走了眼。”
宁白峰摇头道:“前辈自己的东西,还是自己送回去,晚辈这些年跑腿的事情做多了,懒得再动,再说,以前辈目前的状态,落叶归根,总比客死异乡的好吧。”
宫权静静看了一眼白衣青年,点点头,然后将鱼篓挂在腰间,握着鱼竿,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玩把大的,如何?”
宁白峰问道:“多大?”
宫权指着石柱上的男子,笑道:“斩杀玄妙地仙!”
宁白峰摇头,“有点小。”
宫权目瞪口呆。
宁白峰是真的觉得有点小,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中三境修行者,已经不少了,刚刚出滨海县,就用古老的一视同仁符杀掉孙家两名金丹地仙,紫竹林里杀掉一位跌境的武道宗师和一名夺舍的元婴散修,定海城螺舟上正面杀死伤势惨重的刘大石,飞仙山巅以意念绞杀魂体老怪物,虽说这些对手或多或少都有极大的缺陷,但依旧不是普通下三境之人能够比拟,斩杀玄妙地仙,这也叫大?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追敌踪神机对战
石柱上的栾栋一直静静的看着下面两人在交谈,在他眼里这只是两只蝼蚁在互相惜命取暖,有些可笑而已,骤然听到这样猖狂的言论,勃然大怒道:“混账东西!给你活路你不走,要走死路,不知好歹!”
一只长剑瞬间出鞘,直刺底下的两人。
在栾栋看来,又有两颗大好头颅要落到地上,只是可惜脏了剑。
然而等不到长剑刺上两人,一道赤芒眨眼间飞至,重重撞在长剑上。
叮的一声,长剑被撞的横向飞出去。
赤芒并未就此放过,绕着长剑飞掠缠绕,清脆撞击声不绝于耳。
栾栋脸色大变,伸手召回长剑,一看片刻间便已经缺口遍布的剑身,心头滴血。
这是他花费极大的代价炼制的宝物,打算炼化成本命飞剑,一直以来都无比珍惜,惹上一点灰尘都让他觉得难受,如今受此重创,剑身上的缺口简直就像在心头上砍出无数缺口。
栾栋脸色铁青,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心头宝伤成这样,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赤芒一个飞掠,悬停在白衣青年身边。
飞剑?
下三境的修为,身外飞剑?
想到这里,栾栋瞬间眼神炙热,如此宝物,岂不比手中长剑炼化成本命物,更来的强大!
栾栋眼神微眯,“你可以死了!”
身形瞬间而动,一剑直刺白衣青年头颅。
宁白峰早有戒备,左手推开身边童子,游方杖被握在手中,对着前方空中,指天式一击而出。
剑尖杖头相撞。
砰然一声响。
持剑身影立即显现在高台上。
白衣青年倒飞而出,落向下方的地气。
宫权早觉不妙,手中鱼竿一挥,晶莹丝线瞬间甩出,缠绕在白衣青年腿上,立即如钓鱼般回扯。
身形刚现的栾栋,立即就要暴掠而回,并且同时甩出袖中早已备好的洁白符。
因为他不想死。
尽管避开致命部位,依旧觉得胸前一凉,一抹赤芒穿胸而过。
栾栋心神震撼,竟然如此之快!
赤芒透体而出后,瞬间一个回返,直戳栾栋头颅,然而洁白符早已化作牢笼,将赤芒笼罩其中,任由赤芒乱撞突刺,突破不出。
高台另一侧,宫权拉着鱼竿往外跑,左手顺势洒出一把如同世俗武林人士所用的飞蝗石,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落位极为精妙,六丁六甲,六壬六癸,结成一座天干地支大阵,将栾栋困在其中。
身在半空的宁白峰反手一拍背后竹筒。
一抹青芒一闪而出。
胸口绞痛的栾栋心神紧绷,瞬间感觉不妙,手中长剑立即在身前挽出一朵剑花,并且下意识偏头。
只听见叮的一声,手中长剑瞬间折断,左侧耳垂微微发凉。
宫权不等宁白峰落地,手中早已翻出一枚阵盘,只见阵盘上光芒一闪,飞蝗石组成的天干地支大阵立即收缩困杀。
栾栋对于出现在身前的石阵早有戒备,几乎就在耳垂发凉的同时,一脸肉痛的握住一枚玉简和扔出一颗蓝色珠子。
转瞬间,一副流光异彩的甲胄便穿在他身上,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护住,脸上甚至覆盖着半透明的面罩,显然使用的是一枚甲符无疑。
甲符分三等,兵将帅,看颜色便可分等级,乌黑铁质为兵甲,锃亮白银为将甲,莹白如玉为帅甲,三种甲符一种比一种强,同样一种比一种贵,稍有损伤,修复起来便要耗费极大的代价。
青芒撞在甲胄头盔上,溅起一丝火星。
于此同时,那颗蓝色的珠子瞬间爆炸,一团巨大的蓝色电弧将石阵围困的区域笼罩,噼里啪啦一阵爆响后,身着玉质铠甲的栾栋身上焦黑斑驳,冲出爆炸范围,飞掠逃走。
这一切,真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宁白峰落到一块巨石上,脸色不太好看。
他承认刚刚是自己大意了,这半年来走的顺风顺水,确实有些让他认为自身实力,可以完全匹敌一位玄妙地仙,毕竟和东羽对战时,常常打个平手,如今看来真的是有些狂妄自大了,生死相搏之时,没人会留一手。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是该让他警醒一下。
宫权看着蓝色电弧之中炸成飞灰的石子,丝毫没有觉得心痛,宝物他多的是,不在乎损坏个一件两件。
一抹青芒闪现而出。
宁白峰低声道:“追!”
身形立即前冲,跳跃间追着那道玉甲身影而去。
尽管自己不见得是对方的对手,但他依旧选择追上去,不是他不知好歹,而是因为困在锁剑符里的赤霄和聂红竹被截走了,他必须将其夺回来。
宫权翻手收起阵盘,扛着鱼竿径直追上,小小身影,速度竟也不慢。
山腰间一处靠近悬崖的僻静石窟中。
服药后伤势恢复的魏行站起身,刚走出洞窟,便看到两道身影奔向此处。
由远及近,一男一女两人,眨眼间便来到十丈之外。
两人站定之后,纱衣女子小鸟依人的靠在魏止的怀里,看着对面的魏行,娇笑道:“魏大哥,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又见面了。”
魏行微眯着眼睛,看着对面魏止短短半天不到,便已经眼窝深陷的面庞,心里一阵绞痛。
这个贱人终究还是在弟弟身上施展了恶毒的采补之术!
纱衣女子柔弱无骨的攀附在魏止的身上,将身上的部位扭曲的诱人至极,胸前双峰挤压的几乎爆开薄薄的抹胸,呼之欲出,她的手轻轻在男子胸前扶动,看着魏行,眼中再次光晕绚烂,轻声道:“你看奴家和阿止多恩爱,先前在那洞府里,阿止可是将奴家宠到天上,直教人心肝打颤,魏大哥如此英俊威武,真的不怜惜一下奴家么。”
魏行冷笑一声,从怀中摸出半幅面罩戴在脸上,遮住上半边面庞,眼睛位置有两片微红宝石,透射着隐隐光芒。
此物可是他和弟弟研究机关阵法符文时所用之物,戴在脸上可以有效隔绝一些干扰视线的光晕,坐在洞窟里疗伤期间,他就已经思考过如何应付纱衣女子的迷惑眼眸。
身为神机山弟子,各种机巧物件,妙用无穷。
魏行冷笑道:“贱人,先前是没有防
备,着了你的道,如今你那淫-荡的眼睛看我多少遍都没用!”
纱衣女子仰头看着魏止,嘟着嘴唇,娇俏的笑道:“是这样么,阿止。”
与绚烂光晕眼眸对峙的魏止浑身一震,然后迷醉的低头吻在女子嘴唇上,双手更是一手搂着女子纤腰,另一只手攀上胸前高耸的双峰。
魏行看着眼前**的情景,只觉心中作呕。
两人松开之后,纱衣女子抚着男子面庞,乖巧的说道:“先杀了这个人,然后我们再回去,将奴家宠上天,好么,阿止。”
眼窝深陷的男子立即扭头看向魏行,面目极为狰狞。
魏行心里一沉,没有一丝犹豫,从腰上芥子袋里拉出一只四尺来长的方形大长筒提在手上,只见方筒尾部阵法符文一闪,无数只形如松针一样的箭矢冲击出去。
几乎就在同时,魏止手臂上的护腕一个旋转,形成一见面巨大的护盾,挡在自己和纱衣女子身前。
松针箭矢撞上护盾,如同暴雨打芭蕉,噼里啪啦声不断,松针箭矢从护盾上弹飞出去之后落地即炸,一时间四周地面碎石烟土弥漫,将两人笼罩在其中。
站在烟雾远处的魏止手提着方筒不放,松针箭矢不断攒射出去,仿佛源源不断。
看着烟雾里那俩道身影前的护盾,魏行嘴里满是苦涩。
兄弟两人同为神机山弟子,一起修行至今,在他看来,常年窝在制器室里的弟弟,心性极为单纯,说好了是古道热肠,往难得听了讲就是傻,所以此次天渊深处开启,魏行就带着弟弟出来历练,让他见识人情世态,出门前,更是将所有的机关法器,最好的装备给弟弟,半点不会藏私,所以同样是护盾,弟弟手腕上的那一块远比自己的要强。
如今却没想到,这些符法器,反倒成为自己救回弟弟的最大阻碍。
千机匣里的毫矢终究是有数量的,就在最后一蓬毫矢射出之时,魏行立即转身奔向一侧。
烟雾之中的爆炸声尚未停止,同样的毫矢攒射而出,射向魏行刚刚所站的位置。
连串的爆炸声再次响起。
魏行心里清楚,弟弟身上的符法器比自己只多不少,甚至还有某些神机山秘藏的大杀器,出门时被师傅塞到弟弟的芥子袋里。
避开之后,魏行再次换出一只千机匣,对着烟雾内横扫。
同样,烟雾里的千机匣毫矢立即转变方向,向魏行攒射来。
魏行可不敢如同弟弟一样撑开自己的护盾,抵挡毫矢,只能不断飞奔,且战且退。
山腰间,爆炸声不断。
魏行一边避开射来的毫矢,手中的千机匣不停,还不时扔出一颗颗白色蜡丸,将后方炸的土石飞溅,阻挡追击之势。
此时此刻,魏行最担心的不是身边爆炸不断地毫矢,而是那个贱人别控制弟弟用出那件大杀器,否则谁都活不了。
奔行退走间,又一只千机匣射空。
魏行不敢再战,转身飞奔而逃。
这种极为珍贵的千机匣,制作尤为麻烦,造价更是高昂,他身上只有两只,但弟弟魏止身上却有三只,更何况他的护盾还扛不住攒射的毫矢,只能退走。
第一百七十二章 生死转瞬又重逢
奔逃间,魏止忽觉一道白影直冲自己而来,速度之快,几乎眨眼便至。
避无可避之下,只能撑起手中护盾。
疾掠之中的栾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追击的那道青芒,以及不远处的两道身影,心中大为光火。
一场夺宝之行,本以为是两只软柿子,却没想到遇上硬骨头,逼得自己这个剑胆境,被两个下三境追着跑,说出去脸都要丢尽。
栾栋回过头,骤然看到前方有人扛着一面白色盾牌,拦截去路。
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有帮手!
心中本就怒极的他,瞬间火冒三丈,“滚!”
左手一拳重重砸在白色盾牌上。
嘭的一声爆响,盾牌瞬间炸成碎片。
拦截的身影直接横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乱石堆里。
追击在魏行后方的一男一女同样收势不住,密集的毫矢对着急速前冲的身影攒射而出。
栾栋一声狞笑,“找死!”
前冲速度不停,眨眼间就冲到男女两人面前。
一拳。
手提千机匣,眼窝深陷的男子头颅直接爆碎。
关键时刻,纱衣女子立即侧身躲避,致命一击虽被避开,肩膀被一只大手抓住,瞬间肩骨尽碎,紧接着就被甩向后方,径直撞向袭来的青芒。
转瞬间,青芒乍现。
纱衣女子发出一声惨叫,胸前抹胸瞬间爆碎,一朵殷红血花绽放在洁白的双峰之间。
后方的宁白峰闪身横移一步,避开撞来的女子,继续前追。
童子紧随其后,避闪不及之下,一把抓住女子扔向先前那人摔出去的方向,朗声笑道:“小子,送给你慢慢玩,别客气。”
三道身影转瞬即逝,只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
乱石堆中,两个身受重伤之人并肩躺在地上。
魏行使劲的偏过头,看着摔在左边的纱衣女子,二人四目相对。
此时的魏行左手臂齐肘断裂,前胸凹陷,衣襟上血迹斑驳,脸上的半副面罩更是缺失一半,露出的眼珠上插着一枚护盾碎片,形象极为凄惨。
纱衣女子上半身**,正胸前一枚小指粗细的血洞血流不止,将整个腹部染红,殷红的鲜血与雪白的肌肤互相映衬,妖异而凄美。
魏行咳出一口带着内脏碎末的鲜血,声音沙哑的说道:“贱人......终于让你...落到我的手里...”
纱衣女子同样呕出一口鲜血,眼中光晕绚烂,满脸幽怨,如同弃妇小娘一般,轻声道:“阿行,咱们现在是同命鸳鸯,何必对奴家如此狠心,好好怜惜奴家不好么。”
魏行发出一声冷笑,还想用这一招?没用!
