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抓捕归案
虽然程煜已经说了王栩打算自首,但老卞进来的时候,还是显得非常紧张。
当看到王栩和程煜面对面坐着,王栩的另一个同伙扫眉耷眼的站在王栩身后的时候,老卞这才放低了手里的枪口。
看着老卞从后腰拿出一个手铐,王栩苦笑着伸出手,说:“卞局长,我们都已经跟程少说好会自首了,没必要上家伙了吧?”
老卞沉声道:“这是规矩。”
手铐一头铐住了王栩,另一头铐在了他同伙的手上。
这种铐犯人的方式,也真就算是一个形式而已。
王栩倒是泰然自若,但他那个同伙却显然有些无法理解,脸上的表情彰显出其内心的忿忿不平。
他大概不明白王栩为什么这么听程煜的话,他始终觉得凭他和王栩俩人,想从程煜手里跑掉绝不是什么难题。
寂静的夜里,远远的能够听到警笛的声音了,这表明老卞手下的干警离这里也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小段距离。
老卞看着王栩,道:“王先生,又见面了,很高兴你没有做出反抗的举动。”
王栩平静的一笑,说:“我们只是骗子,动手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我们不会做。不过卞局长,之前我们跟程少聊得还算不错,我们应该可以算作是自首吧?”
老卞看了程煜一眼,情知这个王栩只是连带着被破获的另一个团伙,倒是没必要深究,而且王栩能够如此安之若素的选择“自首”,只怕也不会留给警方太多的证据让你关他太久时间。
他点了点头,说:“你这个情况,我会跟办案民警说清楚,算你自首。”
王栩也点点头,很有礼貌的说:“多谢。”
老卞不再跟他多言,而是望向程煜,说:“程少,您刚才电话里说有证据了?”
程煜将手中的大信封递给了老卞,说:“胡江及其背后的团伙,犯罪证据在这里,我没看,不过根据王栩所言,应该足以定罪了。”
老卞接过那个信封,打开之后稍稍翻阅了一下,就点点头将其塞回到信封里。
“这是那个团伙所有在胡江这里的账本往来,做证据足够了。王栩,胡江现在人在哪里?”
“应该在家跟老婆睡觉呢吧。等你的人到了,我会带你们去。”
老卞颔首道:“胡江背后的那个团伙,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们还并不知道胡江出了问题,至少从胡江还想跟你们交易这一点来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卞皱起了眉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栩笑了笑,说:“很简单。
我之前发现了一些端倪,并且拿到了你手里的那份证据,胡江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哪怕他直接跑路,后半生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渡过。
只要这份证据在我手里,那背后的那些人,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所以,他想从我这里拿回证据再离开。”
“他背后倚靠着那么大的一个组织,你就不怕他上告之后,带人来找你们?你们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吧?”
“我说了,我们不做任何暴力有关的事情,如果胡江敢那么做,我们现在可能已经是两具尸体了。
但胡江不敢。
只要他背后的人知道这份证据曾经到过我手上,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俩固然难逃一死,他胡江也绝对不可能苟活。”
虽然这个逻辑让人觉得有些不那么通畅,这里边有可能出现的变数太多了,但老卞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继续纠结这件事。
只要能够确认胡江还等着他们去逮捕,而胡江背后的那些人也还没有察觉,一切就在掌控之中。
“另外,卞局长,我帮你们抓捕了胡江及其背后的团伙,我这应该也算是戴罪立功吧?”
“这一切我都会写进案情报告里,法官肯定会酌情考虑的。你不要指望我能答应你什么,这不由我控制。”
王栩摆摆手,道:“卞局长多虑了,你能把这件事写进案情报告里已经是我期望的最好结果了。”
这时候,老卞手下的干警也已经赶到了现场,听到外边的动静之后,老卞直接押着王栩及其手下,从杂货店里走了出去。
吩咐干警们把王栩押上了车,然后按照他的指点,一路朝着胡江的家驶去。
倒是很近,仅仅一公里多一点儿的路。
到了地方之后,老卞和程煜坐在车里,王栩给他们指出了胡江家的窗户。
然后,四名干警上了楼,守在门口,王栩按照老卞的要求,给胡江打了个电话。
“你是不是有病?这么晚还打电话来?”电话里,胡江似乎显得很不满,王栩扰其清梦,这让他很气愤。
王栩平静的对着电话说:“胡经理,你有点不够意思啊。说好了帮我们弄笔钱,结果我们这边还没进行第二步,你倒是直接跟对方联系了。看来,这段时间那些零配件,你一直都还留着,并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将其销毁啊!”
胡江躺在床上,听到这话悚然一惊。
“卧槽!这个家伙,马勒戈壁真特么信不过!”
“怎么着,你是打算弄笔钱,然后远走高飞?那些账本你是不打算要了?”
胡江赶忙陪着笑,说:“王哥,您别这样,我也是想帮你们先跟对方培养点信任么。他们要是不信任您,怎么可能给咱们预付款?那些零配件,我只留了几个,我琢磨着这不是可以当做样品给对方看看么!您下午那种手法,我看对方不肯上当啊!”
“少跟我玩这些里格朗,我现在在你们小区门口的建清烧烤,你出来我们好好聊聊。”
“有什么明儿再说吧,您看这都几点了?”
“少废话,明儿再说?明儿你特么就跑了!”王栩骂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胡江家窗户里,透出了灯光,显然是胡江已经准备按照王栩的话起来了。
几名干警在门外听到屋里乱七八糟的声音,然后,听到一个脚步声走向防盗门。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点点头,紧靠在门边,猫着身子。
胡江还算是谨慎,隔着猫眼往外看了一眼,没看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便打开了防盗门。
可他没想到,门一开,两条身影就扑了上来,吓得胡江赶忙大喊:“王哥,王哥,别动手,我没打算跑,我这不是打算跟您出去喝……”
话到一半,胡江也看出来人不是王栩,而是警察了,话音戛然而止。
两名干警迅速的反扭他的胳膊,将其摁在了地上,另两名干警冲进屋子,直奔卧室,一脚把门踹开,床上的女人吓得一激灵,赶忙用被子死死的裹住自己。
“穿上衣服,你们被捕了!”
警察手里举着枪,威严的说道。
女人呆了呆,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倒是也没多说,似乎对于这一天也早有心理准备,点点头说:“二位能出去一下让我穿上衣服么?”
“少废话,这是什么天气?哪有那么多衣服要穿?”
“我习惯光着身子睡觉。”女人楚楚可怜的说。
两名干警对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倒是没离开卧室,只是背过身去,其中一人说道:“你速度快点,我们不会偷看。”
女人也知道这就是最大限度的容忍了,没再强求,立刻离开了被窝,伸手摸向了床头柜上放着的衣物。
其中一名干警突然想到了什么,口中喊了一句:“不许动!”然后,猛地一转身,却见那个女人手里拿着一件外套,正蹑手蹑脚的试图跑向卧室的阳台窗户,她身上衣物整齐,虽然只是居家短袖短裤,但绝不像她所说的是光着身子睡觉的。
这女人,是打算跳窗逃跑,幸好这名干警反应了过来,他在背过身去的时候,想起自己看到床头柜上虽然放着长裤和薄外套,却并没有内衣裤,所以意识到了女人意欲何为。
眼见彻底没了指望,女人倒是也不再挣扎,高举起了双手,说:“我不动!”
另一名干警走了过去,一把扭住女人的胳膊,将其掀翻在地。
背着铐住了女人的双手,干警气愤的说道:“死到临头了还敢耍花样!”
押着胡江夫妻俩下了楼,胡江看到老卞和程煜,顿时一愣,随即便是满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老卞迎上前去,笑着说:“胡经理啊,这下午的时候听着你一口一个胡经理的喊别人,那感觉还真是有些奇怪呢。”
胡江抬起头,沮丧的看了老卞一眼,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喊着说:“卞老板……呃……政府,我要举报!下午那个家伙,都是他逼着我这么干的。我冤枉呐!那家伙是个诈骗犯……”
老卞踹了胡江一脚,笑着骂道:“这些我们都知道,他要挟你的把柄,也已经在我们掌控之中了。”
一听到这话,胡江顿时面如死灰。
老卞又道:“说说看吧,你私藏起来的那些零配件在哪儿?”
楼上还有两名干警在搜查屋子,但老卞不确定那些零配件是不是会藏在屋子里,是以有此一问。
胡江张了张嘴,有心否认,抬眼却又看到了王栩正坐在警车里,顿时明白了。
王栩已经被警方抓住了,所以才给自己打的电话,这一下,胡江算是什么都想明白了。
再也没有任何侥幸心理,他深知没有那些零配件,仅凭王栩交给警方的那些账本,就足以让他锒铛入狱。
眼珠子一转,胡江又说:“政府,我交出那些零配件算戴罪立功么?”
“怎么着,想戴罪立功?”老卞颇为玩味的看着胡江。
胡江连连点头,犹如鸡奔碎米,口中不住的说:“想,太想了!”
“想呢,就好好配合一会儿的审讯,把你那些同伙的下落都给我交代清楚。要是这次能把你背后的整个组织一网打尽,我会替你向法官求情的。”
其实老卞答不答应胡江,胡江也都不敢不老实交代,那些人,但凡有一个没落网,他总有出狱的那一天,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甚至于,在监狱的那些日子,他也不会好过。
胡江哪怕是为了让警方帮忙把他安排到跟组织里其他人不同监狱,他也得老老实实事无巨细的全部交代清楚。
但老卞这会儿不想跟胡江矫情,说白了,胡江只是那个组织里不太起眼的一环,真正的主犯还需要他的配合才能迅速抓捕归案,是以答应他帮他求情,也算是让胡江的心理防线彻底松弛下来的一种手段。
“我一定老实交代,一定老实交代……政府,就在前边不远的小区,靠江边上的幕府山庄,里边就住着一个。那是我们老大,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抓他。”
老卞又踹了他一脚,笑着骂道:“现在就去抓一个,剩下的怕是就闻风而逃了,你小子想清楚,要不要我们现在就去进行抓捕。”
胡江一听,顿时一缩脖子,不再吭气。
“行了,先上车吧。”
这边的动静很小,那个组织的人也不可能一直盯着胡江,所以只要胡江今晚能交待个底儿掉,老卞还真不担心那些人能跑掉。
而且,这种小规模的抓捕行动可以临时起意,但要抓捕一整个犯罪团伙,即便老卞是省厅负责刑侦这一块的,也不能不跟地方上的刑侦队打招呼。
各方面的程序还是要走的,检察院那边,也需要立刻做出批捕的决定,老卞才能着手进行全面的抓捕工作。
“把他们先带回去,今晚集中审讯胡江和他妻子,务必拿到整个盗卖废旧汽车零配件的团伙每一个成员的详细名单。”老卞对手下的干警交待了一番,看着他们开着警车离开了。
然后老卞对程煜说:“程少,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您能不能别私下行动,虽然今晚没出什么岔子,一切都很顺利,但您的行为,我可是得跟上头解释半天。”
“我就是一个想要找出我父亲车祸事发原因的普通市民,下午配合你的工作之后,跟王栩的诈骗团伙有了接触,于是进行了进一步的接触,最终成功的说服了他们向警方自首,从而牵出胡江及其背后的整个犯罪团伙。你们警方按说,得给我发一面锦旗。”
老卞张了张嘴,心说好吧,还是你们高材生能言善辩。
虽然这明显是狡辩,但从这个角度来说,也勉强可以应付上边对此事的问责了,老卞也不想多跟程煜唧唧歪歪。
“程少,您早点回去吧,这事儿您放心,我会一查到底,绝不放过那个组织的任何一个成员。等到所有人都被抓捕归案之后,我会尽快找出程董车上那个零件背后牵扯到的一切,一定帮您找到那个更换了程董车上零配件的人。”
程煜点点头,道:“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我得去一趟市局,这事儿终究还是要交给市局的刑侦大队的,同时我还得跟上边交待一下,今晚必须要成立一个专案小组。否则,这事儿一旦移交到市局,我也很难继续过问。虽然他们也会尽力寻找真相,但我怕夜长梦多。”
程煜再度点点头,说:“好,辛苦了。”
他拍了拍老卞的肩膀,情知这对于老卞而言基本上是个不眠之夜了,一声辛苦绝对是情真意切。
这里离程煜之前停车的地方也不算远,他溜达着就上了车,然后驾驶着杜小雨那辆车就回了家。
作为程煜自己,他有系统任务在身,恨不能亲自参与审问。
可他也知道,这会让老卞很为难,而且老卞说的也很清楚,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找到程广年车上那个零配件的买卖双方,程煜要是继续这么掺合,也显得不够信任。
回到吴东院子之后,杜小雨已经回房躺下了,但听到程煜开门的声音,她还是起身开门看了一眼。
“回来了?”
程煜点点头,说:“嗯。”
杜小雨看看程煜,有些欲言又止。
程煜想了想,也没瞒着杜小雨,走到卧室门前,示意她进去。
关好门之后,程煜开口说:“我晚上没去桃花源,其实是想去看看我爸那边的事情有没有可能摸出点线索来。”
杜小雨其实多少想到了一些,可却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便点点头说:“怎么样?”
“还算不错,也算是颇有些成绩了。”
“怎么说?”
程煜简单的把程广年车子上的情况,以及老卞之后带着他办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也没想到这事儿会这么顺利,当时只是想去周围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警方不方便出面,一旦出面就会打草惊蛇的线索。可没想到,线索刚出现,那边自己也乱了阵脚……”
把一些需要省略掉的部分省略了,程煜又大致把见到王栩之后发生的事情给杜小雨描述了一遍。
“也就是说,警方应该很快就能掌握你爸那辆车上被动过手脚的部分,那个零配件出自何方,甚至可以找到购买那个零配件的人?”
程煜点点头,说:“只能说是有这样的希望吧。”
杜小雨微微一笑,柔声道:“会有的。”
第五百七十一章 等待消息的一天
第二天一早,老卞给程煜发了条微信,告诉他经过一夜的突击审讯,胡江和他妻子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全都交待了。
省厅刑侦局已经跟市局联合成立了专案小组,报批了检察院,那边现在也已经明确批捕,只等逮捕令送过来,他们就准备集中将那个团伙的嫌疑人全部抓捕归案了。
程煜看完之后,只是简单的回复了一句:辛苦。
毫无疑问,老卞这是一夜没睡。
并且既然抓捕行动马上就要全面展开,那估计老卞也就连补觉的机会都没有了。
抓捕行动应该不会出现什么纰漏,毕竟这件事事发突然,那个团伙的人估计也不可能收到任何风声。
至于抓捕行动会否存在漏网之鱼,程煜并不是太关心,想必凭老卞和市局的干警们,应该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程煜关心的,是人抓回来之后,最终是否能够确定那个第二次更换程广年车上零配件的人。
如果程广年车上的零件真的来自于这个团伙,想找到当时的联系人以及最终出货的人不会太难,但对方究竟是谁,这个团伙的人也未必真正的清楚。
至少对此,程煜并不是特别乐观,他只是希望老卞那边能多给他一些线索而已。
现在程煜也插不上手,更加帮不上忙,也唯有等待老卞那边最终的消息。
起床之后,程煜给宁可竹打了个电话,宁可竹告诉程煜,她现在已经在去往医院的路上了。
程煜便跟宁可竹聊了两句,无非也都是些宽慰的话。
宁可竹笑道:“行了,儿子,我现在并不太担心你父亲这边。
他辛苦了二十多年,难得有这样的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一段。
我相信他会醒过来的,这段时间,就算是他给自己放了个假吧。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我去医院看看他,然后就去集团那边继续工作了。
你的时间自己安排,没必要一直呆在医院守着你父亲,他躺下了,我们健康的人更该忙好自身的事情。
你公司上下,那么多张嘴也得跟着你混饭吃呢。”
听到这些,程煜也笑了,虽然宁可竹这两天都表现的很正常,但他总有些担心,现在宁可竹反而反过头来宽慰他,让他也感觉轻松了不少。
“我知道了,妈,您多注意身体,休息一定要保证,别为了公司的事情再把身体累垮了。”
挂了电话之后,杜小雨也起来了,俩人一起出门,就近吃了点早饭,孙建成也把程煜的车开了过来。
干脆把杜小雨送去了公司,程煜再吩咐孙建成,把车开到他自己那间公司去。
看到程煜出现,前台的薛晴一下子变得很局促。
看到她那束手束脚的模样,程煜就知道,薛晴应该也知道了关于程广年的事。
或者说,程广年出事之后,别说是程煜公司的这些员工,任何一个知道程氏集团的人,只怕都多多少少的有些了解。
而程煜这家公司的人,毫无疑问会关心的更多一些。
“我家里的事情你不用太关心,好好做好自己的工作。”程煜经过前台的时候,用手指在前台的桌面上轻轻的叩了叩。
薛晴赶忙说道:“程少放心。”
程煜摆摆手,走进了公司。
一进门,所有看到他的人都站起身来,和薛晴的表现完全一致。
程煜叹了口气,心说看来还真是需要广而告之一番,否则,自己无论是走到哪儿,这些人只怕都是这副表情。
想了想,程煜说:“你们去把其他部门的人都叫过来吧,我有几句话要交待一下。”
立刻有人去办,而管路和谭午廉等人,也都得知程煜来公司的消息了,纷纷跑了出来。
看到人到的差不多齐了,程煜说:“我们临时开个小会,就几句话,我说完就散会。”
管路站在程煜身旁,小声问:“没事儿吧?”
程煜看看他,微微摇头,然后朗声说道:“相信大家也都听说了,我家里的确出了一些事。
我父亲,嗯,你们都知道他是谁,出了点意外,现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迷不醒。
我想跟大家说的,是,这是我的私事,程氏集团暂时失去了董事长,但不管程氏集团会不会出现变故或者其他,都不会影响到我们公司的正常运营和发展。
而我呢,也会一如既往,并不会常驻公司,但有事的时候,我一定会出现。
包括你,管路,有什么需要我参与的工作,你就当我们家没有出现任何的变故,该怎么跟我交接就怎么交接。
毕竟,躺在病床上的是我的父亲,而不是我本人。
如果因为任何人,我不管你们是本着怎样的好心,不想给我增加麻烦之类的,工作上出现了不该出现的问题,我绝对会问责到底。
我家里的事情你们不要去关心,这自然由我们家人自行处理,公司的事务,我希望一切正常,和以前不要有任何的区别。”
顿了顿,程煜环视了整个办公室一周,然后说道:“好了,我的话说完了,给我把你们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丢到一旁去,现在,大家各就各位,各自工作。”
说罢,程煜直奔自己的办公室而去。
走到门口,程煜回头看了一眼,公司的人这才慌忙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而管路和谭午廉,以及管路的发小韩迪,还在傻乎乎的看着程煜。
程煜冲他们招了招手,说:“你们三个,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三人连忙朝着程煜的办公室走去,进门之后,管路急匆匆的走到程煜的办公桌前,拿起上边的遥控器,就打算把办公室的窗帘全都放下来。
程煜皱了皱眉头,说:“老管你干嘛?”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们说么?不方便让其他员工听见,我得把视线也给他们遮挡住啊!”
程煜一拍桌子,说:“管路,你把我刚才的话当耳旁风是么?我说了,这里是公司,公司是工作的地方,我的私事与你们无关,不要再把心思放在我的家事上。”
“啊?那你叫我们进来干吗?”
程煜气恼的一拍桌子:“废话!我一周不过来公司一两次,你们三个人,不该在我来的时候跟我汇报一下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么?”
管路挠了挠头,苦笑道:“合着你叫我们进来是汇报工作啊!”
