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不怂正面杠
林明瑞一下子抬起了头。
迟东旭的态度平静而从容，一边说着，人已经走了出去，好像只是在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完全没有刻意针对谁的意思，可是，他就是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
王程大业也愣了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林明瑞，迅速把门关好，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无声的握拳耶了一声，表达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社会我迟哥！不怂正面杠！
他早就觉得不爽了，凭什么啊，凭什么二队的人可以随便进一队的大门？他们要是正开着案情讨论会呢？就算是内部人士，也应该避避嫌的吧？
此时办公室里只余了唐朝和阮西霖、林明瑞三个人。
阮西霖低头喝着热可可，没说话，林明瑞皱眉道：“迟东旭这是什么意思？敲打我？以前林霈在的时候，我还从来没敲过门呢！结果现在……”他一下子咽住，没再往下说。
阮西霖静了一秒，弯起嘴角，顺着他的话道：“以前师父在的时候，我们两队就好像一家人一样，你过来有时候看到谁忙着，还会搭把手。”她静静的打量他的神情：“我还记得，你以前叫我师父，都是叫哥，人家都以为你们是亲兄弟呢！”
“是啊！”林明瑞也有些唏嘘：“真的是世事无常，当警察有时候就是这么操.蛋！”
唐朝咳了一声，慢条斯理的道：“小林啊，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其实既然分了两队，那就应该分清楚，你说进来就进来，也的确不大像话，案子的事情无小事，真赶上了，瓜田李下的说不清楚……”
唐朝是个老刑警，今年已经四十多了，从阮西霖来局里时，他就一直是这副混吃等死的样子，不管别人忙成啥样，他永远悠哉游哉，到点吃饭，到点下班，偶尔还倚老卖老，说说“我当年”的故事，阮西霖一直很烦他。
但今天这些话，她觉得顺耳。
她含笑道：“明瑞哥，你也别想太多，封了又怎么样，也不过就是敲下门的事儿。”
“你说的对，”林明瑞道：“我就不信敲门他还能不让我进？初来乍到的，还非得整这么一出，也就仗着我不是那爱计较的人！”
阮西霖无声的压了压眉。
林明瑞一直陪着她吃完了才走，他前脚出门，唐朝就站起来，笑眯眯的洗干净杯子，去窗边煮黑茶，一边就道：“这一个领导啊，就是一个作风，孟队人仗义，大大咧咧的，跟谁关系都好，但有时候啊，该讲规矩的时候，就不能谈义气，这不是一道门的事儿，这中间事儿可多了……”
阮西霖看着他的背影。
孟林霈出事之后，其实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知人知面不知心，当时到底有多少人，能无遮无拦的进一队的办公室，孟林霈的事情中，又到底是谁下了黑手？
但想归想，她听不得有人说孟林霈不好。她冷冷的道：“唐哥，你既然知道这么多，当时为什么不跟我师父说？现在人都没了，说这种事后诸葛亮的话，有意思么？”
话说的很不客气。唐朝没说话，也没回头，一直背着手，面冲着窗子。
一直到玻璃壶里茶烧滚了，他才慢悠悠的道：“有些事，没发生之前，谁知道能这么严重呢？迟来的正义，到底还是不是正义？”
他摇了摇头，拎着壶过来，给她杯子里倒了些：“小阮啊，喝口茶，这世上的事，有时候越急越想不明白，你得静下心来，慢慢琢磨。”
阮西霖盯着那茶沫，默然良久：“谢谢唐哥。”她双手捧过杯子，忽然道：“你觉得林明瑞这个人怎么样？”
唐朝已经回到座位，慢悠悠的喝茶，半天才道：“要看清人啊，本来就是个难事，平时好好好是是是，同情心一大片的，未必是好人。好人坏人啊，得看事摊到他头上怎么着，有的人一句话就能试出来，有的人得碰上大事才能看出来。”
阮西霖有点烦躁。
她想她真是傻了，居然问唐朝，他永远大道理一大堆，从来不牵扯实际问题。
可是再一琢磨，她又有点出神，林明瑞这个人热心爽朗，其实封权限这个问题，他自己也知道是正确的，忽略掉他自找台阶的那些话，其实他并没打算跟谁计较。从这一点上说，他还是一个有是非观的好人？
阮西霖长吸了一口气。
她在微信跟姚小暖聊了几句，有点坐不住，看了一眼慢悠悠喝茶看报的唐朝，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才刚走到门边，就听到有人敲门，阮西霖打开门，姚小暖笑嘻嘻的扑进来：“小刀！”她把拿在手里的小篓子端过来，跳了个舞步：“当当当当～～新鲜的牛奶枣！”
阮西霖就拿了一个，姚小暖溜达了两步，看到唐朝，就道：“唐哥，来，尝一个！”她扔了一个给他，唐朝笑着接住：“谢谢了。”
姚小暖一转回来，才有点奇怪：“哎，你要出门？你不是说……那谁没给你安排活儿吗？我怕你闷，特意来陪你聊天的！”
阮西霖倚在门边的桌子上，吃着那个枣：“是啊，但是我想起来有件事情要做。”
姚小暖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凑过来：“前男友当领导还干什么活儿啊！怼他！”
前三个字含糊而过，根本听不清，阮西霖也含糊的道：“前男友么，有机会当然可以落个井下个石，但鄙人是光荣的人民警察！不管什么东西当领导，都不能消极怠工，不然对不起我自己，也对不起我师父。”
她一边说一边把枣核扔了，漱了漱口，涂了点润唇膏，手一抬给了姚小暖一个飞吻：“暖暖仙女拜拜～”
姚小暖撅着小嘴回应：“么么么啊！”
阮西霖笑着拉开门走了，姚小暖无聊的坐到唐朝桌前：“哎，唐哥，上次你讲的那个案子，后来怎么样了？”
唐朝笑呵呵的道：“后来啊……”
阮西霖开车去了幼儿园小吃街，那个甜品店里，陈靖仍旧坐在桌边看报，她下车的时候，他似乎是抬头看了一眼，她进门之后，他冲她彬彬有礼的点了点头。
几乎是立刻的，阮西霖就觉得不对劲儿。
她是做危机谈判的，上班从来不穿警服，按理说不会暴露，但他的样子，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阮西霖不慌不忙的在陈靖面前坐下，含笑打了个招呼：“早啊，陈老板。”
陈靖客气的道：“早。”
阮西霖微笑寒暄了几句，然后慢悠悠的道：“陈老板，其实有件事情，我还是想坦然的告诉你，我是警察，我找你，是想了解点情况。”
陈靖的眉头几不可察的跳了一下，然后他道：“原来是警察。”他抬头看着她：“找我了解什么？”
他眼中隐约有些自得，阮西霖迅速做出了惊讶的表情：“你为什么不觉得意外？你早知道了？”
“当然，”陈靖很笃定的道：“很简单，一个养猫的人，朋友圈是不可能不发猫的，尤其你表现的很喜欢猫，那又怎么能不发猫呢？所以我就知道你目的不单纯。”
我还不能分个组了？就不能借猫撩个汉了？阮西霖表面微讶道：“陈老板真是聪明。”
他嘴角勾了一下，“过奖了。”
她话锋一转：“所以，陈老板肯定也能猜到，我找你是做什么了？”
陈靖笑容一收，偏开了头：“我不知道，我如果知道，那天就告诉你了。”
交谈时头偏向相反的方向，这是很明显的拒绝。阮西霖定了定神，瞬间切换进了谈判专家的感觉里。她双眼坦诚的看着他：“不，你知道。”
第017章 这就是差别
一边说着，她轻轻抬手，虚按在旁边的玻璃上，陈靖不由自主的侧了一下头，她肌理莹白，手指细长，映着阳光，看上去几乎是半透明的，漂亮极了。
但陈靖的眼神落点，很快就往外投了过去。
阮西霖与他一起，看向窗外，轻缓的道：“这扇窗子，好比一本书，书里的情节看起来很寻常，其实仔细琢磨，都很有意思。”
陈靖的眼神明显有些波动，看了她一眼。
她慢慢的续道：“比如，溺爱孩子的家长，不负责任的父母，还有……貌合神离的夫妻。”
陈靖眯起了眼晴，她始终不紧不慢：“你看着这些，慢慢的琢磨背后的故事，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点点小细节，对你来说，都有它的意义。”
她把目光转回他脸上：“但归根结底，你只是一个看书的人，所以你只旁观，不参与。”
他看着她，慢慢的直起腰来，向后倚在了靠背上，抱臂看着她，目光微冷。
这个动作的潜台词是“说中了又怎么样？我是有原则的人，你休想说服我。”
这个时候，不宜强攻，应该适当的转移注意力。阮西霖站起来，走到柜台要了一杯黑糖撞奶，然后又道：“你们老板喜欢喝什么，也来一杯，我请。”
陈靖挑了挑眉。
隔了一会儿，小妹把咖啡端了过来，阮西霖含笑推过去，然后插上吸管喝她的黑糖撞奶，浓郁的咖啡香飘在空中，陈靖喉结滚了滚，道：“谢谢。”一边就端起来，小小的喝了一口。
阮西霖笑了笑，闲聊一样：“陈靖，你知道穿越么？”
陈靖眯了眯眼，看着她：“当然知道。”
阮西霖笑道：“我昨天看了一本穿越小说，有人穿到了一本书里，成了一个路人甲，然后她借先知上位，拐走了有钱又英俊的男配，害得男主女主反目成仇，真的特别狗血……”
她慢悠悠的讲完，陈靖淡淡的道：“真正的书里，她只是一个外来者，不应该出现。“
“当然啊，所以这种方式是错的。”阮西霖认真的赞同，然后话锋一转：“但是陈靖，小说总有高.潮的，现在，我，书里的一个人，过来找你，想让你给我讲讲书里的故事，这就是高.潮……而之后的事情，仍旧由我，故事中的人去完成，你仍旧可以坐在这儿，沐浴着午后的阳光，慢慢的观赏事情的进展。”
阳光下，她笑容明朗：“看书的时候，你没有遗憾吗？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你要不要抓住？”
他轻轻的揉着眉心。
她镇定的等着，足足过了几分钟，他才道：“上个月，我看到那个男人，拉着那个小男孩的妈妈，上了一辆面包车。”
半小时之后，阮西霖从店里出来，她发动车子调头，一边给王程大业打了个电话。
赶过去的时候，两人在工行对面的椅子上坐着，迟东旭正咬着烟蒂，浓长的眉微拧着，单手拨着手机。
他没穿警服，普通的黑色上衣，高大俊朗，沉稳冷峻，即便舒开长腿坐在那儿，都丝毫不显得懒散，反倒有一种生人勿近的硬汉气势。
阮西霖远远看着，一边慢慢把车停在了路边车位上，走了过去，迟东旭一偏头看到她，立刻把烟拿下来，迅速无比的扔到了椅子下头，脚还轻轻往里一踢，然后欲盖弥障的站起来，一脸平静的迎上两步：“你来了。”
一系列动作无比的自然而然，不假思索，好像已经做过无数次。连王程大业都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
阮西霖脚步顿了一下，简直无语！
你能不能别整这种解释显得我自己想太多不解释又憋屈的不得了的小动作？这算什么？意气风发的公子哥儿，茁壮成长为了一只心机狗？
可是又不由得恍惚，想起当年那个嚣张锋锐的青年，他在楼下等她，每次一看到他，总是立刻把手背在身后，一边嘻皮笑脸胡说八道，一边准确无误的把烟头弹进几米外的垃圾桶里，以为她真的不知道吗？这么大一只，电线杆子一样杵在楼下，谁会看不到？
迟东旭问她：“有收获？是陈靖说了什么吗？”
阮西霖定了定神。她本来正要说的，但是他一下子就猜中了，她顿时就不想说了，冷冷的问王程大业：“你们有什么收获？”
“有有有！”王程大业有点兴奋，也没在意两人之间的刀光剑影，就道：“小刀姐，你猜怎么着，磊落他们去找魏良的同事，查到一件事儿，前段时间，魏良花钱忽然有些大手大脚，你看那个时候孩子丢了，老婆又病了，可是魏良那个时候忽然去买了一部手机，某果最新款，这不是有点奇怪么？这又不是必需品？再说哪有这心情呢是不？”
他诡笑着看她：“小刀姐，头儿知道了这个事，你猜他怎么处理？”
一听这声头儿，阮西霖就有点不爽。心机狗就是心机狗，才一上午不见就暗搓搓把小弟给收了。阮西霖想了想：“查银行帐户？”
“哈哈哈！”王程大业迷弟脸道：“头儿问我，我也是这么回答的，这就是差别啊！”
阮西霖：“……”
她瞪了他一眼：“赶紧说！”
王程大业道：“头儿直接带着我去了手机店，查收银流水，查出来当时他是现金支付！这年头，买两毛钱的菜都恨不得手机扫码了，一万多块钱，现金支付，是不是很少见？是不是很古怪？”
他显然在学迟东旭，一脸严肃的说完，才笑道，“然后我们刚才才去了银行，结果你猜怎么着，从魏宇鹏失踪那个月开始，他几个月都没提过钱！包括幼儿园赔款都存进去没动过！他一个小文员，一个月到手一千六七，一直过的很拮据，之前月光族，忽然不提钱，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嗯，”阮西霖点了点头：“所以呢？现在要去哪？”