表面上来看,纱衣女子伤的比魏行重,但实际上,魏行被那一拳直接打爆护盾和手臂,更是轰砸在胸口,虽然力道已经被护盾减弱,但胸腔的骨头已经碎裂,甚至腹内的器官都出现不同程度的破损,若是得不到救治,等到体内元气一散,则是必死无疑。
魏行却毫不慌张。
神机山虽然以山字为门派后缀,但其实力丝毫不比一等宗字头山门差,甚至犹有过之,只因神机山乃是墨家流派的宗门,善于制作符法器,随便售卖一些,就有大把的神仙钱进账,别的不讲,坤洲不少宗门的的
渡船都是出自神机山渡船坊,甚至坤洲武夫极为推崇的傀儡甲,就出自神机山上代匠子之手,既然宗门有钱,什么好东西买不到,就连世上三大神药,神机山内阁里都有那么几滴存货。
更何况,魏行现在还没死,那就有的治。
魏行努力的伸手摸向腰间的芥子袋,拉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终握着一枚红色的药瓶,将一颗丹丸倒进嘴里,然后闭目调息。
片刻间,魏行身上断裂的骨头一阵爆响,凹陷的胸腔吹气一般鼓起来,再次咳出一大口含有内脏碎块的鲜血,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
躺在旁边的纱衣女子脸上闪出一丝绝望。
修行多年,人前他活的风骚艳丽,背地里不过是他人的炉鼎罢了,汲取无数男人精血的她,容不得她炼化多少,转头便会被采伐一空。
魏行缓缓站起身,俯视着女子,寒声道:“还有什么遗言!”
女子凄然一笑,“杀了我,你也逃不了。”
魏行捡起刚刚仍在地上的黑木尺,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在威胁,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黑木尺一个横扫。
一颗艳丽娇媚的头颅脱离纤细的脖颈,滚落到旁边的碎石坑中,脸上神情依旧娇媚可人,眼眸中绚烂光晕逐渐消散,以及那一抹不甘。
这辈子活着是娼妓荡妇,下辈子只希望是个良家碧玉。
魏行缓缓收起黑木尺,伸手拔下左眼上的护盾碎片,低头看向断裂的左臂,刚刚那颗丹药不仅救了他一命,甚至断臂上都生出一层肉膜,将断裂处覆盖上。
突然间,碎石坑里女子头颅直接爆碎,一颗眼球飞掠而出,去往未知的方向,同时一道乌光撞到魏行右肩上,瞬间没入体内,消失不见。
魏行立即脸色大变,然后就地闭目打坐,仅仅片刻便重新睁开眼,接着立即拉开衣服,一块乌黑疤痕显露在肩膀上。他当机立断,手中黑木尺回转,将肩上的血肉挖掉,然而这一抹乌黑疤痕竟是深入内骨,想要完全去除,除非将整个肩胛骨卸掉。
魏行脸色一阵变换,从芥子袋里取出一瓶药粉洒在肩膀上,然后重新盖上衣服,起身冲到弟弟的尸身旁边。
看着弟弟魏止的无头尸身,魏行满脸惨痛。
从小在他看护下长大的弟弟,首次出门就惨死在此,他魏行责无旁贷,回山之后必定要受到内门长老的严惩,但现在他顾不上这些,他一定要弄清楚那道一拳轰杀弟弟的白影是谁,就算现在报不了仇,也一定要记住对方,就像身上刚刚所中的追踪印记一样,方便后续寻仇。
魏行摘下弟弟腰间的芥子袋,将自己芥子袋里的东西转进去,挂在自己腰间,然后将弟弟手臂上的护腕摘下,扣在自己的断臂上,抖手之间,漆黑护盾收放自如,接着手里的芥子袋一个收缩,将弟弟无头尸身收进去,郑重的放进胸前的衣襟内,做完这些,他起身四顾,确认没有遗漏之后,唾弃的看了一眼无头女尸,向着先前三道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盏茶时间之后,一名手握龙头拐杖的老翁驾云飞掠到这片战场,
老翁摊开左手,一颗眼球躺在手心,随着一道元气注入其中,眼球的瞳孔里闪现出女子死前看到的那些情景,直至死后的戛然而止。
老翁收起眼球,翻手出现一只小瓶,倒出几滴浑浊液体到女尸身上,转眼间,
女尸上烟雾腾起,急速的化为一滩脓水,散发出剧烈的恶臭味。
做完这些之后,老翁看向那几人消失的方向,冷笑道:“杀了老朽的炉鼎,看你们能逃到哪里!”
拐杖杵地,老翁驾云而起。
山峰劈开的一处悬崖边。
宁白峰看着那道身影驾驭剑云飞下去,落向卡在两座悬崖间倒翻的渡船上,然后顺着一个硕大的破洞窟窿,进入船舱里面。
宫权满头大汗的追上来,险险停在悬崖边,杵着鱼竿,气喘吁吁道:“现在怎么办,下方地气并未散尽,那人有帅甲符相助,可以抵抗地气侵袭,咱俩可没这等宝贝。”
宁白峰眉头紧皱。
那人逃进坠毁渡船之中,图谋的就是由地气阻挠,甲符能抗,别人不一定能抗,甚至那人逃走,不见得是不敌,试想一名剑胆境剑修,怎么可能会不敌两名下三境的练气士,就算两人手段再多,光是凭着那身甲符,照样能做到轻而易举的强杀,如此这般,唯一的目的就是争取时间,争取炼化赤霄的时间。
相对于身在赤霄中聂红竹,宁白峰到并不是很担心,因为聂红竹本身并非剑灵,而是画中仙,只要画卷不毁,聂红竹便不会消散,之所以能驱动赤霄,并且以身合剑,原因就在于当初的苏老将那些宝物全部都合炼在画卷上,寸思和赤霄成为了圣魂画卷的附属品,相当于配件而已,聂红竹这才能做到剑灵一般的效果,至于为何没有催动寸思,习惯问题罢了。
宁白峰绝对不能坐视赤霄被炼化,转头看着童子正准备说话,又有一人自远处飞奔而来。
等到那人跑近,三人面面相觑。
只因在谷外峭壁洞窟上,都互相有过一次照面。
宫权看着断臂男子,惊奇道:“这么快就完事了?”
魏行面对两人有些警惕,白衣公子还好,这名童子他曾看到和那老翁艳妇同行,只是他又不太确定这两人怎么会搅到一起,并且先前就是这名童子将那艳妇甩在他旁边,这让他有些捉摸不定,但是依旧点头道:“是。”
宫权指着断臂男子的裤裆,一脸痛惜之色,“年纪轻轻就虚成这样,这才多大一会,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
魏行愣住了。
宁白峰哭笑不得,“前辈,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要是想玩,我可不奉陪,先下去了。”
魏行此时也反应过来,满脸古怪,但是看到那白衣公子准备跳下悬崖,立即开口阻止,“且慢!二位能否告知,先前追踪那人去哪里了。”
宁白峰回过头,指着悬崖下,说道:“下面渡船里。”
魏行走过来,看着下面地气弥漫的渡船,脸色有些难看,然后他看着白衣公子,问道:“兄台这是准备下去闯一闯?”
宁白峰点点头,没办法,他也不想冒险,但现在时机不等人。
魏行略做思考,说道:“我有办法驱散地气,但首先二位要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与追踪那人有什么关系。”
宁白峰惊讶的看了这名身穿黑白服的断臂男子,没想到此人竟然有驱散地气的方法。
宫权满脸不耐烦道:“有办法就赶紧拿出来,年青人婆婆妈妈的,像个什么样。”
魏行脸色平静,一言不发。
第一百七十三章 辟瘴珠水脉寻龙
悬崖边,三道身影有些僵持不下。
宁白峰苦笑道:“在下宁白峰,一介散修,与这位前辈......”
童子立即接口道:“老夫宫权,天墟江清都宫氏。”
宁白峰继续说道:“与宫老前辈相识不久,算是有些友谊,追踪先前那人,只因他抢了我的东西,想必兄台追上来,是为了报仇。”
先前追击的时候,宁白峰亲眼看到玉甲男子一拳轰杀此人的同胞兄弟,并且还将此人重伤,现在来此必定是报仇无疑。
断臂男子点头道:“魏行,神机山弟子,追来就是为了报仇。”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童子,沉声道:“不怕告诉你,那女人已经被我杀了,你若是跟他们一伙的,尽管出手,咱们现在就分个生死,免得待会儿下去还要互相提防!”
宫权一听这话,立即拍手鼓掌,大笑道:“杀的好!只是你杀了红纱,吕老头儿必定不会放过你,想必你已经中了乌骨追魂印。”
魏行一听童子知道追踪印记之事,立即反问道:“你有解决办法?”
宫权点头笑道:“有!”
魏行急声追问道:“什么办法?”
宫权干脆利落的回答道:“杀了吕老头!”
魏行立即语塞。
先前在地渊悬崖上,他可是看的很清楚,龙头拐杖老翁能驾云。现在就在追踪一名剑胆境剑修,又要杀一名玄妙地仙,他哪里有那等能耐。
宫权收起笑脸,说道:“小子,别犹豫了,现在赶紧驱散地气,那吕老头指不定正在向这边追过来,再晚就要被两位地仙包饺子了。”
魏行翻手摸出三枚珍珠大小的淡黄色珠子,说道:“地气属于阴瘴的一种,这种辟瘴珠能有效隔绝地气,但是只能支持三天,若是三天内渡船周围地气不散,而辟瘴珠失效,那就看各人造化。”
宁白峰伸手拿过珠子,问道:“怎么用?”
魏行当先将珠子塞进嘴里,含糊道:“抵在舌下即可。”
宁白峰静静看了一下,确认魏行身边因为含下辟瘴珠,升起一拳淡黄色气罩,然后依言行事。
片刻后,童子背风筝,白衣公子踩青竹,独臂男子腰缠锁链顺着峭壁往下奔跑。
三道身边绕着淡黄色气罩的身影各施手段,跃下悬崖,冲向渡船。
宁白峰脚踩青竹节下坠期间,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童子和断臂男子。
清都宫氏与神机山,《坤洲图录》上大篇幅记载的一等仙家宗门。
神机山以符法器闻名坤洲,开山祖师出自墨家圣地黑白学宫,相传还是某一代巨子的候选者之一,后来黑白学宫发生派系之争,大量墨家子弟遁出,前往其他各洲开枝散叶,这才有了现在的神机山。
尤其是神机山每百年一次的神机展,更是一场展示符法器的盛会,届时坤洲所有有头有脸的宗门都会派人前往,一展各家各派符法器的得意之作,别的不谈,就说流行坤洲的傀儡甲,就是两百年前那一次神机展上出现的东西,并且盛行一洲。
关于神机山的记载中,宁白峰记忆最深刻的还有一句话,墨家一争分三脉,坤洲神机山,震洲玄机阁,乾洲天机宫。
清都宫氏的来头虽然没有神机山那么大,但其名头却更为响亮。清都是座城,位于天墟江里的孤岛之上,一里之外便是闻名诸洲的龙门瀑布,站在清都观龙台,甚至能看到越过龙门化龙的奇景。凡是在龙门成功化龙的灵物,都会在化龙之后给清都留下点东西,以示强龙不压地头蛇之意,若真是什么都不愿留下,要么后台够硬,要
么就等着清都山水郎来取,所以观龙台又有个别称,斩龙台。
历史上观龙台很是落下过不少蛟龙头颅。
而坐拥清都的宫氏,属杂家类练气士,其中水郎善渔,能钓江中蛟龙,山郎善樵,能劈万物灵根,二者合称,有清都山水郎的美誉。
宁白峰暗自咂舌,天渊深处开启,果然是来了不少高门大户的弟子。
沉思片刻后,三人落到渡船腹部。
确认辟瘴珠有效之后,立即冲向渡船中部的大窟窿处。
然而三人刚冲进船舱里,就有数道虚体攻击过来。
宁白峰看都未看,手中游方杖随手击出,拦人式连绵不绝。
嘭嘭数声闷响。
待到宁白峰适应眼前昏暗之后,这才看清,被游方杖打爆的,竟是三道疯灵虚体。
随后-进来的宫权和魏行诧异的看着白衣青年,天渊里让人极为头痛的疯灵,就这么被灭了?
魏行深深的看了宁白峰一眼,对于先前自报身份,一介散修的说法,暗中嗤之以鼻。
散修有这么本事,早就可以去某些小国开宗立派了。
宫权一脸牙疼的表情,觉得白衣青年打爆疯灵的样子就像他闲得没事在龙门下戳水泡一样,一戳一个准,戳一个破一个,然后他眼神游弋到那只手杖上,愣了一下之后问道:“镇灵压胜?!”
宁白峰回头看了一眼,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什么?”
宫权再次问道:“手杖有镇灵压胜的效果?”
宁白峰想了想,点头默认。
本来他不打算承认,毕竟没谁愿意将自身手段暴露在明面上,但现在被看破,不如大大方方承认,免得引起两人猜忌,毕竟接下来还要联手对敌,少一点芥蒂就少一点意外。
魏行恍然大悟,但依旧对这名白衣青年高看不少,宝物虽好,那也要看什么人用,突发情况下能随手就将疯灵打爆,绝非什么野修散修。
宫权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老人家就不出手浪费元气,这些烦人的货色就交给你了。”
宁白峰笑着点头,向舱内走去。
船舱里,所有一切都是倒转过来。
三人踩踏的地方,正是船舱底部的顶壁。
这是一首小型洲内渡船,船舱并不算大,从破洞窟窿走到另一层的入口,也不过是转过三四个房间,但是随着不断深入,船舱不时出现一些白骨,稍一触碰,便化作一团飞灰,尤其是渡船上刻画的那些符文法阵,早已被地气腐蚀,模糊不清,各种屏风桌椅因为渡船翻转的关系,全都散落在地,船舱里散发着极为浓郁的陈腐之气。
宁白峰看着船舱里混乱的景象,暗自皱眉。
一路到此,除了自己三人,并未看到有其他脚印的痕迹。
这艘渡船虽然不大,但若是一间间搜寻下来,非短时间可以全部找完,不断出现的疯灵虽然对三人造成不了威胁,依旧还是会拖慢搜寻时间。
宫权一脚将脚边一具枯尸踩成飞灰,说道:“这样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找不是个事,你们两在周围警戒一下,老夫要略施手段。”
宁白峰和魏行立即退到舱壁一侧。
只见宫权从芥子袋里取出两样东西,一枚巴掌大小石制的圆盘,上面刻画着一些奇异的额符文,一只黄铜色天平架,只是这只天平架的横杆上缠绕着蛟龙,龙头龙尾分毫毕现。
宫权将蛟龙天平架搁置在石盘正中央,注入一道元气之后,横杆上的蛟龙眼珠骤然发亮,然后缓缓转动起来,直至转动到某一个方向之后便静止不
动,无论宫权如何调整石盘方位,龙头指向依旧是在那里。
确认方向之后,宫权托着此物,看着龙头指向说道:“走,让我们再去会会那位剑仙高人。”
小小身影,豪气万丈的当先迈步走去。
魏行立即跟上。
在看见这两样东西时,他便眼睛一亮,对于世间符法器之外的奇门异宝,他都极为好奇,只是因为宫权在施术,才没有贸然打扰,此刻略有闲暇,立即问道:“宫前辈手中之物,可是清都山水郎的看家宝物,寻龙指和水脉仪?”