“不然呢!?”程煜真的有些不高兴了。
还是谭午廉反应比较迅速,他立刻说道:“程少,我先来汇报吧。”
随后他叽哩哇啦说了一大通创投部最近的情况,因为徐婉婷和他已经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加上程煜之前托小章帮她联系了江东省卫视的关系,所以徐婉婷是把公司彻底搬到吴东来了。
程煜的公司也对其公司进行了一些投资,而谭午廉当仁不让的负责了这个投资的整体事宜。
一切尘埃落定,所有手续都已经完成了,谭午廉着重汇报了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随后是韩迪,他最近主要负责创投部的各种股票期货交易,让人拿来了报表之后,也将这段时间的盈亏情况都跟程煜汇报了一遍。
而由于公司的资金主要都被程煜投给了秦曼沅,这段时间公司里倒是没有什么大型的投资,管路那边倒是没什么可汇报的,他一直也都是担任着一个操盘决策的角色。
等到韩迪汇报完毕,管路也把公司接下去几笔大宗资金的来去跟程煜介绍了一下。
“有几笔资金差不多到期了,盈利尚可,大致的数据也跟沈知秋那边沟通过了。
他给的建议是尽量把这几笔资金留住,因为根据他那边的消息,这几笔资金所属的投资人,基本上都没有需要大笔资金的地方。
当然,这需要重新签署新的投资合同。沈知秋那边说他最近也比较忙,可能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吸引更多的投资到公司里来,只要能留住那几笔资金,公司下个季度的各方面,应该都会比较平稳。”
程煜大致看了一下这段时间的报表,点点头说:“好,那就先这样,小谭,韩迪,你们先去忙吧。”
俩人退出去之后,管路呆呆的看着程煜,不知道程煜为什么不让他也麻溜儿滚蛋。
“你今天有什么其他事么?”
程煜依旧低头看着报表,头也不抬的问。
管路赶忙回答:“没什么事儿啊,哦,这不是过年的时候跟伊人家里人一起出去玩了一趟么,之前就谈到了婚期的事情。最近倒是在进行一些筹备了,晚上约了一个婚庆公司,想看看他们的方案。”
程煜笑了。
他抬起头,说:“这事儿你也跟着忙活?”
倒不是说男人就不该忙活这些事,而是孟伊人现在已经俨然是个全职太太的模样了,而管路还在创业阶段,而且管路这种性格,对于婚礼的各种细节也不会太计较,一切肯定都还是听孟伊人的。
所以程煜听说管路居然还操心这些事,不免觉得有些意外。
管路挠了挠头,说:“其实我过去就是个摆设,最终婚礼的事儿,还是伊人说了算。”
程煜哈哈一笑,点点头说:“那就别去了吧,晚上一起吃个饭。”
管路倒是没犹豫,说:“行,我一会儿就给伊人打电话。”
在管路出门之前,程煜又道:“我看完报表,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先走了,得去研究所那边看看。你跟孟伊人请好假之后,问问老高,看他有没有时间,有就一起。”
管路答应一声,推门出去。
把这些天的报表都看完之后,的确也没什么问题,账目清晰,盈利超过初期设置的目标,程煜很是满意的关闭了电脑。
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之后,程煜看看时间,临近中午,便先给研究所那边打了个电话。
陈江接到电话的时候,哪怕是隔着手机,程煜也能听出他话音中和公司的人一样有些期期艾艾的。
于是程煜不得不把自己的态度再度重复了一遍,陈江的声音才正常了不少。
“程少您这是一会儿要过来?”
“嗯,我马上就出发,这不是快到饭点了么?你把吴竞和李大力都喊上,中午一起吃个饭。”
陈江立刻答应下来:“好,我让食堂安排一下。”
“嗯,原本我不想打招呼,反正在食堂吃就行了。但就是担心大家伙儿看到我,又会一个个的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所以今天就不在大厅里吃了,你安排个包间。”
陈江答应下来,程煜也便挂了电话。
喊上孙建成,程煜去了研究所。
研究所现在已经是在新址了,之前那块地已经还给了政府。
程煜让孙建成把车直接开到了食堂后门,那里有个楼梯可以直通楼上的包间。
当初这么设计,是想着万一有什么合作方要来,从后门上楼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倒是没想到这个后楼梯建成之后,第一次被使用,却是因为程煜自己的事情。
陈江和吴竞早就已经恭候多时了,程煜推开门的时候,俩人赶忙站起身来。
可能是由于程煜在电话里已经给陈江打了预案,所以吴竞的表现还算是正常。
程煜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问道:“李工呢?”
“刚才我去他那边的时候,他说手里还有点事晚点过来,要不我再派人去看看?”吴竞连忙回答。
程煜摆摆手,说:“没必要。你们俩看看,人家李工就浑然没把我家里的事情当回事。这多好?该工作工作,该汇报汇报,我的私事你们不用挂在心上。别说我父亲只是陷入昏迷,真要是出了其他什么意外,难不成咱们这个研究所也就从此停摆?”
陈江和吴竞俩人面面相觑,干笑了两声。
不大会儿,菜都上齐了,李大力却还依旧没有出现。
程煜招呼一声,让陈江和吴竞也别等他了,三人便开始边聊边吃。
聊的当然都是研究所的工作情况,程煜也有些天没过来了,当然需要了解一番。
三人几乎快吃完的时候,包间的门才又被推开,李大力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就急匆匆的对程煜说:“程少,我刚才做了个小实验,然后得出了一些数据。
这些数据,跟以前一个被中止的项目有关。
那会儿实验条件不行,得出的数据也不够精确,最终导致了那个项目被迫停止。
早上跟他们进行一项试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那个项目,就把那个项目翻找了出来。
实验下来,至少数据上是可以做到稳定了。
听吴工说你来了,我就赶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要是没其他的事,我回去把数据完善一下,然后看看能不能把初步的模型搭建起来。
如果能做到,吴工……”
李大力推了推脸上的眼镜,面无表情的说:“这个项目我觉得由你们组继续研发比较好,你们那边的设备更适合这个项目。”
吴竞点点头,说:“好,你下午推进一下,如果有眉目我就派人接手。”
“那行,我没别的事了,先走了。”
程煜赶忙喊住他:“李工,你吃饭了没?”
“一会儿让人给我拿两个包子吃一口就行。”李大力显然显得有些不耐烦,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拉开了包间的门。
“你给我回来!”程煜突然喝道,李大力也是微微一惊。
“呃……程少,你还有事?”
“我没什么事。不管我有没有事,你该吃饭总得吃饭啊!
刚才还在夸你,可你这样,饭也不好好吃,下班后我都不用问也知道你肯定是最晚离开研究所的。
你这么卖力的工作,我作为老板很高兴,可你要是身体出了问题,我的损失谁来负责?
你先给我坐下,老老实实把这顿饭给我吃了。”
李大力显得有些无奈,但老板的话总得听,于是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陈所,你给他盛碗饭。”程煜吩咐道,“你先吃,别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急急忙忙,慢慢吃,吃完再给我把这段时间的研发情况说一说。”
李大力一听,知道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也便不再着急,拿起碗,虽然都是程煜等三人吃剩下的菜,可他丝毫都不介意,吃的奇香无比。
“你是有几天没好好吃过饭了?”程煜看着李大力吃的那叫一个香,立刻就知道这家伙只怕这段时间每顿饭都是弄俩包子胡一口解决。
李大力想了想,说:“米饭应该有小半个月没碰过了,基本上都是弄点包子馒头什么的,不过程少你放心,营养都够。平时鸡蛋牛奶这些没少吃。”
程煜摇了摇头,望向陈江,说:“陈所,这件事,我得批评你。作为行政上的一把手,照顾好咱们研究所的工程师,那是你的责任。”
陈江苦着脸,心说我的话,李大力也得听呢。
当然,这话没法说出口。
程煜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便又道:“这样,我定个规矩。以后饭点,李工必须停下手里的活儿,我不管那些试验什么的有多重要,到了饭点你就必须得停,给我到食堂来吃饭。陈所你负责监督。他要是不好好吃饭,三次之后,直接给我把他开除。”
这话有点重,搞得包间里的几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第五百七十二章 证据没那么好找
程煜又道:“不要跟我说,这种事很难完全控制,毕竟行为人是李工。
李工,我也把话放在这儿,如果你以后继续这样跟我玩儿废寝忘食这一套,而陈所又没能在这些方面照顾好你,他不开除你,我开除他。
你要是不怕连累别人,就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
这一下,尴尬的就不只是陈江一个人了,事实上李大力比他还要尴尬。
毕竟,原本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程煜刚才的话虽然狠,但实际上监管效用有限,陈江总不能在李大力不肯好好吃饭的时候把他扛到食堂去。
但如果因为陈江没能监管好李大力吃饭这件事,而导致了程煜对陈江的怒火,这事儿就是李大力的问题了。
李大力满嘴都是米饭,满脸窘迫之色。
陈江叹了口气,说:“李工,我们都能理解你的想法。
你觉得你耽误了四年多的时间,甚至导致所里很多项目因此停滞,现在就想着要尽快把这一切弥补回来。
但是,古话说欲速则不达,你这么扑在工作上,要是再把身体累垮了,反倒是所里的损失了。”
程煜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吴竞见状,也赶忙说道:“是呀李工,你想想你离开咱们所之前,其实工作量就已经比其他研究员大不少了。
但那个时候,你至少还懂得调节,还知道保持一个良好的身体状态。
现如今五年的时间过去了,单从身体的角度,也不能跟五年前相提并论。
那会儿都承受不了的工作强度,现在怎么吃得消啊。
更何况,工作是做不完的,试验也是没有结束的时候,项目一个接着一个,就算你不休息,其他研究员也不可能像你一样连轴转。
更关键的,是你要学会相信咱们的团队。
以前,我不否认,在所里有不少研究员都存在消极怠工的行为,毕竟那会儿收入不高,研发成果上边也不足够重视,甚至还有研发经费短缺等等问题。
也不全是那些研究员偷懒,很多客观条件在这里。
现在一切都改观了,程少和薛公子给我们的收入已经是行业顶尖了,研发经费更是要多少给多少,我知道你对程少有报答知遇之恩的想法,可你要是把自己累垮了,或者让团队的其他人因此对你产生了嫌隙,那最终不还是程少的损失么?”
李大力呆了呆,将口中的饭菜一口口的咽下,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重重的点点头,说:“好,程少,我答应您,我以后都会注意饮食和休息。”
程煜微微松了口气,说:“不光如此,我希望你在工作之余的生活,也不该全都是看书充电和学习,和社会以及研究所脱离了四年多的时间,需要补的课我也明白有不少,可陈所说得对,不能操之过急。
饭要一口口的吃,课也要一点点的补。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除了吃饭和休息,我希望你也能抽出一些时间做一些体育锻炼。”
李大力抬起头,看着程煜的眼睛,说:“我每天上下班都是跑步来回的,运动量应该差不多够了。”
程煜一愣,说:“所里给你租的房子,离咱们所新址挺远的吧?”
李大力点点头,说:“九千三到九千七百步之间。”
程煜再度一愣,这倒是一个新的度量衡,什么叫九千三百步?
陈江见程煜愣神,赶忙笑着帮忙解释说:“李工慢跑上下班,手机上不是会监测他走了多少步么?他指的就是手机上的数据。”
程煜这才明白,心里默默计算。
一个成年男子,平时走路的时候步幅大概在六十多厘米的样子,而跑步的时候超过一米很正常。
要按照一米来算,从他租住的房子到研究所,那就得超过九公里的距离了。
一来一回,一天接近一个半程马拉松,这运动量不是不够,而是太大了。
“你这不行啊,一天接近二十公里,这么跑哪吃得消?”
李大力摆摆手,说:“没那么多,从我住的地方到所里,总距离在七公里左右,我用导航看过的。我上下班也不是一直跑,基本上跑个十来分钟我就会走上二十分钟,一小时一个单程,挺好的。”
听到这话,程煜才放心不少,这等于一个单程跑了一半的路程,运动量还算比较正常。
“还是要注意,跑步比较伤膝盖,你最好把每天跑步的距离控制在五公里之内。”
李大力倒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道:“好,我会注意的。”
程煜想了想,说:“除此之外,李工你最好也有些社交生活。不用陈所和吴工告诉我,我都能想到你每天除了跟其他研究员沟通工作上的事情,几乎都不会有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了。工作休息以及锻炼是一方面,正常的社交也必须保证,否则,你跟这个世界还是脱节的。”
李大力面露为难之色,说:“这个我……我这个人性格本来就比较孤僻,一直也没什么朋友。这离开四年多,更加没朋友了。以前认识的那些人,现在一个个也都娶妻生子,谁家都是一大堆的事……”
“这些客观理由我不想听,我希望你每周至少能跟朋友有一次聚会。我也不是让你的业余生活突然就变得多丰富,而是你至少可以跟比如陈所啊,吴工啊,还有你以前那位战友,现在在派出所当所长的那个,一起吃顿饭,喝点酒,放松一下。”
陈江和吴竞赶忙异口同声的说:“是呀,周末的时候,咱们可以多聚聚,李工你别一休息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书研究资料。”
李大力想了想,看看陈江和吴竞,欲言又止。
陈江笑着说:“我的儿女都已经成年了,也不在身边,周末的时候就我和太太两个人。李工你只要言语一声,咱们随时都能一起溜达溜达吃个饭什么的。”
李大力没辙了,只得点点头说:“好吧,我会注意的。”
“行了,先吃饭吧,别再像刚才那样狼吞虎咽了,对肠胃不好。”程煜轻轻的敲了敲桌子。
李大力重新端起碗,倒是放慢了不少速度,开始细嚼慢咽起来。
等李大力吃完了,程煜说:“现在是午休时间,不过我今天倒是要耽误李工你一会儿。咱们去陈所的办公室吧,你把最近你正在研发的项目给我说说。”
李大力明显有些不情愿,在他看来跟老板汇报这种事其实没什么意义,毕竟程煜对技术上的问题也不是太懂。
但他也明白这是程煜不想让他回去立刻开始进行各种实验,而他也刚答应了程煜,以后会注意自己的工作和作息,便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刚走进陈江的办公室,程煜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程煜摆摆手,说:“我先接个电话。”
陈江说:“我给您泡点茶。”
程煜点点头,掏出手机见是老卞打来的,便走出了办公室的门,站在外边选择了接听。
“卞局。”
“程少,涉案嫌疑人已经全部抓捕完毕了,情况还不错,一个都没跑掉。”
程煜笑道:“卞局你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吧,昨晚到现在都没闭眼吧你?”
老卞的声音的确有些疲惫,说:“昨晚联系完市局,跟厅里领导做了汇报之后,局里对王栩和胡江的审讯还没结束,我睡了会儿。现在还好。”
“也不是能急得来的事情,你那个所谓睡了会儿,估计也不会超过俩小时。”
“差不多吧,以前在第一线的时候经常这样。习惯了。”
“那会儿你才多大年纪?现在多大年纪了?别为了我的事儿再把你身体给累坏了。到时候我可怎么跟你家人交待?”
老卞讪讪一笑,说:“我这不是想着下午突击一下,把跟程董那件事相关的人都找出来,争取在晚饭的时候能拿着情报敲您一顿好饭么?”
程煜哈哈一笑,说:“今晚我约了人,所以你就别扛着了。赶紧回去睡吧。”
老卞说:“心里有事,也不老能睡安稳。而且这个点要是睡下,半夜指定睡不着了,明儿又得是哈欠连天的一天。这样,您甭管了,我再查查他们那边搜出来的文件资料之类的,这事儿直接审讯估计他们也不可能记得到底是谁经手的事儿。”
“嗯,反正你注意身体,困了就睡会儿。”
挂了电话,程煜默默的整理了一下思绪,心道这次的附加任务,到这儿,老卞这边能做的事情其实也就已经到头了。
要么,程广年车上的零件就是来自于这个组织,那么总归有据可查,肯定能摸到购买零配件的人。
不管这件事跟程傅有没有关系,即便有关系,程傅也不可能是亲自动手的那个人。
找到购买零配件的人,也就等于找到了在程广年车上动手脚的人。
从神抠系统的角度,也就算是找到了犯罪嫌疑人。
接下去就只需要老卞这边配合,让那个犯罪嫌疑人负责部分医药费的赔偿,这个附加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可就再顺利不过了。
可程煜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毕竟,系统给出的是半年的任务时长,真要是这么三两天就能解决的问题,系统还不如直接送一笔积分给程煜呢。
所以,说实话,程煜对于老卞那边能找到足够的线索并不看好。
至少,程煜心里要做好找不到有效线索的准备,也就不至于太过失望了。
推开门,程煜回到陈江的办公室里。
陈江已经泡好了茶,李大力坐在沙发上,却总给人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李工,你的改变,要从现在开始。你总是这样坐立难安的,怎么能让我相信你今后会做出改变?”
程煜坐在了李大力的对面,端起那杯茶,不急不忙的喝着。
李大力重重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真是没见过您这样的老板,别人家的老板都是恨不得所有员工自发自觉的996甚至997,您倒好,还嫌我工作时间太长。”
“你这接近半年来,是996或者997的事儿么?你根本是seven-eleven全年无休的连轴转,除了睡觉,你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工作。”
李大力讪讪一笑,摸摸头说:“也没那么夸张。”
陈江和吴竞几乎同时开口道:“也基本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说罢,三人对视片刻,一起笑了起来。
李大力算是卸下了着急上火的包袱,开始给程煜详细的讲述起这段时间的各项研发的情况。
这一讲,就直接到了下午四点。
讲完之后,李大力一看表,顿时着急的站起身来。
“这都四点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把那个新项目的模型建起来。程少,该给您汇报的都汇报完毕了,我走了!”
程煜翻了个白眼,说:“行了,你给我好好坐下。你也知道这都四点了,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你觉着这一个半小时你能完成那个项目的建模么?”
“呃……”
“既然完不成,那就干脆放松一下。明天又是周末,要让你做到一半丢下来,我知道那绝对是不可能的。要是你今天做不完,明后天你是不是又打算自己到研究所来加班?”
李大力无奈的低着头,心里却显然还在琢磨那个项目的事。
程煜轻叩桌面,说:“别想了,好好放松一下。
明后两天,就是你回到研究所之后第一次真正的休息。
陈所,你回头让技术人员安排一下,把所里的门禁系统设置一个周末单独的密码,确保这个密码只有你才能掌握。
有需要加班的,或者其他一些情况,由你来控制,是否将这个密码告知对方。”
陈江笑了,说:“我看行!”
李大力彻底没辙了,也就不再强求,安安心心的呆在陈江的办公室,跟程煜和陈江喝起茶来。
“李工啊,今晚没什么事儿的话,到我家吃个饭吧。我让我家的老婆子给你做两个拿手菜。”陈江笑眯眯的说。
李大力说:“嫂子虽然退休了,但现在这都几点了,我今天就不打扰了。明天吧,明天我去你家。”
“也好。那你今晚怎么个打算?”
李大力想了想,掏出手机,说:“我给我那个战友打个电话吧,回来这么久,都没有真正当面谢过他。要不是他给了程少线索,程少也找不到我。”
李大力跟那个派出所的所长联系了一下,对方倒是答应的很痛快,程煜便道:“陈所,你一会儿给李工派辆车,他们老战友多年不见,我怕他喝多了回头连叫车回家都不知道怎么弄。”
“没问题。”
眼看着时间到了五点,程煜的手机再度响起。
是管路发来的微信,他说跟高一鸣联系过了,高一鸣说没问题,他现在问程煜晚上约在哪儿。
想了想,程煜给八艳阁的那位经理打了个电话,虽说周末预订一贯都比较紧张,但像是八艳阁这种档次的地方,肯定都会留有机动的包间不会预定出去,防的就是程煜现在这样的情况。
“程少要包间,那肯定没问题,我这就让人安排。”
程煜道:“别为难啊,别因为我的事儿你把其他客人的预订取消那就没意思了。”
“这个您放心,绝不会损害别人的利益。”
“那就好。”
挂了电话,程煜把地址给管路发了过去,然后也便起身告辞。
上了车,把目的地告诉了孙建成,程煜坐在后座本想闭眼躺会儿。
周末这个时间的路上,肯定堵的乌泱乌泱的,虽说从研究所到八艳阁只有七八公里的路,但这七八公里,没有一个小时都很难抵达,尤其是八艳阁所处的地方,本就是吴东老城区一直都最拥挤的路段。
可他刚闭上眼睛,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微信的声音。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老卞发来的。
五点多了,这个老卞居然还在局里没回去休息。
微信的内容是:程少,我找到了几条销售宾利避震的信息,时间都是半年内。因为牵涉到不同的三个人,所以出结果可能还需要些时间。
程煜想了想,干脆给老卞拨了个电话。
“喂,程少。看到我的微信了?”