王程大业道：“我们正要……”
迟东旭打断他道：“你有什么新情况？”
阮西霖别开脸不看他：“陈靖说，他在上个月底，25号那天，看到魏良拉着高小琪上了一辆银色的面包车，旧车，没注意牌照，但是当时魏良戴着墨镜口罩，而且左顾右盼的，有点奇怪，所以他记的特别清楚。”
迟东旭沉吟的道：“魏良报案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据他说高小琪失踪日期是10月30号。”
“是的，”阮西霖道：“但是陈靖说，他们店里每个月24号盘帐，所以他很清楚的记得是25号那天。而且陈靖说，之后他有留意过，没再发现高小琪来接孩子，当然，不排除有漏看。”
迟东旭皱眉思索。
第018章 偏偏是他
“不，不对，”迟东旭道：“你忘了我们看过分局的资料？高小琪失踪确实是30号，那天路口的监控中，她还出现过。”
“对啊！”阮西霖想了一下，“那他25号带高小琪去做什么了？打扮成那样，肯定是不可告人的事，会是什么呢？”
她一时想不通，又问他：“魏良上班了吗？”
“没有，他出院就在忙高伟的丧事。”迟东旭看了她一眼，又道：“给高伟买了一个八千多的高档骨灰盒，同样以现金支付。”
阮西霖点了点头：“生活拮据，连想要的手机都不能买，所以当然想发财，如果用一个不是自己骨肉，甚至可以说昭示他屈辱的孩子能换来钱财，那他会不会动心？所以，积极承办丧事是否心存愧疚？高档骨灰盒是否出于补偿？如果鹏鹏失踪是他所为，那高小琪是否也是被他杀害？”
王程大业回过味来：“你是说他把孩子卖了？所以他就有钱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迟东旭平静的道：“但是，单纯以钱的来源做为突破口，太容易被否决了，他说是捡的，我们也没办法证明他说谎。不过这一点，加上魏良在妻、子失踪之后的表现，他只频繁的出入两个地方，公安局和幼儿园，这种行为，更像是在昭告世人‘我在寻找’，而非真正的寻找。有这两点，我们就可以认为，他有通过妻、子获得财富的可能。”
他顿了一下：“而获得财富，必然有来源，他没有长久离开过烟市，所以他与人联络，最大的可能是手机，通话或者微信之类，找到这个，才是关键。”
她说的都是感觉，而他说的却是事实，脚踏实地，行之有效。
阮西霖皱了一下眉，一下子转开了脸。
王程大业正听的热血沸腾，迟东旭却看了看表：“先吃饭吧。”他看了看王程大业，又状似自然的转向阮西霖：“吃火锅？我请。”
一听吃火锅，阮西霖简直要吞口水！她可是个一到冬天离不开火锅的人！可是现在穷到火锅都不敢吃，她这两个月吃的火锅都是小暖接济的，有一次馋极了还买了瓶麻汁，在家跟小孟想涮菜叶子吃……但还是有点犹豫：“会不会太费时间？”
“不会。”迟东旭道：“我们有至少一个半小时的空闲，如果能一小时吃完，时间就很宽裕。”
那没问题啊！她努努力半小时就能吃完！王程大业一直偷偷看她的表情，一见她点头，赶紧捧场：“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吃火锅了！”
于是三个人去吃了火锅。东西上的很快，阮西霖吃饱了还刷了一下幼儿园的群，群里每天都会发中午的餐，她随手刷了个表情上去，忽然心头一跳。
迟东旭两人刚刚吃完，迟东旭扫了她一眼，正想说什么，就见她一下子抬起头来：“我想起来一件事！”
他嗯了一声，还没来的及说话，她已经又低下头快速按着手机，迟东旭就直接跟王程大业道：“去查查魏良的通话清单，先查8月16号魏宇鹏失踪前后的，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号码，不是同事家人的，你先查查看看，如果有，尤其是外地的，就让通讯公司继续提供那个号码的通话清单，含基站信息的，回去比对。软软……小阮跟我走。”
王程大业现在绝对是指哪打哪，答应了一声，转头就跑。
阮西霖也只答应了一声，低头跟在他后面，下台阶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一停步，她已经飞快的下来了，两人一起往车子方向走。
他随手拨了个电话出去：“磊落，把魏良的工作电脑带回来。另外，重点查一查魏良在8月16号、10月25号是否曾短暂离开。”他计算了一下：“半小时到四十分钟。”
阮西霖立等着他挂断电话，把手机比到他面前：“你看！”
他往屏幕上看了一眼，阮西霖道：“这是幼儿园自己弄的一个app，里头家长可以上传东西，还可以用小红花来记录孩子在家的表现，你看这个‘鹏妈’就是高小琪，她每天晚上都点红花，鹏鹏失踪之后也每天都点，30号之后一下子断了，再也没点过，这就对上了。”
她顿了一下：“但是关键不在这，关键在于，从25号到29号，鹏妈那几天，每天晚上都上传一个音频，还有照片，对比鹏鹏失踪之后，积极了不少，所以，25号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他转头看她，她发亮的大眼睛离他很近很近，近到他能看清她弯弯翘翘的睫毛。
他半天都没说话，盯着她，看痴了似的。她察觉到了，迅速收了笑容，退后一步，淡着嗓子道：“迟队？”
“嗯，”他一个激灵，迅速回神，急答应了一声，拉开车门：“路太远，我开。”
阮西霖皱着眉头上了副驾驶，随手拉好了安全带。他轻声道：“这个发现很有价值，这应该代表了魏良态度的转变，也许在那天开始，他已经决定了什么，所以刻意补偿高小琪。”
以为她是三岁小孩子么？还假模假式的鼓励一下？她表情平静道：“去哪儿？”
虽然是这么问，但她心里其实已经默认为要回小吃街，找银色面包车的监控了，迟东旭却道：“先去殡仪馆。”
阮西霖一愣，脱口想问他，又有点不服气，努力想了半天，却仍是没想通这时候去殡仪馆有什么意思。
虽然他不是她师父，没必要跟她解释，可是……阮西霖还是很恼火，觉得他就是故意的！于是就想找茬，她冷冷的道：“迟队……”
还没往下说，他忽然无声叹了口气，道：“我们是去确认鹏鹏和高小琪是生是死。”
她迅速咽住，目视前方，专心倾听，他看了她一眼，续道：“高伟今天上午拉去了殡仪馆，火化时间排在了下午两点半。火化之后，殡仪馆有专门焚烧遗物的地方，如果他们已经死了，而魏良又有畏惧或补偿的心理，那么，他很可能会趁机给两人烧些东西。我们赶过去，运气好，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阮西霖恍然，觉得这个调查点简直绝了！想了想又问：“黑皮和小谢不是在监视他？”
“已经撤回来了。”迟东旭道：“魏良早就察觉到了，所以在昨天他去领了遗体送去殡仪馆之后，就让他们撤回来了。”
原来他都算计好了！阮西霖道：“对，欲擒故纵！让他以为他的作状我们信了，之后行事才会更松懈！更容易露出马脚！”
“对，”迟东旭看了她一眼，在她看过来之前，迅速收回了视线：“银色面包车这条线索并不是不重要，但是从事非法活动的车，大多是套牌车，加上时间太久了，要查耗时太长，平时可以，现在……我背着军令状，所以先从魏良这边查，速度会比较快，尽快给周局一个交待。”
他口吻平淡，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他在扮可怜的感觉。
阮西霖什么都没说。
之前两个队长，孟林霈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江湖汉子，他更像一个“大哥”，而非一个队长，他擅长发掘每一个人的优点，也擅长团结每一个人的力量。至于闻世卓，他在队里威信很高，人缘很好，但他不是一个“武”人，他是个很厉害的侧写大师，他的观点与思维方式，经常会给她启发。
但是无可讳言，她还是更喜欢这种鹰隼般地机警，很爷们的睿智。看起来好像不那么顺理成章，其实却直指要害的方式。永远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这才是他的魅力所在。
在她认识的人中，只有他是这样的人……也或者，就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才会最喜欢这样的方式，这会让她生出一种火热的向往。
世上最开心和幸运的，莫过于偏偏是他。
但世上最悲伤和无奈的，也同样是……偏偏是他。
第019章 一队的案子
殡仪馆离市区很远，迟东旭开的不快，到了刚好下午两点四十，两人直接绕到后头的焚烧区等着。这边有四个焚烧池，迟东旭来回一看，直接挑了最远的那一个，在后头躲了起来，在池边做了些伪装。
阮西霖没什么异议，她从口袋里掏出从不离身的录音笔，打开藏在池边，用一层浮土遮住。
高伟没什么亲人了，遗体告别没费多少时间，等取了骨灰过来，估计也就不到十二点。看着那边烟雾萦绕，阮西霖有短暂的走神。一队的人走的时候，她没有来送，她那时候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怎么都不肯承认他们都死了……
迟东旭忽然叫她：“软软。”
她没吭声，他道：“原来一队的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无声的闭了下眼晴，他又道：“为什么内部网权限封了，档案室也没有相关的资料？”
这个话题，让她竖起了全身的刺，冷冷道：“关你屁事？”
他微微压了压眉，很温柔的追问：“这件事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否则的话，单纯因为警员殉职，不会这样。”
她转头看他，他就蹲在她旁边，一对漆黑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阮西霖冷冷的道：“你不需要知道。你只是一个外来者，之前发生的任何事都跟你没有关系。”
他微微凝眉：“所以，这件事是否真的有问题？”
“闭嘴，”她长吸了一口气：“我不想跟任何人讨论这件事！在你们而言，那只是一个案子，可是在我……”她一下子哽住，猛然别开了脸。
迟东旭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低声道：“来了。”
阮西霖也瞬间打起了精神。透过树枝和厚厚的烟雾，看到魏良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走了过来，后头工作人员帮他拿着纸人纸马纸屋之类的。
他来回的看了看，然后一直拖着行李箱到了他们埋伏的这一个，谢过了工作人员，又来回的转了转，这才点起了火，先烧了纸人纸马，又烧了两件崭新的男人衣服，然后他悄看左右，这才从行李箱里，取出了几件女人衣服。
阮西霖心头瞬间一沉。看来高小琪，是真的死了。
前头一家人哭完走了，这边就只余了他和离的最远的一家人，魏良也放松下来，低声道：“小琪，你别怪我，我给你爸买了最好的骨灰盒，我对你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好好的去吧，我会给你多烧点纸钱，我们夫妻一场，我之前对你多好，是不是？你出了这种事，我都毫不犹豫的娶了你。要不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也不会这么对你的，你要怪，就怪那个强.暴你的人，这些说到底，全都是他的错……”
焚烧池很大，他的声音又小，他们只能听个大概，但录音笔绝对能录的清清楚楚。
魏良烧完了女人衣服，又从箱子里拿出了小孩衣服和玩具。
迟东旭和阮西霖无声的对视了一眼。
魏良一边絮叨，一边把衣服烧完，又烧了很多金元宝，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
迟东旭站了起来，随手把她也拉了起来，两人直接过去，魏良正看着火头发愣，一看到迟东旭，猛然就是一惊，他退了一大步，转身似乎想跑，迟东旭一个箭步过去，就把他拖过来，拿出手铐直接铐了起来：“魏先生，跟我们回去，交待一下你伙同旁人杀害妻子儿子的事。”
魏良强笑道：“迟队长，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迟东旭懒的理他。阮西霖已经拿起了录音笔，擦去浮土，放进口袋：“走吧。”
魏良看到录音笔，眼角猛然一跳，他神色变幻，嘴唇直发抖，迟东旭拖着他就走。
回去把人扔进候问室，准备先晾几个小时。
进了办公室，周磊落急匆匆迎上来：“迟队，我把机子抱来了，交给网安了，要查他的搜索记录，有没有跟人联络？我都跟他们说了。”
“很好，”迟东旭道：“他们说大约什么时候?”