宫权抬头傲然一笑,“不错,神机山的人确实是见多识广,这东西别的不行,搜找灵物方面,除了农家驯养的寻宝鼠或是猎灵犬,就属这东西对灵物最为敏感,既然那为剑修身穿帅甲符这等宝物,自然逃不了寻龙指的感应,我们只需要跟着找过去就行。”
话虽如此,但是没走出多远,根据寻龙指的指示,破开一处房间后,里面冲出一道虚体极为凝实的疯灵。
宁白峰当即一杖指天式刺在疯灵虚体上。
这一次并未一击而爆,只是重重撞飞出去,连同后方房间墙壁被撞塌,跌入另一座船舱之中。
魏行同样不敢怠慢,左手断臂一抖,黑色护盾伸出,右手黑木尺,随时做好攻击准备。
呼吸间,被击退的疯灵急速冲来。
宫权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不要将此物击杀,最好是将其困住,老夫要用它来祭寻龙指,以便接下来不会再出现这样的失误!”
宁白峰当即手中游方杖一抖,当即化作竹鞭,向着疯灵缠绕过去。
魏行则是从芥子袋里 摸出一张符,抬手扬出。
几乎就在竹鞭将疯灵困住的同时,符瞬间嘭的一声爆开,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泡,将疯灵笼罩其中。
宫权仰头看着断臂男子,感叹道:“封魂符?!神机山真是有钱。”
魏行淡笑的回了一句,“清都宫氏也不差。”
宫权转头看着宁白峰,说道:“将鞭子收起来吧,有封魂符在,这东西出不来。”
宁白峰依言撤回长鞭,只见失去长鞭困住的疯灵在气泡内疯狂冲撞,却丝毫无法突破薄薄的气泡壁障。
宫权郑重的将水脉仪盘放在地上,然后盘膝而坐,调息片刻后,手中元气外溢,眼花缭乱的数道手印之后,咄的一声,一指点在横杆龙头上,然后整只横杆便活了起来,一条黄铜蛟龙飞出,冲进封魂符化作的气泡里,张嘴对着疯灵撕咬起来。
一场疯灵和黄铜蛟龙厮杀的情景就在三人眼前上演。
然而无论疯灵手臂化作的长刀如何劈砍,也只是在黄铜蛟龙上劈出灿烂的火花,却丝毫不会影响黄铜蛟龙噬咬疯灵,然后大口吞咽。
不消片刻,疯灵便被黄铜蛟龙吞噬干净,返回到横杆之上,变作死物。
宫权骤然一声咳嗽,鼻腔流血。
宁白峰暗呼不妙。
魏行不明所以。
宫权却毫不在意,一袖子抹掉脸上血迹,笑道:“成了,接下来就不会再指向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黄铜龙头再一次旋转。
三人顺着指向搜找数个时辰之后,在渡船曾经最顶层的一处房间前停下来。
透过破开的舱壁窟窿,里面正发生激烈的战斗。
男子身穿玉甲,手中剑芒吞吐。
一名老妪手持长刀,出招迅猛,势如劈山。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刀魂对敌龙头杖
曾经渡船最顶层,如今的最底层房间里。
刀罡纵横,剑气四溢。
本就残破的房间,被一道道散发出来的气劲切割的支离破碎,船身上不断出现窟窿,站在里面,甚至能看到船外-阴沉的地气,以及远处陡峭的山壁。
房间里的两人与其说是对战,不如说是挨打。
玉甲男子挨,持刀老妪打。
两人的每一次交手,都已玉甲男子手中剑芒崩散为结果,然后势大力沉的刀罡就劈砍在男子的玉甲上,重重的将其劈开,崩散的气劲将陈旧残破的房间切割的破洞处处。然而无论老妪攻势如何迅猛,但却无法奈何男子身上的帅甲。
宁白峰观看片刻,心里便有了数。
持刀老妪并非活人,只是那把长刀的刀魂,类似剑灵一般的存在。但是按照其出手来看,绝对有着金丹境的实力,换而言之,那把长刀绝对是异宝无疑,所以那玉甲男子每次被劈开,依旧还要攻击上去,就是想从老妪手里夺过那把刀,只有这样,才能将其制服。
也正是因为有帅甲护身,剑胆境的男子才敢猖狂的与刀魂对战,甚至想一举得手。
三人的到来,同样引起了交手两人的注意。
玉甲男子先是眉头一皱,然后在交手的空隙开口说话,声音极为清晰的传了过来,“三位,此时出手助我一臂之力,我可以对你们的冒犯既往不咎。”
宫权啼笑皆非。
魏行手握黑木尺的手臂青筋暴起。
宁白峰沉默无言,但眼神却蕴含嘲讽之意。
玉甲男子此时正在被刀魂逼得束手束脚,半晌没有听到三人回应,心中有些温怒,但此时不是翻脸之时,接着说道:“白衣年青人,只要你现在出手相助,我以三十枚通宝钱买下你的那把剑,事后可以保你安然无恙的离开此地,如何?”
宁白峰怔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反倒是一旁的宫权和魏行,眼神莫名的看着白衣青年。
房间里传来一道铿锵声,然后便是沉闷的撞击声,玉甲男子被老妪一刀劈在胸前,然后重重的撞在墙壁上,将其撞出一个大窟窿,险些要摔出渡船。
宁白峰看着玉甲男子,平静道:“不得不说,你讲笑话的水品比你的修为,更高。”
玉甲男子翻身避开紧追而来的一刀,怒道:“小子!你别不知好歹!”
宁白峰反问道:“好歹是谁?”
玉甲男子怒极而笑,一拳打在老妪的头颅上,然后左手想要抓住长刀,来个空手入白刃。
却不料老妪身形被这一拳击散之后,长刀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更为灵敏的旋转,然后顺势劈出,一道巨大的刀芒直接斩在男子胸腹之上,接着便将其斩的如同巨石一般撞破渡船,径直飞进地气之中。
片刻后,本就破洞处处的房间,也因为这一刀,被劈落一半,坠入深谷之中。
阴沉厚重的地气涌进残缺半边的房间,长刀光芒闪烁,老妪身形再次显现,只是这一次,目光却看向宁白峰三人。
宫权立即暗呼不妙,准备后撤,然而一声退字还未喊出口,就被急速冲进半边房间里的玉甲身影打断。
老妪瞬间转身,再次手持长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身为刀魂,不会讲话,更不知如何讲话,但却很清楚的知道,这
一刀的威力有多大,能达到当年老主人什么样的层次,本以为一刀即死,却不料这人竟然还活着。
此时男子身上玉甲再也不复先前的流光溢彩,一道刀痕直接从左肩斜拉至右侧腰肋,玉甲虽未斩破,但也受损严重。
玉甲男子阴沉的看着刀魂,以及那三人,脸上如同布满寒霜,语气森冷道:“你们......都该死!”
老妪一扬长刀,准备再次劈出去,却不料头顶上的渡船骤然发出爆炸声,紧接着破开一个大窟窿,木屑乱飞间,一位手持龙头拐杖的老翁坠落下来,正是宫权口里的吕老头。
渡船最底层里,骤然陷入沉寂之中。
老翁手中拐杖一杵。
魏行只觉肩膀上,从骨头里散发出奇痒难耐的感觉,不自觉的伸手抓向左肩。
老翁看了一眼三人,然后转头看向玉甲男子,最后目光落到老妪身上时,眼里骤然爆发出一种贪财之辈看到金山一样的目光。
玉甲男子脸色一变,当即开口说道:“老人家,想不想做笔交易?”
老翁目光依旧在持刀老妪的身上,更准确的来说,是在那把长刀上,他头也没抬,淡然道:“说说看。”
玉甲男子伸手指向那边三人,咬牙切齿道:“只要你帮我杀了这三人,他们身上的宝物就都是你的,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单独拿出一笔钱给你补偿。”
宫权和魏行脸色一变,宁白峰则是低头看了一眼渡船外的地气。
然而老翁却摇摇头,说道:“不够。”
在他看来,一把诞生刀魂的宝物,这点东西如何能弥补,更何况那童子曾经跟他们同行过一段时间,明里暗里双方都互相试探过不少次,他一个玄妙地仙都没占到便宜,有时甚至略吃小亏,这就更不值得出手杀人,虽然他跟过来的目的就是杀人,但既然现在有人出钱,不开个高价,岂不是等于放着肥肉都不上去咬一口?
玉甲男子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不怕实话告诉你,这处地渊外面都已经被我逍遥谷团团围住,你若现在助我杀掉这三人,我可以做主,不仅将你奉为座上宾,并且还可以让你在这里捞取足够的好处之后,然后安然离去。”
一直都表现极为镇定的宁白峰,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起来。
此刻玉甲男子的话不只是说给老翁听,更是在告诉宁白峰三人,你们就算逃出这里,出去也依旧是个死。
忽然间,一道骤然而来的声音闯进宁白峰的心湖间,“不要惊讶,更不要露出破绽,没时间多解释,老夫勉强可以拦住他们一时半刻,你们待会儿瞅准机会就逃!宁小子,还是那句话,帮我将鱼篓送到清都宫家。”
同样的话语回荡在魏行的心湖之上。
老翁终于收回眼神,说道:“有何凭证。”
玉甲男子笑道:“我说的话便是凭证,这种时候,骗你对我来说没有丝毫好处,事后更是凭空树敌,极不划算,更何况,斩杀这三人,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间,我就算想支开你,夺取这把刀,短时间只内根本不可能做到,老人家,你觉得呢?”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与先前对宁白峰三人的话相去甚远,有此可见此人早已习惯眼高于顶,根本不将境界修为低于自己的人看在眼里。
这边,宁白峰尝试着鼓动心湖,传声出去,“宫前辈,以你现在的状态,又能支撑多久,就这么喜欢客
死异乡?”
宫权呸了一声,没好气道:“衣服穿得挺白,没想到却是个乌鸦嘴!”
宁白峰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那边的两人即将达成协议,再次传声道:“宫前辈,你与那老翁相熟,能否讲讲其实力手段。”
宫权惊讶道:“玩这么大?”
宁白峰没说话。
宫权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吕老头并非什么厉害货色,踏入玄妙境靠的是采补之法,除了会一些杂门手段,一身本事全在裤裆里的那玩意和手里的那只龙头拐杖上面,身子骨更是羸弱,曾经有一次与人黑吃黑,这老色鬼就被一个下三境的武夫突然近身,一拳打的三天卧床不起,却还在老夫面前假装闭关。我之所以有把握拦住老色鬼一时半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宁白峰听完之后,说道:“能否告知龙头拐杖的详细情况。”
宫权回答道:“这东西是件皇封兵器,据老色鬼曾经自己说漏嘴,说是艮洲曾经极为出名的凌风书院某位老夫子的东西,后来老夫子归天,拐杖便下落不明,老色鬼是从一游方货郎手中买来的,此物与任何兵刃对敌,都有着天然压胜的作用,就比如,若是这只拐杖砸在帅甲符上,一样能打的身穿甲胄之人皮开肉绽、筋骨错位,尤其是你手中那只竹杖,一击之下都有可能被打成碎片。”
宁白峰暗自盘算。
魏行则是微微低眉,看了一眼断臂上的漆黑护腕,心中暗自凛然。
对于皇封兵器这种宝物,他自然不陌生,这种不同于在制器间里可以炼制出来的东西,全靠一代代人所携带的气数孕育,越是大儒重臣老夫子一类的人握在手中,便如同重镇一地一般,敌人十成的手段,能发挥一半就不错了。
同样,他手中这枚上等符盾,照样扛不住龙头拐杖的一击。
房间那边,老翁思考片刻,点头道:“也好,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斩杀三人之后,这柄神兵咱们各凭手段!”
老翁丝毫不提刚刚封为座上宾,放他安然离去的话,只因两人心知肚明。
危难一解,便是你死我活,座上宾就是句屁话。
玉甲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杀机,甚至还带着一丝嘲讽,因为在他看来,这里的一切都将是他的,更是逍遥谷的,怎么可能会放这些人安然离去,刚刚的那番话,不过是骗鬼罢了。
但这依旧不妨碍玉甲男子点头答应老翁的提议。
就在玉甲男子分神与老翁交涉的最后时刻,持刀老妪骤然而动,手中长刀凌空劈下,当头斩落。
时间不等人,宁白峰当即自报身家,说道:“剑客洗髓境,身外飞剑还有有一把,身上从头到脚都是护身法器。”
魏行心知不是藏私的时候,首次开口传声道:“ 学徒上阶,相当于练气士养气境,本身并不擅长近身厮杀,符盾一只,各种符法器若干,但都破坏性极强,使用之后这艘渡船恐怕扛不住,所以不建议使用。”
宫权咂咂舌,回应道:“老夫目前只能出手程度,相当于纳气境,但本命宝物囚龙网可以对付那只龙头拐杖。”
三人各报身手,即将面对让世俗之人仰望的地仙。
于此同时,这边三人之中,宁白峰已经传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玩点大的,一战杀掉两位地仙!”
宫权与魏行尽皆心神震撼。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尺斩杀沧桑翁
话虽然可以说的豪气万丈,但做事却不可莽莽撞撞。
宁白峰当即以心湖传声,将自己的作战想法传达出去。
宫权负责困住龙头拐杖,魏行从旁策应防护,宁白峰负责近身攻杀,三人各司其职。
片刻间,得到其他两人肯定后,准备出手。
老翁与玉甲男子达成协议之后,左手衣袖一抖,立即从中滑出数十张符纸,绕着老翁飞速旋转之后,打造成一座符阵,璀璨夺目的光芒将整座渡船底部照亮,站据其中的老翁仿佛书院圣人,威严十足。
宫权立即传声,给宁白峰讲解这座符阵。
这东西是上次与人黑吃黑受伤后,吕老头花费大价钱购买来的,攻防兼备,尤其是对付武夫,只要近身就容易让人神志不清,若是不明就里的突然闯过去,估计连拳头往哪挥都不知道。
宁白峰暗自感叹,这些真正在江湖里混久了的山泽野修,对于身家性命的防护,可谓是用心到了极致,只要吃过一次亏,绝对不会让自己犯同样的错。
老翁刚刚踏出一步,身形骤停,略微停顿之后,骤然转头看向对面站在首位的白衣青年,眼神凝重,仔细打量片刻后,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片刻后,老翁将目光落到魏行身上,沉声道:“杀了我的侍女红纱,你打算怎么死!”