程煜叹了口气,说:“看到了。不过这都几点了,你是不是还打算立刻突击审讯,先把这几条信息上牵扯的人搞清楚?”
老卞讪讪笑着,干咳了两声。
“我说了,这事儿没那么着急,证据就摆在那儿,又不会跑。
专案组你是组长你怕什么?
先回去休息吧,明儿精神饱满的再跟那帮人斗智斗勇。
不用你说,我都能猜到那帮人肯定没有胡江嘴那么松,想让他们老实交代,肯定没那么容易。”
老卞急忙道:“我其实也不怎么……啊……哈欠……”
程煜道:“行了,这哈欠都出卖了你了,还想说不怎么困呢是吧?
卞局,我很感激你能这么尽心尽力,但你也得注意休息。
明儿周末劳烦你加加班,正好今晚让专案组的干警们好好熬熬那帮家伙,明儿你精神抖擞,他们哈欠连天的,正好突破他们的心理防线。”
老卞乐了,说:“程少,您这对审讯手段也很有一套啊!这您都懂?”
“没参与过,还没看过电视么?我知道,这跟熬鹰是一个道理。”
“哈哈,那行,我不撑着了,先回去睡上一觉,明儿再来一举击垮这帮家伙!”
挂了电话,程煜这才终于逮着机会闭上眼睛,稍稍休息会儿。
第五百七十三章 该死的权限
程煜是五点出头离开的研究所,可等他抵达八艳阁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
高一鸣和管路比较近,早早的已经进了包间。
茶都喝了两轮,也给程煜发过微信,但程煜闭眼小憩,完全没听见。
车子缓缓开进八艳阁的停车场时,程煜才看了一眼手机,看到了管路发来的微信。
早知道就让他俩先把菜给点了,不过现在再说也没什么意思了,人都到楼下了,不差这一两分钟。
随手回复了一句:到门口了。
程煜下车,那位上次见过的经理屁颠屁颠的迎了上来。
“程少,您可是有日子没来了。高总和管总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这个地方,说起来其实还是高一鸣介绍的,春节小章来吴东的时候,大过年的程煜也不知道该带他去哪儿吃饭,毕竟小章在网上的曝光率太高,有些地方着实不方便出现。
高一鸣介绍了这里之后,由于这里的私密性和全面性,程煜倒是来过几次,一些应酬上的事情他总是习惯性的会想到这个地方。
“嗯,我也才刚看到他们的微信。我就不点菜了,你看着给安排一下,今晚就我们三个人。”
经理连忙说道:“高总已经点过菜了,刚才看到您的车进来,我就吩咐后厨开始做您包间的菜,进去喝杯茶,估计就该上菜了。”
程煜点了点头,心说自己最近来得多,倒是忘记了这里是高一鸣发掘的场子,点菜这种事,根本不需要程煜吩咐,他早就帮着安排好了。
跟着经理上了楼,拐过弯往最里边的包间走的时候,一个服务员正好从某个包间里出来,程煜往旁边让了一步,却看到包间里坐着的,竟然是自己那位堂弟程傅。
程傅低着头,正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倒是没看见程煜。
包间里,除了程傅别无他人,看来是程傅请吃饭,主人到了,客人都还没到。
程煜倒是也没兴趣跟程傅打什么招呼,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宁可竹刚刚坐上代理董事长的位置,这几天下班当然不可能准时准点,都是呆在办公室去研究最近集团的项目,以及这些年来集团做事情的风格和路数。
这才六点半刚过,程煜不用问都知道宁可竹不可能离开集团,除非是有应酬之类。
但想来宁可竹刚刚上任,即便是有应酬,除非是特别重要的人,否则应该不会出席。
而让程傅这个董事长助理去出席,倒是也有可能,只是如果是让程傅去负责宴请,那就有些不合适了。
至少,公司会派其他份量更足,跟那些合作伙伴更加熟悉的人来出席。
程傅进入程氏集团,一共还不到半年时间,坐上董助的位置,更是只有两个月左右。如果是以前的徐东,替程广年宴请合作伙伴倒是没什么问题,但程傅显然还不够格。
而宁可竹既然还呆在集团,哪怕是周末,哪怕程傅可能没什么事情要做,他在这个时间就选择下班离开,显然也并不是什么正确的操作。
程煜走向自己的包间,伸出手,刚想推门,却又犹豫了一下,站定下来,给自己的母亲发了条微信。
随后,他才推门而入,八艳阁的经理自然也跟在他的身后一同进去。
因为是单纯的朋友聚会,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寒暄,倒是那位经理跟包间里的两个人再度寒暄了一阵子。
说了没两句,第一道热菜就上来了,经理赶忙帮着三人倒好了酒,自己也就退了出去。
虽说是纯粹的朋友聚会,但包间里的气氛还是略微显得有些尴尬。
毕竟程煜家里刚出了可谓塌天的大事,程煜虽然表现的跟没事人似的,上午在公司也跟管路特意交代过,可管路依旧不敢显得太过于轻松和随意。
高一鸣显然也从管路那儿听到了一些消息,也显得有些局促。
程煜见状,主动端起酒杯,说:“上午在公司的事儿,老管应该告诉你了吧?”
高一鸣看了看管路,没敢说。
管路也不敢不承认,便道:“刚才等你的时候,聊了几句。我不是八卦啊,纯粹就是跟老高之间咱们是纯友谊,就跟他聊聊。”
程煜点点头,笑道:“别紧张,我没怪你。上午在公司,是比较官方的说法,我也不太可能去跟公司里的人介绍我爸的情况。跟你俩说说吧,正好上次在老吞那儿偶遇老高,我也啥都没说。”
看程煜端着杯子已经端了一会儿,高一鸣赶忙也将酒杯端起来,凑到程煜的杯子上碰了一下。
“来来来,咱们先喝一个。”
管路也连忙端起酒杯,跟俩人分别碰了一下,三人各自饮尽。
放下酒杯,程煜从分酒器里给自己又加上一个满杯,然后说:“前边的事情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我就不做赘言。
那天在区医院呢,我发现了几个细节,导致我认为老程他其实已经醒过来了,只不过他大概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集团上下,以及身旁周围的人会有各自如何的反应。
所以当时我也没往心里去,说实话,我甚至有些瞧不起我家老程,觉得他用这种方式试探身边的人,其实没什么意思。”
“可程董现在不是还昏迷着呢么?”高一鸣夹了口菜,问。
程煜点点头,说:“这一点我也挺奇怪,那晚我妈说她放心不下,一定要住在医院陪老程,我就回去了。第二天早上,我把我妈支走之后,就坐在那儿让老程别装了赶紧醒过来,可他半点反应都没有。然后我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发现他的确是处于昏迷之中的……”
“检查?你别告诉我你拿针扎你爸了啊!”管路习以为常的吐了个槽,说完又意识到这会儿不适合开这样的玩笑。
可程煜还是笑了,他说:“嗯,这样就好,别搞得那么苦大仇深的。别说老程只是陷入昏迷,就算是真的过世了,难不成你俩在我面前一辈子这么小心翼翼的?轻松点儿,平时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儿!”
管路点点头,说:“那你到底怎么检查的?”
“拿针扎他倒是没有,毕竟我也不是容嬷嬷他也不是紫薇,但大致的方式差不多,可老程真的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在那种情况下,老程不可能还继续装昏迷,我当时就有些担心,是不是我头一天弄错了。
但是我仔细回想了之前发生在老程身上的那些细节,我确定,至少在那个时候,老程是的确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了的。
但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原因,他之后再度陷入了昏迷,直到现在,他陷入昏迷的原因还是个谜,医生们对此也是束手无措。”
高一鸣和管路对视了一眼,皱着眉头一起说道:“还有这样的事?”
程煜点点头,也吃了口菜,然后又端起酒杯自顾自的喝了一杯。
“这事儿真的透着古怪……”
当然,程煜自己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在这俩人面前,或者说在任何一个人面前,程煜都只能这么说。
他是绝对不可能透露关乎于系统的存在的,哪怕是程广年身上的系统也绝对不行。
“总而言之,我个人坚信,我爸在发生车祸之后,的确曾经陷入过短暂的昏迷。
不过在抵达医院之后,甚至是之前,他就已经恢复了意识。可出于他某种奇葩的心理,他选择继续装作昏迷,来试探身边人的反应。
然后又出现了某种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原因,他再度陷入昏迷,并且这次已经好几天了,他始终不曾醒来。
因为发现出了岔子,我赶忙给他做了转院的工作,一些朋友,包括我岳父,都帮着找了各种专家。
一大堆啊,全都是业内顶尖的教授、专家,汇聚一堂,来给老程会诊。
我估计他要是醒着,看到这么壮观的场面,肯定会觉得自己这一生还真是没有虚度,毕竟,这样的待遇,并不是每个成功的商人都能得到的。
要不是因为他陷入昏迷的状况过于诡异和奇葩,也绝不会有人做出这样的安排。”
高一鸣想了想,觉得程煜说的还真是有道理。
哪怕是二马那样的顶尖富豪,甚至盖茨之类,真要是住院,顶多也就是找来两三个顶尖的专家会诊一下就算完了。
像是程广年这样,一大群专家,哪怕这些专家都是吴东顶尖,而不是国内顶尖更加不是全球顶尖的专家,那也蔚为可观。
一般人生病,不管你是富豪还是最高层的官员,哪怕你是联合国秘书长或者地球球长,在现代科学的发达水平之下,确诊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专家的会诊,也无非是就治疗方案或者手术方案进行更加保险的确认罢了,是一个集思广益将一切细节做到最好的过程。
而程广年身上发生的事情,所有检测手段都无法找出其陷入昏迷的原因,甚至他的身体机能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这才导致了一大群专家群英荟萃来了个超级大会诊。
可偏偏,这个会诊之后,依旧没有任何答案。
直到今天,那个专家荟聚的微信群里,依旧有人不断的提出问题却又被其他专家予以否定,反正就是莫衷一是没有答案。
“那你们家准备怎么办?”高一鸣问。
程煜笑着摊开双手,说:“能怎么办?除了接受就是继续寻找其他的可能性呗。
一方面,我们在联系国际上的专家,希望他们能为老程进行一次诊断。
但我觉得,这已经不是某个专家来看一眼就能找到答案的事情了,这很大程度上只能凭运气,凭某位专家的灵光一现突然洞悉了在老程身上发生的一切。
否则,国内的专家虽然比国际上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但也不是差在这种地方。
差的是水平和高度,但老程现在的情况,其实是一个最基础的状况,那就是连病因都找不到。”
程煜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觉得很苦恼,毕竟,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理解这种状况的人。
哦不,除了程煜还可能会有一个人,那就是程广年身上曾经存在的那个系统现在的新宿主。
但是,一来神抠系统也无法确定程广年身上的那套曾经存在的系统,在离开了程广年的身体之后是否会立刻认一个新的宿主。
二来,即便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一个人,程煜也很难将其从全球接近七十亿人里把他揪出来。
虽说伴随着那个系统的横空出世,肯定是会早就一个新的商业天才。
但商业天才这回事,首先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彰显出来,否则即便有人第一次创业就直接干出一个估值过百亿的新企业,在如今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某个商业奇迹的时代当中,程煜根本无法从这样有限的样本数据中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更何况,从程广年以往成功的状况来看,他那个系统所能带给一个人的,也仅仅只是循序渐进的资本发展,顶多是帮他省略掉最初的投资,以及在企业初创时期遇到困难的时候会提供一些资金上的帮助而已。
那毕竟是个系统,不是福利彩票开奖号码预测程序。
当然,想要找到那个人,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程煜和这个世界上每个人进行一次身体接触,稍微触碰一下就行。
可即便每个人只触碰一秒钟,七十亿秒,八万天,程煜需要活上至少二百多年,并且不眠不休不停的跟人握手,才能跟这个地球上的每一个人触碰一遍。
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真正能够帮助程煜找到那个人的,是时间。
既然程煜已经确定了那个系统的存在,并且从程广年的情况来看,那个系统的作用,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那个系统会帮助他的宿主在所有商业决策上不犯下哪怕一个轻微的错误。
十年的时间之后,程煜应该可以从那些从来没有一次投资失败的商人当中,找出身上带有系统的那个人。
毕竟,十年的时间却不犯下任何错误,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再如何天才的商人,也总有失误。
而系统加身,就意味着不失误,这样的人,很容易会被寻找出来。
这些让程煜非常苦闷,如果他可以将这一切告知那些专家,哦不,不是告诉那些专家,而是告诉其他某些领域,比如基因技术领域,或者生物电脑领域等等。
如果那些领域的顶尖专家了解了程广年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或许,他们真的能找到某种方法,帮助程广年恢复意识。
当然,即便告诉了那些人,这样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毕竟他们有可能把程煜当成一个疯子,也可能在了解了一切之后,依旧局限于当今科技树的攀升不足以支撑其改变那个系统在程广年身上动的手脚。
总而言之,想让程广年醒过来,实在太难了。
但即便程煜早就明白了这一切的道理,他依旧会感到有些难受。
至少,他如果能说出这一切,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希望存在啊。
希望再如何渺茫,那也是希望。
而不像现在,他只剩下唯一的希望,那就是他尽可能快的去攫取积分,从而达到摆脱神抠系统的目的,并且还得成功的说服神抠系统在脱离自己的身体之后愿意把程广年作为它新的宿主。
更让程煜苦闷的原因,在于即便他明天就能有足够的积分彻底摆脱神抠系统,他也不知道神抠系统会否愿意进入程广年的身体。
神抠系统对于程煜的疑问,回答的格外的干净利落。
它说:该问题超出宿主当下权限。
该死的权限!
不过,程煜还是满脸微笑,以至于管路和高一鸣甚至都看不出他内心的苦楚。
这俩人,还以为程煜真的可以轻松的面对这一切呢!
“看到你至少还保持着乐观和轻松,我也算放心了。”高一鸣最后总结。
三人不再聊关于程广年的话题,包间里的气氛仿佛真的回到了一周之前,至少在这个饭局接下来的过程中,他们仿佛和以往一样,都只是在正常的吃饭,喝酒。
第五百七十四章 瘦削的男子
叮咚。
程煜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了一眼,是宁可竹给他回复微信了。
宁可竹:你怎么知道程傅离开了公司?
程煜回复道:我跟朋友约了吃饭,看到他在另一个包间里。
宁可竹的微信也很快回复过来:哦,大周末的,可能是约了朋友吧。
程煜:不像是约了朋友。
宁可竹收到这条微信之后,稍微思索了片刻,干脆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程煜看到手机上响起宁可竹的电话,犹豫了一下,就在包间里选择了接听。
他并不希望被程傅知道自己来过这里,更不希望程傅知道自己发现他也在这里,至少在程煜看来,程傅身上的嫌疑还是很大的。
如果他走到包间外边接电话,就存在被程傅发现自己的可能性。
而且这个包间里也只有管路和高一鸣两个人,都是程煜信得过的朋友,没必要躲着他们。
“妈。”程煜接了电话之后,喊了一声。
“煜儿,你为什么判断程傅不是约了朋友?你是不是也一直都在怀疑他?”
程煜说:“在真相没有浮出水面之前,任何能从老程出事这件事上获益的人,都是我的怀疑对象。妈,您放心,我不是在针对程傅,我只是觉得他今天的行为有些古怪。”
“哦?怎么说?”
“我看到他的时候,是六点半。
我跟这里的服务员打听了一下,程傅已经来了超过半小时,这说明他是六点左右,甚至六点不到就抵达了这里。
而集团的下班时间是五点半,从集团到这里,以周末的拥堵程度,至少要四十分钟以上的车程。
这说明程傅是在下班时间之前就已经出发了。
并且,他是一个人坐在包间里的,如果是约了朋友吃饭,甚至哪怕是业务上的关系,他都没有必要提前到达。
他显然才是安排这场饭局的人,并且一会儿来的人,身份地位将会高于他,又或者是他有求于人。”
的确,程煜的分析是正确的,以宁可竹的智慧,不会在听到这么多限定条件之后还认为程傅的行为是正常的。
“所以我给您发了个消息,想知道是不是集团有什么宴请,而您把这个宴请的招待任务交给了程傅。”
“集团就算是有宴请,我怎么可能让程傅去接待,最少也要有个副董事长出席吧。程傅的职位倒是够,但其他条件还是差了点意思,我总不能让被宴请方觉得我们程氏集团在轻视他。”
程煜点了点头,说:“那就是说今天应该是程傅的私事,而私事他居然还提前下班,还显得很重视这个饭局,看来被宴请的这个人,真的很不一般呐。”
宁可竹稍稍思索了片刻,道:“煜儿,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我们不能因为一场饭局就怀疑一个人。
程傅年纪小,经验浅,资历也不够。
作为晚辈,在商界他把自己的位置摆得低一些,哪怕是别人宴请他,他也应该提前到达以表尊重的。
是不是你对他带有成见啊?
我知道,你是因为你父亲的事情搞得草木皆兵了,但是煜儿,越是这样的时候,能够坚定的支持我们的,就只有家里的亲戚。
不管以前咱们和你两位叔叔家里有多少矛盾,但那终究是内部矛盾,在这种时候,我还是相信他们知道要一致对外的。”
程煜听罢此言,顿时一愣。
宁可竹无论做出怎样的回答,他都能理解,但这番回答,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在事发之后,宁可竹对程广乐程广天两家的态度他看在眼里,虽说她刚才所说的话都对,内部矛盾终究敌不过一致对外来得重要,可程广年的出事,宁可竹也曾怀疑过是那两家人啊。
现在她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不禁让程煜感到疑惑。
“当然了,煜儿,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你父亲的车祸,的确有可能跟你两位叔叔家有关。
可程傅毕竟只是跟人约了个饭局,这真的说明不了什么。
公司的考勤制度,对于高管并不适用,高管都负担着许许多多工作时间之外的工作,迟到早退什么的,很正常。”
程煜微微皱眉,虽然宁可竹的表现也非常正常,但程煜总觉得这和他了解的母亲有些差池。
但在这个时候,程煜不打算刨根问底,他笑了笑说:“可能是因为老程的事情,搞得我有些紧张吧。妈,您别担心。您吃过晚饭没?我知道公司有很多文件您要看,但也得注意身体,别忘了吃饭啊。”
宁可竹笑了,话语之间都带有欣慰的笑意:“就是想着要吃点东西,才放下那些文件拿起了手机,才看到你的微信。行了,我去吃饭了。你和朋友约了吃饭就好好吃,暂时把你父亲的事情放一放。”
“好。”
程煜答应一声,那边宁可竹已经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放在桌面上,程煜皱着眉头沉思。
高一鸣和管路面面相觑,电话的对方,他们当然知道是谁,可为什么程煜接了这么个电话就显得忧心忡忡呢?
“少爷,您这又是怎么了?”
“你堂弟也在这儿?”