周磊落道：“他同事知道他开机密码，网安说这样很快的。另外，查了下他的打卡记录，8月16号的已经没了，但是10月25号……”
他们说着，阮西霖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四十了，就想往外走，她一拉开门，林明瑞正举起手想敲，一见她就笑了：“小刀，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阮西霖急匆匆道：“我要去接想想，晚上我们队还得加班。”
“别急，”林明瑞道：“我看到你们回来了，一猜就是要加班，所以刚给你和想想叫了外卖。”他习惯的往办公室看了一眼，想跟哪个熟人打个招呼。
周磊落一见他进来，已经迅速停了口，正一脸不爽的看着他，林明瑞皱了一下眉，然后笑道：“你忙你的，我帮你去接想想。”
阮西霖一个迟疑，她迅速考虑了一下，正想说那就麻烦了，就听一个声音道：“姑姑！”
阮西霖一愣转头，就见孟想骑着王程大业的脖子进来了，王程大业还拉着他两根小胳膊飞呀飞，小胖子兴奋的脸都红了，拼命叫：“姑姑！姑姑！”
阮西霖赶紧迎过去，小胖子就跟个炮弹一样跳下来，砸进了她怀里，砸的她退了一步，身后有一只手托了她一把，她也没在意。
王程大业道：“我忙完刚好经过，就顺便把想想接来了。对了，还有网购的东西！”
他扭头就跑，阮西霖抱着孟想转回去，林明瑞拍了拍孟想的头，一边道：“那倒是省事了，我们都不用去接了，一会儿汉堡送来，我给你打电话。”
“那就不用了，”周磊落笑嘻嘻的道：“林哥，今晚我们头儿请客，黑皮已经去买了，估计这会儿也快回来了。给我们小刀姐点的孜然烤肉拌饭～～”
林明瑞抿了抿唇。
周磊落本来就是领地意识比较强的小狼狗，一旦有了归属感就会比较排外，她这会儿要是反驳他，之前的好感就都白刷了。但目前，她还不想跟林明瑞划清界限。
阮西霖笑着把孟想扔进周磊落怀里，一边推他进去，一边笑道：“没事儿，明瑞哥，你先回家吧，回头汉堡来了，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去拿。”
林明瑞笑了笑：“好。”他退了一步，主动把门一拉，“你们先忙。”
也没几分钟，任高照，也就是他们叫的黑皮，三个人就回来了，买了一大堆吃的，还有大大小小一堆盒子，阮西霖一边帮忙铺报纸，一边扫了一眼：“大业，你这是卖了肾吗？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
“不是我买的啊！”王程大业正蹲着拆，看了一眼迟东旭，笑道：“这是……这是我们凑钱买的。”
他一边说一边拆，阮西霖刚捏起一个炸肉丸子，塞进孟想嘴里，一回头就愣了。
第020章 贩卖器官
王程大业拆出来的东西放在一边，全都是些很萌的小碗小勺小杯子，甚至还有小毛巾和小被子，孟想小嘴里塞的满满的，眼睛瞪的溜圆，努力发出声音：“这周嘶骨我买兜吗？”
“对！”王程大业笑的眼都眯了：“全都是给你买的！过来看喜不喜欢！”
孟想惊喜的扑在他肩上：“大业叔叔，我喜欢这个李白。”
“嘿，我当然知道了，咱俩谁跟谁啊！”王程大业道：“你忘了咱俩还双排过！”
周磊落噗的一声笑了，也捏了个肉丸子放嘴里，顺手给王程大业也捏了一个，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就过去帮他拆包装，最后的大箱子里，居然是一套小学习桌，角上还刻了字：“想想。”
孟想欢呼一声，扑上去抱着桌子：“我的！有我名字！”他整个趴在桌子上，仰着小肉脸看向阮西霖：“姑姑！姑姑，我有自己的桌子了！”
阮西霖笑着搂住他，转头看时，迟东旭正静静的看着她，那双眼深幽幽的。两人视线一撞，她迅速别开了眼，然后若无其事的笑道：“真的谢谢大家了！非常感谢！改天我请大家吃饭！”
不知是谁想说话，只发出了一个音，就被人捣了一下，咽了回去。
阮西霖垂下了眼。
她当然知道这些东西是迟东旭买的，可是……她偏偏没办法拒绝。面子和孟想比起来，当然还是小孩儿更重要些，她没钱再给孟想买这么一套，只能掩耳盗铃的接受他的帮助。
于是等林明瑞拎着汉堡薯条再来敲门的时候，门一开，阮西霖几个正一人捧着一个盒饭，一边吃一边聊天，中间孟想坐在新桌子上，一边吃一边扭着小身子到处看，气氛好的不得了。
林明瑞笑容一僵。
阮西霖正吃的高兴，一抬头，不由咳了一声，简直要替他尴尬。
她赶紧放下盒饭，含笑道：“明瑞哥，你可来了，我等不及，把你的汉堡许出去换了拌饭，刚才还说你要是不来，大业他们要饿肚子了。”
“对对对，”王程大业赶紧配合，过来接了袋子：“谢谢明瑞哥，我才说没吃饱。你要不要来点儿？”
“不了，”林明瑞笑了笑：“你们吃，我先走了。”
“那行，”阮西霖在门口挥了挥手：“拜拜，明天见。”
她关了门，王程大业把袋子打开给孟想看：“小家伙，还吃不？”
“不吃，”小孟想很坚决的道：“爸爸说这都是垃圾食品，吃了会变傻。”
周磊落乐了：“没事儿，你不吃我吃，你周叔叔我就怕太聪明，所以吃点垃圾食品调剂调剂。”一边就拿出一个汉堡咬了一口。
小孟想有点奇怪，转头看了他一眼：“周叔叔，我爸爸说，变傻了就不能上学，不能工作，不能赚钱，然后就没钱吃饭，会饿……那变聪明了会怎么样啊，你为什么要怕？”
周磊落刚咬了一口，被他问住了，旁边的人都冲他直乐。
周磊落道：“这太聪明了啊，就找不着……”他想说找不着媳妇，阮西霖在后头直瞪他，他赶紧改口：“哎，小家伙，你这光吃肉丸子，这可不行，肉菜饭都得吃，不能挑食。”
孟想的注意力果然被带走了，他认真的解释：“因为我们在家只吃菜，姑姑说，碰到有人请客就要多吃肉，这样营养才会均衡！”
“噗！不是吧！”王程大业笑道：“小刀姐，你们已经混到这份上了？连肉都吃不上了？”
阮西霖半开玩笑的道：“是呀，穷嘛！”
她表情轻松，大家也没当真，只以为她是想办法让小孩儿多吃蔬菜，嘻嘻哈哈就过去了。迟东旭却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会儿，才低头继续吃了起来。
吃过饭，小孟想进办公室做作业，技术也把处理过的录音送了过来，消掉火烧的呼呼声，魏良的声音十分清楚，大家一边听一边记录要点，一直到魏良说了一句：“这样一来，就好像你还留在这个世上，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阮西霖做谈判的，最擅长抠字眼，猛然抬起了头：“贩卖器官？”
大家还都没回过神来，即使迟东旭，也是琢磨了一下，才道：“很可能。”
录音还没听完，网安把微机的查询结果发了过来，魏良果然接触过一个贩卖器官的组织，qq里还保留着大量的聊天记录，最后约定的电话号码，也在他的通话清单里找到了。
周磊落忍不住骂道：“这孙子真特么的又当又立！老婆孩子连个全乎尸首都没留下，还一口一个仁至义尽？神tm的仁至义尽！”
迟东旭联系技术定位那个号码，转回头来时，见阮西霖正皱着眉头看着微机，他便过去道：“怎么了？”
阮西霖道：“器官移植不是很麻烦么，要做组织配型什么的，摘下的器官又不能长久保存，为什么对方的反应……给我一种来者不拒的感觉？”
“不，”迟东旭倚在旁边的桌子上，平静的道：“你看最早的记录，魏宇鹏显然是被对方盯上的，然后再设法接近魏良，说动他下手。后来高小琪，才是魏良去联系对方。对方的答复中间间隔了近两个月，但答复之后却又很急迫，提出了种种条件。”
他顿了一下：“所以我怀疑，他们能拿到某些医院的内部资料，例如需要移植的人，正在等待供体的，从中挑选家境优沃的，给他们寻找供体。”
阮西霖愕然：“就像前几年那个案子，黑市肾源？”
“对，”他眯了眯眼睛：“但那个是圈养肾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情况倒是好些，高小琪有一线可能还活着。”
阮西霖点了点头，继续研究聊天记录，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要点，迟东旭咳了一声，道：“一会儿跟我一起审魏良？”
“不，我不审，”阮西霖在本子上写完那几句话，才抬头道：“这个人不适合我审，”她用笔指了指他，“这个人就适合你审。”
迟东旭静静的看着她，她这句话毫不特别，可是这种自然而然的态度，却不知为何，叫他心头柔软。
阮西霖道：“魏良这个人，贪婪、狠毒、细致，却胆小、怯糯、没担当，所以我们没必要跟他磨洋工，就简单粗暴就可以了，迟东旭，你就以气势去压他，”她转过头来指了指周磊落：“让磊落配合你，我觉得效率肯定高。”
周磊落跳起来，跃跃欲试：“我，我行吗？我还没审过人呢。”
“没事，”她笑道：“你就把这个人，当成闯进你地盘的外人去盘查，应该就可以。当然，你在审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自己是‘警察’，免得被投诉。”
“我懂我懂！”周磊落眼睛锃亮：“就是在我想说，‘老子让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改成，老子，不是不是，”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大义凛然，“‘我会让你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的！’”
阮西霖笑而不语。
迟东旭含笑道：“好，听你的。”
他看了一眼手表：“我们待会儿就去审，有想听的，就留下来听，不想听的，可以回去休息了。”
这时候唐朝早就走了，其它人倒是都还在，这句话一说，谢时光就有点儿坐不住，可是看了看别人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回去。
第021章 怎么可能承认错误
午夜十二点，高度紧张之后，魏良终于有些疲惫了，他倚着墙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之间，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鹏鹏今天表现很好，晚饭吃了一碗米饭，碗吃的很干净，还吃了蔬菜，要表扬……”
魏良猛然惊醒，瞬间出了一头冷汗，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
就在这时，门哗啦一声开了，周磊落大步进来，走到他面前，隔着铁栏杆看着他：“走吧，魏良，跟我们聊聊吧！”
魏良的心还在怦怦狂跳，瞪着他，半天没回过神儿来，警员已经打开了门，把他带了出来。周磊落把人带到了讯问室，例行询问过后，周磊落才道：“知道为什么抓你么？”
魏良道，“不知道。”
“装什么糊涂！”周磊落喝道：“你是怎么害你妻子儿子的！赶紧老实交待！”
“我没有。”魏良道：“我怎么会害他们！就算鹏鹏不是我的儿子，可是我还是把他当亲生儿子疼爱的！你们一定要查清楚，不要冤枉了好人。”
周磊落道：“是么？你就是这么疼他的？把他害这么惨？”
魏良道：“我没有，我真的没害他！”
队里几个人都在单向透视玻璃外面看着，阮西霖忍不住看了迟东旭一眼。周磊落毕竟还是没经验，就快把底牌秃噜出去了。
迟东旭往她的方向偏了偏头，就进去了，然后直接拉开椅子，坐下去，抬头看向了魏良。
他换上了警服，高大健硕，周身肃杀，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是气场强大，魏良不自在的换了一下姿势，一边客气的打招呼：“迟队长。”
迟东旭喝道：“不用心存侥幸了，老实交待！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迟队长，”魏良的表情温和而真诚：“我觉得你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我承认我的确祭奠了小琪和鹏鹏，但他们失踪这么久了，凶多吉少，我也只是想求个心安……”
外头，王程大业忍不住道：“这个魏良，从外表看着，真的不像坏人！”
“嗯。”阮西霖道：“审讯时，要注意嫌犯话中透出来的东西，例如他说‘失踪这么久凶多吉少’，结合前后，这是一种明显的自辩，恰恰能证实他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祭奠？”周磊落冷笑道：“她们也许还在什么地方等着人救，你就先祭奠上了？也不怕不吉利吗？”