魏行什么话都没说,左手断臂一抖,护腕转动成一面漆黑盾牌,有手黑木尺后移,如握剑在手,随时准备攻击。
老翁脸色平静,点点头,然后看着童子-宫权,讥讽道:“相处数月都没漏出破绽,半日不见,身体便长大几岁,看来我猜的没错,你还真是个塌缩肉身以求活命的老乌龟,以你这种状态,跟我动手,简直是找死,我看你还是束手就缚,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安心做个随身童子,总比现在没命要来的强。”
塌缩肉身四个字一出,立即让玉甲男子和魏行微微一愣。
而玉甲男子一愣神的结果就是又被老妪一刀砍中,撞飞出去。
魏行则是诧异的看了一眼身边童子。
修行到了元婴境,若是无法突破天仙,寿数到时,若是想夺舍续命,一样没用,时间一到,元婴自然腐朽成灰,神魂瞬间就会消散如烟。结果只有两种,要么兵解坐化,要么塌缩肉身,以幸苦数百年修出的元婴为代价,换取数十上百年的活命时日。
宫权之所以金丹境就能塌缩肉身,原因就在于他曾半只脚踏进元婴境,体内金丹私丹非丹,似婴非婴,用道家的品级来讲,那就是假婴状态,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宫权塌缩的肉身并不完全,只要元气消耗过巨,就控制不住肉身,稍有不慎,极有可能在一眨眼间便从童子变成老人枯骨。
宫权一如既往的将老翁的话当做狗屁,嗤笑一声,嘲讽道:“做童子干什么,在床上与女人交-欢时,帮你推屁股?”
宁白峰有些忍俊不禁,魏行心中感叹为老不尊。
老翁脸色瞬间变冷。
手中龙头拐杖猛一杵地,一道乌光从地面上绽放开。
全神戒备的魏行骤然发出一声惨叫,肩膀上毫无征兆的爆出一团血雾,本就残缺的左臂应声炸断,残臂与护盾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然后整个人单膝跪地,肩膀上血流不止。
旁边的宫权立即动手摸出一把膏药,准备抹上魏行的断肩。
于此同时,老翁身形瞬间而动,如鬼魅般一闪而逝,眨眼间便出现在魏行数个身位之外,手中的龙头拐杖对着童子-宫权当头砸下。
如若让这一杖捶实,宫权的头颅必定爆成红白血浆。
老翁虽然嘴上极为轻视宫权,但心里最大忌惮同样也是此人,毕竟能塌陷肉身的老怪物,让其出手可能实力百不存一,但是论到一些其他手段,绝对比年青人要强,所以他最先以优势废掉一人,然后以牺牲两张宝符为代价,打定主意,誓要将此人瞬间击杀,以绝后患。
宁白峰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老翁身形一闪的瞬间,他就知道事情有变,手中游方杖立即一招指天式戳向两人身前的空中。
咚的一声响。
龙头拐杖打偏。
将要落在童子头颅上时,骤然倾斜向外,重重砸在渡船木顶上,瞬间击穿,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游方杖将要打在老翁身上时,围绕在老翁身边的符阵中一张符瞬间炸碎,形成一面护盾,挡在老翁腰侧,将这致命一击给拦了下来,尽管如此,老翁依旧是被打飞出去,让那志在必得是一击落空。
老翁被击飞出去,尚在空中,尽管眼神惊怒,但左手却指印掐动,身边又有两张符燃烧殆尽,化作两道银白箭矢,射向正在治伤的两人,宁白峰手中游方杖瞬间炸散,数只竹节飞出,撞上两只箭矢,瞬间就将其打散。
拦截成功。
宁白峰却心中一沉,太容易了。
果不其然,箭矢被击散的瞬间,老翁身边又冲出一张符,一分做七,瞬间找上七只竹节,实打实的贴了个准,七只竹节立即如同七条咸鱼一样落在地上,翻身不得。
然而被竹节打散的两道银白箭矢却重新凝聚,再次刺向地上两人头颅。
符所化,岂可视作简单兵刃。
宁白峰已然救援不及。
危机时刻,单膝跪地的魏行直接抓起地上断臂,撞开旁边的宫权,漆黑符盾如伞盖挡在头顶。
嘭嘭两声炸响。
盾下两人安然无恙。
从老翁的骤然出手到现在,事情几乎都在瞬间发生,根本不来不及让人多想。
魏行的突然断臂,让三人的攻击节奏还未开始便陷入被动,老翁一步跨过十余丈距离,宁白峰猜测应该是咫尺符,至于另外两种符是什么,他不清楚,但从游方杖的情况来看,绝对是镇压灵兵一类的符。
老翁站稳身子,看着三人发出一声冷笑,尽管刚刚的那些手段都被挡下,但他依旧觉得这三人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宁白峰再三确认游方杖被镇压无法返回后,便不再尝试,当即双手握拳,准备揉身前扑。
老翁身形一闪即逝。
咫尺符燃尽。
这一次,宁白峰却心中警铃大作,瞬间侧身避开。
龙头拐杖击在空处。
就在老翁身形显现的瞬间,宁白峰轻喝一声,“寸思!”
一道青芒化作流萤,直刺老翁头颅。
老翁虽然眼皮一跳,眼中闪过一抹灼热。
灼热于身外飞剑这种宝物,总算是要落到他的手里,这些仙家子弟,果然是一个比一个富有,活该他发这笔横财。
青芒乍现,老翁身
上数张符纸瞬间燃尽,形成数道细小银色锁链,将飞剑锁死在其中。
锁剑符,专门对付飞剑的符。
老翁刚刚脚步一停,就是因为玉甲男子给他传音,提醒有身外飞剑的存在。
老翁冷然一笑,“早知道你会有这一手,老朽岂是毫无防备?!”
然而转瞬间老翁的笑容就僵在脸上,只因一道一张晶莹渔网缠绕在龙头拐杖上,任他如何拉扯都无法收回,而渔网的另一端,握在童子-宫权的手中。
老翁面色一变。
心爱宝物被困,他又舍不得松手,立即僵在原地。
宁白峰却不放过这个机会,脚下烟雨行一动,瞬间欺身而上,一拳打在老翁头颅上。
又是符爆燃。
宁白峰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一道薄薄的界壁上。
老翁被打了个趔趄,却依旧不肯松手。
宁白峰立即拳头不停,重锤擂鼓般不断打在护住老翁头颅的界壁上。
数个呼吸间,老翁被打的不断倒退,拖着童子也在后退,手里依旧死死握住龙头拐杖,但身上那曾界壁依旧不曾有破裂迹象。
宁白峰拳头上早已血肉模糊,却依然挥拳不停。
老翁虽然显得有些狼狈,眼神透过界壁看着白衣青年,眼里闪过一丝讥诮。
讥诮于青年的无知无觉。
忽然,侧边传来一声暴喝,“宁白峰,接着。”
宁白峰眼角余光中,一道黑色木尺被甩了过来。
容不得宁白峰多想,左手立即抓住,反手横扫。
老翁身上的符阵界壁仿若无物,黑木尺瞬间就如利刃一般斩在脖颈上。
一尺削去头颅。
讥诮的笑容依旧停留在老翁的脸庞上,然而头颅却已经脱离身躯,掉落在地。
随着老翁瞬间暴毙,一座煌煌符阵如冰消雪融般崩塌,一张张符纸漂染而落。
死死拉扯住渔网的宫权骤然失去拉力,瞬间倒飞出去,滚了几圈,撞到墙壁上。
困住寸思的细小锁链瞬间炸成飞灰。
寸思脱困而出,回到宁白峰身边疾速飞掠,拉出一缕缕青色丝线。
宁白峰能清晰感受到寸思的愤怒,数次出鞘杀敌,不是遇上无法一击而破之物,就是被某种东西克制,常常叫寸功未立,简直是颜面扫地。
宁白峰立即以心念安慰道:“别急,还有更厉害的敌人,等着你去一锤定音!”
战场那边,玉甲男子与老妪激战正酣。
尽管被老妪压着打,但玉甲男子一直在分神关注这边,骤然看到老翁的暴毙,瞬间惊的目瞪口呆。
一位地仙就这么死了?
然而地上的头颅以及血流成河的尸体,却是如此扎眼。
地面数道竹节上的的符纸炸碎,飞回白衣青年手中。
宁白峰看了一眼手中黑木尺,虽然不知具体原因,但也能猜到因该是木尺本身便有破法的效果。
撞在墙壁上的宫权丝毫不顾一身的狼狈样子,咳出一口鲜血后,大笑道:“杀的好!”
宁白峰将黑木尺抛回给魏行,手中游方杖前指,看着玉甲男子,“该你了。”
语气淡然,心态豪迈。
第一百七十六章 长刀转手杀敌尽
与人对敌,切勿分神。
对于这句话,宁白峰在苏老的棍棒底下深有体会。
然而玉甲男子却在与持刀老妪的酣战中,再次走神,并且时间稍长。
持刀老妪虽然非人,但其智慧并差于人,尤其是曾经在上一代刀修手中,厮杀无数,更经历了刀剑之争那个残酷的年代,对于本能的厮杀却极为擅长。
因此,在玉甲男子因为老翁的暴毙而目瞪口呆之时,持刀老妪手中古朴长刀光芒绽放,流转在刀身上的宝光恍如火龙一般,照耀的渡船底部亮如白昼。
长刀以劈山之势,重重斩在玉甲男子的头颅上。
这一次,玉甲男子没有被击飞出去,脚下渡船残木都未破碎,就像是老妪这一刀毫无威力,轻轻搁在男子头颅上一样。
被这华丽刀光所震撼的众人,一时间根本就没办法缓过来。
虎头蛇尾?还是只是样子货。
可是接下来的情景,让人瞠目结舌。
从始至终,玉甲男子与老妪对战,虽然都是被压着打,但却一只都安然无恙,就连先前爆发的一刀,也只是将帅甲斩出一道痕迹,导致帅甲有所损伤,却并未让甲符伤筋动骨,只是让男子心痛需要耗费大量神仙钱去修复而已。
站在原地的玉甲男子头顶上,响起一丝极细微的咔嚓声,这一丝声音轻,轻到任何一个呼吸声都有可能将其盖过,然而此刻渡船底下的人却早已屏住呼吸,所以这一丝咔嚓声,传进在场众人耳中。
但就是这样一道极细微的咔嚓声,在玉甲男子脑海之中,不亚于一道震天惊雷,别人可以不当回事,他却已经吓得几乎魂飞天外,这一刀正中额头,若无甲符头盔相护,头颅绝对会一分两半。
咔嚓声过后,头盔上一道细微的裂纹从刀刃下散开,眨眼间就密布整颗头盔,然后嘭的一声,炸成无数细小的荧光微粒,随风飘落。
甲符莹白如玉的头颅碎了,男子的头颅就这样直接暴露在长刀之下。
老妪抬刀,顺势再劈。
但却僵在半空,无法下落分毫。
一只手掌抓在老妪握刀的手背上,然后老妪的身形,被一道璀璨剑芒击散,如泡影消散。
刀魂剑灵一类的神兵灵体,被击散之后,自然能重新从兵器本身上再次出现,但若是握住兵器的人不想让其出来,那么任凭兵器再如何挣扎,一样无用
此时的情景就是如此,刀身上宝光流转,长刀不停震动,但却依旧无法脱离男子掌控。
玉甲男子骤然吐出一口鲜血,喷在长刀上,赤红的鲜血瞬间如同被棉布吸收一般,渗进长刀之内。
血炼,宁白峰曾经见到过一次,这种非常时期的非常之法,能迅速的让无主灵兵认主,并且短时间之内达到小炼的层次,好处很多,但危险极大。
然而,若是让玉甲男子熬过这层危险,那么真正将会危险的,就是现在的他们三人。
此时,魏行断臂,独自坐地服药疗。宫权使出本命物对付那只龙头拐杖后,吐血靠墙跌坐,脸色惨如金箔,已然没有出手之力,除非拼命。
宁白峰不能静等势态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悄然间,一道青色流萤窜出,疾速刺向男子头颅。
青芒乍现的瞬间,长刀横拍过来。
叮的一声响。
火花绽放,青芒横飞出去。
紧接着,一道青芒不绕着玉甲男子翻飞,不断撞击道甲胄和长刀上,火花四溅,叮叮声不绝于耳
玉甲男子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眼神阴沉的看着白衣青年,嘲讽道:“不赶紧逃跑,却在这里做无用之功,真是愚蠢!”
宁白峰看着男子手中长刀不停,指着那抹流萤,淡然道:“愚蠢?我若是此刻放弃反击,才是真正的愚蠢!”