两人轮番询问。
程煜抬起头,道:“哦,刚进门的时候,正好有个服务员从另一个包间里出来,我看到程傅了。”
“你怀疑程傅跟你……”管路的话只说了一半,但谁都能听出后一半是什么内容。
程煜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说:“谈不上怀疑,只是那段时间能接触老程车子的人,都有嫌疑。
我主要是觉得程傅这会儿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对劲。
你们别问我哪儿不对劲,纯粹就是一种直觉。
可能真像我妈说的那样,是我有点神经过敏了吧。”
那俩人再度面面相觑,正的反的都让程煜一个人说了,他们也只能笑了笑,道:“行了,先别琢磨了,咱好好吃顿饭。”
程煜点点头,端起酒杯,笑着说:“行了,不管了。来,咱们喝酒。”
话虽这么说,但程煜的心里明显已经有了心事,包间里的氛围,比起之前,总归是要差了一些的。
好几次,高一鸣和管路正在谈笑风生,可程煜却仿佛置身事外,一如呆在一个透明的隔音罩里,对外界的动静置若罔闻。
高一鸣和管路都看出了这一点,俩人对了一下眼神,高一鸣起身表示自己要去洗手间。
洗手间其实包间里就有,但高一鸣走出了包间,程煜也是半点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高一鸣出门之后,打了个电话给小聂,那家伙就住在这附近。
得知高一鸣需要一个针孔摄像头,小聂二话不说,丢下手里的饭盒,翻箱倒柜了一番,很快就骑着小电驴送了过来。
包间里,程煜仿佛才意识到高一鸣出去有一段时间了,不禁皱着眉头问:“老高呢?”
管路耸了耸肩膀,说:“可能出去有点事吧,要不我去看看。”
“算了,估计是又不知道泡了哪家的姑娘,被缠上了。这老高也是,要谈恋爱就好好谈,仗着自己年少多金瞎玩什么。”
管路翻了翻白眼,说:“这桌子上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好像只有我好不好?你一个超级土豪,说老高年少多金好像没啥份量啊。”
“这句话的重点在瞎玩两个字。”程煜端起了酒杯,管路也赶忙笑着端起,俩人干了一杯。
楼下,要不是高一鸣找了那位经理在门口盯着,只怕小聂都没资格进来。
把小电驴扔在后门处,小聂跟着那位经理进入了八艳阁。
按照高一鸣的吩咐,经理给了小聂一套服务员的制服,他二话不说就换上了。
经理拿了一道菜,交给小聂,叮嘱了两句,小聂点了点头,直奔二楼而去。
二楼走廊顶端,高一鸣冲着小聂微微点了点头,小聂冲他隐晦的表示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端着托盘里的那道菜,轻轻的叩响了程傅那个包间的门。
包间里传出程傅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满:“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我们么?”
小聂微微一笑,脸上就保持着这个笑容,推开了包间的门。
“你……”程傅站起身来,指着小聂
小聂陪着笑脸,说道:“先生您好,这是我们餐厅新推出的菜式,想请您品尝一下。”
说话间,眼角余光已经把包间里的一切尽收眼底,也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安放针孔摄像头的位置。
程傅显然很不满意,但还是有些嫌弃的指了指桌面,说:“你们餐厅怎么这么麻烦?行了行了,把菜放在这儿吧。”
小聂赶忙猫着腰,把托盘上的菜放了下来。
但放下之后他还没走,而是走向了程傅,从托盘上拿起一张意见卡,走到程傅身边,陪着笑脸,说:“先生您好,请二位品尝一下本餐厅新推出的菜式吧,然后能否给我们填写一下口味反馈卡……”
程傅一听就变了脸,手一挥,将小聂手里的意见卡打飞了出去,在小聂有意识控制松开手指的情况之下,卡片飞到了小聂需要的方位。
“先生您……”
“我说了,我很讨厌被人打扰,我们现在正在谈事,给我滚出去!”
小聂装作惊慌的模样,口中连连说着对不起,但身体却朝着那张意见卡飞出去的方向走去。
捡起卡的时候,小聂扶着墙,迅速的将掌心里一直握着的针孔摄像头捏在了两指之间。
扶墙站起之后,小聂将手指间的摄像头往墙上一个画框的底部一按,摄像头黏在了相框的底部,广角镜头足以将包间里除了这面墙几乎所有的景象都尽收眼底。
“抱歉先生,我这就出去。”
小聂跌跌撞撞的往门口走着,程傅似乎很是不满,嘴里催促着:“快点快点!”
这时候,包间里另一个人开口道:“差不多行了,你这是干哈啊,人家就是个小服务员,你脾气大待会儿冲他们老板发……”
小聂听见,默默想到,这是东北那边的口音,然后迅速的走向包间门,走了出去。
关好门后,小聂摇了摇头,望向走廊尽头,再度冲着一直等待的高一鸣比划了个OK的手势,迅速下楼离开。
下去脱掉制服,小聂又从后门出去,跨上自己的小电驴,他离开了八艳阁,但却并未走远,只是在附近一家咖啡馆的门口停了下来。
点了杯咖啡,小聂将笔记本电脑取了出来,手指在电脑键盘上轻轻划过,很快搞定了摄像头的连接。
调试了一下,确定可以收到清晰的画面之后,小聂这才把一个IP地址发到了高一鸣的手机上。
八艳阁的包间之内,高一鸣回来之后,程煜问他:“干嘛去了搞这么半天?”
高一鸣笑了笑,说:“有点事情,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喝了两杯酒,高一鸣的手机如约响起,他打开微信一看,除了那个IP地址之外,还有一句话。
小聂:那个人是东北口音。
高一鸣皱了皱眉头,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回复消息:你那个摄像头没收音功能?
小聂的消息也回复的很快:您这时间太紧急了,我家里没有带收音功能的摄像头。而且,那玩意儿需要提前布置,个头太大了,就算手边有,我安上去也会被发现。
高一鸣摇了摇头,脸上原本得意的表情也变得讪讪起来。
“怎么了?接了个微信脸色都变了。你刚才出去是不是就是去安抚某位被你欺骗了的姑娘啊?”
程煜一边晃着手里的红酒,一边笑眯眯的调侃。
高一鸣摇摇头,表情有些茫然的说:“少爷您这都哪跟哪啊,哪来一个姑娘,我又其骗谁了我?”
管路笑着把刚才程煜对他出门半天不回来的猜测说了一遍,高一鸣举起双手,说:“天地良心呐,我这儿好心帮您办事儿去了,您倒好,居然如此曲解我。”
“你帮我办什么事儿?”
高一鸣笑了笑,说:“您看看。”说罢,他把已经输入好IP地址的手机递了过来。
程煜茫然的接过去一看,那上边已经进入了视频监控的状态,他一眼就看到了程傅。
程傅其实算是基本背对着摄像头的,但毕竟是自家堂弟,程煜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背影。
对面那人是张很陌生的脸,看上去三十多快四十的模样,脸型狭长,颌下还留着少许的胡须。
不过作为一个濒临中年的男人,身材算是保持的不错,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身形瘦削,没有肚腩。
“这是什么情况?”程煜一边看着手里的手机视频,一边问道。
高一鸣笑了笑说:“我看您接了个电话,提完程傅的事儿之后,就有点魂不守舍的,估计要是你不闹清楚程傅今晚到底跟谁吃饭,您这心里肯定放不下。
所以我就出去给小聂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了一趟。
后来我跟那位经理交待了一番,他倒是知道程傅的名字,只不过没敢往您家的方向上去想。
我跟他一说,他就明白了,程董这刚出事,您想查查看家里家外是不是干净也正常。
于是乎他就安排小聂进了程傅的包间,小聂把摄像头趁机给按上了。”
程煜听罢立刻皱起了眉头,说:“那位经理事后不会说出去吧?”
“这个您放心,要是我的事儿,保不齐他能说出去。但您的事儿,他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懂事儿是必须的。”
程煜点点头,心说回头还得叮嘱几句,或者干脆给他来个禁言术?
虽然好像有点浪费积分,但这样比较安全。
暗自点了点头,程煜低头看着视频。
因为视频没有声音,所以程煜按下了高一鸣手机上的音量增大键,但屏幕上显示音量已经在增加到最大了,却还依旧没有半点声音。
“没声音啊?”
看着屏幕上那名男子嘴唇翕张,程煜却听不到半点声音,不由发问。
高一鸣尴尬的干咳了两声,说:“刚才您不是说我脸色都变了么?我原本也以为会有声音,但小聂告诉我这个摄像头没有收音功能。”
管路翻了个白眼,不屑的说:“还以为多牛逼呢,没声音说个屁,听不到他俩的对话,光看个人有蛋用啊?”
高一鸣耐心的解释说:“小聂说了,有收音模块就得多个麦克,体积会大不少。如果提前布置当然能隐藏的很好,可这不是没那样的机会么?总不能把程傅和那人清场让咱们进去安摄像头吧?所以也就只能将就着看了。”
程煜摆摆手,说:“行了,能看到程傅是跟谁见面,已经很不错了。”
由于那个瘦脸的男人几乎是正脸对着摄像头,程煜尝试着保存了一下那个人的脸部照片。
然后,他把照片发到了老卞的微信上,说:卞局,麻烦你个事儿,帮我查查这个人的身份。
由于并没有声音的缘故,所以程煜看了会儿,也就把手机还给了高一鸣,三人继续吃饭喝酒。
高一鸣倒是没关闭屏幕,一边吃着一边观察,等看到程傅起身将那个瘦脸男人送走的时候,他说:“那人走了,要不要让小聂跟一跟?”
程煜想到了某些可能性,担心这个男人跟暗网有关系,赶忙摆摆手说:“还是安稳点吧,你我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人,万一有危险呢?”
“哦对了,小聂刚才还告诉我,那个人一口东北口音。但说口音并不太重,我估摸着有很大可能是黑龙江或者内蒙古的。”
程煜点了点头,说:“一会儿第二场把小聂喊来吧,算是谢谢他。”
“行,等程傅也走了,我就把他喊过来。”
不大会儿,程傅起身到包间门口晃了一圈,很快那名经理就亲自走了进去,应该是准备结账,随后,程傅跟着经理离开了包间。
又过了会儿,经理敲响了程煜包间的门,进来之后,他毕恭毕敬的对程煜说:“程少,您堂弟已经结账离开了。”
程煜点点头,说:“确定走了?”
“我亲自把他送上的车,是咱们这儿的代驾,所以肯定是离开了。”
程煜拍拍他的肩膀,说:“行,多谢你了。你跟我来,我有两句话跟你交代一下。我们去程傅那个包间说,顺便把摄像头拿走。”
经理赶忙跟着程煜离开了包间,带着他走进了程傅的包间,程煜已经在这个过程中,在系统商城里兑换好了一个读心术。
进了包间之后,程煜立刻将禁言术施展到经理身上……
第五百七十五章 您一定很孤独吧
程煜从画框下方找到了摄像头,然后将摄像头在那名经理面前晃了晃,说:“今天多谢你的帮忙,但拜托,关于这个摄像头的所有事,还都请切勿外传。”
经理自然是满脸堆笑,哪怕没有禁言术的限制,他此刻的回答也必然是他口中所说出的那句话。
经理说:“程少您放心,关于……关于……”他的脸部表情显出几分痛苦,大概是他很想说出关于摄像头这三个字,却发现脑子里猛然一空,一时间几乎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皱了皱眉头,经理又挠挠后脑,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儿,话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咦,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程少,很抱歉,我突然间忘记自己要说的话了。”
经理满脸歉意,程煜倒是微微一笑,他知道这是禁言术生效了。
拍了拍经理的肩膀,程煜说:“没事,人就这样,总有提笔忘字开口忘词的时候,不重要。总之今天多谢了。”
“应该的应该的,您这样的贵客,有什么尽管吩咐。”
程煜转身离开了包间,经理在后边,再度挠了挠后脑,嘴里嘀咕着:“奇了怪了,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儿一般。到底忘了什么事儿呢?太诡异了。”
回到自己的包间,程煜对经理说:“行了,你先去忙吧,我们等个朋友。然后你安排一下……”
程煜转过头,问高一鸣和管路:“咱们第二场是唱歌还是洗脚按摩?”
高一鸣看了看管路,道:“唱歌吧,四个大男人挤在一个房间里洗脚按摩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可要是分开,连聊个天都没法弄。”
程煜点点头,对经理说:“那行,就唱歌吧,你帮忙安排一下。”
经理答应之后离开了包间。
高一鸣给小聂打了个电话,小聂告诉他:“我刚才也看到那位的车离开了。”
“你认识他的车?”
“我哪认识啊,但是那家伙开着车窗,我坐在街边的咖啡馆,刚好看到那厮往外吐了口痰。这家伙也不老有素质的,坐车里往外吐痰。”
“行了,你先过来吧,程少请咱唱歌。”
“哎哟,那敢情好。不过我稍微等会儿再过去,刚在家饭吃了一半,这边想着在咖啡馆点个东西吃点儿呢。”
高一鸣捂住手机把情况跟程煜说了,程煜笑道:“似不似洒,咱们现在在干嘛呢?吃饭他还用得着在咖啡馆吃简餐?让他直接过来,再给他点俩菜。”
“我看行。”
高一鸣跟小聂说了一声,挂了电话。
“菜就用不着点了,咱们点了这么多菜,每样也都没吃几口。那小子爱吃鱼翅捞饭,再给他点个鱼翅捞饭就行了。”
程煜点点头,高一鸣出门跟服务员交待了一声。
很快小聂就敲开了包间的门,服务员也恰到好处的把鱼翅捞饭给送了过来。
这家伙一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程少您太客气了,怎么还特意给我点个鱼翅捞饭。”
程煜笑了笑,说:“今天给你添麻烦了,还害得你这么晚都没吃上晚饭。你们高总说你喜欢鱼翅捞饭,就顺手给你点了一个。你看看桌上的菜,可能有些凉了,而且都是我们吃剩下的。要不要再给你点俩菜?”
小聂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天热,菜凉了刚刚好。其实我有这碗鱼翅捞饭也就足够了。”
程煜亲自起身,给小聂倒了杯红酒,小聂受宠若惊,高一鸣却冲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毋须客气。
等到小聂把鱼翅捞饭吃的干干净净之后,程煜才举起酒杯,笑着说:“今天原本就是个普通的饭局,聚会,没想到出了点意外。给大家添麻烦了,尤其是小聂。我敬大伙儿一杯吧。”
三人自然是笑呵呵的端起了杯子。
喝完了桌上的红酒,程煜说:“咱们去唱歌吧。”
三人点头准备起身,程煜又道:“刚才那事儿,我已经跟经理交代过了,毕竟不是什么太见得光的事,所以我希望他能保密。
他倒是很醒目,我刚说完,他就做出一副迷惑的样子,表示从来都不知道有什么关于摄像头的事儿。
甚至表示他从未见过我们仨之外的第四个人,一会儿见了小聂我估计以他的情商,保不齐会装作完全没见过小聂,仿佛初见的样子。”
包间里三人哈哈大笑,齐声说:“果然能在这种会所做管理的人,都是人精啊。”
“一会儿咱们也就别在那经理面前再提这事儿了,就当真的没发生过吧。”
三人齐声说好,程煜这才站起身来,拉开了包间的门。
经理迎了过来,果然如同程煜所言的那样,递给小聂一张名片,说:“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经理。
您以后要是有什么活动,需要用到咱们这儿,尽管给我打电话。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小聂稍稍一愣,心说这经理果然是无耻至极啊,真的就像程煜所说的那样,装作跟自己从来没见过面一样。
不过程煜已经交代过了,小聂也便收下名片,说:“我就是个打工的,跟着几位大佬蹭吃蹭喝,名片我收下了,不过以后大概率用不上你们这儿。”
“您说笑了,程少的朋友,就算是不给钱,我们也是会招待的。”
大家哈哈一笑,一起跟在经理身后下了楼,经理把他们领进了一个包间,询问好各种需求之后,退了出去。
唱到十点多钟,程煜看了看时间,说:“你们再玩会儿吧,我先回去了,明早还得去医院看看老程。”
三人赶忙也起身道:“那我们也都回去了。”
“难得出来放松,就多玩儿会。我要不是因为老程的事儿,也想跟这儿好好放松一下。
待会儿你们唱够了,要是觉得累,就去隔壁做个按摩什么的。我跟经理交代过了,你们今晚所有的消费都算我的。
我回头会过来跟他们结算。”
既然程煜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三人也就不再坚持。
程煜拍拍小聂的肩膀,说:“小聂送送我吧。”
说是送,其实大家都明白,程煜肯定是要交待一下关于摄像头的事情。
小聂赶忙跟着程煜离开了包间,和他并肩一起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看到附近没人了,程煜把口袋里的摄像头拿了出来,递给小聂。
小聂接过摄像头,笑着说:“程少,其实您没必要把我单独叫出来叮嘱,我也不是第一次帮您办事儿了,我嘴还是挺严的,不会说出去。”
程煜笑了笑,摆摆手说:“不是这个事儿,纯粹是顺便把摄像头还给你。”
“那还有什么事儿?是需要我帮忙么?”
小聂说话的时候,双眼放光,就仿佛这家伙骨子里就是个喜欢冒险的人,不但不介意帮程煜干那些涉嫌违法的事儿,相反还跃跃欲试。
程煜道:“暂时是没什么事儿,不过以后要是有事儿,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那还有什么事儿?”
“刚才那个经理也给过你名片了,你可能觉得这地方消费高你也来不起。算起来你也帮了我两次了,我也没给你报酬。”
小聂赶忙摆手道:“不用的,程少,我没想过从您这儿老什么报酬。”
程煜笑了笑说:“报酬的事儿,咱们以后再谈。我刚才问过你们高总,他说你最近在追一个女孩子,是吧?”
小聂有些赧然的低下了头,说:“差不多算是确定关系了吧,她人挺好的,也没有瞧不上我没车没房。反正我还年轻,高总给我的薪水也还算不错,大房子咱买不起,小的总还是能凑够首付的。”
程煜点了点头道:“嗯,所以你平时的开销就要省着点儿用了,跟女朋友吃饭约会什么的,要尽可能缩减开支。
我的意思呢,是这里的经理你也算是认识了。
以后跟女朋友约会,吃饭唱歌按摩什么的,只要是这个会所里有的项目,你就只管带她来。
这里我来过几次,虽说主打的是淮扬菜,不过只要有要求,提前预约的话,他们都是能安排的。
无论是川鲁粤,还是法式大餐,就算你要东北烤串,他们也能做出不错的水准。
刚才唱歌的包间你也看到了,他这儿可不是只有一种经营模式,普通的ktv也是做的。
所以不用担心带女朋友来这儿不合时宜这事儿。
费用呢,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跟那个经理打好招呼,你来了一切都挂在我账上,我会定期跟他结算的。”
小聂听明白了。
程煜的意思很简单,他想感谢一下小聂,但之前的两件事,因为已经过去了,在一开始的时候,程煜都没有跟小聂谈好关于报酬的事情。现在如果给报酬,无论多少,都显得有些不清不楚的。
所以,程煜就找出这样一个折中的方式。
反正小聂现在刚开始恋爱,对于这类消费场所肯定有需求。不管是吃饭还是其他娱乐,这里虽然谈不上有多么健全,但最常见的情侣之间的活动,也都算是涵盖了,正好对应了小聂的需要。
当然,这样也会有问题。
比方说小聂贪得无厌,干脆把这儿当成自己的食堂,以后甭管什么事儿,都往这里领人,导致程煜每个月都要往这里缴纳大量的费用。
但那样的话,几次之后,程煜也还是可以控制的。
他一旦发现账单过大,完全可以跟这里的经理说清楚,让这里从此不再接待小聂。
程煜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方式,其实也是看得出来,小聂绝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
发生在小聂身上,更大的可能性是小聂不好意思带人来,一次都不带,基本上不会出现他频繁出入这里的情况。
小聂是个程序员,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个黑客,在电影电视里,这类人通常会被刻画成情商偏低的类型。
可事实上,程序员的智商通常都高于平均水平,情商又能低到哪儿去呢?