魏良仍旧是那副温和的表情：“找人，我已经尽我所能了，天天往外跑，公司已经对我有很大意见了。而且，我第一时间就报了警，可是你们警方，至今没有给过我任何的帮助。”他低了下头，“我知道你们忙，可是，我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将了警方的军，可是将完军，却又迅速自找台阶，软了下来。很难说这不是一种心虚。
任高照小声提问：“小刀姐，我们不是有那么多证据么？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阮西霖摇了摇头：“永远不要轻易暴露我们有多少底牌，因为嫌犯所做的，很可能比我们所知的多的多，所以要像钓鱼一样，试着用一点点饵，从他口中钓到更多。”
她顿了一下：“每一场审讯，都不是简单的你问我答，魏良这种人，其实不算最难对付的，但是对你们学习来说，这个程度倒是刚好。”
迟东旭道冷冷的抛出了第一道证据：“有人亲眼看到，你在25号下午，带着高小琪上了一辆银色面包车！这件事，你解释一下？”
魏良明显的一慌，他下意识的抿了一下唇。然后他飞快的道：“时间太久，我记不太清了。”
周磊落冷嘻嘻的道：“魏良啊，我今天去你公司了，你可是公认的记性好，听说好几年前的帐都记的住，这事才不到一个月，你就忘了？”
魏良道，“我确实没印象了。”他抬头，看着他：“会不会是别人看错了？”
阮西霖低声道：“你们看，他在摸自己的手。抚摸自己的手，这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手势，说明他对自己的话并不相信。而且，说谎时，会有更多的眼神交流，因为他想知道效果，你有没有相信他的话。”
迟东旭道：“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当时你戴着墨镜和黑口罩，将高小琪送走之后，还赶回了公司，当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你在公司逗留到晚上八点之后才回家。”
魏良脸色发白，迟疑了许久。
然后他说：“哦！我想起来了，我上个月好像带小琪去查体了，具体哪一天我忘了。但是那天我感冒了，所以才戴了口罩。”
周磊落抢先道：“感冒还需要戴墨镜？你眼睛也怕着凉？”
迟东旭同时道：“查体？去哪查的？”
魏良犹豫了一下：“去一个私人诊所，比较，会比较省钱。”
周磊落就想说话，迟东旭止住他：“具体叫什么？怎么联系的？查了什么项目？”
魏良道：“叫，叫黄文贵诊所，就在云山路，对面是家茶楼。”
迟东旭道：“你是怎么知道这家诊所的？”
魏良道：“网上看到的。”
“为什么忽然给高小琪查体？”
魏良道：“小琪以前在公司，每年都查，后来孩子失踪之后就没有再工作，我担心她身体有问题。”
“是吗？”周磊落道：“不是为了查清楚，好把人卖出去吗？”
魏良迅速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吗？”既然周磊落已经说到这儿了，迟东旭索性不再跟他周旋，冷冷的道：“你伙同旁人，以贩卖器官的方式，把魏宇鹏，高小琪先后拐带卖出，我们已经查的很清楚了，还不老实交待！”
魏良猛然打了个哆嗦，喃喃的道：“我没有，我没有！”
迟东旭喝道：“想清楚再说！早点交待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再隐瞒我也帮不了你！你也懂法律，应该明白，证据远比口供更重要！我们审你，是在给你机会！”
一边说着，他迅速写了几个字给周磊落。
周磊落随即道：“听说你当年追你老婆追的很紧，最后得知她出了事，还是毫不犹豫的娶了她……我相信你对她还是有感情的。所以到底为什么，你会做出这种事？”
他说这种循循善诱的话，显然有点儿别扭。而且周磊落太心急了，跟迟东旭配合的其实不算好。阮西霖心说是她判断错误，其实真应该是她跟迟东旭去审最好。
但是她怎么可能对迟混蛋承认错误呢！
于是她若无其事的继续给他们讲解：“他们其实是给了魏良两种方向，一个是丧心病狂为了钱害妻子儿子的帮凶，一个是被背叛伤心之下做出糊涂事的丈夫，而第二个方向，恰恰是魏良内心为自己开解的方向，他烧纸时说的话，很容易体现出这一点。这是一种审讯时常用的技巧，引导他，嗯，怎么说呢，”她想了一下：“两害相较取其轻吧！”
第022章 画外音
里头，迟东旭冷冷的抛出了一枚**：“怎么，你这么快就把‘强哥’给忘了？”
魏良猛然抬起头，满面惊恐。
周磊落道：“你这会儿花的，就是卖孩子的钱吧！还不说吗？等我们抓到强哥，你想说也没人听了！”
阮西霖无声的皱了下眉：“磊落这句话，其实不该说，他跟迟东旭应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才更适合对付魏良这种步步算计的人。幸好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应该不会耽误事。”
一阵沉默，大家都屏声息气的等着，魏良终于喃喃的道：“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这么做的……我没想到孩子是那个人的，我疼了鹏鹏好几年，我没想到是在给别人养孩子，我实在接受不了……”他痛哭起来。
大家缓缓的松了口气。
王程大业看看里头，又看看外头，觉得阮西霖就跟个画外音一样，跟里头的迟东旭配合的别提多默契了，莫名有种夫唱妇随的感觉？也幸好有阮西霖在外头讲解，不然他们就算看着，也看不出门道儿来。
迟东旭看魏良已经情绪崩溃，便出来了，示意吴限进去帮忙。
他大步往外走，阮西霖几乎是下意识的跟上，迟东旭道：“我怀疑那个贩卖器官的组织在烟市有联络点！那个‘强哥’的三角定位，技术做了吗？”
“还没。”王程大业急答道：“是个不记名手机卡，里面通话不多，有清单。”
迟东旭道：“那先看看他清单的基站信息！”
强哥的手机这6个月里一共就只有十三个电话，其中有4个都是魏良的，8月6号两个，10月25号、30号各1个。另外还有两个本地号码。从基站信息来看，归属地确实都在烟市，其中有十个，接的电话都在至福区苏城里附近。
迟东旭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这一处：“看来他平时就住在这儿！”
这时候吴限和周磊落已经审完了，把魏良扔了回去，迟东旭看了一眼手表：“先休息，还能睡三四个小时。”
周磊落道：“我不回宿舍了，就在办公室猫一会儿得了。我哪儿都能睡！”
王程大业立刻道：“那我也不回了。”
“好，”迟东旭道：“那明天一早，我们四个去找‘强哥’，黑皮吴限，你们来了之后立刻去查这两个号码，找到之后，直接带回来。小谢，你跟唐哥去查查这个黄文贵诊所，一切听唐哥指挥，看情况，需要支援就给我打电话。”
然后他把谢时光打发走，继续跟任高照和吴限说具体要怎么做，需要注意什么。
阮西霖看着，很有点儿幸灾乐祸，这种事必躬亲事无巨细的带孩子式领导方式，也真是难为迟大少了。
她进去看了看小孩儿，孟想躺在沙发上，盖着新的小被子，胖身子摆成一个l形，腿都要掉下来了，还睡的美滋滋的，小胖脸上溢着笑涡涡。
身后好像响起了孟林霈沉厚的声音，笑呵呵的道：“这臭小子，准是又做梦娶媳妇儿了！”
她笑了笑，低头亲了他一口，把他的身体摆正。
转回头来时，迟东旭正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她立刻站起走出来，迟东旭低声道：“你在这儿陪他睡吧，我在外头跟磊落他们……”
还没说完，阮西霖就一口打断：“不，不用了！”她无比真诚的道：“这儿毕竟是你的办公室，不太好，还是你在这儿陪他睡吧，我在外头就成了。”
开玩笑，难得有一天可以逃脱小东西的无影腿和旋转睡姿，她傻了才会继续跟他挤！好好享受吧，迟大少！
迟东旭看着她，眼底带笑，点了点头：“好。”
刑侦队加班是常事，办公室好几张大沙发，老刑警差不多都有套家伙什儿在这。周磊落和王程大业已经躺下了，阮西霖草草洗了把脸，就拿了毯子出来。
迟东旭一直看她躺好了，才过去关了灯，王程大业道：“我要不要定个闹铃？”
“不用，”阮西霖道：“孟想牌人工闹铃，早上五点，准时叫醒服务，你值得拥有。”
王程大业噗的一笑，迟东旭也笑了，他在黑暗中静静的看向那个方向，她整个身体埋在沙发里，只能透过窗外的光，看到她枕在扶手上的头，她似乎正扶着头，胳膊微微屈着。
他看了很久，一直到她动了一下，他才长吸了一口气，大步进了办公室，在沙发上躺下，才刚把小胖子揽在身上，小胖子就啪的一脚过来，踹在了他腰上，这么点小人儿，踹的还挺疼。
迟东旭想起她刚才真诚的大眼睛，嘴角就弯了起来，低声道：“你姑姑嫌弃你呢，小笨蛋。”
他静静的躺了一会儿，想去摸烟，犹豫了一下，又忍住，只是屏声息气，从外头渐起的鼾声里，努力分辩属于她的那缕细匀的呼吸。
七年了，一直在从孟林霈的口中了解她，所有的描述，所有的照片，都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鲜活起来。
他的手轻轻揉着小孩儿的头发，孟林霈的案子，包括……他的余生。希望一切还来的及。
虽然没有孟想牌闹钟，但经历了太久摧残的阮西霖还是在五点左右准时醒了过来，周磊落两个还睡的四仰八叉，阮西霖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起来，轻手轻脚的进了迟东旭办公室。
小孩儿醒了肯定第一时间抠人眼晴，抠他眼睛倒没事，完全可以使劲抠，就怕他太皮实，抠都抠不醒，今天还得出去，要是小孩儿尿他一身就热闹了。
没想到进去的时候，孟想还睡的香香的，脸挤的扁扁的，张着小鱼嘴，像只小考拉一样巴在他大腿上，带着肉涡的小手攥着他衣角，身上卷着小被子，而他平躺着，枕着扶手，浓长的眉微微拧着。
她忍不住打量了他两眼。
迟大少这几年，过的是有多水深火热，人好像比以前糙多了啊！他本来就是个比较阳刚的长相，哪怕十八岁别人也不敢叫他“小鲜肉”的那种，剃了寸头更显得五官线条冷峻，眉睫漆黑浓长，鼻梁高挺，再留了胡子，“叔”范儿都出来了。
他眉头忽然一跳，睫毛微颤。
她转身就往外走，逃也似的出来了，出来了又有些懊恼，心说她心虚个屁啊， 她是去看小孩儿的，又不是去看他的！都胡子大叔了有什么好看的！
第023章 扫地僧
没五分钟，就听到小胖子咕哝：“姑姑，姑姑～～爸爸？”他停顿了一下，“迟叔叔……尿尿，尿尿。”
她假装没听到，然后就见他挟着孩子出来了，孟想鞋子都没穿，袜子还掉了一只，光着一只胖脚丫，表情迷迷瞪瞪的。迟东旭冲她笑道：“早。”
早个屁啊！你倒是给他穿件衣服啊！她进去拿了衣服，他早没人了，不一会儿就挟着孩子回来了。她瞪了他一眼，迟直男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又冲她笑笑。
阮西霖长吸了一口气，给孟想穿上鞋子和外衣，搂在怀里喝了半杯微烫的水，然后小家伙就精神了，蹬蹬蹬跑到王程大业的沙发前头，趴过去就扒拉他眼皮：“大业叔叔！起床了！”
王程大业嗷的一声，险些整个人从沙发上掉下来，看清是他之后，他瞬间又闭上了眼睛，一把揽住小家伙扔进沙发里头，用腿把他夹住，搂着他：“乖乖，再睡会儿。”
孟想要起来，他揽着不动，两人闹腾了半天，小家伙居然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阮西霖和迟东旭就跟老太爷一样，并肩坐在沙发上，默默的看着这一幕，阮西霖小松了口气，欣慰的拿牙刷洗面奶去外头洗漱了，不一会儿，迟东旭也跟了过来，两人并肩站在水池边刷牙，她含着一嘴泡沫从镜子里看了看他，他也正看着她，她瞪了他一眼，他就笑了。
笑屁啊！屋里又不是没水池，跟过来干什么！
她飞快的刷牙洗脸，头也不回的往回走，他挂着一脸水珠子跟上她。阮西霖忍不住问他：“你明知道你跟磊落并不适合一起审讯，我说错了，你为什么不反驳？”
迟东旭咳了一声：“过程不重要，看结果。”
她冷哼了一声：“你是让我夸赞你力挽狂澜么？”
“没有，”他笑道：“我不反对，是因为磊落参与，对他来说是好事，让他认识到不足，他自己就会改进。”他顿了一下：“而且我和磊落并不是不能一起审人，只是不适合审魏良。所以没有达到你想要的那种干脆麻利的审讯过程。”
阮西霖默然。
周磊落身上有种江湖气，他耍的了狠，玩的了横，也同样是走正面杠路线，这就好像两人一个拿枪一个拿刀，一昧强攻不适合所有人，所以迟东旭的气势不得不收敛，换句话说，他的优势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而且对于魏良这种自诩绅士，小清高的文化人而言，他骨子里是轻视这种江湖气的，在外头他可能会害怕，但在这种地方，这种江湖气适得其反。