玉甲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意,闭口不言。
宁白峰却并不想就此作罢,左脚一踩地面,身形瞬间前冲,手中游方杖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戳向男子头颅。
然而男子却早有准备,左手剑指上剑芒吞吐,剑气绽放,撞在游方杖上,紧接着就是一身炸响,剑芒崩散,剑指被震退,指骨之中传来锥心刺痛。
玉甲男子苍白脸色,一片愕然。
然而这一击才只是开始,紧接着就是连绵不断的杖影不断砸出。
玉甲男子握爪成拳,然后以此与白衣青年缠斗起来。
一时间,青芒闪烁,长刀翻飞,人影交错,激战正酣。
本身是一名剑胆境剑修,若是真要想走,他自认为这些人还留不住他,但是骤然被老妪一刀砍中,明面上只是甲符头盔破裂,然而依旧有三四分威势冲进头颅之中,搅得他神魂动荡,识海神庭一片翻腾。
此时的他也是有苦难言,先前吐血强行炼刀时,以言语来迷惑,就是想将白衣青年惊退,却没想到对方不上当,不仅以身外飞剑打断拖延血炼进程,甚至近身作战,拖得他基本没有喘息时间。
时间对玉甲男子来说,很重要,但也很致命。
宁白峰攻势不停,也不敢停。
尽管这些攻击不断被拦下,甚至是击打在玉甲上,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仿佛这些攻击就如同男子所言,都是些无用功,但宁白峰却依旧全力以赴。
只因为他不相信老妪那一刀只是单纯的劈碎了玉甲头盔,尤其是接下来男子不是立即遁走,而是强行血炼长刀,让他无比肯定,男子已经受伤,而且伤及识海神庭。
并且,在宁白峰看来,男子真正干了一件不得已之下的蠢事,那就是血炼。
与东羽分别前,他就简单了解过一些灵兵血炼之事。
兵器有灵,认主最快的方式,便是灵兵择主,自愿归附。而血炼之法便是以自身精血为媒介,炼化灵兵,然后以自身神魂盖过器灵意识,强行而为,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必须是意识清醒,神魂坚韧,否则又有可能血炼不成,反倒成为灵兵的器奴。
所以此刻男子强行血炼,若是能安静施为,还不会有多大问题,但偏偏这个时候,寸思却成了搅局者,尽管没有一击斩杀,但却打断血炼,使男子此时内外交困,内里需要与刀魂相持相斗,外面还要疲于应付那道飞剑,以及白衣男子的攻击。
所以,时间拖的越长,对玉甲男子来说越是不利。
宁白峰攻势依旧沉稳,丝毫不慌。
玉甲男子一拳击开短杖,手中长刀再次与青芒相击之后,眼神略微疲惫的说道:“小子,我将飞剑还给你,咱们就此罢手如何?”
宁白峰不说话。
玉甲男子面色阴沉如水,“我可以心湖起誓,放你们离开安全离开此地!”
宁白峰丝毫不为所动,拦人式依旧连绵不绝。
不求瞬间杀敌,只需困死对方即可。
玉甲男子骤然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出现浑浊。
宁白峰立即好不犹豫一招指天式。
青芒瞬间转向,刺向男子头颅。
然而玉甲男子却在即将被刺中的时候,毫无征兆的低头,避开这致命一击,青芒掠过,将男子头顶发髻崩散。
下一刻,短杖猛然撞在男子胸前,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然后,男子便不管不顾的顶住短杖前冲,将白衣青年抵的不住倒退,紧接着,男子右手长刀一扬,迅猛的看向白衣男子脖颈。
宁白峰手中短杖瞬间崩散成数节,整个身躯撞进玉甲男子怀里,双手握拳,一拳又一拳击打在男胸口。
玉甲男子被打的后退数步,一刀磕飞青芒,左手同样一拳打在白衣青年的胸口上。
两人的贴身肉搏,拳拳到肉的厮杀,惊的疗伤的两人再次目瞪口呆。
魏行的断臂上再次长出肉膜,但脸色依旧苍白,老翁那一道阴招并不只是炸断他一条手臂,那道乌黑印记更是遁入他的气海之中,如毒药一般不断侵蚀他的气海,若非他的药物够多,此刻早已僵死在地,但那道乌黑印记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清除,只能坐地旁观。
尤其是身躯腐朽的宫权,简直不敢相信有人竟敢与身穿甲符的武夫如此对战,虽然他先前听青年说过全身上下都是护身法器,猜测那件白衣便是法袍,但法袍不是甲符,防护力并不见得有那么强,并不足以支撑的起与人如此搏杀,然而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深深为之震撼。
残破的房间里,两人厮杀的难解难分。
宁白峰纵然身穿法袍,体魄非凡,但是与一位剑胆境修士如此对拼,依旧是浑身疼痛,气海翻腾,嘴角隐隐有一丝血迹。
但玉甲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发髻崩散,眼神越发趋于浑浊,显然与刀魂的消磨之中,渐渐落在下风,身上虽有甲胄护住,但若是继续拖先去,落败是早晚之事。
心知这一点的男子,眼中骤然血红,身上气势暴涨。
以自身精血饲刀的时候,竟然还燃烧精血,这显然是已经是穷途末路,不要命的打法。
男子以后背硬扛飞剑一击之后,一拳砸在白衣青年的额头,将其逼退开去,然后长刀上亮起一抹雪亮光芒,照耀的整条手臂都光辉闪闪,紧接着他双手持刀,重重斩下,一刀砍在短杖上,光华爆炸,白衣青年连人带杖被砍得倒飞出去数丈,重重撞在渡船侧壁上,撞出一个大窟窿,白衣身影就此飞出渡船,陷入阴沉地气之中。
宫权瞬间前扑,想要伸手抓住。
魏行探身而起,有些茫然。
失败了?
玉甲男子缓缓转过头,血红的眼珠死死盯着断臂男子,和趴在地上的童子,大步走了过去。
忽然之间,男子前面数丈的木板,毫无征兆的炸开,一道身影带着激射弹飞的木屑,破地而出,一杖戳在男子腰腹正中。
玉甲男子后退数步,死死顶着这一击,双手握刀,高高举起,刀光绽放之下,犹如夜间举火,衬托着男子愈发威武。
然而还等不到长刀有何作为,玉甲男子身上骤然被缠上一张大网。
这只渔网出现的极为突兀,近乎是在眨眼间便出现在玉甲男子身上。
就在男子被困僵硬的瞬间,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寸思!”
‘动手!’
喊寸思的毫无疑问是宁白峰,但是喊动手动是宫权,但真正身形如黑豹般前冲的,却是魏行。
一道青芒瞬间洞穿玉甲男子再无护甲的头颅。
一只黑色木尺奋力横斩。
男子的头颅瞬间飞起,猩红鲜血喷洒一片。
第一百七十七章 邪刀嗜血追魂珠
玉甲男子身上的玉质铠甲散发微微亮光,如月光投入波光荡漾的湖面,层层叠叠的回溯成一块莹白玉简,自腰间掉落在地。
甲符失去支撑的同时,困住男子的渔网,啵的一声,炸成齑粉。
滚落在地上的那颗头颅,额头正中,有鲜血缓缓滴落,眼中血红之色依旧未散,狰狞的脸上一抹惊愕就此凝固。
靠墙瘫坐的宫权呕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青筋暴起,极为狰狞恐怖,然后身躯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宫权精神萎靡,却强行一拳捶在腹部,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的成长骤然停止下来。
片刻间,宫权便从**岁的童子,长成十四五岁的少年。
一击斩首的魏行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全身上下颤抖不止。
随着头颅的断落,男子站立的无头身体上,鲜血自脖颈喷出,等不到洒落,就被散发光芒的长刀如长鲸吸水一般吸收,更有一团璀璨的银光从脖颈里飞出,融进长刀。
宁白峰看见这种诡异的情况,顾不得地上受伤的两人,立即大步冲向无头尸身。
与此同时,长刀上冲出一道血红光芒,落地成人,却是一名血色衣衫的年轻女子,抢在宁白峰之前,抓向无头身体手中高举的长刀,但却在手指即将触碰到长刀时,一道赤芒从无头尸身的衣襟里破衣而出,将长刀撞飞,然后刺向血色衣衫的女子,穿喉而过,破开一个大洞,却无丝毫血迹流出。
受到这短短片刻的耽搁,飞出的长刀被碧绿竹鞭骤然缠住,然后竹鞭收缩,长刀便被宁白峰左手死死握住。
那道赤芒一个飞转之后,悬停在白衣青年肩头,如同贴身护卫,忠心耿耿。
宁白峰将长刀横在眼前,刀身上血光闪烁。
相较于先前的古朴以及锈迹斑斑如铁条的模样,此刻的长刀煞气逼人,锋利无比。
血衣女子看着握刀的宁白峰,极为僵硬的张嘴,一字一顿的说道:“将...刀...放...下...”
宁白峰盯着血衣女子,眉头紧皱,先前的刀灵是那灰衣老妪,并且无法开口说话,此刻出现的却是一名年轻女子,说话僵硬,但好歹也算是开口了,他有些不敢置信,一把灵兵之中怎么会有两位刀魂。
靠墙喘息的宫权,声音嘶哑的开口喊道:“宁小子,千万不要放!”
宁白峰转头看着已是少年身躯容貌的宫权,面有疑惑,眼中却满是担忧。
宫权吃力的摆摆手,喘息道:“不用担心,老夫还没死,但若是你放下刀,我们就真的要死了。”
他接着又摇摇手,阻止白衣青年说话,喘息之后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把灵兵之中不会有两个器灵,眼前的女子就是先前那老妪,因为那人血炼没有完成,被你斩杀后,一身精血和元气凝结的剑胆被长刀吸收,机缘巧合成了祭刀的举动,所以才有这种变化。按照邪道祭刀之后便是大杀四方的惯例,此刻这柄邪刀杀气极重,只要落到那女子手中,转眼就会将我们三人斩杀,所以你一定要抓好了,我们的小命就在你的手里。”
将这些话说完,宫权真的是有些精疲力竭,靠在墙壁上,进气快,
出气极慢。
宁白峰再次看着血色长刀,一听宫权说这是柄邪兵,眉头微皱。
这样的东西他根本就不想多碰,若非松刀就会引来血衣女子的抢夺,他早就把这把刀给扔了。
只是令他奇怪的是,血衣女子丝毫没有来夺刀的意思,反而还隐隐有些畏惧,只是僵硬的重复刚刚那一句,将刀放下。
宁白峰微微瞥了一眼肩膀上的赤芒,心念一动,聂红竹便走了出来,极为戒备的看着血衣女子。
一时间,两具灵体相互对视,相互警惕。
宁白峰倒提长刀,走到躺在地上的魏行身前,仔细确认伤势。
得到这片刻的喘息,宫权虚弱的说道:“你赶紧去老色鬼的身上搜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魏小子身上的乌骨追魂印若是不解除,迟早会被耗死。”
宁白峰看着一道黑气逐渐爬上魏行的脸颊,立即跑到老翁的尸体上搜找起来,从袖子里扯出一枚破旧的芥子袋后,然后又在胸前的衣襟里摸出一枚眼球,然后便再无他物。
宫权看见那枚眼球后,说道:“这东西就是追魂珠,把这东西装进魏小子已经瞎了的眼睛里,可以保他一命,事后能不能将这东西炼化,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宁白峰走回魏行身边,一时间有些犹豫起来。
宫权却嗤笑一声,“不敢动手?你要知道,这是在救命!”
宁白峰喉咙涌动一下,心中默念道:“魏兄,冒犯了。”
然后他手上动作极快,右手两指瞬间而动,抠出魏行坏死的左眼,然后又迅速将名为追魂珠的眼球塞进眼眶之中。
片刻后,魏行身上那些黑气急速的被追魂珠吸走,一颗漆黑眼球在红肿的眼眶里转动着,眼角依旧还有斑斑血迹。
魏行颤抖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宫权从芥子袋里再次拿出一个玉瓶,摇了摇,里面有水声晃荡,却是不多的的样子,然后被他一饮而尽,仰头对着玉瓶一阵猛吸,一点乳白色液体都不放过,紧接着就气闷的将玉瓶扔出渡船,骂骂咧咧道:“娘的,这地方灵气太稀薄了,钟灵乳都不够喝。”
宁白峰看着飞进地气之中的玉瓶,转头看向宫权,问道:“前辈需要灵气?”
宫权点点头,“急缺。”
宁白峰想了想,袖子里滑出两枚青灰鹅卵石,然后抛了过去,“前辈试试这个。”
宫权抓住两枚鹅卵石,稍稍握拳之后,惊讶道:“好东西,欠你的,记在账上。”
宁白峰什么话都没说。
宫权握着鹅卵石,再次仔细看了一眼白衣青年,然后又转头看着一直站在远处的血衣女子,说道:“刀魂只要敢过来,你一刀就能将她劈回刀中,所以只要你死死握住那把刀,便不会有事,趁现在还有时间,该吐血吐血,该打坐打坐。”
宁白峰转头看了一眼聂红竹,点点头,然后吐出一大口鲜血,跌坐在地。
从男子的死,一直到现在,宁白峰一直强提着一口气不放,甚至说话都少,仅有的几次开口,也都是简短的几句,就拍气机一泄,血衣女子便攻上来,因此
丝毫不敢松懈。
直至此刻,知道血衣女子的情况后,宁白峰这才真正松懈下来。
先前的那番拳拳到肉的厮杀,宁白峰看似毫无异样,实则早已气血翻腾,砸中额头那一拳看似最凶险,实际伤害却最小,反倒是那些与玉甲男子互换拳脚,伤势更重一些,白蟒龙衣毕竟比不上帅甲符,何况对方又是一名实打实的剑胆境剑修,体魄拳头虽然比不上一名武道宗师,但与下三境巅峰的武夫无异,尤其是拳头上还蕴含有凌厉的剑气,打在身上,伤在腹中。
剑修,果然是世间练气士里最不讲道理的异类。
宁白峰握着长刀不放,缓缓平复气海,约莫一炷香之后,重重吐出一口气,完成气机交换。
宫权看见随着宁白峰吐露气机而溢散出来的剑气,笑问道:“宁小子,咱们这现在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你老实告诉老夫,究竟是哪家高门府邸的弟子,再说什么一介散修,可就是不把人看在眼里了啊。”
宁白峰睁开眼,苦笑不止。
从修行至今,都是一路摸索过来,偶尔受到一些指点,直至在苏老手上才系统的学到一些东西,真的可以算是一介散修,但这样的话说出去,必定是无人相信的,嘴里吞咽了半天,宁白峰叹气道:“算是半个鼎剑阁的人。”
拿着剑池一脉的信物,尚未认祖归宗,说算是半个鼎剑阁的人,也不算错。
宫却没有因为这个奇怪的说法想这么多,反而是因为鼎剑阁三个字,才对得起刚刚宁白峰那一身下三境修为,就敢与剑胆境贴身对拼的实力。
鼎剑阁敢与万剑石林争夺剑修圣地名号,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从鼎剑阁走出来的弟子,修为尤其不能以境界而论。
宫权点点头,笑道:“若是你哪天回去,麻烦给剑潭逍遥老鬼带个话,就说我快死了,想要找我一起去潜龙渊钓鱼就趁现在,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宁白峰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点点头。
宫权笑着撑起身子,缓缓站起来,然后松开手掌,两颗鹅卵石其中的一颗已经化成粉末,显然鹅卵石里的灵气已经被汲取一空。
宁白峰惊讶道:“前辈为何不将另一颗炼化?”