之所以平时显得情商不高,更多的是因为他们的思维方式和普通人有些区别,工作的高强度导致了他们在选择生活方式上往往会比较懒散和随意。再加上宅这个属性,于是就使得他们在别人眼里仿佛情商不高。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程序员毕竟是拿工作成果说事,情商所遭遇的场景对他们而言就不那么重要,是以他们懒得去表现自己的情商。
而小聂,本身和那些私宅程序员就不太相同,他的生活其实还算是比较丰富多彩的,是以当程煜说完这些之后,他立刻就明白了程煜的意思。
稍微思索了一下,小聂说:“既然程少这么说了,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正好过两天是我女朋友生日,我也正在想着去哪儿给她庆祝呢。到时候我可就真的跟经理说挂在您账上了。”
程煜满意的点点头,说:“如果你女朋友有需要喊上其他朋友,就也一起喊过来吧。开趴体,人多点热闹。”
“谢谢程少了。”
程煜拍了拍小聂的肩膀,说:“行了,回去玩儿吧。”
小聂把程煜送上了车,这才转身离开。
程煜上了车之后,给八艳阁的经理打了个电话,将小聂的情况说给了他。
这种给经理送业绩的事情,他当然不会不答应,他说:“好的程少,我记下了。一会儿我会找聂先生交换微信以及手机号。请问需要给聂先生的消费设置额度限制么?”
“没必要吧,他是个有分寸的人,否则我也不可能让你这么做。”
“虽然我知道您和聂先生的关系一定很不错,但程少,我还是想做一个善意的提醒。
毕竟,一个人在收入尚可的阶段或许能够安贫乐道,但生活里如果出现了某种契机,其性格也是会发生转变的。”
“你是说小聂在享受过你们八艳阁的各种项目之后,会把持不住自己。”
“您的朋友大概率不会如此,我也只是提供一种可能性。”
程煜笑了笑,对于经理的担忧其实并不太相信,可这位经理也是一片好心。
于是,程煜说:“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应对呢?”
“我个人的建议是您设置一个消费上限,单次消费上限,以及总的消费上限。”
经理倒是没犹豫,直接给出了明确的建议。
程煜还是笑了笑,说:“这个数字可是不太好设置,要不你帮我把个关吧,不用那么明确的界限,差不多在你认为可控的区间内,你就随他去。要是连你都觉得额度有些过高了,那就帮忙终止。”
原本以为这位经理也会表示为难,但没想到,经理倒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好的,程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程煜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心说这位经理倒是真的八面玲珑,而且还能设身处地的为客户着想,怎么就没有哪个客户把他发展成白手套呢?
不过这并不是程煜关心的问题,他一个商人之子,自己也算是商人,倒是暂时没有白手套这样的需求。
于是,程煜道:“那就拜托你了。关于小聂的额度,不用设置的太低,他帮过我不少忙。”
“好的,程少。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挂了电话,孙建成才开口问道:“程少,咱们是直接回家么?”
“嗯,送我回去吧。然后把车给我留下,明天早晨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开车。中午我会联系你。”
孙建成倒是也没矫情,直接答应下来。
程煜回到吴东院子里,发现杜小雨居然已经睡下了。
看着床上杜小雨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程煜微微一笑,心道看来这妞儿今天也忙的很,这是累了,否则,以她的性格,肯定至少会等到他回来。
找了两件衣服,程煜去客房洗了个澡,然后轻手轻脚的回到卧室里,钻进了太空舱躺下。
其实现在张姨已经不住在这儿了,程煜和杜小雨没必要天天还保持在一间房里睡觉。但是杜小雨说她妈是个串门精,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一个丈母娘什么时候会自己开门进来。
考虑到这套房子本来就是杜长风和魏岚送给二人的,程煜也就继续保持了在太空舱里睡觉的习惯。
早晨醒来,程煜看到卧室床上的杜小雨还在熟睡,他轻手轻脚的起来,收拾好太空舱里的一切,又去客房的洗手间洗漱了一番,开车出门。
路上买了些早饭,程煜去了军区总院。
护工看到程煜,告诉他昨晚宁可竹来过,呆到接近十二点才离开。
程煜点点头,将手里的早饭递给护工一份:“路上买早饭,顺便就给你也买了一份。一会儿就该交班了吧?吃完再回去休息。”
“多谢程先生。”护工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了早饭,犹豫了一下,却是不敢呆在病房里吃。
“你出去吃早饭吧,我正好跟我爸单独聊聊。”
护工稍微有些犹豫,但还是执行了程煜的命令。
程煜关好病房的门,还特意上了反锁,然后坐在程广年的面前,打开了自己那份早饭的包装。
拈了个小包子,塞进嘴里,程煜含混不清的说:“如果您不是躺在这儿,而是我们俩一起吃早饭,我嘴里含着食物跟您说话,您一定又会像往常那样数落我吧?”
程广年:“……”
“其实我很怀疑您啥都能听见,也啥都能感觉到。
唔,当然仅限于您有感知的部分。
视觉、听觉、味觉、触觉、嗅觉……
哦,差个视觉,毕竟您一直闭着眼,看肯定是看不见了。
如果您都能感知到,那么也就是说意识也还被保留着。
那您现在的情况,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暗无天日啥也看不见,但却不妨碍您保持其他感觉的牢笼当中。
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受到了禁锢,却无法告知任何人。
您现在,一定很孤独吧?”
程广年的心里在骂娘,可现实里,他却只能:“……”
程煜笑了笑,又拈起一个包子,放进嘴里咀嚼着。
“我问过神抠系统,它说我把我的事告诉您,并不算违规。
因为在它们的计算方式之下,您这样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因此无论我跟您说什么,都并不违反神抠系统让我不能将关于它的存在告知任何人的规则。
所以,在神抠系统的眼中,您现在跟各类无法具备思维的动物处于同一个序列里。
唔,好像有点悲哀啊,尤其是您这样一辈子都活的无比自上而下的人。”
第五百七十六章 父子俩的一席话
程广年一动不动,内心却犹如翻江倒海。
程煜这番话真的太过于冒犯了,的确,以他那样自上而下的性格,当然是感觉难以忍受,乃至怒不可遏。
即便现在他已经无法表达他的愤怒,但并不妨碍他的愤怒充斥了他整个脑海。
可愤怒只是一瞬间,程煜那番话里,更重要的信息并不是调侃程广年的那些,而是……
神抠系统?
系统?
这小子也弄了个系统?
可是,神抠系统是个什么鬼?
神抠?
程广年当然能听懂这俩字,哪怕汉字有再多的同音字,可神抠这俩字,还真是很难误会到其他词上。
严格说起来,神抠也不是一个词,是两个字凑成的。
但神这个读音,恰好也只有什么的“什”与其完全相同,而抠在常用字里,干脆就没有完全同音的字。
联想起这一年来,程广年对程煜在吴东生活方方面面的了解,这小子似乎颇有点儿葛朗台的意思,这也曾让程广年百思不得其解过。
要说刚回来,程煜憋着一股气想跟程广年在经济上切断,从而摆脱他的控制,抠点儿还好说。
可后来这小子自己赚的也不少,该分配到他头上的股份也算是让他凭空拥有了几十亿的身家,程氏集团年底的股东分红也不是什么小数目,这已经远比他当初在美国那点生活费不知道高哪儿去了。
但程煜就是一直扣扣索索的,完全没有个年轻创业成功人士的自觉。尤其是跟程默那件事,一分钱没花却弄走了程默在桃花源的股份,着实是过于不正常了。
是以程广年立刻就想到了准确的“神抠”这两个字上了,并且非常精准的感受到了神抠系统的基本行为模式,那就是逼着宿主抠门。
毕竟是个也曾拥有过系统的人,程广年似乎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
撇出掉那些不可思议的抠门行径,还有一些原本不该程煜去掺合的事儿,程煜为什么会搅和进去,现在,在程广年的心目中,也得到了答案。
当然是系统任务。
作为一个曾经拥有过系统的人,哪怕他那个系统跟程煜的大相径庭,但程广年依旧相信,不管什么系统,肯定是要求你施行某种行为模式,赋予你一定的好处,然后就会借助某种契机来给你发布一系列的任务。
完成任务无疑会得到更多更好的奖励,而任务失败也必然会伴随相应的惩罚。
更具体的东西,程广年不得而知,可程煜参与某些与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件的行为,也就得到了圆满的解释。
难怪这小子回国之后,发展的也是顺风顺水,几乎所有难题在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原来,这小子也得到了系统的帮助。
对此,程广年内心充满了苦意。
老子得到了系统,儿子居然也得到一个系统。
这些系统难道就是为他们程家人准备的么?
诚然,他们都因为系统的存在而获得了巨大的帮助,可是,也正因为系统这破事儿,导致程广年现在躺在这里,空有思维而一动也不能动。
作为已经得到悲苦结局的曾经拥有过系统的人,程广年感觉自己甚至都能看到程煜未来的命运。
难不成我们父子俩今后都得像现在这样,躺在这里一动不动?
那宁可竹怎么办?
丈夫已经如此了,唯一的儿子将来也要如此么?
程广年突然感觉悲从中来。
而在他的病床边,程煜也吃完了口中的包子,又开始宛若自言自语的跟他聊天。
“我知道,您曾经也拥有过一个系统。
虽然我不知道您的那个系统是个什么模式,但我想,您的成功,大部分应该都来自于系统的给予吧?
在您最初创业的时候,系统给您提供了资金,所以您才无法说明您最初的资金来源,也让二叔三叔认定您是从爷爷那拿到的资金。
而在您之后的事业途中,那个系统也一定不断的给予您正确的指导,所以,您这一辈子从未犯下过决策上的错误。
当然,这些已经无法求证了,好在逻辑比较清晰,也不需要您回答我什么。”
程煜又拿起一只包子,放进口中,细嚼慢咽。
程广年躺在床上,很想告诉自己的儿子,你猜测的不错,而且这些年为什么我对你不够亲近,也是因为系统的缘故。
甚至于,逼迫你做的那些事,也都来自于系统。
幸好,现在看起来,我逼你做的那些事,也没有导致更坏的结果。你跟小雨一切都挺好……
程广年当然不会知道,程煜和杜小雨其实已经开始各自琢磨,如何解除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关系了。
哪怕,他俩还从未提起过。
“其实吧,对您也有个系统这事儿,我刚回国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怀疑。
但我那个系统有明确的规定,不允许跟任何人提及系统的存在,甚至哪怕是无心之失让人确认了有这样的系统存在,我所要迎接的都将会是系统的惩罚。”
程广年好想重重的点头,告诉程煜,他的系统也有这样的规定。
“所以我也没找您问过,毕竟,一旦问了,就可能造成您那个系统对您的惩罚。
我甚至怀疑过,您对我的冷淡,以及那些不合常理的行为,比方说坚持不打算把集团交给我来继承这件事,也是出自于系统的要求吧?”
程煜的每句话几乎都说在了程广年的心里,他很想告诉程煜,你说的都对,但现实就是,他只能这么从内心去肯定程煜。
“吞掉杜氏,大概也是系统任务的要求。我和小雨的婚姻,也是系统任务。
而您这次陷入昏迷,大概是因为侵吞杜氏的任务,出现了小小的差池和意外,导致最终您没能按时完成这个任务,才遭受了系统的惩罚,对么?”
虽然依旧无法对程煜的猜测进行任何肯定或者否定的回答,但程广年突然间感到了一丝欣慰,至少程煜已经理解他了。
如果将来……
嗯,这个如果大概永远都只能是如果。
可这并不妨碍程广年会做出这样的幻想。
如果将来程广年还是能够醒过来,那么,他们父子间的感情,一定会变得特别的好。
毕竟,程广年发现儿子其实能理解他,包括系统在内的理解他。而程煜大概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如此彻底理解他的那个人。
好哇,好哇,就算这样一睡不醒,这可能也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吧。
程煜还在继续说着:“算了,这些关于您那个系统的猜测,真的毫无意义,毕竟您永远都无法回答我。
还是说说我身上这个系统吧,您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能够对其诉说的对象了。
我总不能抱个猫搂个狗,去跟它们说罢。”
程广年立刻集中所有的注意力……
这就是个下意识的念头,毕竟,他现在除了老老实实听程煜的叙述,似乎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程煜喝了口豆浆,又吃了只小包子,这才开口。
“系统叫神抠系统,神仙的神,抠门的抠。
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抠门的富二代了,吃个小馄饨,都恨不得能跟人还个价。
得到这个系统,是个很离奇的过程。嗯,您知道我去年年初的时候为什么要着急回到国内,哪怕您再如何反对,我都坚持要留在国内么?
我估计您当时也挺奇怪,毕竟,虽然我去了美国之后,咱父子俩之间的沟通不多,我放假回国,咱俩也经常是唇枪舌剑就没有个好好沟通的时候。
但我在这些事情上,其实还算是个比较听话的儿子,对么?”
程广年默默称是,程煜虽然看上去跟他关系不好,但实际上,遇到一些关键性问题的时候,还是很听话的。
只可惜,程广年似乎从来都没因为这些而夸奖过程煜。
这也是一种悲哀吧。
“我那天去了教授的办公室,教授告诉我,我的学分已经足够我在南加大拿到学位证书了。
他当时希望我能够成为他的博士生,而我选择了拒绝。
我当时的想法是,我用了两年半读完了大学,我想好好的放肆一下。
我甚至都规划好了接下去这一年半的时间,我要去欧洲,去南美,去南北极,去很多地方。趁着同学还在念书,我回国后恐怕也得立刻展开工作,还不如在这个时间段里,让自己好好的见识一下咱们居住的这个星球。
可是,规划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无比残酷,我离开教授那里之后,居然无端端的就昏厥了过去。
被人送去校医院检查,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只不过并未确诊。
然后我自己去了几个大医院,好好的检查了一番。
所有的结果,都只有一个答案,我得了脑瘤。
说的更直接一些,脑癌晚期。
当时那些医生,给我最好的说法,是一周左右。
您说可笑不可笑,我平时连头疼都没有一次,可刚发现脑子里有个瘤,居然就是晚期。
别人晚期总还有个半年啊,三个月之类的寿命,我居然只有一周?
我想,就算是死吧,至少我可以选择死在国内,至少我可以选择在死之前再看看我妈,陪陪老头儿,或许,再跟您好好吃顿饭,心平气和的那种。”
程广年内心的震撼已经完全无法用言辞来形容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出现了脑瘤这种事?
程煜还在继续说着:“所以我就买了张机票,上了飞机,打算回国。
那趟飞机上出了点事,我不知道那个事件最终有没有传达到您这儿,或许那只是您的航空公司每年数千次数万次飞行任务中一个算不上特殊的普通事件而已。
可那件事,却改变了我的命运。”
程煜慢悠悠的把在飞机上发生的事情,都讲述给了程广年听。
程广年这才明白,程煜这一年多来,都在承受如何的压力。
好在程煜最后告诉他:“我现在还有几十天的生命时长,然后有一个完成期限长达半年的任务。
同时,还得到了接近两万点积分的存余。
粗算算,这大概相当于四五年的生命吧。
只要不出现什么巨变,我应该能够平安的度过一生。
当然,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我接到的任务我是否能够完成,毕竟系统任务都是些很奇葩的破事儿。”
程广年对于程煜这种毫无居安思危的想法,着实不敢苟同。
他就是个现实的例子。
但不管怎样,按照生命的正常轨迹,程煜已经死了一年多了,这一年多都已经是他赚回来的。
“我一直很抵触系统给我发布任务。
任务么,充满了未知,谁知道能不能完成呐。
我倒是希望系统不发布任务,我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抠门,赚取仨瓜俩枣的积分,总能活到七八十的对吧?
但是现在,我却很希望系统赶紧给我发布任务,任务越多越好,至少,我可以拼一下,等终有一天,我能完成系统给我设定的所有一切,我达到从系统毕业的要求,可以摆脱系统的时候。
或许,我能选择让系统转移到您身上。
我问过神抠系统了,它说您现在这种状况,也就是基因链全都被锁住了而已,如果它进入您的脑中,是完全可以帮您治愈的。
当然,从那时开始,您也得像我一样,处处抠门,时时谨慎,并且迎接系统给您发布的任务。
好在您已经有过一次系统,对于这些任务,应该也能驾轻就熟了。
任务虽不相同,可您的地位和能力都远超过我,完成起来应该不会太难。
倒是那些常规的抠门行为,对您是个挑战。其实我还真是想看看,您把司机辞了,自己开着车,甚至连车都卖了,天天蹭集团其他高管的车上下班,会是一个什么情形。
或许还挺好玩的……”
哪怕是躺在病床上,连动一动手指头都做不到,可程广年还是产生了一种鼻子一酸,有点想哭的情绪。
当然,他鼻子酸归酸,泪腺却不会分泌泪水,更加不会有泪水流淌出来。
“所以啊,您别着急,尽量忍受一下一个人在黑囚笼里的孤独感受。
这个时间或许很长,几年?
十年?
但也许也很短。
按照我之前的积分积累速度,我估计十年内我能完成系统全部的要求。
但级别越高,任务奖励也越丰厚,只要您能保佑我每次顺利过关,我估摸着或许两年?
要不三年?
当我摆脱了系统,您也就能重获新生了。”
程煜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程广年是否会相信他说的话,但他相信,自己说的这些,至少能给程广年多一些的希望,好帮助他捱过这段人生中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时光。
而且,程煜并没有告诉程广年,系统其实没有回答他,当他最终摆脱系统的时候,系统能否进入程广年的大脑之中。
这些,就不必跟程广年说了,把希望给他就好。
看了看病床上的程广年,程煜当然知道,护工会帮他擦拭皮肤,但程煜现在就是想帮程广年擦把脸。
走进洗手间,程煜打开热水龙头,洗了把毛巾。
枕至半干,程煜拿着毛巾回到病床旁边,仔细的帮程广年擦拭着面部。
躺在那儿,程广年能够感受到温热的毛巾在脸上擦过的滋味,他当然能想象到,这是程煜在做如何的动作。
“很难受吧,一个这么强势的人,现在却要让两个护工帮你擦身体。”
程煜笑着给程广年擦完了脸,回到洗手间,把毛巾枕干挂好。
“不知道我妈有没有跟您说过,她已经成为了集团的代理董事长,接手了您的那些事。
肯定没您做得好,毕竟她也没有系统的帮助。
不过您放心,她没有我有啊。
我没跟您说呢吧?我的系统奖励里,有个投资金手指,能查询一些投资的回报。
以后我会帮您盯着我妈的,她做决策之前,我会用一切手段帮她确保可行性和成功率。
总不能等您醒来的时候,程氏集团成了别人的。
不管您到时候会对程氏集团做出什么样的决策,是继续发展还是把股份出手,回家安心当个小老头天天扣扣索索的过日子,我都希望由您亲自来决定。”
这时候,程广年真的特别想告诉程煜,不要太相信系统给予的那些特殊能力,它能给您,就能随时拿走。
可是,他说不出来。
好在程煜今天的表现,给他一种感觉,仿佛程煜对于系统一直保持着极大的怀疑。
这一点,不像程广年,程广年在得到系统之后,其实一直以来都颇为依赖系统带给他的一切。
知道功成名就,直到一切上了正轨,他似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想办法摆脱这个系统。
而程煜,从其言辞之中,似乎他从得到系统的第一刻开始,就有个根深蒂固的念头,那就是必须摆脱系统。
或许,程煜从骨子里是个更加独立的个体,哪怕系统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也不希望在系统的控制下生存。
儿子,系统给你的一切,你可以接受,可以使用,但一定不要觉得甘之如饴。
我就是犯了那样的错啊!
程广年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希望程煜能早一点的认清这一点,或者,他已经认清了这一点。
程煜把病床的床头柜上收拾了一下,把自己用过的那些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
“行了,老程,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处理最近的任务了。
以后我没事儿都会过来跟您聊聊天,又或许,过几天之后,等我妈情绪更稳定一些,或者等她选择放弃给您治疗,我们就把您接回去静养。
我没法儿说啊,我很清楚凭现在的医疗条件,别说治好您,哪怕是发现您的病因都不可能。
等把您接回去了,我再找个人,天天给您读新闻,让您保持对外界的了解。
这样等您醒过来之后,也不会跟这个世界脱节。”
程广年简直老怀甚慰啊,他简直为自己有这样的一个儿子感到无比的骄傲。
“那我先走了,您没事儿也别瞎琢磨,记住,我会尽快搞定我的系统,然后把它弄到您身上,您就能醒过来了。”
程煜拎起程广年的手,将其握成一个拳头,自己也握拳,跟他轻轻的碰了一下。
“得了,走了!”