所以，他说“并不是不能一起审人”是什么意思？什么情况，适合他们两个一起审？
回到办公室，她还在沉吟，迟东旭拿过昨晚的笔录看，没看几眼就皱起了眉，周磊落也洗了把脸过来，他问他：“魏良说他们有枪？”
“对，”周磊落道：“他说他看到他们口袋里有东西，形状像是手枪。”
迟东旭道：“那情况就复杂了。”他看了一眼手表，才七点多，就道：“先找个24小时的店，点些东西吃，我一会儿去找周局，不行我们通过魏良诱捕。”
“好，”周磊落迅速打开手机找外卖，一边道：“头儿，我觉得用魏良绝对是个好主意，这孙子你只要给他一点好处，让他坑谁都行，而且绝不带露馅儿的。”
“嗯，”迟东旭指了指清单上的通话记录：“软软，联系技术调监控，按这个通话时间，算出‘强哥’大概的经过时间段，抽了监控让魏良辩认，最好能确定‘强哥’的长相。”
草草吃过早饭，阮西霖送孟想去了幼儿园，迟东旭也从周局那儿下来了，两人走了个正脸，阮西霖道：“怎么样？”
迟东旭的表情有点古怪：“周局不同意磊落和大业带枪，但是……同意你带了。”
阮西霖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心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子一向就是这么酷帅狂霸拽！文能危机谈判，武能提枪杀敌！
两人去领枪，迟东旭跟她道：“联系分局，让他们派两个有经验的老刑警跟着黑皮和小谢。”他拿出手机拨号，然后一停：“周局同意从二队调个人，你说调谁好？”
“调人跟吴限去查那个诊所？”阮西霖想了一下：“那调陈骏杰吧，他是退伍兵，身手好，人也老成。”
迟东旭点点头，就拨通了电话：“闻队，我是迟东旭……”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走到二队的大门时，陈骏杰也出来了，冲他敬了个礼。
迟东旭点了点头，迅速交待了几句，把他和吴限打发出去，然后又急匆匆进了办公室：“唐哥。”
技术已经对“强哥”的手机做了三角定位，地点果然在苏城里大街附近。三角定位的原理，是以基站为圆心，距离为半径，多次画圆，这些圆的交点就是手机的位置。三角定位的速度快，有信号就可以定，但误差会比较大，大概在100-150米左右。
交待好了，他们四个就坐上车往苏城里赶。从市局到苏城里，路况好的话一个小时左右，但怎么也会堵车，所以过去至少要一个半小时。
一上车，周磊落就忍不住道：“周局为什么不让我们带枪啊？”
阮西霖一本正经的问他：“从警校出来就没摸过枪是不是？很想摸是不是？拿到枪很激动是不是？”
“当然啊！”周磊落道：“那还用说么！”
“所以才不让你带啊！”阮西霖笑道：“就怕你们太激动了，没事儿都想开几枪，所以才不敢让你们带呀！‘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听过没？”
周磊落无语的摸了摸鼻子，阮西霖把枪倒转了给他：“摸摸过过瘾吧。”
迟东旭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但也没阻止，周磊落啧啧了两声，一边把玩一边道：“我在警校，实弹射击成绩秒杀众人！”
“当然啊！”阮西霖道：“否则的话，你能一下子进市局么？至少要在下头干两三年片儿警。”
“我还用干片儿警？”周磊落笑道：“片儿警都未必比我有经验。”
迟东旭点了一下他脑袋：“别飘。”
“放心，没飘，”周磊落转头冲他乐：“头儿你放心，我稳着呢！”
他把枪还给阮西霖，忍不住又道：“头儿，你为什么让唐老头坐镇大本营啊，还让他带着魏良整这个那个，他能行吗？我看他整天除了倚老卖老，就没干过啥正经事！”
“别没大没小。”迟东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觉得他是个老油条，也许他是个扫地僧。”
周磊落一愣，连开车的王程大业也愣住了：“真的么头儿？唐哥这么厉害么？”
迟东旭没答，他手里捻着一根烟，却没吸，看着窗外。
第024章 跑酷高手
一个多小时之后，第一个好消息传来，魏良在监控中认出了强哥。技术把两张处理过的照片发到了迟东旭的手机上。
强哥个子大概一米八，瘦长，皮肤黝黑，圆脸，眉毛粗而弯，眉尾和眼尾有点耷拉，是一个比较老实又有点丧的路人长相。
一个半小时之后，他们到了苏城里，这里是烟市的老城区，已经有不少地方正在拆迁，乱糟糟的。
迟东旭指挥王程大业，前后转了一圈，这才联系局里：“我们已到达预定区域。”
“好，”唐朝的声音难得的有几分肃穆:“现在是10点13分。两分钟之后，开始联系‘强哥’。”
迟东旭嗯了一声，大家屏声息气的等着，隔了两分钟，唐朝轻声道：“开始。”
拨号音响起，一声一声，但是一直到响完，对方都没有接。阮西霖轻轻呼出一口气，隔了两分钟，听筒里又道：“第二次尝试。”
拨号音再次响起，这次响了五六声，便有一个微沙的声音道：“喂？”
“强，强哥。”魏良的声音直发颤：“有件事，你一定要帮帮我！”
强哥的声音带着些谨慎：“什么事？”
“就，就是我这出了点事，”魏良颤微微的道：“我老丈人死了，然后我本来想随便告知一下他老家那块，走走过场，没想到人都火化了，老家又过来一个人，说是我老丈人当年的徒弟，在我家住了一晚上，我……我们吵起来了，我不小心打了他一下，他就躺地上了。现在怎么办？”
强哥道：“死了？”
“没，没死。”魏良道：“我，我用我老婆的长筒袜把他绑起来了，堵了嘴，但是他看到我这儿的钱，他非说我害死了老婆孩子，非要去告发我。”
强哥道：“你老丈人怎么死的？”
阮西霖忍不住抬头，跟迟东旭对视了一眼。高伟挟持魏良的事情上过新闻，强哥显然知道这件事，所以心存怀疑，否则的话，他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
魏良道：“在看守所自杀的。”
强哥问：“你老婆儿子的事，怎么处理的？”
“不知道啊！”魏良道：“有两个人找我问了问话，我没计较我老丈人自杀的事，他们就走了，然后就有人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案子还是转回赖山分局管。”
强哥显然是松了口气，这才道：“那个人，什么来头？”
魏良道：“就一个傻小子，才二十，家里没什么人了，当年跟着我老丈人干过建筑，后来就打零工，赶巧了知道了我老丈人的事，就过来了……”
强哥又细问了几句，呵呵笑了两声：“你就是故意的吧？”
魏良道：“我……也没故意，我就是不小心……强哥你帮我把人处理了吧，我，我也不求多，多少给点儿就行。”
强哥道：“老子给你解决麻烦，还没跟你要钱呢！”
“强哥，”魏良有点着急似的，道：“可是人是从我这儿走的啊，我也担风险了啊。”
阮西霖忍不住小声道：“这魏良也算是个‘人才’了。”
两人又打了一会儿价，约好见面时间地点，通话时间算着有十来分钟了，技术直接把准确的定位发了过来，距离他们直线距离才几十米！
虽然按约定时间布防抓捕更保险，但要是能直接抄老窝，显然更加的省时高效。
迟东旭想了一下：“那边有片早点摊子对不对？磊落，我们过去转转。软软大业，你们两个留在车里，小心些。”
“头儿，”周磊落悄声笑道：“你这个样子，一看就不像这种地方的人，这要是我的地盘儿，你一出现，我小弟就得给我打电话！”
迟东旭往外头看了一眼，随手把夹克拉开，向肩后抖了抖，领口扣子解开了一个，系在腰里的衬衣扯歪了一点点，转头拉开车门时，已经活脱一个浪荡公子哥儿。那种气质上的截然不同，甚至让人觉得，就算他衣着仍旧一丝不苟，也会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周磊落啧啧了两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随便搭住他肩，下了车，王程大业已经目瞪狗呆，喃喃的道：“头儿真会装！那味儿，也太像了吧！”
阮西霖看着这俩通身都写着狐朋狗友的男人慢悠悠晃进老街巷，淡声道：“这才是他本色。”
王程大业转头问：“什么？”
她道：“没什么。”她扫了一眼外头，忽然摸出口红，给自己涂了个大红唇，稍微抓乱了头发，然后就拉开车门下去了。
王程大业急道：“小刀姐！头儿说让你在车里等。”
“嘘！你别嚷嚷，”阮西霖小声道：“我就过去看看，不然白带枪了么？”
迟东旭叨了一根烟在嘴上，跟周磊落勾肩搭背的，一拐进那条街，就看到前头那家早点摊，已经有几个人坐着吃。两人就坐了下来，要了两碗豆腐脑，一边等油条出锅，一边不动声色的来回扫了几眼。
差不多就在这一块儿了，难道他刚吃完走了？
不，不会，他说的那些话，就算是在自己地盘上，也是要背着人的。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见身边一个瘦猴站了起来，遥遥招手：“强哥，快点儿，该凉了！”
周磊落正好面冲那个方向，下意识的一抬头，就见那边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两人视线恰好撞上，强哥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跑。
周磊落才刚跳起来，就被迟东旭推到了旁边那瘦猴身上：“这个人交给你了！”
那瘦猴一个激灵，也扭头就跑，周磊落拔腿就追，结果一抬头，眼睁睁看着迟东旭蹬蹬几下就“跑”上了两米多高的墙！他下巴掉了下来，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惊叹，“我！操！”
还没惊叹完，身边又有一个人影嗖的一下跑了过去，然后是跟迟东旭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手在墙面上一拍，就像被吸住了一样，蹭蹭两下子就蹿上了围墙，然后就在墙上屋檐一路飞奔，相距好几米的楼间也是一跃而过，顺势在地面上一翻，消去冲力，再次跃起。
周磊落再次崩溃了：“我.操！操！操！”
混了十年的街面儿，头一回见真飞檐走壁！
阮西霖跑的飞快，一边跑一边把袖子往下一拂，护住手心，再次在屋角借力，翻了上去。
迟东旭就在不远处，显然看到她了，吹了一声带拐弯的口哨，阮西霖得令，迅速转左，跑过十几米，就看到脚下一个人影正狂奔而过。
迟东旭是个跑酷高手，年轻时跟发小合开了一家跑酷俱乐部，现在还开着，在华国小有名气。
而她的跑酷，就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他就是凭这个进的特训组。当年他爸知道他偷偷教她跑酷的时候，差点儿没气死，可其实……她就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上他的，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在围墙屋檐上奔跑纵跃，如履平地，落地时向她扬眉一笑，宽肩窄腰大长腿，那种炫酷帅气，真的是无与伦比。
第025章 刀姐帅呆了
阮西霖迅速的抄到了“强哥”前头，看准时机，也吹了一声口哨，双手抓住旁边居委会的大长牌子，整个人往下一滑一荡，一脚踹在了强哥脸上。
强哥嗷的一声，往后一跌，一咬牙就冲了上来，阮西霖再次抓住牌子，借力往上一翻，避开了强哥这一抓，整个人在空中荡了个360度的圈儿，已经转到了强哥身后，借着那冲力再次跃下，把强哥踹的趴到了墙上。
强哥大骂着转身，阮西霖迅速退后，正要拔枪，就听他嗷的一声叫，被赶过来的迟东旭一脚踩出，扑克一样拍到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迟东旭赶上一步，一把拎起来，又是一拳直接捣在腹部。然后就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要一般人也就认输了，可强哥不愧叫强哥，被打倒了，又爬起来，揍的鼻青脸肿了，还在嗷嗷叫着试图还手。
好久没机会玩跑酷了，阮西霖还沉浸在那种高燃的状态中，看的双眼发亮，怕拔枪一震慑，强哥就不敢作死了，于是神气活现的叉腰在旁边看着，没几分钟，就见周磊落倒拖着那瘦猴过来了，也站在旁边看。
迟东旭估计也是打过瘾了，再次把人撂倒，用膝盖抵住后腰，就上了手铐。然后他带笑一抬头，顿时吃了一惊，一步冲了过来：“软软，怎么回事？”