宫权弯腰捡起旁边的龙头拐杖,笑道:“好东西自然要慢慢享用,更何况,现在是打扫战场的时间,那么多好东西,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两道剑光从渡船墙壁的缝中飞出,掠进白衣青年背后竹筒,一同回去的还有聂红竹。
宁白峰摘下腰间花间壶,喝了口酒,看着跑到玉甲男子的无头尸身上翻找的宫权,问道:“前辈,我总不能一直握着这把刀吧。”
宫权搜出一只芥子袋,头也不抬的笑眯眯道:“很简单,把他炼了认主,随你怎么玩。”
宁白峰看着血色长刀,摇摇头,“还有没有其他方法。”
如此邪异的兵器,他感觉还是少沾为妙,炼化这种事,想都不会去想。
宫权捡起地上玉简,满脸可惜之色,说道:“那就只有等魏小子醒来,看他还有没有封魂符这种宝符。”
宁白峰看着深深沉睡的魏行,无奈的叹口气。
第一百七十八章 蒲柳桃花分宝难
收尸入殓,好运连连。
宫权默念着山泽野修惯用的一句顺口溜,搜完玉甲男子之后,然后转身又跑到老翁尸身处,再次掏抹出一枚破旧的芥子袋,然后将老翁身上那件黑色外派也给脱了下来,收捡完所有的东西,确认再无遗漏,宫权将两具尸体推出渡船,扔进外面地气悬崖之中。
做完这些,宫权喘口气,拍拍手看着渡船上的破窟窿,转头问道:“刚刚你被一刀劈出渡船,怎么回来的?”
宁白峰亮了一下右手腕上的竹镯,笑问道:“前辈有没有见过猴子荡藤条?”
宫权微愣,然后哈哈一笑。
然后他握着几样东西,走到宁白峰面前,一屁股坐下,笑道:“宁小子,是现在打算分赃,还是怎么着?”
宁白峰吐出最后一口浊气,转头看了一眼早已四处窟窿的渡船,然后伸手指了指身前暗淡许多的迷蒙光芒,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看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再者,我感觉辟瘴珠支撑不了三天。”
不知是因为交战的问题,还是辟瘴珠本身就不太适合对付地气,笼罩在三人外面的迷蒙光罩逐渐暗淡下来,长久的在这里待下去,必定会出问题。
宫权点点头,将所有东西往黑色衣袍里一扔,然后卷成一个包裹,背在背上,说道:“老夫年老体衰,背人这种重活儿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十四五岁少年自称年老体衰,这要是在外人看来,不是矫情就是欠揍,但深知其中内情的宁白峰却极为认真的点点头,将昏睡的魏行背在背上,然后用游方杖化作绳索,紧紧绑住,最后才提着刀,转身向外走去。
血衣女子即无法走脱,又不敢靠近,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不远处。
出了船舱,宁白峰伸手将准备原路返回的宫权拦下,说道:“前辈有伤在身,魏兄还在昏迷,我们若是原路返回遇上逍遥谷的人,必定是大麻烦,我看不如横跨渡船,去往另外半边山头,前辈以为如何。”
宫权想了想,点点头,“接下来,那就只能你出手了。”
宁白峰笑道:“理当如此。”
先前三人下来时,路上的疯灵已经被清理过一遍,所以原路返回的路是最安全的,而横穿渡船,必定会走一条未被探索的路,遇上疯灵还好,就怕再次遇上其他的东西。
所幸这一路上走的还算安稳,疯灵遇到不少,却全部被宁白峰一刀解决,所有遇上的疯灵一碰到血色长刀,全部被刀身吞噬,跟在身后的血衣女子身体就越发凝实。
其中横穿一间堆满杂物的房间时,角落里骤然冲出一具残破不堪的傀儡,宁白峰直接一刀将其劈成两半,但却没掌握好长刀的力道,血红刀芒将渡船劈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然后这处房间就直接坍塌,宫权立即怪叫一声大步跑向另外一头,两人脱险之后,他看着掉落深谷地气之中的那些杂物,一脸肉痛的说道:“这里绝对是渡船的储物舱,里面肯定有不少好东西,这下全没了,你小子下手就不能轻点!”
宁白峰握着长刀,无奈的苦笑一声。“要不你来握着刀试试?”
宫权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扭头离开。
出了渡船,两人顺着石壁往上攀爬。
宁白峰以长刀做登山凿,哪怕身背一人,身形依旧宛若灵猴在陡峭山壁上不断跃动。
宫权则是摸出钓龙竿,将钩甩到上方的石壁上,然后整个人顺着鱼竿往上攀登,宛若被钓起的鱼。
十丈之外的空中,血衣女子飘身而上,形同鬼魅。
上到山顶悬崖,宫权直接躺在地上,浑身大汗淋漓。
宁白峰重重喘口气,环顾四周。
山巅上一如既往的残破不堪,甚至比另外一半的山峰都还不如,另一侧山头上好歹还有半座祖师堂,这边光秃秃一片,一眼望去,全是碎石。
挑了个适宜歇息的地方,宫权没怎么说话直接坐到地上开始打坐。
宁白峰将魏行卸下,放好之后,轻拍竹筒,聂红竹应声而出,去往旁边警戒,尤其是对于血衣女子,更是警惕。
同为灵体,聂红竹对于一身血腥气息的女子没有丝毫好感,甚至隐隐有着一丝忌惮。
再次确认没有异样之后,宁白峰提着刀,走向血衣女子。
有些问题总要解决。
血衣女子骤然而退,掠到数丈之外,与宁白峰拉开十余丈的距离。
宁白峰苦笑一声,抬起刀,仔细打量起来。
刀身狭长,靠近护手的部位上,刻着两个古字,宁白峰恰好认识。
蒲柳。
宁白峰看着血衣女子,微笑道:“蒲柳姑娘,咱们总不能一直这么耗下去,等到我的朋友醒过来,只要拿出封魂符,你照样是要被封回刀中。”
血衣女子依旧只是重复那句话,但语气却有了些灵动,“将刀...放下...”
宁白峰有些无奈,这就没法谈了。
骤然间,宁白峰身形突进,直冲血衣女子,手中血红长刀直劈过去。
血衣女子宛如风中柳絮,飘飞撤退。
宁白峰脚步烟雨行全力发动,拉出数道残影,长刀更是光芒闪烁,但却无法砍在女子身上,刀尖距离血衣女子始终相隔三尺。
数个起落之后,宁白峰身形骤停,猛一拍额头,暗骂自己愚蠢。
宁白峰不再追赶,转头跑回原地,坐在两人旁边一处巨石上,背后竹筒掠出两道光芒,绕着宁白峰盘旋飞掠,然后他对着聂红竹说道:“这个麻烦就交给你来,打死最好,打不死就拖着。”
聂红竹点点头,将赤霄召唤到身边,以身合剑后,配合着寸思向着血衣女子绞杀过去。
血衣女子虽然说话不顺溜,但速度绝对够快,立即一个转身,血色身影瞬间拉长成一把血刀状态,与两道飞剑凌空磕碰对战起来。
宁白峰坐在石头上,握着刀横在膝前,撑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刀剑对战。
一时间,山头上刀光剑芒闪烁不断。
某个瞬间,端坐的宁白峰骤然而动,身形拉成一条残影带,直劈与飞剑对战的血刀。
一击落空。
宁白峰倒退而回,再次坐在山头上,以手撑脸。
如此情景,数次上演。
许久之后,三道水泡破裂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人的苏醒。
宁白峰看着身前迷蒙光芒消失,吐出舌下暗淡无光的珠子,心想先前猜测的果然没错,辟瘴珠果然没法支撑三天。
苏醒之后的魏行立即翻身坐起,睁眼一扫四周,看见端坐一旁的少年,微微一愣,随即习惯性左手一震,然而预料之中的符盾却并没有出现,低头看着空荡荡的左肩,神情茫然。
宫权卸下背后的包裹,铺开在地上,将带着护腕的残臂抛过去,说道:“拿着吧,留个念想。”
魏行接过断臂,眼神复杂,随即就觉得有些不对,立即将断臂放下,伸手摸向左眼。
宫权看了一眼远处刀剑对拼的地方,然后将目光重新落在魏行身上,解释道:“你那只眼睛早已瞎了,这是追魂珠,你体内的乌骨追魂印已经被此物吸收,只要将此物炼化,不比你原来的眼睛差,甚至与那些眼中栖息精魅的灵目都有的一拼。”
魏行放下手,立即闭眼,沉心巡视气海。
宫权对着端坐石头上的白衣青年招招手,笑道:“过来分赃吧。”
宁白峰无奈的提着刀走了过来,围着那块黑衣包裹坐下。
三人各执一方。
等到魏行再次睁开眼后,宁白峰问道:“魏兄可还有封魂符?”
魏行点头道:“有。”
然后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摸出两张,递给了出去。
宁白峰也不客气,一张直接贴在手中长刀上,另一张抬手一扬,符燃烧,眨眼间便将远处飞掠的血刀笼罩,然后血刀立即就化成血衣女子,紧接着就被燃烧殆尽,血焰之中,女子声音断断续续,“将...刀...放......”
长刀上骤然血光大亮,一道虚影准备冲出来,却被贴
在上面的符死死镇压住。
宁白峰将刀插在身前地上,心中感叹,世间奇物,真是一物降一物。
地面的黑衣上摊放着几样东西,一枚头部破损的玉简,一只龙头拐杖,两个芥子袋,以及数张不知名符。
宫权笑道:“两名中三境练气士的身家全部在此,算得上是大丰收了。”
宁白峰扫了一眼,笑而不语。
魏行莫不做声,依旧在感受气海里的元气,是否有无受到侵染,对于眼前的这些宝物,并不太上心。
宫权手指这这些东西,一样样解释道:“首先,这里面最值钱的就是这支龙头拐杖,这东西的根脚来历先前已经讲过,就不多赘述,其次就是这枚甲符,虽然有些破损,只要不在乎头部的防护,一样是上等好东西,若是愿意花费大价钱去修复,价值比龙头拐杖更高。”
“其次就是这件黑衣,这东西是五蕴坞流霞坊出品的黎夜法袍,虽然是下等货色,若是卖出去,也能值个三五枚通宝钱,至于这些符,本是一套符阵,整体卖的话百十来颗折背钱,如今就剩这些,三十枚折背钱都够呛,魏小子,你们神机山研究符文阵法较多,掌掌眼,看看老夫是否有遗漏。”
魏行沉思被打断,点点头伸手捏起一张张符纸,细数一下,十一张,然后一张张看完,分成四摞,说道:“这里面法盾界壁符最多,合着有七张,两张破瘴符,一张桃花符,以及玄磁斩铁符。其中桃花符是惑心符的一种,迷人心智,玄磁斩铁符有镇压敌人兵器的效果,这些符放到神机山外的夷嘉江集的坊市上,七张法盾界壁符价值十枚折背钱,两张破瘴符两枚,桃花符价值七枚,最多不超过十枚,玄磁斩铁符十枚,总计二十九枚折背钱,宫前辈估算的一点不差。”
宫权伸手抚须,却发现下巴光溜溜,只得揉了揉,即掩饰尴尬,也颇为得意自己的眼光,毕竟钓鱼这么多年,可不是吃素的。
宁白峰听到介绍,联系起先前的战斗,老翁身上的界壁估计就是法盾界壁符,靠近之后有种昏昏欲睡感,想必就是桃花符,游方杖被镇压,估计就是玄磁斩铁符,至于破瘴符,不用猜也知道是干嘛的,这一套符阵里又有防护,有攻击,更有有偏门,还真是攻防兼备。
宫权捡起上面的两枚芥子袋,笑道:“其实这里面的最大头还是在这两只芥子袋上,但若是不知道开门之法,一切都是空谈,所以,这里面有什么谁都不知道,要不咱们赌一把,一只芥子袋配甲符算一样,另一只配黎夜法袍以及这些符又算一样,最后龙头拐杖单独算一样,咱们三人一人一份,随便挑,怎么样?”
说完不等其他两人回答,立即又赶紧说道:“我先来,我选法袍。”
宁白峰立即打断,指着身前的血色长刀,说道:“前辈还算漏了一样。”
宫权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哈哈一笑道:“确实是漏了,不过这把刀不算,这东西是你自己夺下来的,不算在这些战利品里。”
魏行更干脆,直接摇头道:“我就不要了,我晕倒在先,基本没出力,无功不受禄。”
似乎是为了说服两人,又接了一句,“二位愿意将我带上来,已经是救命的人情。”
宁白峰起先不了理解这句话,然后略一思索便想通其中关节。
山泽野修眼中,战斗结束,死去的队友才是最好的队友,晕倒的队友顺手来上一刀,神不知鬼不觉,事后利润分配时,少一个人,自己就多捞一份好处,何乐不为,这样的道理一样其实在那都适应,仙家子弟也一样,就看愿不愿意罢了。
宫权挠了挠头,一脸难为情的说道:“我出力也不大,拿一件法袍都算是厚脸皮了,更何况我已经想好了,打算用这枚芥子袋和符还宁小子的那笔灵石帐,更不能多要了。”
这下三人都沉默起来,如果这样的情景让那些的山泽野修看到,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世上分配宝物都嫌自己拿的太少,哪还有嫌太多的?