程煜走到门前,拉开门,把不远处的护工喊了回来。
下楼的时候,他掏出手机,给老卞拨打了过去。
是时候,该问问那边的进展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双管齐下
老卞听到床头的电话响起,但他还是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年纪不小了,尤其是这几年在省厅国际部门的工作,让他哪怕再如何保持一颗第一线的工作之心,身体却不可遏制的退化了不少。
像是这几天这样高强度高密度的工作方式,已经颇有些日子没有经历过了。
哪怕是调回到刑侦部门,但其实也并不是第一线的刑侦部门,省厅的刑侦工作,其工作量并不算太大。
熬了一个通宵,也没有立刻补觉,而是到了夜幕降临才终于得到休息的机会,要说不累,老卞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一觉,足足睡了超过十四个小时。
毕竟不是小伙子了,内心再如何狂热,身体总归不会撒谎。
躺在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愣了几秒的神之后,老卞才拿起了床头的电话。
一眼看去,竟然是程煜打来的,老卞知道他必然有事。
再一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竟然已经是九点左右了,窗帘透进的微光,充分说明这并非他刚入睡几个小时的夜晚,而已经是第二天了。
老卞轻轻晃动脑袋,却是再无丝毫困意,整个人清醒无比。
虽然看到手机抬头上还有几条微信,但老卞还是立刻接听了程煜的电话。
“程少。”
从他的声音里,程煜倒是听不出太多老卞其实是刚睡醒的状态,但由于老卞这个电话接听的时间有些长了,而老卞也并未压低声音说话,这表示他并非在会议场合,身边如此安静,自然也不是在嘈杂的场合,所以没能听见他的手机在响,这只能说明老卞是刚醒的状态。
既然是刚醒,显然是没看到程煜昨晚给他发的照片的。
程煜当然不会责怪老卞,事实上老卞真的是尽心尽力,说是职责所在,但若不是程煜的事情,老卞也不可能卖力到两天只睡了一觉的程度。
“刚醒?”
老卞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可能真是年纪大了,这一觉睡得还真是踏实,居然都已经快九点了。”
程煜笑了笑,说:“昨天白天就让你休息,你不听。”
“唉……”老卞挠挠头,说:“程少您有啥事儿只管说,我收拾一下就去市局那边看看情况。”
程煜心道我现在有事问你,你也不可能给我答案啊。
于是便道:“不急,既然你刚醒我也就没什么可问的了。你看看昨晚我给你发的微信吧。”
老卞连忙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之后,老卞赶忙打开微信,除了程煜发来的,还有专案组那边发的一条信息。
先点开程煜的,老卞看到一张照片,下边是程煜让他帮忙查查这个男人身份的文字。
犹豫了一下,老卞觉得还是有必要问问清楚,就动手给程煜回复了一条微信。
“程少,这照片上的人……”
程煜很快回复了一条语音:“昨晚跟朋友吃饭,正巧我那位堂弟也在同一家饭店,照片上的人是他宴请的对象。我对这俩人的会面有些怀疑。”
老卞看完,心中默默的琢磨。
程煜对程傅有所怀疑,这对老卞一直都是开诚布公的。
虽然程煜的语音没有透露太多,但如果仅仅只是一场寻常的会面或者饭局,想必程煜自行就会有所过滤。
总不可能说程傅每接触一个人,程煜就会让老卞帮忙调查一番。
显然是这俩人在接触的过程中,从行为和姿态等等方面,程煜有了个基本的判断,他才会让老卞帮手。
认识程煜也快一年时间了,虽然程煜很年轻,现在也不过才二十二岁,但老卞觉得,这可能是他见过最成熟最稳重的二十二岁。
甚至绝大部分三十多岁的人,都远不如程煜能够沉得住气。
点了点头,老卞将那张照片转发给了市局那边负责专案组事宜的人,明确指示,要从户籍库里找出这个人,确认此人身份。
那边已经上班了,当然是立刻发来回复。
随后,老卞才点开专案组发来的微信,这是专案组在有了较为重大的案情突破之后,跟他所做的汇报。
但这些都只是关于这个倒卖废旧零配件的团伙的案情突破,团伙中不少人已经熬不下去,被突破了心理防线,对他们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基本上,专案组掌握的证据已经可以向这个团伙提起公诉。
可老卞不光是要打击这个团伙,他更希望能通过这起案子,将程广年的问题一并搞清楚。
于公,这是这个团伙涉案事实中一件已经造成极为重大后果的案情,这对于检察院和法院对这个团伙的量刑有极为重要的参考作用。
于私,老卞非常清楚程煜是个什么人,除非他不打算查下去,否则,就好像那晚他揪出了王栩,并且以一己之力让王栩放弃抵抗束手就擒一样,程煜肯定不会畏惧任何危险,也会将这件事一查到底。
更何况,程广年的情况,明显是有人故意针对他做手脚,他那辆车被动的手脚可不只是简简单单贩卖废旧零配件造成的事故,而是有人蓄意谋杀。这对于老卞来说,也是必须要彻查到底的事情。
虽然这起案子缺乏关键性证据,从而直到现在都无法以谋杀立案,但老卞也将自己和程煜的怀疑都上报给了省厅领导。
因为牵涉到省内如此著名的企业家,并且这个企业家与省府的关系一直相当良好,省厅领导也是第一时间将这件事上报到了省府的主要领导那里。
领导进行了斟酌之后,做出指示,既然从程序上没有足够的疑点和证据立案,那就交给老卞继续进行调查,务必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所以,程广年的事,对外界而言就是一场意外,可在省厅以及更高层的部门,实际上已经算是立案了。
但是这件事牵涉重大,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宜公开。
是以哪怕是这个专案组,老卞也无法将一切对他们明言,只能由自己和两名心腹暗中做着调查。
专案组的人,是觉得这个案子基本宣告结束了,于是当今天凌晨,一部分团伙成员松了口,供认不讳之后,他们将所得到的口供和证据进行了整理,认为这个案子基本上已经可以定性,接下去就是移交检察部门的事情了。
于是,他们给老卞发来了微信,倒不是催着老卞去局里准备结案移交,只是从程序上做出汇报,同时从精神上松弛了下来。
专案组成立不过二十多个小时,绝大部分成员觉得已经可以就地解散了。
可老卞当然不会允许他们解散,是以,他斟酌了一下,并未回复任何信息。
洗漱完毕,老卞吃了两口夫人给他留在厨房的早点,急匆匆的出了门。
到了市局之后,负责这起案件的专案组成员们,已经没有了昨天那种紧张感,虽说都还在等着老卞这个组长回来一锤定音,因此都没有离开单位,但老卞一进门,就发现这些人早就处于一个极为放松的状态。
有些是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有些则是在吃着早点,有些相互聊天打趣。
老卞深知,这些干警们都是熬了一整夜不曾闭眼的,他当然不会因此指责他们任何。
尤其是对于这个专案组的其他成员而言,案子到现在这个局面,的确已经可以称之为基本结束了。
是以,老卞召集所有专案组成员简单的开了个小会,主要是听取了他们整理出来的证据。
然后,副组长开口问道:“卞局,这个案子基本上已经可以钉死了,您看咱们是不是立刻联系检察院那边,移交给他们?”
老卞摆摆手,笑眯眯的说:“昨晚突击审讯,大家辛苦了。
看得出来,大家都很疲惫,但是精神面貌非常好,干劲还是很足的。
咱们专案组,成立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但是取得的成果,却是相当不错。
说来惭愧,我这个组长,却没有起到带头作用,昨晚大家都在这里忙活的时候,我却回去睡觉了。”
这时候,那位副组长赶忙插嘴道:“卞局您可别这么说,这次专案组的行动之所以能那么顺利,完全得益于卞局以及另外两位同志前天晚上到昨日专案组成立之前所做的工作。
我们昨晚只是熬了一个通宵而已,这在咱们刑警队是家常便饭。
可是您三位前天熬了一个通宵,为咱们的侦破逮捕工作做足了十全十美的准备,而且您三位昨天一直奋战到天黑才离开,即便是咱们队里的小伙子,都说您三位才是真正的辛苦。”
老卞满意的笑了笑,手部做出一个往下压的动作,制止了其他队员顺应那位副组长的话。
“呵呵,现在案子还没有完结,我看咱们就不要继续互相吹捧了。
现在虽然咱们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充分,足以定这帮害群之马的罪了。
但是,毕竟咱们专案组成立都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上头也没给我们任何压力。
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工作做得再细致一点,务必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
不过诸位同志不用担心啊,同志们的辛苦,我是看在眼里的。
今天又是周末,诸位就先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
剩下的工作呢,就由我们这些昨天睡饱了的人来做。”
老卞环视全场,发现会议室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毕竟也是从基层干上去的人,老卞很快就想到了原因。
他微微一笑,说:“移交检察院那边,咱们不着急。
检察院的同志也要休息么,今天周六,明天周日,我看咱们在没有上峰压力的情况下,就不要给兄弟单位找麻烦了。
咱们也正好趁着这两天把案情和证据做的再瓷实一些,等到周一的时候,咱们再一起跟检方的同志一起,把这帮人给移交过去。”
老卞明白,他这会儿推三阻四的不肯把案子移交到检察院去,而且还让在座的都回去休息,那么剩下的人,可就全都是从省厅下来的人了。
这些人也怕老卞会把功劳全抢了,到时候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虽说这个案子还真是老卞那边的人功劳比较大,前期工作已经做到只需要他们上门抓人然后突击审讯拿到口供的程度了,实物证据老卞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这帮人毕竟跟着忙前忙后,又是抓捕又是审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要是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老卞把功劳独占了,大家肯定也不那么满意。
但是老卞这么一说,这些人就全明白了,老卞是想替他们把最后这点扫尾工作给做了,也没打算抢他们的功劳,既然是要等周一才移交检察院,那么他们之前那点小心思就全都不存在了。
副组长略有些赧然的站起身来说:“这些细碎的扫尾工作怎么能让卞局做呢,我们还没太累,我们做完再回去休息也没问题。”
“呵呵,咱们就不要推来抢去的了,我呢,大家应该也有所了解。
以前我也是市局刑侦队的,后来才被调到厅里,这些年一直有心重回一线岗位,可始终被放在对外联系上。
不久前好不容易回来了,但跟你们这些真正的一线成员还是没法比。
不是大案要案厅里不会介入,我觉得自己简直都快要忘记一线警员办案的很多程序了。
所以这次,我就给大家当个保姆,托个底,最后这点工作就让我好好熟悉一下一线办案是怎样的一个流程。
大家回去休息吧,我在局里等着大家,咱们周一汇总完毕之后,将这帮不法之徒移交检察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也就不再多言,在副组长一声令下过后,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而老卞,则是直接去了户籍那边,询问之前那张照片的进展。
可是今天是周六,虽说照片发过来之后,值班人员立刻联系了正在休息中的负责户籍档案的警官,可等她赶到市局,甚至比老卞进门还晚了一些。
这张照片又足够没头没脑,连个具体的方位都没有,就等于是要在全国十几亿人口当中进行匹配。
当然,这可以去除掉一半的女性,以及不满十八周岁的少年和儿童。
可即便如此也有好几亿人需要逐一比对,哪怕计算机的运算能力再强,也不是这短短半小时不到的时间能够得出结果的。
而且老卞在发送这张照片的时候,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他总觉得,既然这个人现在就在吴东,并且程煜是怀疑他跟程广年的案子有关,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本身就是江东省人。
所以,他告诉那边的警员,先从江东省的居住人口开始进行比对。
包括流动人口,江东省足足有近亿人口,光是这部分人口,就不是半小时能比对出来的。
好在老卞也不是太着急,他一手太极,把移交检察院的时间定在了周一,这就有接近四十八小时的时间可以进行详尽的比对,是以他干脆就留在户籍那边,泡了杯茶陪着那位警官一起坐着。
程煜离开医院,原本是想着如果老卞起得早,这会儿可能都已经有一些眉目了,自己也可以约他见面谈一谈。
可老卞那会儿刚起床,程煜也知道急不来,下楼上了自己的车之后,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去了。
在车里坐了会儿,程煜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照片上那个男人是东北那边的口音,而且口音不太重,高一鸣当时分析说很可能是黑龙江或者内蒙古的,毕竟辽吉二省的口音是比较重的,这件事他倒是没跟老卞说,这无疑会增加老卞排查的难度。
于是,程煜又给老卞打了个电话。
老卞听到手机响,一看是程煜,以为他是着急了,自己这边也的确有些尴尬,便放下茶杯,匆匆离开了办公室,站在走廊里才接听了程煜的电话。
电话一通,老卞就说:“程少,抱歉。
今天呢,是周末,户籍这边的同志休息在家。
我也是接到您的电话,才把照片传到局里,然后又找来了户籍这边的警员,这会儿还在排查江东省的人口。
不过您放心,我已经……”
程煜直接打断了老卞的话,说:“卞局,也怪我没把话说清楚。
我不是催你出结果,而是想告诉你,照片上的那个男人,说的是东北口音,而且是比较接近普通话的那种口音。
我个人怀疑,这个人很可能是黑龙江或者内蒙的人。
我建议,你只需要先排查这段时间的省内流动人口,毕竟这个人是外地人,来了吴东肯定要找个地方住。
现在飞机、火车以及酒店都是实名制,这个范围应该能缩小很多。
如果这些都查不到,那就集中在内蒙靠近东北那边,以及黑龙江这个省进行比对排查。”
老卞一听,心说自己还果然弄岔了,于是也赶忙说:“程少您提供的这个线索太重要了,这能减少很多的工作量。
这样吧,我立刻就让户籍那边集中排查四十天内吴东的流动人口状况,如果没有,就排查一个月内江东省的流动人口状况。
再没有,再按照您说的去查黑蒙二省。”
“好。辛苦了。”
“没事没事。有什么情况,我及时跟您通气。”
程煜刚准备挂断电话,又想了想,说:“等等。卞局,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
“您说。”
“你昨天不是跟我说了么,有三条跟宾利有关的零部件销售记录。我想啊,如果说这个男人真的跟我父亲那件事有关,保不齐从那个团伙那边,能找到突破口。把照片给他们看一下,就说要摸查买家的信息……”
老卞一听,猛地一跺脚,说:“哎呀,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
“其实我也是刚想起来,之前我们一直认定那个团伙很少采取见面的方式进行交易,所以都没想过这帮人有可能会认识照片上那个男人。
我这么说,也就是随口一问。
毕竟,即便不认识,或许也能让他们想起曾经有个东北口音的人找他们买货,那么或许能更直接的找到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随后确认身份就比较容易了。”
老卞连连点头,说:“好,我这就去提审那帮人。”
挂了电话,老卞急匆匆的喊来自己的警员,开始提审那帮人。
连夜审讯,那帮人早就疲惫不堪,原想着该交代的交代了,总能让睡觉了吧?
可没想到,这刚闭上眼还没几分钟,那边又来人喊出去一个,问干嘛,回答他们的就是两个冰冷冷的字眼:提审!
这帮人简直就要崩溃了,一个个哭天喊地,说自己能交代的都交代了,再提也毫无意义。
其结果,当然是警员的一句闭嘴。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不能逮着一只羊薅羊毛
户籍那边已经开始着重排查一个月内进入江东省和吴东市的流动人员,而老卞,也已经将有可能直接经手,乃至见过买家的嫌疑人逐一进行了提审。
原本想着这样双管齐下,应该很快就能得出结果。
但是一通审讯下来,老卞却感到很是失望。
那帮嫌疑人倒是很配合,毕竟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这会儿也没必要替一个买家兜什么。
可问题是,那三件跟宾利有关的零配件,两个给的是本地两家4s店的人,还有一条则是通过快递的方式送出去的。
当然是胡江经的手。
为此老卞又提审了一次胡江。
胡江跟老卞也算是老熟人了,而且他是老卞答应过,会给他戴罪立功机会的人之一。
是以胡江一到审讯室,老卞问他什么他就说什么,回忆的那叫一个清清楚楚,反证了其他人的确也没有说谎,最后那件宾利的零配件,就是通过快递的方式送出去的。
问他们那个人的口音,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月,没有人还记得那人是否东北口音。
电话号码倒是查了,电信部门能够很轻松的调取一个月前的通话记录,经过再三确认时间,老卞倒是找到了那个号码。
可是,经过调查,那个号码是一个网络虚拟号,这种号码都是被交换机一次性虚拟出来,仅用于本次通话。
老卞算是明白了,这个买家显然也具备一定的反侦察手段,至少在电话号码这种极其容易被查到线索的地方,对方是不会轻易露出马脚的。
略微有些沮丧。
但好在还有户籍那边的排查。
这边忙活半天,并没有得到理想的结果,老卞又回到户籍那边,询问那边的排查结果。
其实老卞也知道,问也白问,毕竟,如果已经查到合乎特征的对象,户籍这边早就向他报告了。
既然没有汇报,就意味着还没有得出结果。
但老卞总归还是要了解一下这边比对的进展。
户籍部门的警员告诉老卞,最近四十天内所有在实名制监控之下进入吴东市的流动人员都已经比对完毕,有几个部分特征相似的,经过人眼比对之后,户籍部门那边觉得也并不是太相似,是以就没有向老卞汇报。
现在正在比对江东省这一个月来的流动人口。
老卞点点头,找户籍部门的人把那几个有部分特征相似的人员的档案调取了出来。
一个个的看过去,这几个甚至都不是北方的户籍,几乎可以直接宣布不符了。
但老卞还是认认真真的对比了一番,发现这几个人也仅仅只是脸型上和照片上的男人有些相似,长相不敢说南辕北辙,至少也是相去甚远。
眼看着到了午饭时间,老卞让户籍部门的人把机器开着继续比对,自己坐在电脑前盯着,让户籍部门的警员先去吃午饭。
下午两点多,整个江东省的流动人口也都比对完毕了,依旧没能找到足够匹配的对象。
老卞叹了口气,虽说对这一点早有预料,毕竟那人在电话号码这件事上已经表现出一定的反侦察能力。而如果照片上的男人真的就是那个购买宾利零配件的人,他来吴东可是来杀人越货的,肯定会在目前如此密集的实名制监控之下找到可以避免的方式。
其实也不难,火车飞机肯定都是实名制的,而且必须经过人脸比对之后才能搭乘。
哪怕长途车,大部分地方也都已经实现了实名制人脸比对的搭乘原则。
可毕竟长途车都算是一个小小的漏洞了,一些小型城市或者偏远地区,还无法做到完全的实名制。甚至有些长途车,半路上是敢于停车带客的,这肯定是实名制监控上的一部分盲点。
更何况,现在中国拥有私家车的比例太高了,只要不怕辛苦,一路开车长途奔袭个四五千公里,路上看似留下一路的痕迹,经过任何一个收费站都会被监控记录在案,但实际上,这对于警方摸排城市流动人口,并不能带来准确的信息。
你总不可能把一座城市所有高速出入口的监控都调来看一遍吧,这耗费的时间,人力物力,根本不是老卞能够办到的事情。
是以,像那个买家这样,明显蓄谋已久的,想要尽可能避开实名制监控的人来说,躲开这种程度的警方摸排,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现代社会的交通太过于便利,只要足够有心,总能找到许许多多躲开监控的方式去往某个指定地点。
老卞有些郁闷,但好在还有足够的时间,他开始指挥户籍部门的人对内蒙和黑龙江两地的居民进行摸排。
这两个省份,其实人口数量并不多,如果再把口音较重的地区以及内蒙大部分不说东北话的地区排除掉,在合适的性别和年龄段之内,需要进行摸排比对的,甚至不超过一千万人口。
这个工作量其实并不算大,几个小时应该就能出结果了。
随着时间不断的流逝,转眼已经是下午五点,这在平时,户籍部门的人也该下班了。
今天本来就是周六,倒也不存在下班这回事。
可是,休息日被叫来盯了一整天的电脑,那位户籍警员也是疲惫不堪。
“卞局,其实我有句话一直想说。”
老卞看了那名女警一眼,点点头说:“嗯,你说。”
“我当然也希望您的方向是正确的,咱们今天的摸排比对能有个最直接的结果。
但是,您有没有考虑过一点,东北地区,几乎可以算是咱们国家劳动力输出最大的地区了。
我就说一点,您无论在哪座城市,都能轻松的遇到数不清的东北口音的人。
而这些人,虽然自己依旧坚称自己是东北人,可实际上,他们的户籍,他们的常住地,早就不在东北了。
很多人甚至是全家迁移。
有个笑话,说海南岛是东北人的第二故乡这您知道吧?”