“啊？”阮西霖顺着他的眼神往腿上一看，这才看到左小腿上不知什么时候划了一道，这么大会儿了，她居然愣没觉得疼！
但是被他一发现，痛觉神经好像一下子被打开似的，阮西霖嘶了一声，瞬间就觉得疼的站都站不稳了。
迟东旭蹲下来就想去撩她裤脚，周磊落在后头大叫：“头儿啊！我看不住两个人啊！”
迟东旭已经整个人都暴躁了，头都没回，冷冷的道：“再走半步，老子一枪崩了你！”
强哥秒怂，咬牙贴到了墙边，迟东旭小心翼翼的把她裤腿挽了挽，看到那道足有三寸长的血道道，他浓长的眉都拧了起来，轻声道：“有铁锈，要赶紧处理。”他抬头看她：“别怕，不深。”
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她一下子回过神，表情一收，冷冷道：“我当然不怕了。”她想退后，他却把她小腿，道：“你先坐下。”
周磊落看一时半会儿是没人管他了，无语的看了看天，把那个瘦猴也推到了强哥身上，迅速检查了一下强哥身上没有武器，这才开始打电话叫人。
王程大业这时候才终于艰难的找了过来，一看到这情形，腿都吓软了：“没事吧你们？”
“没事儿！”周磊落意气风发的道：“我.操刚才我刀姐真帅呆了好么！他们俩在屋顶上嗖嗖的跑，动不动来个大鹏展翅，飞来飞去，就是，就好像……在房顶上跳街舞！操啊真跟美国大片儿似的，大业我跟你说你没看到简直终身遗憾！”
支援很快就到了，迟东旭带着人去搜查强哥在这儿的住处，周磊落自告奋勇送阮西霖去医院包扎。
其实伤口不深，应该是最后玩的太嗨被铁丝划破的，洗干净也不用缝，就包扎起来，周磊落非常殷勤的在旁边扶着她，上了车才问她：“小刀姐，你跟头儿以前就认识啊？你们俩这身手，明显‘师出同门’，真特么帅惨了啊！”
阮西霖叹了口气。
当刑警就是这一点不好，大家经常出夷入险，交付后背，很容易就会变成朋友……机理大概类似于吊桥效应。但是这样一来，骗他敷衍他就会很不好意思，但周磊落又不是那种高情商的知心哥哥，看你不想说就不问了，相反他是把你当自己人，才会开口问的。
阮西霖道：“小孩子家不要乱打听。”
“切！”周磊落道：“叫你声姐还真以为自己多大？老子今年都快奔三了，比你还大个两三岁呢！”他扶着方向盘从镜子看她，笑道：“前男友啊？”
阮西霖嗯了声，周磊落笑的贼忒兮兮的：“我看头儿明显旧情未了啊！平时看着那叫个铁面无私，一到你跟前儿就跟吃错药一样。”
阮西霖没吭声，他又道：“为什么分开呀？”她无奈的扶额，周磊落道：“哎，小刀姐你就跟我说了吧，大家都是兄弟，爽快点啊！”
阮西霖沉默了一下：“很多故事中，都会有个恶毒表妹白莲花。”
“啧！”周磊落双眼锃亮：“头儿劈腿？不像啊？”
“不是，”阮西霖有点怔忡，半天才道：“应该说，是白莲花教他做人了，而且，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她很认真的续道：“磊落，人死不能复生，虽然他不是凶手，但是他难辞其咎，所以，我们永远不可能和好，永远不可能。”
周磊落愣了愣，然后对着镜子敬了个礼：“对不起，小刀姐，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阮西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是的，其实理智上，她一直知道，他不可能跟孙静柔在一起，不管孙静柔用什么方式都不可能……她之所以一再的对他提起小柔柔，只是因为，这样才能戳的他疼。
言辞如刀，能剥皮拆骨。曾经是最亲密的人，所以……才最知道如何伤害。从七年前父亲去世到现在，她对他，就一直是这样的心情。
迟东旭很快就回来了，据说在强哥的住处，搜到了一把手枪，几发子弹，几部手机和大量的现金。
在华国，枪支管控极为严格，所以涉枪的案子无小事，周局亲自坐镇大本营，也亲自迎着他们进来。看到搜查出的证物的时候，周局的脸上，迅速掠过了一种惊愕又复杂的神情。
迟东旭在路上就已经细看了那枪，外观看，有点像在华国昙花一现的np200x，是一种口径9mm的手枪，市面上非常少见。
迟东旭不动声色的道：“周局？”
周局表情早已经恢复了从容，摆摆手让他们送去物证室，一边笑道：“小迟啊，表现不错！”
迟东旭平静的道：“应该的。”
周局拍了拍他的肩：“不过忙的还在后头呢！这个案子急，人员调配可以向你那边倾斜，要是你的人不凑手，可以从二队调！二队的江航歌、林明瑞、都是审人的好手，闻世卓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侧写方面很厉害。有需要就说！”
其实到了这一步，魏良的案子已经算是破了，却又牵扯出了一桩也许会很惊悚的贩卖器官案。动了“强哥”就等于动了链子上的一个扣，必然会惊动他身后的人，所以要尽快审，尽快查。越快越好。
但就算需要尽快，他也没打算向二队借人。新一队这伙孩子东奔西跑操心费力的把案子破了，人抓回来了，审的时候换人？让他们怎么想？他之后还怎么带队？
迟东旭只道：“好，周局，那我先去了。”
周局摆了摆手，看着他离开，转头去了物证室，看看左右无人，他推门进去，有一个人影迅速跟上，耳朵贴在了门上。
周局在物证室只待了不到三分钟，他扶住门把手的同时，门外那个人影，飞也似的退开了。
第026章 霸王花
阮西霖回去换了身衣服，已经回了办公室，迟东旭一进去，周磊落迅速迎上来：“头儿，怎么样？”
迟东旭道：“抓回来了。”他看了看阮西霖。
周磊落会意，赶紧道：“小刀姐伤口不深，医生说不要紧，注意别沾水就行。”
他点了点头，阮西霖道：“我跟你去审‘强哥’？是我们把他抓到的，我们俩去审合适吗？会不会有反作用？”
迟东旭问她：“你想去审么？”
阮西霖一愣，一时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是，迟队，你搞清楚，这是工作，又不是发钱，能不能别摆出这副“你想要我就全依你”的昏君脸？
迟东旭随即别眼，避开了她的眼神，道：“黑皮和小谢呢？”
“刚才回来了！”周磊落抢先答道：“人也抓回来，扔候问室了，小刀姐刚让他们俩去吃饭了，走了有十分钟，应该快回来了。”
旁边吴限也赶紧上前汇报：“头儿，我们查了那个诊所，就按您说的，先暗查，然后再亮明身份查的，当地派出所也帮了忙，那家就是一个私人诊所，收钱办事，应该不是一伙的，但是问到强哥的时候，那人表情不太对，他心里肯定有数，要不要抓回来审？”一边说，一边把笔录递上。
迟东旭草草翻了一下，道：“先不用抓，让下头派出所盯着点儿。”
他看向阮西霖，态度平缓，但因为平时太冷硬，就无端端显得格外温柔：“软软，你跟我去审强哥，留其它人，让他们练手？”
阮西霖心里已经踹了他十来脚，表面上公事公办，就差立正敬礼：“是！”
迟东旭伸手来扶她，她避开，自己慢悠悠的往审讯室走，迟东旭一直跟在旁边，好像怕她摔了一样。周磊落几个默默的跟在后头，尽量减少存在感。
迟东旭进了审讯室，阮西霖把头一抬，昂首挺胸的跟了进去。
看她气势十足，步履铿锵，尽显霸王花风范，周磊落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要不是今天是他扶着阮西霖去的医院，简直要怀疑她伤口是假的，她走路姿势，完全看不出有伤么！你说强哥当时又不是没看到，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
女人啊，真是搞不懂。
阮西霖已经坐正了，迅速打量着强哥。
强哥是正经跟迟东旭干了一架，现在身上又是土又是灰，脸上也青了一大块，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运动裤，看起来质量不错的跑鞋，现在温度已经零度左右了，他里面却只穿了一件黑色半旧t恤，右胸印着字，从敞开的衣襟里，只能看到一个“馆”字。阮西霖眯了下眼睛，再看他手时，掌面有厚厚的一层茧子，应该是长年徒手打沙袋留下的痕迹。
结合他之前的表现，这是一个推崇暴力，且对自身力量有充分自信的人。这种人慕强凌弱，不难对付。
阮西霖内心暗暗的点了点头。
她跟迟东旭的路子截然不同。她的方式是谈判中练出来的，更偏向于侧写，通过观察来寻找突破口。而迟东旭则是通过种种信息来分析判断。
她虽然擅长谈判，但并不怎么擅长审讯，毕竟一个是做朋友，一个是做对手，感觉截然不同。之前她虽然参与过审讯，也都是见机行事，跟主审打配合，今天第一次跟迟混蛋搭挡，要是两人配合不好，可就要叫那帮小孩子笑话了。
她看了迟东旭一眼。
迟东旭正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强哥。强哥也正一脸阴鸷的看着他。然而在迟队气场全开的注视之下，强哥不一会儿就哼了一声，色厉内荏的转开了头。
阮西霖这才道：“姓名？”
强哥看向她，立刻认了出来，冷冷的道：“姑娘，练过啊！”
一侧嘴角挑起，明显的轻蔑表情。阮西霖微笑道：“练过什么？我在警校倒是还跑跑步，不过工作之后就没什么机会锻练了。”
强哥当时就火了，鼻孔喷气道：“你特么逗老子呢？你那身手没三年苦功下不来。”
“三年？”阮西霖笑眯眯的道：“你想多了，我整天要对付你们这些犯罪分子，哪有那美国时间练三年？”
强哥气的瞪着她，阮西霖笑的更甜：“怎么？不服气呀？我确实没练过啊，在局里连他一招都打不过……”她指了指迟东旭，慢条斯理道：“之所以能接连踹你两脚，大概是因为，你太～废～了吧～”
强哥大怒，猛然往上一冲，带着手铐哗啦一声响，两个警员提着警棍迅速冲了进来，喝道：“老实点儿！坐好！别动！”
强哥犹气的呼呼喘气，拉满了仇恨的阮姐悠然退后，把主场让给了迟队。
迟东旭冷冷的道：“不服气，里头找人练去！非法持有、私藏枪支，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故意杀人罪，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有的是时间让你练！”
强哥猛然转头瞪着他。
然后这位社会哥实力诠释了啥叫欺软怕硬，在轻松把他揍成狗的人面前，他咬牙切齿的怂了：“我没杀人！”
“没杀人？”迟东旭冷冷的道：“那么那些人去哪了？”
强哥咬牙不答，阮姐又笑眯眯的上阵了：“不愧是强哥，真讲义气，勇于给魏良那伙人背锅，连杀人都敢认！感天动地啊！”
“老子没认！”强哥险些没气死：“跟我没关系！那伙怂包自己要卖儿子老婆相好的，老子就是给他们牵个线！关我什么事啊！”
“是么？”迟东旭道：“线牵到哪儿了？”
强哥又咽住了，迟东旭一字一顿的道：“你不招出别人，这罪就是你顶着，毕竟那几个人众口一辞，都说是把人交到了你手里！好几条人命，你这辈子都休想出来了！”
强哥憋了几秒，终于认了：“警官，我就是一个干活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强哥名叫赵树强，40岁。据他招认，他从两年前就在烟市落脚，上头有人广撒网，在各种论坛、网站、qq群之类发广告，而他就负责坐等人联络，然后从中筛选出“没麻烦”的人，简单查体之后把人送到上头。
说白了，就是一个供体中介，而他联系的人叫“老王”，也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其它的一无所知。
第027章 那老子媳妇儿
出来的时候，迟东旭并没有叫人把赵树强带出来，他皱着眉头，试图抓住中间那个不合理的“点”。
阮西霖也在出神，队里几个人一起迎上来，周磊落笑道：“雌雄双煞，绝了啊！”
王程大业也道：“我刀姐拉仇恨的本事一等一！那家伙当时就暴了，牛叉啊！”
阮西霖勉强笑了一下，迟东旭定了定神：“下面审那个王荣泽，谁去？”
周磊落第一个举手：“那瘦猴是吧？我去！”
“好，交给你，”迟东旭道：“你自己挑个搭档。”
周磊落点头转身，大家都看他，结果周磊落想了想，道：“我挑唐老头……咳，唐哥！”他小跑着去办公室叫人，不一会，就见他死皮赖脸的拽着唐朝就过来了，一边道：“我自己审，自己说话，你老人家就坐那，给我把着舵就行……”
除了王程大业知道点苗头，其它人都面面相觑，迟东旭又道：“自己挑人，两人一组，去审那两个人。”他加重语气，“之后还有无数工作，如果连明确了犯罪行为的普通人都不敢审，那你们当警察是为了什么？”
王程大业一咬牙：“我试试，”他回头拽住吴限：“你跟我去，怎么样？”吴限点了点头。
留下谢时光和任高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东旭拍了拍任高照的肩，低声交待了几句什么，两人就期期艾艾的去了。