站在远处的聂红竹突然开口,“公子,高崖上有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 门房彩绘敕灵土
寂静的山巅,这句突然而来的话,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默。
宁白峰立即抬头,看见上方四周的高崖山壁后,想起一个很自贬身份的词汇。
坐井观天。
三人所处的这半座山峰,就像深井里的枯石,宁白峰几人,则是蹲在石头上的青蛙,上方的高崖,便是井口。
此时的井口边缘,靠近先前魏行兄弟搭建的锁链处,人影憧憧,然后沿着高崖,不断向外扩散开去,同时还有人顺着锁链,不断向下而来。
这样的情景,宁白峰又想到一个不好的词汇。
瓮中捉鳖。
宫权一脸沉重,“这下是真的给人包了饺子,时间不等人,行了,咱仨也别推来推去,按功劳分东西,公平公正,我除了法袍其他都不要,先前那人虽然被飞剑斩杀,魏小子你一尺砍掉那人头颅,不能算无功,选那破损甲符就好,反正我们拿着还要找人修复,你自己拿回去捣腾,修好了大赚是你的本事,觉得受之有愧就跟老夫一样,不要芥子袋就成,剩下的宁小子一并收了,没意见吧。”
魏行有些犹豫,又有些心动。
犹豫是因为并不觉得有多大功劳,拿甲符会烫手,心动是因为,此刻左臂已失,身上没有防护法器,若有甲符在身,必定能多一条保命手段,毕竟就算逃出这里,外面依旧是春秋天渊,危险重重。
帅甲符,确实是最好,也是最合适的选择。
宁白峰收回目光,摇头道:“非是我拖延时间,前辈这般分法有失公允,功劳有大小,代价有高低,你们二人,魏兄损失左臂,代价不可谓不小,我虽不知如何制作法器,但却明白损失一条手臂,对制作法器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再说回前辈,若我言语有冲撞,还请见谅,从五六岁的童子长成现在十四五岁少年,意味着前辈损失十来年的寿命,塌陷肉身只能换来普通人的一生,而凡人一生不过甲子之数,以前辈的状态,估计还没有甲子寿辰,这样的代价,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宁白峰拔出面前长刀,扔进黎夜法袍上,继续道:“反观我自己,不过是略伤肺腑,静养个一天两天就无碍,代价最轻,如何敢拿如此之多,更何况,这把刀,我不喜欢。”
一句不喜欢,便是对这柄邪兵的最大处置。
我不喜欢,那便不要。
宫权扫了一眼法袍上的东西,眉头微皱,然后目光从两名青年脸上划过,最后似笑非笑道:“心性不错,就是太婆婆妈妈了些,你俩想必都担心拿多了引起他人不快,分赃不匀,最后就会刀剑相向,所以宁愿自己少拿点,免得引起矛盾,是也不是?”
宁白峰与魏行,尽皆不言。
宫权眼中欣慰,但却嗤笑一声,毫不客气道:“简直愚蠢!你们这种行为若是放到真正的山泽野修之中,那就是懦弱的表现,分赃时靠的就是拳头,谁大谁有理,推来推去,保管你们最后死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宁白峰欲言又止。
宫权摇摇头,“不用如此,老夫寿命不多,拿着这些宝物又有何用,带进棺材里都是浪费,更何况你帮我钓起的这尾乌鳢,已经为宫家
下一个百年乃至数百年赚取了一份天大机缘,整个宫家都要承你的情,眼前这些,毛毛雨都算不上。”
魏行深吸一口气,伸手抓住玉简,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矫情,这枚甲符眼下正适合我,还请宁兄告知仙乡何处,神机山内堂弟子魏行,接下这份人情,他日有暇必定携大礼登门拜访!”
宫权再次抚须,又摸了个空,搓着下巴笑道:“神机山内堂弟子,祖师堂嫡传啊,来头真不小,不过相比人家鼎剑阁的身份,确实差了点,更何况,把你从渡船里背上来的,就是人家宁白峰,你小子登门的时候,礼一定要拿足了,否则就不是丢你的脸,丢的是鼎剑阁的脸。”
魏行诧异的看着宁白峰,鼎剑阁弟子,这身有点不得了啊。
回元山三峰一阁,能入鼎剑阁,这资质和身份,比万剑石林的剑林弟子也不逞多让,神机山内堂弟子身份确实差了很多。
宁白峰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心想牛皮是不是吹大了点。
宫权将衣服上的东西一样样捡好好,堆在宁白峰身前,然后将黎夜法袍穿在身上,抖了抖,法袍自行收缩,刚好合身。
仙家宝物,再次展现神奇之处。
魏行将玉简揣进怀里,对着宁白峰点头致谢。
宁白峰颇感无奈,也不再坚持,多推辞就是矫情,容易引来反感。
宝物虽然压手,但胜在实称,试问谁不爱。
将符收进芥子袋里,然后捏着那只龙头拐杖,心想自己还真是与这种蕴含气数的东西有缘,随即也收入芥子袋,与那枚玉玺放在一起,最后就是那把血刀,以及两枚芥子袋,这两样东西都放不进袖中芥子袋里,芥子袋不能叠加,血刀是异宝级,自然放不进奇珍级的芥子袋中,而宁白峰是真的不喜欢这把邪刀,血腥之意太重。
宫权看着宁白峰皱着眉头,指着芥子袋笑道:“这两样东西,放在咱们手里,就像是锁了门的金库,开不了门,守着金库也没用,所以,一些仙家集市的犄角旮旯里,有那些做开门生意的店铺,花费一笔神仙钱,开了封禁,里头有宝,大赚是你的运气,什么都没有,该你血亏,改天去赌赌运气也不错,而做这种灰色生意的,有个说法,叫做门房。”
说到这里,宫权转过头,问道:“魏小子,你们神机山也精通符阵法,你会不会门房这一手,让老夫开开眼。”
魏行摇摇头,“研究一下应该可以,但这需要元气外放,我实力不够。”
宫权一脸遗憾,连声可惜。
魏行目光落到那柄血刀上,忽然伸手入怀,摸出一大罐子泥土,在宁白峰和宫权的惊讶中,将那些泥土均匀涂抹到刀身上,一点点的捏成长匣状,然后再摸出一只琉璃玉瓶,将火红的水滴倒在泥巴上,转瞬之间,泥巴捏做的长匣上便燃起火焰,直至将每一寸烧尽,最后成为赤红色,仿佛长刀定制的刀鞘。
直至刀鞘成型之后,魏行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笑道:“这东西叫彩绘泥,山水神灵制作庙中法相时,都会用到这个,我们神机山弟子炼制组合型宝物时,都会拿此物来做泥范胎坯,小玩意,不算什么值钱货色,小时候我们拿来捏泥人。”
宁白峰握住刀柄,感觉上面还有些余温,将长刀拔出来,发现上面的符早已烧毁,但那名血衣女子却没有出现,不免有些惊愕。
杵在地上的刀鞘朴实无华,一丝坠饰的花纹都没有,甚至有些地方还有些指印,不算难看,但胜在凝实。
宫权摸着下巴,思虑片刻后,脸上露出了然之色,笑眯眯道:“彩绘泥,又称敕灵土,山水神明受到敕封之后,想要保住神灵不散,继而凝聚金身,就需要用这东西制作泥胎塑像,镇灵效果绝佳,既然你不愿意炼化这把刀,用此物做刀鞘,目前来讲,确实是上佳的选择,所以即便没有封魂符,只要刀在鞘中,便无大事。”
宁白峰重新将刀插回刀鞘,对着魏行拱手道谢。
然后从芥子袋里取出些布条,将刀和竹筒绑在一起,背在背上。
他已经想好了,等出去之后,找个仙家铺子,将刀卖了。
事情处理完,三人再次仰头看向高处的山崖。
逍遥谷来的人并不算多,根本不可能将整个巨大的地渊围起来,只能每隔百丈便留下一两人看守,所以从下面看起来山崖上人很多,实际上却寥寥数十人而已。
而三人现在所选的地方,既然适合休息,自然也适合隐蔽,不然那名空中踩着一只巨大玉碟的人影,不会看不到先前他们的动作,更不可能不下来查看。
宫权眼神微眯,叹道:“这下麻烦了,我们想要上去,势必会攀爬山壁,这无异于墙壁上的污点,显眼至极,到时候山崖上一堵,地仙再凌空而来,我们就是最好的活靶子,逃都没法逃。”
此时,另外半边山峰上,那条最先搭建的锁链,已经成为逍遥谷之人下地渊的最好路径,不断有人顺着锁链滑下来。
空中那名踩着玉碟的地仙纹丝不动,形成一种巨大的威慑,只要有人敢冒头,必定会引来雷霆一击。
宁白峰皱着眉头,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魏行转头看了一遍四周,沉思片刻后,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声东击西。”
宫权回头,问道:“怎么个声东击西法。”
魏行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一脸郑重的看着宁白峰,说道:“这就要看宁兄愿不愿意。”
宁白峰愣了愣,“什么意思?”
魏行表情古怪的笑了一下,说道:“说实话,我弟弟被人杀了,我心里痛的让我有些控制不住的想发狂,若非我还有些理智,早就打算拿着你背上那把刀大杀四方,给我弟弟陪葬,但我神机山墨攻弟子并非玄机阁的游侠,理智上不允许我做出这等血腥之事,但我唯一的亲人死了,总得报仇雪恨,虽然杀了那玉甲男子,但既然对方宗门堵上来了,我总不能束手待毙,所以我打算做点什么,用宫前辈的话来说,就是玩一把大的!”
宁白峰默然,他失去过亲人,知道那种令人窒息般的痛苦。
然而一听说玩大的,宫权如同老小孩一样,立即兴致勃勃,“怎么个玩法?”
魏行抓着腰间芥子袋,看着山崖上的那些人,表情有些狰狞起来,吐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要把这处地渊炸成废墟!”
第一百八十章 熄灯解围炸地渊
宁白峰愕然不语。
宫权转头看向四周高崖,搓着下巴,喃喃道:“确实是不小,魏小子,不是老夫看不起你,想要将这里弄成废墟,元婴地仙还差不多,你这下三境的实力......”
魏行从芥子袋里抓出一只通体漆黑,手臂长碗口粗的六棱柱,柱体共分九节,每一节上都刻画着极为精美的景色符文,闪烁着淡淡微光,然后他将此物递给宁白峰,说道:“麻烦宁兄抓着两头,左右旋拧一下。”
宁白峰虽有疑惑,却还是依言而行,两手抓住棱柱两头,稍稍用力旋拧之下,只听见两道清脆的咔嚓声,然后整只棱柱中间七层的六个面全部拱起,然后绕着棱柱交错旋转,在机簧咔嚓声中,形成走马灯一样的物体,内里红光闪烁。
走马灯完全成型之后,一股莫名的压力骤然传来,宁白峰心脏一紧,如临大敌。
宫权看见此物之后,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倒退三步,惊疑道:“熄灯?”
魏行点点头,“熄灯!”
宁白峰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看到宫权的表现,知道这东西必定不简单。
宫权凝重道:“你想好了?稍有不慎,我们也会死在这里!”
魏行转头看着宁白峰,“所以才需要宁兄的帮忙。”
宁白峰捏着手中这只走马灯,眉头紧皱。
宫权看出宁白峰的疑惑,略微组织一下语言思维,反问道:“宁小子, 知不知道人死如灯灭这句话?”
宁白峰点点头。
宫权解释道:“人死如灯灭,反之亦然,灯熄人会死,这东西的名字就叫熄灯,威力堪比天仙一击,曾经天墟江边下游有一座艳雪山,山上坐落着一家飘雪宫的宗门,因门中弟子外出游历惹上不该惹的人,被人寻仇找上门,就是用这东西,做出过一灯灭一宗门的恐怖壮举,当时老夫不过下三境,在艳雪山外的江中孤舟垂钓,那恐怖的爆炸之后,整个艳雪山直接湮灭,就连我在数十里外的天墟江都险些断流,事后等我赶过去,地上只有一座天坑,仿佛此地从来不曾有过什么艳雪山以及飘雪宫。”
宁白峰瞬间头皮发麻,差点就想把手里的走马灯仍出去,但却强行忍了下来,就怕一动,走马灯里闪烁的红光熄灭,那可就玩大发了。
魏行平静的说道:“宁兄不必紧张,熄灯不会随便那么容易熄灭,找不对使用方法,你就是放在地上猛砸,一样都不会有事。”
尽管得到这样的解释,宁白峰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宁白峰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想怎么做。”
魏行指了指宁白峰身后的白衣女子,说道:“恐怕需要宁兄做出一些牺牲。”
宁白峰转头看着聂红竹,又看看手里的熄灯,若有所思,然后摇头道:“不行。”
魏行惊讶道:“宁兄不问牺牲什么,就拒绝的如此干脆?”
宁白峰淡然道:“因为牺牲这个词本身就代表着放弃,而放弃就是代价,试问魏兄会以牺牲自己的身边人为代价,来换取自己的逃生之机么?”
一直以来,宁白峰从未把聂红竹当物品看待,不然也不会曾经还在离洲渡船上的时候,对着一名画中仙发压岁钱,后来的相处之中
,尽管聂红竹逐渐将自己放在侍女的位置上,但宁白峰依旧将其当做朋友,甚至慢慢视为亲人。
魏行无言以对。
宫权眼见两人陷入尴尬,解围道:“魏小子,说说看你的想法,或许我们可以找到一些其他的解决方案。”
魏行深深的看了一眼宁白峰,点头道:“将熄灯埋入山底下的地气之中,然后再将一些掌中雷用在另外一侧的山壁上,用来吸引逍遥谷弟子以及那位地仙的注意力,我们则趁此机会从另外一侧山壁攀爬,接着再在山壁上挖出坑洞躲避其中,最后再引爆埋在地渊深处的熄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这里面的难点就在于使用掌心雷以及引爆熄灯,熄灯爆炸之后,若是剑灵逃离速度不够快,只能是陪葬。如果那地仙在使用掌中雷的时候就抓住剑灵,那就需要宁兄炼化长刀,控制刀魂去引爆熄灯。”
宁白峰明白,刚刚魏行为何会问愿不愿意,原因就在于愿不愿意牺牲这些宝物。
宫权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地渊上空,那道踩着玉碟的身影骤然下落。
聂红竹突然开口道:“公子,或许可以一试。”
宁白峰豁然转头。
聂红竹淡淡一笑,一抬手,一道赤红剑芒掠出青竹筒。
半边破旧的祖师堂前。
一男一女恭敬的看着踩着玉碟飞身下来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羡慕,齐声道:“恭迎掌律师伯。”
脚踩玉碟之人须发皆白,仙风道骨,手持拂尘,但却并未身穿道袍,一身天蓝色华贵绣花长袍,存托的更显神仙中人。
老者淡然点头,“可有收获?栾栋又在何处?”