老卞闻言一愣,随即叹了口气说:“这我当然也知道,可我们目前对于该嫌疑人的特征,就只知道这些。我这已经是在尽可能的缩小摸排的范围了。我知道今天辛苦你了,一会儿等最后这二百万人比对完,我请你吃大餐。”
女警疲惫的一笑,说:“卞局,我不是在跟您抱怨什么,也不是嫌今天的工作太累,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比对,很大概率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我是怕您失望。”
“不管怎样,等这最后二百万人摸排完毕,找到最好,找不到,我也请你吃大餐。”
女警无奈,只得耸了耸肩膀,说:“大餐就算了,看时间,最后这不到二百万人,六点前能结束。今天可是周末,我原本今天的计划是在家陪孩子的。等结束了,您能放我走我就很满足了。”
老卞看了看时间,五点刚过,剩下这点人,估计六点前的确能结束。
刚刚点了点头,老卞转念一想,说:“也是,不能逮住你这一只羊薅羊毛。这样,你跟你们部门其他同事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过来加个班的。如果这一批比对还是没有结果,那么今晚必须通宵继续比对了。”
女警有些为难的说:“这种事,您还是亲自下命令吧。我去问谁也不合适啊。”
老卞一想,说:“这样,你们部门有微信群么?你临时把我拉进去,我在群里问问。”
女警说:“那我还不如直接帮您问呢!”
说完,女警掏出手机,打开了部门的工作群,刚想打字,却又干脆把手机递给了老卞。
“卞局,要不您发条语音吧,您先说明身份,然后问一下有没有人自愿加班的。”
老卞立刻对着手机说道:“大家好,我是省厅刑侦局老卞,咱们有个案子跟你们市局成立了个专案组,现在呢,需要户籍部门的同志协助。
小赵今天已经加班一天了,很辛苦,但这个工作呢,还需要有人继续完成。
所以我想问一下,有没有哪位同志愿意主动过来加个班的?
愿意来的,我请你吃大餐。”
语音发出去之后,群里一片安静。
老卞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很清楚,这种工作群,任何一名警员都是密切关注的,断然不可能有那种没看到消息的情况出现。
之所以一片安静,显然是没有人愿意主动出这个头。
倒也不是说就会因此对这些警员失望,毕竟这本来就是休息日,老卞也没有下命令,而且他也并非这些人的直属上级。老卞更多的只是觉得自己没面子而已。
这时候,小赵的手机响了一声,老卞略感欣慰,但很快看到并非群里有人回应,而是有人给小赵发了条微信。
老卞脸全黑了,把手机还给了小赵。
小赵拿回手机一看,其实就是群里的一个同事给她发的微信,同时也是她的闺蜜,不过单独发来,想必应该是私事吧。
这是一条语音信息,小赵担心这位同事会在信息里吐槽,所以对老卞说了一句:“是我闺蜜。”
老卞翻翻白眼,转过身去。
小赵把手机贴在耳边,开始听那条语音信息。
“我说你是不是犯迷糊了?
你怎么能让卞局拿你的手机在群里发这样的消息啊?
你是不是以为这是咱们刚进局里那会儿,大家休息天都是啥事没有躺床上刷剧呢?
这都快饭点了,谁还不是在跟家人朋友一起准备吃饭啊?
你这让大家怎么回答?
合着就你加了一天班要回家吃饭?
你这加一天班,领导马屁你全拍了,完后你回家吃饭让别人去给你顶缸?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似不似洒?
再说了,就算有人想去,想跟领导套个近乎,这会儿在群里怎么开口?
真要有人说去,那不成了硬拍领导马屁?
你说这要是咱们部门领导或者咱局长也就罢了,卞局还是省厅的,回头你让人家怎么面对咱们自己的领导?
这不是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一连串的反问句,连珠炮似的,小赵听了,一脸尴尬。
老卞也同样一脸尴尬,这种微信语音,虽说是贴在耳朵边听的,但外人多多少少还是能听到一些的。
办公室里除了他俩就没别人,安静到令人发指,老卞听的其实格外清晰。
关键是对方嗓门还大,看来也是个傻丫头,这还说小赵傻呢,自己就没意识到老卞刚发完语音,这会儿肯定还跟小赵呆在一起。就算要吐槽你也发文字啊,发语音这不是自找被老卞听么?
小赵看了一眼老卞,情知这微信的内容被他听了个七七八八,满是尴尬的笑道:“卞局您别介意,她这人就是这样,心直口快。”
老卞撇撇嘴,心说我能介意个啥?这孩子说的虽然不那么好听,但其实一琢磨这里边每句话都说的挺对,老卞也是想着找个人来代替小赵,一时没多考虑,否则也不该犯下这样的错误。
挥了挥手,小赵怯生生的回复文字:卞局在我边上呢……
对方很快回复了一个吐舌头的表情过来。
很快,对方又来了一句:得!被领导抓了个现包,我去替你吧,谁让咱俩是闺蜜呢!
小赵这才跟老卞说:“她说她马上就过来。”
老卞黑着脸,说:“这会儿都快到饭点了,不是应该跟家人朋友一起吃饭呢么?”
小赵吐了吐舌头,老卞当然也不是真的想责怪那位,便又说:“你跟她说,让她吃完饭过来吧。反正也不急于这一会儿。”
“好嘞。”小赵答应的很顺溜,随手就把老卞的话告诉了对方。
对方也是很快回复,说:“我会尽快赶到。”
小赵转告了老卞,老卞挥挥手,说:“行了,你也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吧,这儿我自己盯着就行了。要是有结果最好,没结果等你那位同事到了,我在让她进行全国范围的搜索。”
“那我真走了?”小赵怯生生的问。
老卞被她那样子逗笑了,说:“行了,赶紧滚蛋!别等我后悔啊!”
小赵赶忙站起身,忙不迭的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说:“卞局再见!”
老卞没好气的摇了摇头,说:“这帮孩子!”
然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脑上。
六点还缺几分钟的时候,电脑显示所有搜索结果都已经结束了,如同之前小赵所预料的那样,并没有找到相似的比对结果。
这意味着,那位照片上的男人,虽然说得是东北口音,但并非如同程煜所料,是黑龙江或者内蒙古的人。
至少,不是那边的户籍。
可能以前是那边人,但之后搬迁了,连户口也迁移了。
老卞皱着眉头,心道,这范围也没能缩小成功,最终还是要扩大到全国范围啊。
按照这个速度,周一移交检察院之前,还真未必能出结果。
想着来顶替小赵的那个姑娘应该还得有会儿才能到,老卞便回到座位专案组临时指挥部的办公室里,喊上了自己那两名属下,说:“走,带你们吃好吃的去。”
三人离开了市局,找了家饭店,点了几个菜。
老卞晚上还得继续盯着,所以他倒是没喝酒,可让自己那两名下属喝了些。
一开始那俩人也不肯喝,但老卞告诉他们,吃完饭就让他俩回去,反正也就是电脑比对的事情,他一个人盯着就足够了,没必要把这俩人也拖上。
吃完饭也就是七点出头,老卞打发那俩人回家,自己结了帐,也便朝着市局走去。
刚进门,身后就刮来一阵小旋风,一道身影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差点没把老卞撞翻。
老卞回头一看,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警。
那名女警一看老卞,立刻立正敬礼:“卞局好!”
老卞虽然不认识她,但一想之下也就明白过来,这肯定就是那个来接替小赵的户籍部女警。
“户籍那边的?”老卞虎着脸问。
女警低着头,道:“是。”
“就是你在微信里吐槽我,说我不懂事的?”
“卞局,我可没说您不懂事啊,我说的是小赵。”
“废话,用她手机发消息的人是我,你这可不就是在说我么?”
女警吐了吐舌头,旋即立正,说:“卞局,我真没说您。而且,我想您那事儿肯定挺着急的,咱们还是别耽误时间,赶紧开始工作吧。”
这一句话,把老卞也给逗笑了。
他摇了摇头,说:“你们这些小姑娘。
还好意思说我考虑不周全,你考虑就周全了?
明知道我刚用小赵的手机发完消息,肯定就在她身边,你还敢发语音?
真当我老了聋了听不见是么?
你们这些年轻同志,就是想法太多。
领导让你们加班,答应一下怎么就成了拍马屁了?
还把你们局领导班子说的那么小心眼。
怎么着,我使唤不动你们,喊你们加班就是让你们拍我马屁,你们局领导就会不满意?”
女警干笑着挠头,也不敢解释,只是一个劲的赔笑脸,希望老卞能赶紧把这事儿揭过去。
老卞也不是真要追究她什么,挥了挥手,说:“行了,赶紧去办公室。”
女警脆生生的答应一声,立刻往前跑。
“慢着点儿,给我好好走路,这里是市局,成何体统。”
女警哦了一声,不再奔跑,而是正常的朝前走去。
老卞摇摇头笑了笑,跟在她的身后,问道:“你叫什么?”
“报告卞局,我姓李,叫李玲玲。您喊我小李得了。”
“大周六的来加班,不耽误你什么事儿吧?”
“跟我男朋友逛了一天,过来加班正好换换脑子。不耽误事!”
老卞又笑了。
进了办公室,老卞放缓了语气说:“耽误你和男朋友约会了,我先向你俩道个歉。回头我拿两张自助餐券给你们,算是补偿。”
李玲玲点点头,只是嘴里在嘟囔:“之前说大餐,现在成了自助餐,您这档次降得有点过分呐……”
“嘿你这丫头,康玺遇见的自助餐,不要拉倒!”
李玲玲继续撇了撇嘴,刚打算开口,突然间意识到什么。
“康玺遇见?您是说那个五百九十八的海鲜自助?帝王蟹管够的那个?”
老卞:“哼!”
李玲玲立刻换了张笑脸,满是讨好之色:“要要要,您早说啊,早说是康玺遇见的,我把我男朋友一起喊来跟着您加班都行!”
“怎么着,你男朋友也是市局的?”
“那倒不是!”
“不是你敢把人带来加班?这是什么地方?你当你家呢?!”
第五百七十九章 各种谜团
对此,李玲玲还是吐了吐舌头,倒是端端正正的坐在了电脑前。
“卞局,您想查什么?”
老卞把情况跟李玲玲说了一下,然后指着电脑上的那张照片,说:“这就是要进行比对的嫌疑人的照片。”
李玲玲看了一眼,说:“这长相其实还是识别度挺高的。”
说罢,已经开始在电脑上进行起操作起来。
电脑已经开始将这张照片在全国的户籍档案里进行起比对来,接下去就是等待电脑发现相似度较高的人,发出提示,然后老卞和李玲玲进行人工比对。
“卞局,我去倒杯水。”
老卞点了点头,李玲玲站起身来,找到自己的杯子,接了杯热水。
“卞局,这么比下去不是个事儿啊,我觉得吧,既然您知道这人是一口口音比较轻的东北口音,为什么不继续抓住这一点来进行比对呢?”
李玲玲回来之后,喝了口水,看着电脑上忽而闪过的一张张证件照,随口说到。
老卞白了她一眼,说:“刚才就跟你说过了,我们已经从江东省最近一个月的外来人口以及整个黑龙江和内蒙地区的户籍库里进行过对比,查无此人。
小赵说的不错,有心避开实名制监控,目前还是可以做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其户籍所在地。
东三省是人口输出大省,几乎全国各地都有东三省人口的存在,这其中很多人早已因为买房或者经商的需要更改了自己的户籍所在地。”
本以为李玲玲会就此打住了,可是就连老卞都没想到,李玲玲接下来的话,真的就成为了揭开谜底的钥匙。
李玲玲想了想,说:“这其实也不难啊,咱们可以分作两步走。
其一,东北口音没错的话,那么这个人即便更改户籍,也是成年以后的事情吧。
您提供的这张照片肯定是近照,从照片上,此人年纪应该在二十五到四十岁之间。
换句话说,他更改户籍的时间最早也就是十来年前吧,那会儿肯定都联网了,不会出现户口迁出但没有联网登记的情况。
我们只需要查询近二十年,从黑龙江以及内蒙部分地区牵出的人口就行了。
这个数目再大,也不过几千万人,适龄人口还能进一步减少。”
老卞听了微微一愣,呃……
好像还真的挺有道理啊,这的确也是个办法。
毕竟,不管户籍如何变动,身份证号是终生不变的,只需要把全国除了黑龙江以及内蒙那部分地区之外,身份证号却归属于这两个地区字串的人拉出来就行了。
李玲玲说几千万仁,其实还说多了,黑龙江和内蒙加起来人口也就七千万,这些年迁出的人口能有个几百万千把万也就顶天了。
除掉那些不适龄的,以及性别不符的,能有个二三百万人?
二三百万人,有半小时足够排查完毕了。
老卞双眼放光,使劲点头道:“还别说,你这个办法可以有!”
李玲玲骄傲的笑了笑,昂起了头颅。
“你说分两步走,那第二步呢?”老卞着急的问到。
李玲玲道:“之所以您和小赵查不到,一种可能性是此人成年之后已经迁出了,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人原本就不是那边的人,只不过他现在居住在那边,从而在口音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过这个范围就要大一些了,恐怕要扩大到东三省,毕竟,东北话太魔性了,只要普通话说的不错的人,到了那个环境里,很容易就被带跑偏了。”
“呃……”
老卞再度沉默。
的确,他也忽略了这种可能性。
他听着李玲玲的话,脑子里不自觉的就浮现出东北话的发音,然后,他发现,自己脑子里就犹如魔音贯耳,开口的时候,似乎也开始带上了东北腔。
这玩意儿,太魔性了!
“suo滴对!简zi太对了!艾玛我咋就没想到捏?”
这句话说出来,老卞和李玲玲大眼对小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是很快,老卞就意识到第二步走不通,毕竟在东北地区居住或者工作,不意味着他会把户籍迁过去,这岂非还是大海捞针?
当他把这个疑问说出来之后,李玲玲却摆了摆手,轻易的帮老卞解决了这个问题。
“不不不,不一定需要那个人的户籍所在地落户东三省,咱们可以通过查询东三省……
主要是几个大城市,有机场,有高铁站等等条件,进行查询。
查询一个月前离开且再无回程的人。”
嗯?
老卞微微皱眉,随即摆摆手说:“这个没用的,江东查不到他的入境,足以证明此人有足够的反侦察能力。
他就是在可以的避开实名制的监控。
你还想从东三省搞到他的出境记录?”
李玲玲笑了,她说:“这可不好说,我也只是提供一种思路,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重新回到咱们现在做的事情上来,对全国适龄人口进行摸排。
但我总觉得,既然他已经来到吴东一个月,但咱们从未掌握他的任何线索,直到最近这两天才拍到他的照片。
而且您还得从口音去判断此人的籍贯。
这就充分说明他应该并不会介意被人知道是从何处来的,毕竟这个可以说是无迹可寻。他只是不想被人知道他在吴东而已。
所以……”
老卞明白了,他接口道:“所以,你认为他很可能依旧会选择比较快捷的交通方式,先离开东北,然后到咱们江东的邻省,再租个车之类的开过来。
这样,就能有效的避免被人知道他人在吴东,同时又可以达到行程上的便利。”
李玲玲连连点头,说:“是呀,否则从东北到咱们江东,距离也太远了。
真要是开车过来,他这一路总不能一直开吧。
总要休息吧,也不能说一直呆在车里睡觉吧。
这样,一路上,吃饭睡觉,会留下痕迹的地方太多了。
虽说这些痕迹都很细碎,但时间多一些,足够耐心的话,其实很容易串起一条线。
毕竟,会从东三省自驾游到吴东且再没有回程痕迹的人,实在太罕见了。
那还不如飞机或者高铁到魔都西溪之类的地方,然后开个三小时车就过来了。
相比较起来,我觉得这样留下的线索还少一些。”
老卞仔细的想了想,突然觉得李玲玲说的还真是没错。
相比起达成飞机高铁等交通工具来到江东省的邻省,真要是一路上开车过来,一旦被人掌握了这厮来自于东三省,只要足够有耐心,排查起来,虽然耗时耗力,但线索必然是会留下更多的。
用千头万绪来形容也不为过。
并且这个千头万绪不是在说线索纷杂,而是随便找到一个切入点,就可以循迹追踪,反而更容易找到这个人。
“倒是有些道理。那就先试试看查询黑龙江和内蒙这二十年来的迁出人口吧。”
“好嘞!”
李玲玲答应一声,立刻开始在电脑上操作了起来。
老卞能够从善如流的听取她的意见,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警,内心也是很高兴的,这等于是得到了领导的肯定么。
很快,李玲玲就按照设置好的条件,将所有这二十年里从黑龙江迁出的,年龄在二十周岁到四十五周岁之间(为了不出现遗漏,她把年龄区间放的更宽了一些)的男性都给遴选了出来。
然后,就是将这部分户籍人口放进比对软件里,进行面部扫描比对的过程了。
一老一少,俩人默默的喝着水,等待着电脑给予的最终提示。
因为被选中的人口数量并不多,因此仅用了十几分钟就比对完成。
遗憾的是,并没有发现此人的踪影。
接着自然是另一个地区。
这次的人口数量更少,符合条件的拢共不过几万人而已,三分钟就得出了结果,依旧查无此人。
至此,只能进入到第二步的查找比对当中了,也就是老卞质疑最多,但李玲玲却觉得可能性不低的方式。
调取了整个东三省最近四十天来所有的实名制出行记录,再输入其他限制条件,最终发现符合条件的出行人次也就三百多万。
再把其中已经返程的剔除,多次出行的进行归一,最终得出了一个不过四十万人的数据。
“好在现在是六月,如果是春节期间,这个数字就会大太多了。”
李玲玲将数据库倒入扫描比对软件之后,笑眯眯的跟老卞说。
老卞没吭声,默不作声的喝着水,他甚至在想,如果这次还找不到那个人,要不然干脆暂时放弃算了。
反正到周一早晨想在全国的数据库里寻找到那个人,可能性也不会太大,没必要让警员为此加班加点。
而意外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这次的比对仅仅过去了五分钟不到,电脑就提示有符合对象的出现。
老卞第一时间调出了那个人的户籍档案,只看了一眼,基本上就已经确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就是他!”老卞终于笑了。
电脑还在继续着未完成的比对工作,但老卞知道,他已经找到程煜想要找的那个人了。
那个的户籍档案里,一张免冠证件照清晰的呈现在老卞和李玲玲的面前,赫然正是被程煜拍下照片的那个瘦削男子。
李玲玲将程煜发来的那张照片也挂在了电脑屏幕上,两张照片一左一右的对比,虽然因为年龄的关系,模样稍有改变,但清晰的脸部特征,还是让人一眼就能认定这两张照片绝对是同一个人。
户籍档案里的证件照,应该是这个男人十六岁时的照片,稚气未脱,脸上还带着长期在东北生活经受严寒而出现的红晕。
而程煜截图的照片,稍显模糊,肤色也似乎更黑了一些,可这一切都无法让人觉得这不是同一个人。
老卞定睛观瞧,此人名为劳大鹏,今天二十六岁,户籍……
咦,户籍居然是江东省吴东市?