阮西霖忍不住看了迟东旭一眼。
警队惯例是老带新，但是新一队基本没有“老”，迟东旭也是胆子大，不走寻常路，这是在逼着他们加速成长。但是王程大业很聪明，吴限虽然话不多却很细致，他们两个应该是出不了什么事的，就是任高照和谢时光，一个憨厚一个妈宝，有点叫人担心。
但再转念一想，单就这个案子来说，也没什么案情好泄露的，能出什么事啊！再说就算出啥事，不是还有个儿高的迟队顶着么？倒是个磨练人的好机会。
把这伙鸭子赶上了架，阮西霖和迟东旭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往技术那边走，迟东旭侧头看她，勾了勾嘴角：“赵树强有隐瞒，我一时没抓到准确的点，先过去看看。”
阮西霖没说话。
进了技侦办公室，负责的警员赵波迅速向他汇报，阮西霖也拿起结果细看。
看着看着，她忽然轻轻咦了一声，与此同时，赵波正说道：“奇怪的是，这几个手机里都有一个外呼电话，但是都没打通，时间大约是……”
“不对！”迟东旭转头就往外走。
阮西霖迅速跟上，赵波一时不明所以，下意识的跟着她们出来了。
迟东旭道：“整条交易链极为谨慎，供体、受体、中转、医院各自分开，如此步步为营，绝不可能是有‘货’才联系的，必定有互报安全的方式！这个号码就是！”
阮西霖也道：“他有七个号码，号码尾数分别是1、2、3、4、5、6、7，这绝对是刻意的，我认为是分别对应周一到周日！”
迟东旭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手机很可能包含agps定位！也就是说，他们如果查，立刻就能查到他在公安局附近。”
阮西霖道：“没关系，他们需要跟人接触，离开苏城里并不少见，只要及时处理，也许不会暴露。”
两人边走边说，步子极快，你一句我一句的，完全不假思索，却又衔接的无比紧密，赵波汇报到一半，看看这边，看看那边，虽然脑子还没回过神儿来，却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燃！
然后两人直接拎着赵树强就出了市局，看了看表已经快三点了，迟东旭直接把手机往他膝上一扔：“强哥，跟上级报个平安吧！”
赵树强表情骤变。说不出的诧异又恐慌，迟东旭冷冷的道：“今天，已经迟了快一个小时了吧，你可得抓紧点时间了。”
赵树强表情更是愕然，迟东旭冷冷的逼视着他：“该怎么说，不用老子教你吧？”他从后腰抽出手枪，慢悠悠的拉了保险：“你敢露馅……”他的枪口慢慢抵到他腿间：“老子就敢给你净身。”
阮西霖：“……”
这一瞬间这丫又狠又痞，局里那伟光正的刑警队长形象真连渣都不剩了。
赵树强吓的脸都白了，情不自禁的一并腿，道：“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迟东旭勾起嘴角冷笑，眼带煞气：“你拒捕，你试图逃跑，所以我才拔枪射击，你放心，老子枪法好的很，说给你净身，就绝不会要你的命。”
赵树强更是一个哆嗦，下意识的看向阮西霖。迟东旭道：“看她干什么？那老子媳妇儿，当然会帮老子说话。不然你以为跑酷真是警校教的？那是老子家传绝技！”
阮西霖暗骂他趁机沾便宜，却不得不配合，懒洋洋的道：“知趣点儿吧，没见我老公带着一伙新兵蛋子，正卯足了劲儿要立功呢，耽误了他的事，给你净身都是轻的，进了里头，也能让你天天享受菊花残满地伤。”
迟东旭：“……”
特么的老刑警的荤话都被她给学全了！
但不得不说，效果好极了，赵树强信了个十成十，手都要打颤颤了。他主动要求在警局斜对过找了个饭馆，阮西霖迅速掏出口红给他撸了个醉酒妆，遮住了脸上的青肿。
今天是周四，但赵树强却用尾号五的手机号码，拨了那个手机，然后响了三声，挂断，又用尾号4的手机微信，给他呼了个视频电话。
对方接了，赵树强大声道：“老王，你猜猜我在哪？”
对方听上去是个中年男人：“你搞什么？怎么这个点儿才打？”
赵树强嘿嘿的笑了，大声道：“喝了点么不是！我在公安局！”一边打了个酒嗝。
阮西霖心说人的潜力真是不得了，逼极了人人都是影帝！这丝毫不顾形象的演技，比那什么和那什么好多了啊！
对方沉默了几秒：“你胡闹什么？”
“没胡闹啊！”赵树强哈哈的笑道：“我也没寻思啊！这不过来了才知道，当时我也吓了一跳，其实想想也没啥大不了，这不就隔一条马路，我就看着他们呢，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哈哈哈！”
“行了！”对方道：“别喝了！赶紧回去！小心点儿！”一边说着，就不由分说的挂断了。
听上去，他并没怀疑，迟东旭迅速过来，给他重新上了手铐，阮西霖也拿起藏在他后头的手机，拍的虽然不算近，让技术处理一下，应该能得到“老王”的清晰照片。
迟东旭直接把赵波叫来，让他带着助手去到苏城里，想办法处理手机agps定位的问题，然后两人又带着赵树强回到了局里，阮西霖的脚往下一迈，就咝了一声，觉得刚才紧张之下忘了疼的小腿，现在又开始疼了。
迟东旭直接推了赵树强一把，让他自己走，然后双手把她给拔了出来。
阮西霖推开他：“我没事，我自己走。”
“嗯，”他嗯了一声，却仍是固执的一手揽着她，一手关好车门，按了电子锁。
第028章 撩断腿的公子哥儿
阮西霖抬头想看看赵树强老不老实，却一眼看到朱语嫣站在台阶上，正一脸轻蔑的看着他们，就差在脑门上写着“发现奸情了哟”！
上回还没揍老实呢？阮西霖有点手痒，冷笑看了她一眼。
这个朱语嫣，她是真觉得她有毛病，整个市局都知道她喜欢闻世卓，可特么的你喜欢你就去表白啊，去追啊，这脑残不，她玩小心眼儿，申请进了刑侦一队，整朝夕相处并肩做战这套，各种暧昧……你说你暧昧就暧昧到底也行，可是她但凡一见到闻世卓身边出现个女的，不管有没有意思，立马就跟条疯狗一样，想尽一切办法找茬找茬找茬。
之前有个小姑娘就是这么硬生生被她排挤走的。她调进二队，跟闻世卓话都没说几句就遭到了这种围追堵截。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闻世卓这种老狐狸不可能吃这挂，除非她能把整个华国的女人都赶走……所以，真不知道这丫的到底在想什么。
迟东旭转回身来，见赵树强还杵在那儿，就喝了一声：“还不走！等老子抬你么！”
苏城里扛把子强哥都快委屈哭了，他特么敢随便走么？万一他以为他要跑怎么办？
可又不敢不走，就慢慢的往前挪，阮西霖随手抓住他后衣领子，用他当了拐棍，努力走的摇曳生姿，迟东旭看在眼里，扶了扶额，默默的跟在了后头。
三人从朱语嫣身边经过，朱语嫣冷冷的哼了一声。阮西霖笑眯眯的道：“强哥，抓你回来气不气，给你个机会呸人一脸口水，你要不要？”
强哥：“……”
朱语嫣已经迅速回神，大怒道：“阮西霖！你敢！”但她并不敢和她正面杠，也真的怕被吐口水，嘴里叫着，就小跑着下了台阶。
阮西霖回眸一笑，神清气爽。
他们再次回到了审讯室。其实拨电话的时间，刚才迟东旭已经推出来了，赵树强招认，他们的确有一套联系规则，例如拨过去用的手机尾号是星期几+1，时间是星期几+10，微信拨视频的手机尾号是8-星期几。
迟东旭把玩着笔，冷笑道：“20以内的小学生加减法算的挺溜啊！还觉得自己挺酷挺像007是么？”
阮西霖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迟队，你已经回来了，这里是公安局，请回到英明神武的靠谱刑警队长壳子里，把那套撩断腿的公子哥儿作派收收好么？
她什么也没说，他却似乎秒懂，笑了笑就坐正了，然后就真的切换回了之前那副冷峻威严的做派，沉声道：“你还知道什么，继续说！这次别再藏着掖着了！我们没那么多耐心陪你玩儿！”
赵树强这次是真的放弃了抵抗，竹筒倒豆的说了不少。
这两年，赵树强经手的，前前后后大概有二十几号人，其它人的情况都很简单，一句话以概之“为财起意”。有自己卖自己肾脏的，也有不止一人给赵树强打过几次电话，都没有下定决心，悬崖勒马的。
相比之下，连“杀”两人，且经过了一路细致谋划，处处算计，不肯假手于人，亲力亲为的魏良，赵树强也是印象深刻。
他交待了很多魏良没有吐露的细节。
例如当初是他自己去幼儿园叫的人。鹏鹏胆子非常小，户外活动不敢玩滑梯，从来都是躲在一边，离墙边很近，他又怕他，所以他一叫，他就过去了，至于为什么去厕所，应该是中途会错意了。
据赵树强说，在送孩子上车之前，他甚至还给魏宇鹏买了肯德基，孩子走的时候一直挥手说爸爸拜拜，很高兴的样子。在送老婆上车的时候，他还亲了亲她的脸，说了声我爱你，我们下辈子再做夫妻。
细想真的是不寒而栗。
出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四十，迟东旭道：“你先回办公室，我去接孩子，顺便买晚饭回来。”
车钥匙本来就在他那，他就直接走了，看着他大步出去，阮西霖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这口吻，怎么就这么怪呢？
一队的门半开着，还离着老远，就听到里头翻天一样闹闹嚷嚷，几个小菜鸟都是第一次参与审讯，一个个兴奋的不行，就连平时闷葫芦一样的吴限几个，都在不停的说话说话，更别说本来就是话唠的王程大业和周磊落了。大家激烈的讨论，拼命的表达着意见，总结经验教训……也不知道彼此听清没听清，反正说就是了。
这大概就是迟东旭想要达到的“碰撞与激情”的效果吧。这混蛋在带小弟这方面，勉强还算是有两把刷子的。
阮西霖心里想着，一边扶着墙慢慢走过来，就见从来都准时下班，不早退更不会晚走一分钟的唐朝，居然还没走。他正背对门口站着，好一会儿，他才回过头，表情带着些欣慰。
见阮西霖站在身后，他也没觉得惊讶，和气的笑道：“去跟他们聊会儿吧，闹腾点儿也好！你也还是个小姑娘呢！”
阮西霖竟被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说的鼻子一酸，随即若无其事的笑道：“好呀，唐哥慢走。”
她一进去，周磊落嗷的一声就迎了上来：“小刀，你们去哪儿了？头儿呢？”
这混小子，连姐都不叫了！
阮西霖瞪了他一眼：“迟东旭去接想想了。”
“哦！”周磊落道：“我们的审讯视频，你要不要看！我.**把那孙子审的一愣一愣的！”
“待会儿吧，”阮西霖在位子上坐下：“等迟东旭回来，大家一边看一边互相点评下，然后从明天开始，你们都得现学现卖。”她故意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毕竟，强哥有七部手机呢！”
没想到小菜鸟们个个斗志昂扬：“没问题！”
阮西霖失笑，坐着慢慢喝了杯茶，觉得小腿越来越疼，她挽起裤子看了看，刚才出去了一趟，包扎的纱布已经被血浸湿了。阮西霖道：“磊落，你以前受过伤没？会不会包扎？”
周磊落一看，立刻道：“我会我会，我跟你说我比那小护士包的好多了，可哪儿有东西呢？”
阮西霖道：“你去二队敲下门，应该还有人，借他们医药箱用用。”
周磊落立刻把手指贴到耳边，做了个“得令”的手势，然后飞快的去了，不一会儿就捧着药箱子回来了，一边蹲下解纱布，一边道：“二队那边又是那林明瑞在，还问我谁受伤了，我没说，岔过去了。嘿嘿！”
阮西霖道：“都是同事，将来难免并肩做战，又不是跟你抢地盘儿，没必要这么剑拔弩张的。”
周磊落不好意思的笑了：“我知道。”他问：“又怎么弄的啊？你们又出去了？”
“嗯，”阮西霖特别矜持的炫耀道：“我们下午闹的比较玄，幸好有惊无险。”
第029章 谈判不攻击，攻击不谈判
然后阮西霖就绘声绘色的把下午的事情学说了一遍，她口才好，听的几个小菜乌不住的吸气，又不时赞叹，投入极了，让她的兴致更加高涨。
一边说着，迟东旭也领着孟想回来了，小孩儿特别亲的抱着他手，一大一小哥俩好一样。结果进了门，一看到她腿，就吓了一跳，扑到她怀里：“姑姑！”
“没事没事儿，”阮西霖笑着亲了亲他汗浸浸的脑门：“就破了这么一点点，”她用手比了比：“我包起来是怕进了灰，留疤就不好看了。”
“哦！”小孩儿瞬间松了口气，小大人一样摇了摇头：“唉！女人真麻烦，总是想些没有用处的事情。”
几个人都被逗笑了，王程大业过来抱着他亲了一口：“小家伙，净说实话！以后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孟想道：“不要紧，我只对姑姑说，等对媳妇就不说了。”
王程大业笑的直打跌，几个人轮着番的逗他，迟东旭随手扯了两张报纸，把买来的饭放在桌上，一边遥遥看着她，她正屈着一条腿，下巴枕着膝盖，那个小得意小矜持的表情，好像从记忆中走出来一样，看得他移不开眼。