女子立即踏前一步,恭敬的抬手献出一只有些残破玉如意,低声道:“回禀师伯,这半座山头上洞府不多,大部分区域被地气笼罩,只要等到地气下降,想必收获更大,至于栾栋师伯,下来之后便不知所踪。”
同样恭敬站在一旁的男子听到最后一句话,眉头微皱,冷冷的瞥了一眼女子,心头暗骂贱人,白眼狼,竟敢如此坑害本脉长辈!他立即插口道:“师伯,山头洞府有些已经被那先下来的野修捷足先登过,栾栋师伯想必已经在追杀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修。”
老者并未落地,踩着玉碟离地三尺悬浮,居高临下的看着一男一女,扫了一眼男子之后,接过那枚有些残破的玉如意,掂量一番之后,手中元气一动,玉如意顿时光芒绚烂,浮现出一团莲花虚影,熠熠生辉。
异象一出,老者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抚须笑道:“好东西,红凝的功劳不小,老夫记下了。”
元气收敛,玉如意上的异象消失,然后被老者收进大袖之中。
女子立即满脸欣喜,恭敬答谢行礼。
老者笑意满满,但是看到女子俯身行礼间,一身红衣下凹凸有致的身段,以及俯身后胸前的鼓胀处,尤其是领口间露出的那抹深壑,笑意更甚。
站在一侧的男子,敏锐的抓住了老者眼里那抹异样神色,暗自冷笑,露霞一脉果然都是男盗女娼的货色。
逍遥谷既然名为逍遥,内里什么样
他再清楚不过,但淤泥之中,总还有那么一块干净之地,人丁稀少的翠微一脉从来都看不起露霞一脉,奈何对方人多,只能被压制,等到他日栾栋师伯破境,必定要将这些毒瘤逐出逍遥谷。
老者贵为金丹地仙,对身边事物观察细致入微,眼角余光看到了男子的那抹不屑,眼神微冷,神情愈发和蔼,“司徒师侄,你就没有丝毫收获?还是说你打算中饱私囊?”
男子立即脸色一变。
此次逍遥谷攻略天渊,精英尽出,所得之物一律上交宗门,事后论功行赏,但若是谁敢私藏宝物,处死都是轻的,必定抽魂取魄点水灯。这样的严惩之下,他又如何敢中饱私囊,他确实是获得了不少东西,尤其是一本鎏金笺书,更是远古仙家秘笈,但这些东西他是打算交给本脉的栾栋师伯,怎能落到露霞一脉的手里。
老者笑意渐浓,“难道被老夫说中了?”
男子咬咬牙,抬头看着老者,张嘴准备说话。
“司徒松私吞宝物,罪不可赦!”老者一声冷喝,手中拂尘骤然一挥。
男子只觉清风拂面,然后左侧脸庞便失去知觉,甚至眼睛都看不见,唯独右眼中依旧能看到老者脸上的冷笑,他想说话,但却说不出来。
女子只觉炽热的液体洒满头脸,并且带有浓重的血腥味,转头一看,差点晕厥过去。
站在旁边的男子,头颅如同被铁刷子刮过,缺失半边,颅腔血肉大脑清晰可见,异常可怖。
随着男子尸体的跌倒,老者来到女子身边,拂尘上的毛须拉长,将女子身上血污梳理赶紧,,轻声安慰道:“不怕不怕,死有余辜人......”
话未说完,老者骤然与女子互换位置。
一道赤芒疾速掠过,女子头颅太阳穴被洞穿,一脸茫然。
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就此香消玉殒。
大道才刚刚开始,便已走上绝路。
老者立即转头望去,只见赤芒掠到百丈之外,光辉一闪,一名白衣女子御剑而停。
老者先是愤怒,紧接着就是诧异,最后满脸惊喜,将女子尸体扔到地上,驾驭玉碟直追过去。
片刻间这处地渊边两道身影追逐不停,女子不时扔出一些蜡丸,将老者炸的灰头土脸,山壁上那道连接锁链更是被炸断,断绝逍遥谷弟子下来的途经。
一时间,山谷里轰鸣声不断。
所有还活着的逍遥谷弟子,看着宗门长辈大显神威,擒拿贼子。
直至那道白衣女子不敌,被长辈一击打进地气之中。
老者一脸懊恼的返回山巅,身上衣袍脏污不堪,头上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发髻都有些崩散,哪里还有什么老神仙的样子。
然而看到地上女子尸体,更是火冒三丈。
竟敢如此坏我好事,地气一散,必饶不了你!
地虫谷里,风高日丽。
骤然间,一道震天动地的声音从地底响起,紧接着便是巨大的地气喷涌而出,这一次上空的天然禁制再也拦不住,任由地气将禁制撞毁,冲上云霄。
数百里内清晰可见。
第一百八十一章 蜻蜓作别刀锋山
数日之后,远离地虫谷的一座山崖上。
身背赤色长刀的白衣青年,左臂齐肩而断的黑白服男子,一身黑袍腰挂秀珍鱼篓的少年。
三人相对而立。
宫权看着白衣青年,问道:“你真不再想想?这次熄灯爆炸,咱们手段尽出,这才不至于被活埋,最终死里逃生,继续深入天渊,极有可能会把命丢在这里,我看你还是随我们一起出去,天渊外哪里都能历练,实在觉得无聊,跟我走一趟天墟江龙门,咱们泛舟江上,饮酒钓鱼,岂不快哉?”
数日前的那场爆炸,方圆数百里都能看到,按计划行事的三人,只要是能用得上的宝物,全都用了出去,宁白峰转手得到的那些符,除了还有桃花符和玄磁斩铁符,其他用了一干二净,宫权芥子袋里的棺材本同样也掏出不少,最后硬是靠着魏行携带的一辆宝符车才堪堪抵过那场灾难。
宁白峰摇摇头,“前辈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与人有约在先,需要去前方与人汇合。”
宫权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与之相约之人是谁,但凭其鼎剑阁弟子身份,想必是宗门长辈在前方等待门中弟子集合,这种他人门内事物,他没理由阻拦,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互相有约一下,等你天渊历练结束,来清都游玩一番,就当是给我送行。”
宁白峰笑道:“天墟江龙门我是要去一趟,到时候一定会叨扰前辈一番。”
宫权拍拍白衣青年肩膀,如长辈安慰晚辈,说道:“那你可要快一点,可别拖个十年八年的,要是来晚了,估计到时候就是我躺在土里,你站在外边。”
宁白峰顿时哭笑不得。
魏行从怀里摸出一物,一节筷子长短拇指粗细连接着竹根的短竹,竹节上站着几支无叶竹枝,每一只竹节的顶端,一枚巴掌大小的竹制蜻蜓,仅以尖利嘴部悬停在竹枝上,随着断臂男子的抖动,竹蜻蜓轻轻摇晃,展翅欲飞,断臂男子将这东西递到宁白峰面前,说道:“临别之际,送你一枚讯音蜻蜓,这是我曾经闲暇无事是所做,可以用来洲内传讯,短竹中间的空心也可以用来收停信剑信钗,同样也是放神仙钱的地方,个人觉得还有些意思,宁兄若是要找我,可以用此物传讯。”
宁白峰看上第一眼就觉的此物很讨喜,接过此物,轻轻摇晃间,七只竹蜻蜓悬停在纤细的竹枝上,颤颤巍巍。
宫权搓着下巴,笑道:“那咱们就此作别,改日再会。”
三人各自拱手,互相道别。
宁白峰前往风啸峡,另外两人携手离开天渊。
地虫谷之后的路程,险地虽然是一处接着一处,但只要不像地虫谷里的地渊一样主动去招惹,想要避开闷头赶路,其实也不算麻烦。
按照濮瑾赠送的行径手札上的路程走,地虫谷之后的一处必经险地是一片流沙地,荒凉如沙漠一般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一股巨大的吸力,形成流沙坑,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陷入其中,这些还是其次,最麻烦的就是突然而来的沙暴,被卷进去就是形销骨立。
宁白峰就曾远远看到过数名同样在赶路之人,卷入沙
暴之中,眨眼间就被风沙搅的血肉分离。
然而这些对宁白峰来说,威胁并不大,烟雨行身法在这种事,才真正展现其威力,旁人横穿流沙地我不是小心翼翼,就怕一头撞进危险之中,而宁白峰只在第一次试探出流沙坑以及见到那次沙暴之后,心中便有了底数,全力展开烟雨行身法,拉出一道道残影,在流沙地里急速穿行。
流沙地虽然很危险,但同样也蕴含宝物,行径手札上从其他宗门有过记录,流沙地里有种金沙,经常会伴随着沙暴或是流沙坑出现,这种五行之金,是炼宝练器的上佳材料,所以来这里的人不少。
那些在流沙地里辛苦爬沙子的修行之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道人影从眼前飞掠过去,眨眼间便消失在沙丘背面。
横穿流沙地之后,宁白峰并没有立即赶路,而是找了一处陡峭的高崖,挖洞休息。
地虫谷里的惊心动魄,流沙地里的马不停蹄,让他感到些许疲惫,急需好好休整一番,顺便再仔细翻看一下行径手札,确认路线是否有误。
只因下一处险地名为刀锋山,是一处比经历的地虫谷还要凶险的地方,只因刀锋山里刀罡纵横,极其适合刀修在此修行悟刀。
春秋天渊的形成,就是因为刀剑之争,所以在某些真正的刀修眼里,最大的敌人,便是世间剑修,毕竟这涉及到了刀修一脉的大道,所以若是一名剑修路过刀锋山,遇到哪些在此悟刀,并且还蛮不讲理之人,一场厮杀是免不了的。
宁白峰虽然不怕打架,但刀锋山如此之大,总不能横穿过去,就一路打过去吧,遇到一些不算刀修的刀客,宁白峰自认无所畏惧,但要是真碰上地仙刀修,到时候跑都跑不赢,一刀就被砍掉头颅。
所以宁白峰在踏进刀锋山的时候,扭头瞥了一眼背上的长刀,喃喃道:“虽然不喜欢你,但是这一次,只能拿你冒充一下门面。”
还未来到刀锋山之前,宁白峰就从行径手札上初步了解了一些刀锋山,但是真正看到连绵不绝的刀锋山之后,依旧是叹为观止。
整座刀锋山并不是只有一座山,而是无数座山峰连接在一起,一块块巨石如长刀一般伸出山体,行走在山体的峡谷里,上方犹如伸出无数枝丫遮天蔽日,山体上参差错落的石刀,让人宛如置身刀山。
一踏进刀锋山,宁白峰就能感觉到一股不一样的凛冽气息缠绕在身周,甚至体内剑液都有些排斥,反倒是备上那把长刀,白衣青年哪怕是没有握在手里,依旧能感觉的出来长刀的如鱼得水。
呼啸而来的风中,不时含有风刀刃袭来,被宁白峰一一躲过,有些躲不过的,便被一拳打散,又或者是被游方杖打碎。
宁白峰在峡谷间赶路时,不时看到一些人影在那些刀石上或坐或站,甚至有些站在上面,一招招的在演练刀法,同样,行走在下方的白衣青年,也同样能感受到不时有些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更应该说是落到背上的赤色长刀之上。
背着长刀的宁白峰,就如同拿了一枚护身符,行走在刀锋山里,丝毫没有受到阻碍,直至一场厮杀,堵住了前方行走的山谷,才不得不停下脚步,掠到一处伸出山体的刀石上,观看情况。
交战的双方修为都不高,下三境,但看其交手方式,都不是庸手。
一方是身穿紫色貂裘,腰间束着一条镶嵌七颗宝石的十七八岁少年,手中一把朴刀闪着幽蓝色光芒,刀柄镶金带玉,极为华美。
另一方是一对中年男女,明显是一对道侣,男子用枪,手中枪出如龙,但依旧抵挡不住紫裘少年水中朴刀的攻击,节节败退。
最引人注目的并非两人险象环生的交战,而是另一边的女子。
女子手中没有武器,但是十指上却有着十枚指环,散发着银色亮光,熠熠生辉,一双素白手掌不断挥动,十指弹动如拨琴弦。
双方交战的峡谷半空,一个身穿世俗戏班子里武旦装束的身影不断凌空飞动,手中一杆花枪,舞动的枪花不断。
一轮残月般的无柄弯刀,不断飞掠旋转,凶猛的斩击在武旦身上,将其斩的立足不稳,然而随着女子手指的弹动,那道武旦身形同样也在做着反击。
无柄弯刀一个旋击,将武旦背后的一只靠旗斩断,一条肩膀被卸下,却无丝毫血迹流出。
宁白峰站的不算远,因此看的很清楚,那个武旦并非什么活人,而是一具傀儡,一具被女子操控的傀儡。
换句话来说,女子是名傀儡师。
双方的交战并没有因为傀儡断落一臂而结束,少年手里的华贵朴刀依旧攻势凶猛,空中无柄弯刀,想必是他的身外飞刀,打的傀儡左支右拙。
剑修有飞剑,刀修亦不逞多让。
宁白峰看着那把旋转翻飞的身外飞刀,其实很想近距离观看一下,哪怕是切磋一番也可以。
毕竟与剑修的攻击不同,飞剑攻击讲究迅捷,直来直去一击致命,而少年驾驭的飞刀则是不点旋转飞掠,无柄弯刀旋转的如同圆环,然后划着弯曲弧线斩击,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宁白峰看了片刻,知道中年道侣落败是迟早之事,便不再多关注,反倒是那些伸出山体的刀石上,同样站着不少看戏之人。
仔细打量一遍之后,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全是刀兵在身,随即宁白峰就明白下面那一男一女为何会被那持刀少年打。
原因无他,刀修排外罢了。
宁白峰不经感叹,若非背上背的是长刀,要是剑这会儿早该被拦下来了。
下方的战斗很快出现定局。
女子控制的傀儡背上靠旗全部被斩断,头颅更是被搅碎。
男子手中长枪被斩断,脸色血红。
最后夫妻两人狠话都没丢一句,被少年逼迫的将断掉的长枪留下,才放其离去。
宁白峰看完热闹,也不多留,尽量避开那些刀修悟刀之地,早早离开刀锋山。
又经过半月的跋涉,宁白峰终于赶到自己的目的地。
尽管天渊深处的刀罡剑意,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减弱,但夜晚依旧让人感觉刺骨冰寒。
尤其是数里外那道峡谷里吹来的风,蕴含的刀罡剑意更是如刀劈剑削一般,令人难以承受。
宁白峰看着前方那条巨大的峡谷,重重呼出一口气。
风啸峡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