大家闹闹嚷嚷的吃饭，连小孟想都上了桌，屁股底下垫了个抱枕，伸着小短**肉吃。谢时光小声问阮西霖：“小刀姐，磊落说你身手特别好，飞檐走壁的，真的吗？”
“也没有，”阮西霖道：“那是跑酷，我打架其实不行的，只能是出其不意。”
谢时光满眼崇拜的道：“跑酷啊！”
王程大业遗憾道：“我都没看着！早知道我跟过去啊！”
迟东旭轻咳了一声：“跑酷有很大危险，不适合所有人，例如我，我跑酷上就远不如软软，所以追人的时候就要跟她打配合，软软负责追，我负责打。”
一口一个软软，室中登时一静，除了埋头苦吃的小孟想，大家都有点无措。
求生欲让人不敢打趣，可是装听不到又怕得罪领导。然后周磊落迅速打了个圆场：“小刀，你身手这么好，将来谈判的时候，要是直接抽冷子上一刀，谁能避的过啊？那不是能速战速决？”
“不，”阮西霖瞪了他一眼：“你这是想当然了。我们行内有句话，叫谈判不攻击，攻击不谈判。让谈判员发动攻击，不止是危险，还有很多的弊端，比如一击不中？那就再也没办法谈了，更关键的，这影响整个谈判专业的发展，这会让人以为，谈判就是一个骗局，那之后再有类似的事情，谁还跟你谈？长远来说，我们就等于失去了一个可以化解危机的和平手段。”
周磊落听的一愣一愣的：“还有这么多门道？”
“当然了，”阮西霖道：“所以我最讨厌谈判时忽然攻击的。”
周磊落咳了一声，看了看迟东旭。迟东旭飞快的解释：“魏良癫痫发作。我请示过闻世卓的，他同意，我才发动攻击的。”
闻世卓同意了？
阮西霖有些诧异，她虽然不怀疑他说谎，可是闻世卓也没说啊！
皱眉半天，她又暗暗的瞪了他一眼。那又怎么样，她只是看他不顺眼，想找茬发作……不是这个茬，还不是要费力找别的茬，哼！
吃过饭照例把小孟想关进了办公室，然后大家开始看审讯视频，先看的是周磊落和唐朝的。
不得不说，周磊落这个人，就适合对付这种小混混，因为他对这些人太了解了，而他又属于这部分人里特聪明的那一类，一句一句稳准狠，唐朝没怎么说话，只在周磊落说嗨了时控控场，两人居然配合的挺好。
整个审讯过程用了还不到一个小时，大家一直小声议论着，迟东旭也偶尔点评一句“这句不错”，或者“这句匪气太露”。一直到看完了，迟东旭才道：“磊落说说。”
“嗯，”周磊落平时没人比他能闹，但这时候，却又显得稳当了，站起来，一本正经道：“我觉得我表现能打个八十分吧，我审这种人对路子，比审魏良那种腻腻歪歪的人使的上劲儿，但是小刀说的对，我以后还是得注意我是个警察，就凭这一点我就比他们牛逼，不用再一昧的耍狠玩命，而是占住一个理字。唐哥帮了我不少忙，他统共没说几句，但句句都说在点子上。”
他拿过鼠标调了调：“你们看这儿，我其实本来想说‘你们混一块儿你说啥也不知道谁信’，结果唐哥截了我的话。”
大家一起看着，就见唐朝慢悠悠的说了一句：“我们办案子讲证据啊，谁牵头谁联系，我们都是查的出来的。”
周磊落双眼发亮的道：“我后来琢磨了。这句话看似平常，其实却是给了那小子一个希望，也就是告诉他，他交待的越多，罪越轻，因为事儿其实都是强哥干的。”
迟东旭点了点头：“能看清这点很不错。试着站在他们的角度想想，就会知道说什么最有用。”
周磊落又说了几处，这才兴奋的坐下，迟东旭道：“软软有什么要说的吗？”
阮西霖皱了一下眉，她不喜欢他这么叫他，可是叫都叫了，大家也都听到了，再一昧的争执也没什么意思。
阮西霖就道：“磊落，我认为，你需要注意一点，你展现出来的状态，不可以是一个‘熬出头的混混’，而是一个‘对混混很了解的警察’，对混混来说，‘警察’尤其重要。就是说，你可以尽情展示你对他的了解，但是在姿态上，仪态上，偏偏有种微妙的伟光正，这种在很多时候，效果会更好。”
周磊落皱着眉头，仔细体会她说的这种感觉。
旁边的迟东旭忽然按住他肩，声音沉沉的压在嗓子眼里：“兄弟，”一边说着，他嚓的一声，点了一根烟，慢悠悠的吸了一口，从浓长的睫毛下瞥眼过来，带着鼻音低语：“有新鲜货么？”
随着他微哑的声音，烟圈慢慢的从他口中溢出来，让他英俊而凛冽的面容，莫名显出了几分长年沉湎酒色的颓唐气。
一个装逼的瘾君子……
周磊落还没回过神来，他就放下那根烟，重新拍了一下他的肩：“兄弟，”他再次嚓的一声点了一根烟，慢慢吸了一口，眼神儿迅速扫过四周，然后移到他脸上，嘴角微挑，烟气溢出来，一笑：“有新鲜货么？”
周磊落：“我.操！”
其它人：“我.操！”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模一样的话！可是第二次，他身上带着一种隐约的，猎豹一般的机警，隐藏在骨子里那种光明与正义的感觉，微妙却无法忽视。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演技！世界欠他个小金人！
大家全都死盯着他，包括阮西霖！迟东旭把两只烟都掐了，拍了拍袖子，抬头冲她一笑，然后转头问周磊落：“懂了？”
也不等他回答，他指了指王程大业：“大业，下一个。”
王程大业对他的崇拜之情眼看着就要凝成实体了，几乎是扑过来，无比殷勤的点开了下一段。
王程大业和吴限审的那个人叫刘奔，是一个做同城跑腿服务的，类似快递员，被他卖掉的，是他的一个客户，一个宅女，至今无人发现失踪并报案。
王程大业长了张娃娃脸，性格也跳脱，阮西霖一直担心他审的时候端不起来，没想到审这个人的时候，王程大业一副和气好说话，“我会帮你”的真诚样子，居然打动了刘奔，他没撑太久就开了口。
而且吴限也很会抓时机，不时的推一下眼镜，声音平静的说一两句话，犀利冷静，也很有动漫人物眼睛一闪一道光咔擦……那种感觉。
两人起初还不时的冷场，后来大概是找着感觉了，配合越来越好，到最后刘奔交待的非常细，什么都说了。
第030章 简单粗暴又爷们
阮西霖忍不住道：“真不错，比我想像中好多了。”
“嗯，”迟东旭道：“后期配合上来了，充分利用了自身优势，不错。”
王程大业有些激动，跟吴限对视了一眼，两人又各自总结了两句，然后再看谢时光和任高照的。说句不好听的，这两人的组合，明显就是“被挑剩下的”那种。
任高照皮肤很黑，而且是镜光黑，黑到发亮的那种，从一入职就被起了个黑皮的外号，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叫啥名字，只知道他叫黑皮。但是他个子一米八多，又很壮实，真“铁塔一般的大汉”，所以不知道他本性的人，乍一看还是很唬人的。
整个审讯过程中，任高照忠实的承担着稻草人的职责，不时冷酷的喝一声：“赶紧交待！”“强哥我们都抓来了，你以为还能隐瞒吗？”
而谢时光，典型的妈宝，是个特别乖的小孩，平时都不怎么说话，他的审讯非常的按部就班，很认真，很符合规矩，唯恐出一点点错。但他耐心细致，条文也熟，不厌其烦，再说毕竟审的也不是什么有经验的惯犯，磨了一个多小时，居然也被他们磨出来了。
这一对，表现的不算好，不功不过。但是比她想象中，仍旧好多了。
阮西霖温柔的道：“不错。”
谢时光小心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笑了：“头儿说了，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警察，执法者。没有人知道我们是新人，我们是第一次审讯，我们只要自己不虚，就能成。”
她点了下头：“嗯，第一次，很不错了。”
迟队开始唱黑脸了：“但是还可以更好。”
他随手抽了一张纸，开始给他们讲：“你们犯了几个错误，第一，我们已经审完了赵树强，也明确了他们这几个干了什么，你没有必要按部就班的从头问，可以直接下马威，告诉他抓了赵树强，不用心存侥幸。”
任高照道：“可是小刀姐说过，审讯不可以一下子亮出所有底牌啊。”
“情况不同，”迟东旭摆手道：“软软说不能一下子亮出所有底牌，那是在我们情况不明，或者对付一个比较狡猾的罪犯的情况下，但是现在这种，他的情况很明确，而我们抓到了能证明他们罪行的赵树强，所以他有什么好隐瞒的？虽然会有万一，比方说他还犯过别的事？甚至于还跟另一个强哥接触过？但是这种情况太少，而且对这个案子来说，我们的主要方向不是这个，可以忽略不计。”
“第二，你们还是虚了。他是一个对着亲人都能下手的无耻之徒，你是一个警察，一个执法者，你虚什么？精气神儿要崩起来，这要是片儿警调解民众纠纷，你态度不好还怕人投诉，对这种人，你怕什么？他是有底气投诉还是有钱请律师？所以该吼就吼，该拍桌子拍桌子，出了事有老子给你撑着，你虚个屁。”
嘿！本性暴露了吧！
阮西霖笑眯眯的在旁边听着，甚至还想磕个瓜子。
“第三，这个所有人都听着，时机，时机懂不懂？一定要仔细体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慌了是要趁胜追击，还是要适当沉默，这种必须细细琢磨，审讯不是侃大山，不用怕冷场，不是一定要一直不停的说话。”
“当然，在这一点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用什么方式能让他慌……例如这两个人，其实‘抓到强哥’这个消息就足以让他慌，在这个消息面前，他最多能狡辩，却没办法说不知情……”
迟东旭说了不少。
然后他道：“强哥余下的几个手机号，中午已经下发到各分局了，这些事情简单，明天估计人就能抓个差不多，仍旧交给你们审，吴限带着黑皮，吴限主审，黑皮配合，你们审之前，商量好要如何打配合。然后大业跟着唐哥，大业主审，唐哥配合，事先多听唐哥的意见，磊落、小谢、软软跟着我。”
他停顿了一下：“另外，还有一件事，明天下午三点，在技术没有靠谱的解决方法之前，要押着赵树强回苏城里报平安，这个事儿，吴限，交给你负责，黑皮和大业由你指挥。”
吴限愣了愣，犹豫了一下站起来：“是。”
阮西霖看了他一眼，迟东旭挑眉，她迅速收回了眼神，若无其事。
继周磊落和王程大业之后，迟队又把魔爪伸向了吴限，这是打算激发他的潜力了。
她莫名想起刚来的时候，钱常有说的那句话，他说这些人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他说，“我就等着看一队能撑几天，撑过一个月我吃翔！”
可是现在，才短短几天，谁是烂泥？
每一个人的光彩，都在渐渐的展现，就连那些一路缩在壳子里的，都被迟东旭以简单粗暴又爷们的方式，硬把他们给拔了出来，且他们会为此热情燃烧，斗志昂扬，也许将来会成长到他们自己都想不到的高度。
即便再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独属于他的方式和魅力。
迟东旭看了看表：“好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大家纷纷答应，阮西霖就进去找小家伙了，已经十点多了，她以为小家伙已经睡了，没想到他正十分认真的在桌子上画着一幅画，阮西霖悄悄过去看了看，他画的是一只小鹿在树下，画的还挺好的，起码能看出是鹿。
阮西霖怕吓着他，慢慢走到他面前才道：“还没做完作业？”
孟想头也没抬，鼓着小胖腮努力的画着：“早就做完了！”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张画：“那这是什么？”
他道：“这是给悠悠的礼物。”
啧！悠悠什么的。她捂了捂胸口，找了找开明妈妈的感觉：“悠悠是谁呀？”
他道：“悠悠是新来的小朋友。”
她旁敲侧击：“漂亮吗？”
小孩儿骄傲的一扬头，“可漂亮了！”他扬了扬手里的纸：“悠悠的眼睛像小鹿。”
哇！被撩到了！阮西霖小心的继续问：“明天是悠悠的生日吗？”
“不是呀！”
“那为什么送她礼物？”
小孩儿奇怪的道：“想送就送了呀！我可以每天都给她过生日呀！”
妈呀，又被撩到了！这年头的小孩儿都这么厉害了吗？阮西霖默默的看着他画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等等，你不是最喜欢恬恬的吗？不是说恬恬最漂亮吗？”
“哦！”小孩儿不在意的挥挥手：“悠悠来了就不喜欢了。”
不是，孩子，你这有点渣啊！
阮西霖表情复杂的看着他，孟想一边熟练的收拾书包，一边跳下凳子，伸出小胖手来牵她：“姑姑我们可以走了吗？我今天可不可以洗澡？我都两天没洗澡了，屁股都臭了，爸爸说穷就算了，再不爱干净，不会有小姑娘喜欢的。”
阮西霖：“……”
她一抬头，看到迟东旭站在门口，一副艰难忍笑的表情，见到她们过来，他熟练的弯腰，把小孩儿抱了起来，道：“我送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