本地人?
原本无比确定已经找到目标对象的老卞,一下子又有些迷糊了。
怎么会是本地人呢?
再看那人户口所在地的地址,位于市中心老城南的一个高档公寓里。
老卞迅速查看了这个地址的所有户籍人员,只有此人。
随即老卞注意到,此人的户口所在地的地址,发生过一次变更。
变更的时间就在三年前,也就是说这个人的户口是三年前才迁入现在的地址的,而在此之前,其户籍登记的地址……
是一个街道办事处的地址,二十三年来,一直都挂在这个街道办,直到三年前迁出。
换句话说,此人从出生开始,户口就一直挂在街道办,直到两年前才拥有了新的住址,将户口迁进去。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此人出生后户口落在了吴东,但实际上从未在吴东生活过,是以才会把户口落在街道办。
而再查询其详细档案的时候,老卞也发现,此人三年前大学毕业,之前所就读的小学和中学,无一例外都是黑龙江某市的学校,直到其高中毕业,才考上了吴东的一所大学。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而劳大鹏的一口东北口音,也就得到了很好的解释。
一个本就在东北长大的人,自然是满口的东北口音,这也解释了为何此前老卞搜寻比对那么久,都查无此人的原因。
人家的户口根本就不在东北,当然查不到。
而人家在吴东也有住房,当然也就无需住在酒店里。
从小生长在东北一个小城市的小县城里,大学一毕业居然就能在吴东拥有自己的住所,而且还是市中心的高档公寓,这一点也是颇为耐人寻味啊。
老卞越来越觉得,这个家伙只怕跟程广年的事情有着极为直接的关系了。
看看那个住址,老卞顺手搜索了一下,他发现,这个小区,竟然是程氏集团开发的,并且也是由程氏集团继续管理的物业。
老卞立刻联网到房产局的内部网址上,查询了一下该小区的业主组成情况,他发现,这个小区,很大一部分房屋,都是作为程氏集团的福利房进行分哦的。
除了一部分公开销售的公寓之外,其余很大一部分,其业主都是程氏集团的各级管理人员。
这就更有意思了,程氏集团的福利房,这个劳大鹏为什么恰好拥有一套?
老卞再度查了一下这个小区的房价。
这个小区是六年前开的盘,四年前交房,六年前就已经卖出了六万五的均价。
六年过去了,由于几年前房价有一个突飞猛进的小阶段,是以均价最高曾经接近过十万。
不过最近这两年又缓慢下跌了一些,但因为成交量极低,是以也不能完全作为参考。
该小区最近一套成交的二手房交易,每平米的价格相对较低,可也已经超过八万。并且,那是一套三百多平的大平层,这种大户型,单价原本就会偏低一些。
而登记在劳大鹏名下的这套房,足足二百七十个平方,在他之前,并没有任何成交记录,在房产部门的登记也是程氏集团内部留房,作为员工激励发放。
循着这套房,老卞甚至查到了这套房在更改业主的时候,是按照市场估计的最低价格成交的。
全款,无贷!
房款方面的进出户头,老卞暂时查不到,这需要跟银行方面协调沟通。
但他却能查到缴税给房产局的户头,赫然是程氏集团的对公账户。
这意味着,这套房很可能是白送给劳大鹏的,甚至连带产生的税务,也由程氏集团一并承担。
可劳大鹏的档案里,却没有任何在程氏集团工作过的记录。
即便工作过,也不可能说刚入职就获赠一套如此高档的住宅。如果是个业内著名的经理人另当别论,这个劳大鹏获得这套房的时候,仅仅只是个刚刚毕业的应届毕业生啊。
毫无疑问,这里边有着相当的问题。
如果不是因为劳大鹏的档案里,其父母都是个体经商户,老卞深知都会觉得这是程广年再给某位官员进行利益输送了。
这个劳大鹏,当然不会是什么官二代,是以利益输送这一条显然不成立。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程广年送给这个劳大鹏一套市价超过千万的房产呢?
为什么这么笃定是程广年送的?
废话,程氏集团根本是程广年一手遮天,除了他,谁敢这么大手笔的送给一个外人一套房产还不引起其他股东的反对?
犹豫了一下,老卞还是让李玲玲将这些搜索出来的资料都打印了出来。
纵然这些都是需要保密的资料,但老卞觉得,给程煜看看,或许才能解答他心中的疑惑。
顺带手,老卞甚至把这个劳大鹏父母的档案也都下载打印了一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劳大鹏和程广年未必相识,反倒是他的父母跟程广年认识。
因此,才能合理的解释他明明是东北人,就连出生地都是东北,可却为什么其户口会落在吴东。
细心的老卞,又查了查这套房产。
他发现,这套房产就连这三年来的物业费,竟然也都是由程氏集团旗下的某间公司代为缴纳的。
而且这么一查之下,老卞还发现,因为这套房本身是恒温恒湿恒氧的所谓科技住房,是以原本每月应该会产生相对高昂的水电费用。
但这三年来,这套房子基本没有水电消耗。
这意味着,三年之间,劳大鹏似乎并没有住在这里,他只是拥有了这么一套住房,然后就顺便把户口落在了这套房里——当然,这也可能是街道办获取了他购买住房的信息之后,要求他将户口从街道办迁出的缘故所致。
至于最近这个月,由于水电费用还没有到结算的时间,老卞一时间倒是也查不出更多的情况。
前思后想,左看右看,老卞觉得,自己应该足够细致了,剩下的,就要等到见完程煜之后才会有个结果。
“小李啊,辛苦了。人已经找到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把这儿收拾收拾,可以回家休息了。”
说罢,老卞起身,拿着那沓子厚厚的打印资料,离开了户籍部门的办公室。
李玲玲看着老卞的背影,明显想说点什么,却又没敢开口。
李玲玲准备离开,路过专案组的临时办公室的时候,她犹豫再三,还是推开了门:“卞局,那我先走了。”
老卞看看她,点头。
可是,总觉得门口有个人站着。
抬起头一看,李玲玲居然还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你干嘛呢?不是说了让你下班么?”
李玲玲略有些扭捏的低下头,说:“那个……自助餐……”
声如蚊蚋。
老卞恍然大悟,又好气又好笑:“还能少了你的?赶紧滚蛋,周一给你!”
第五百八十章 拉丁堡酒吧
得益于李玲玲提出的建议得到了一个好结果,是以找到劳大鹏之后,时间也仅仅只是八点多一些。
要是再晚一些,老卞还真得考虑一下程煜是不是已经休息了,但是八点多,程煜又如此急切的想要得知答案,老卞觉得还是可以跟程煜知会一声的。
掏出手机,老卞并没有直接给程煜打电话,而是发了条微信过去。
微信近乎于秒回,足见程煜这一天什么都没干,完全都是在等待着老卞的答复。
老卞说:程少,现在忙么?
程煜回复:比对出结果了?
老卞立刻拨通了语音通话,程煜也很快就选择了接听。
“程少,我这边的比对结果出来了,基本可以确定,您发来的那张照片,是一个名为劳大鹏的人。”
程煜似乎听出老卞的语气里有些古怪的意思,皱了皱眉,道:“这个人身份很特殊?”
程煜其实想岔了,他以为老卞有点儿欲言又止的样子,是因为劳大鹏有一些比较特殊的背景。
老卞说:“这个人的资料有些古怪,他好像跟你们程氏集团有些奇怪的关系。程少,如果方便的话,我们不如面谈吧。”
从电脑里拷贝以及打印出来的资料,是不方便用网络这种东西传给任何人的,哪怕那个人是程煜。
毕竟这个案子还并没有立案,嫌疑人的资料外泄是不被纪律所允许的。甚至哪怕已经立案,原则上也不会允许当事人调看嫌疑人的资料。
在这方面,老卞当然愿意给程煜提供一些便利,但不代表他会肆无忌惮的违反纪律。
程煜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好,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还在市局。”
“好,我现在就去市局找你。”
老卞赶忙说道:“您是在家里么?”
“嗯,刚回来没多久。”
程煜白天没能得到老卞的回复之后,他就去了趟桃花源会所。
上午当然是不营业的,只是程煜也有段时间没来过了,干脆就把这里的经理喊了过来,跟他一起核算了一下这段时间的账目。
下午他就一直呆在会所,等着随时有可能给他答案的老卞来电。
可一直到杜小雨给他打电话,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程煜也没能等到老卞的电话。
于是他就去前锦接上了杜小雨,然后两人一起吃了个饭,吃完之后一同回了吴东院子。
接到老卞微信的时候,程煜坐在天井里一个人喝着酒乘凉,杜小雨则是在屋内洗澡。
“这样吧,还是我过去找您,我记得吴东院子从北门出来,有个叫拉丁堡的酒吧。那个酒吧二楼有两个包间,那俩包间很少会有人占用。要不您到那儿要个包间等我一会儿?”
程煜听这话,就知道这个劳大鹏的背景资料肯定有些奇怪了,老卞能把资料给他看也是担着责任的,所以才会需要找一个不容易被熟人撞见的地方。
“好,我这就出门。”
程煜挂了电话,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里边毫无动静,估计是杜小雨正洗着澡,水声太大没听到敲门声。
程煜用手机给杜小雨留了个条短讯:小雨,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不用担心。
然后,他便离开了吴东院子,从北门出去,左右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一家名为拉丁堡的酒吧招牌。
信步溜达了过去,程煜推门而入。
这间酒吧,程煜倒是从未听闻,不过看样子,全木式的装修,而且墙面地面都显得非常陈旧了,预计至少也有个二十多年的历史。
在那个年代,吴东还没有成规模的酒吧商业街,而且酒吧还属于高档消费,四散在城内很多并不算太起眼的地方。
酒吧并不算大,也就二百平方的样子,由于内空比较高,所以隔出了一层楼。
一楼大厅里有个小舞台,舞台上有一个吉他手和一个歌手在漫不经心的唱着民谣。
酒吧里拢共也只有两桌客人,虽然八点多还不是酒吧传统意义上最热闹的时间段,但周末的时间,只有两桌客人,足以证明这间酒吧的生意真的不太好。
吧台在最里边,里边站着个酒保,而由于只有一个服务员,且正在给其中一桌客人上酒,是以连招呼程煜的人都没有。
程煜往里走去,酒保看见他,招呼一声:“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程煜看了看周围,径直走向吧台,问:“听说你们楼上有包间?”
酒保微微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说:“的确是有两个包间。不过,很少会有客人要包间,包间里也不会天天打扫,可能有些脏乱。您看这楼下也没什么人,要不您还是坐在楼下吧。”
“我和朋友要谈点事,能不能麻烦你们尽快收拾出一个包间来?”
酒保面露为难之色,但还是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犹豫着说:“包间真的挺久没开放了,而且您也看见了,我们酒吧就俩人,这要是一个人上去打扫,下边就有些顾不过来了。”
程煜立刻笑着说:“没事,我多消费点就是了,肯定对的起你们打扫一番。”
酒保这才终于点了点头,说:“那行吧。您先看看酒水单。”说罢,他递过来一张塑封好的酒水单,自己则是走出了吧台,喊过那名服务员,跟他低语了几句,自己上了楼。
服务员似乎也觉得程煜有些奇怪,但还是走向吧台,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了吧台上。
“先生,您几位?喝点什么?”
程煜已经看完了整张酒水单,问:“酒水单上所有的东西都有?”
服务员点点头,程煜便说:“皇家礼炮来两瓶,这应该对的起你们收拾楼上包间的辛苦了吧?”
服务员微微一愣,很快笑着说:“够是足够了,不过先生,您到底几位?”
“两个。”
“那真是没必要的,你们俩也喝不了那么多啊,还是按杯点吧。”
服务员其实已经三十多岁的年纪了,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略微有些腼腆,说这话也是完全为了程煜着想,一点儿也没有想说能宰就宰一刀的念头。
程煜有些意外,说:“刚才我跟那位酒保说的,他如果帮我打扫包间我肯定要消费一个对的起他的金额……”
“那位是我们老板,我是他表弟。
您不用担心我做不了主,他要是知道您这么点单,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我们这酒吧开了二十多年,虽然近些年生意很一般,但也从来都不会说因为客人提出什么要求,就让客人这么点单的情况发生。
没关系的,您按杯点,如果觉得消费低不好意思,就再点个果盘小吃之类的。”
这倒是让程煜颇感意外,但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程煜也就不再坚持。
“那行吧,就先来两杯,都要双份,一个小果盘,两份下酒的小吃,你看着给搭配一下。”
服务员点了点头,钻进了吧台,然后问:“先生您吃辣么?”
程煜随意的点点头,服务员笑着说:“那我就给您弄一份鸭肠再来一份鸭翅吧。这都是我们酒吧自己做的,保证卫生,味道应该也还不错。”
“好。”
“威士忌要加冰么?”
“一杯加一杯不加。”
程煜不确定老卞什么时间能到,这会儿要是给他的酒加了冰,万一等他来全化了,酒的味道就会差许多了。
服务员麻利的把酒倒好,又把鸭肠和鸭翅都放在了吧台上,然后开始给程煜制作果盘。
程煜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居然还真的是真酒,这其实也颇让程煜有些意外。
酒吧里卖假酒,越贵的酒越假,这几乎是常识了。
而这家酒吧一来不鼓励客人盲目消费,二来超市价一千多,酒吧里卖两千多的威士忌,居然是真酒,这真的是极为罕见的。
信手拈起一根鸭肠,放进嘴里。
还别说,味道真的是不错,就是有点儿辣的过分。
看到程煜缓缓点头,服务员笑着说:“味道还不错吧?”
程煜也笑着说:“就是辣的有点过分了。”
“我和我哥是江西人,早些年试过照顾吴东人的口味,但辣度不够总觉得不那么好吃,反倒是恢复我们正常的辣度,客人们也都更喜欢一些。”
“嗯,挺好的。”
程煜又拿起一根鸭翅。
鸭翅用的全是中翅,还细心的被从中切成了两根,省去了咬断骨头之累。
鸭翅的味道和鸭肠其实很相似,但辣度没有鸭肠那么高,倒是挺符合程煜对辣的接受水平。
一杯酒喝完的时候,刚才上楼打扫包间的酒保,也就是这间酒吧的老板下来了。
“先生您好,楼上我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希望您能满意。”
程煜点点头,站起身,准备上楼。
而酒保也拿起一只托盘,将程煜点的那些东西都放进了托盘里,竟然没有半点想要帮着程煜端上去的意思,而是往他面前一放,自己就钻回到吧台里边。
“上去之后左边第一间。”
酒保告诉程煜。
程煜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心说这酒吧能开这么多年,还真是很有道理。
没有那些客气到极致的服务,但很多地方却切实的在为客人着想,虽然显得没有那么的礼貌,但也多了几分亲切感。
程煜端起托盘,刚准备上楼,却听到外边门被推开时会触碰到的风铃声响。
抬眼望去,正是老卞走了进来。
看到程煜亲自端着托盘,老卞赶忙抢前几步,说:“我来我来……”
随即,他跟吧台里的酒保以及服务员打了个招呼,显得很是熟稔的模样。
“原来是老卞你的朋友啊,我说怎么一来就要楼上的包间,而且面孔这么生,我还在奇怪他怎么知道我们楼上有包间的。”
酒保跟老卞挥手打着招呼,服务员也笑着说:“你这朋友也是,早说是你的朋友么,我们也好有点数。”
言辞之间真的很熟,但也并没有半点想着帮老卞接手托盘的意思,哪怕老卞腋下还夹着个文件袋。
“先不跟你俩聊,我跟他上楼谈点事,谈完了下来找你哥俩喝一杯。”
跟着老卞,程煜上了楼,推开左手边第一间包间的门,两人走了进去。
包间还真是不小,二十多三十平方得有,看得出来真的很久都没怎么使用过了,比起楼下更显得陈旧破败。
墙上明显有个电视机曾经挂在上边的痕迹,木头的颜色跟附近的有些不一致,墙角还堆着一堆东西,上边盖着布,倒是不知道是些什么。
老卞把托盘放了下来,然后说:“程少,先坐吧。”
见程煜的目光留在墙角那堆东西上,他便笑着解释:“那是套卡拉ok设备,不过是二十年前那种,里边有碟,黑胶,想唱什么歌,自己找自己放自己点。
现在很多年都没用过了。
这两个包间,平时基本不开,遇到重大球赛,什么欧洲杯世界杯之类的,才会开放,提供给那些不愿意跟一大堆人挤在楼下看球的人使用。”
程煜心道,这酒吧果然比我年纪还大啊,那什么黑胶卡拉ok伴奏碟,自己连听都没听说过。
“那个劳大鹏到底什么情况?”
程煜坐下之后,把两杯酒从托盘里取出,递了一杯给老卞。
老卞打开腋下那个夹包,从里边取出了那一沓子资料,从中选出劳大鹏的个人资料递给程煜。
“您先看看。”
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笑了:“皇家礼炮啊,程少您还真舍得。不过也算是物有所值,他这儿的皇家礼炮,估计三五年也出不去一瓶,您这个,怎么也得是五年前的了。不过他存酒很小心,您放心喝。”
程煜没心思理会这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张纸上。
“吴东人?”程煜微微皱着眉头,“但是小学和中学都在黑龙江……嗯,这个城市我都没听说过。”
“那是一个县级市,属于绥化,不过离哈尔滨更近一些。”
程煜点点头,继续看着,但是这份资料他看不出更多的东西。
“出生地在黑龙江,但户口却直接落在了吴东。这说明什么?”
“具体说明什么,我也不大清楚,但这个人,跟你们程家应该有些关系。”
程煜一愣,随即想起程青松那个老头儿早年在东北留下的女儿,心里已经有了点儿眉目了。
“这个人的户口,原本一直落在咱们吴东的一个街道办,这表示他并没有具体的住址,应该是在吴东没有房产。
所以我顺带着查了一下他父母的信息,彻头彻尾的黑龙江人,最近几年甚至都没有什么离开黑龙江的车票机票记录。
职业是自由职业,更详细的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跟他们户籍所在地的警方联系。
不过暂时我还没有联系。
而这个劳大鹏,大学是考到吴东来了,倒也不是什么好学校,可毕业之后,名下就立刻多了一套房产。
户口也从街道办迁移到这套房产之下。”
程煜点点头,这些信息他也看出来了。
“这套房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没问题的,但这套房是你们程氏集团开发的,而且预留了一大部分,给集团里的各层管理人员。
我在房产局那边的内部网络上查询了一下,以他这套房的面积,相匹配的基本上是程氏集团总部中层管理人员,或者下属分公司的高管才能分配。
当然,所谓分配,我查了一下,应该也算是集资房,按照当年的建筑成本,一套三五十万的样子吧。
地价部分是由程氏集团承担的。不过这个小区在城内算是高档住宅了,开盘的时候,那部分拿出去销售的房屋,均价高达六万多。
由于数量本就不多,里边住着的又多是程氏集团的经理人,是以当初买到这个小区房的人,也都不愿意出手,现在二手房的成交极少,最近一笔成交的,均价接近十万了。”
程煜点了点头,又问:“所以,按照这个劳大鹏的背景,你认为三年前他是买不起这套房的?”
“这个我不得而知,毕竟他父母的情况我还没有进行过进一步的调查。
自由职业者,说白了就是个体经商户,登记在册的经营项目是一个客栈,规模未知。
所以他们家具体是否有足够财力,我不敢胡说。
但是我查了一下关于这套房的具体情况。
当初这套房转让给劳大鹏的时候,具体的成交金额是按照缴税金额计算的,基本上算是当时市场能给出的最低价了。
当然,很多二手房成交都是如此,为了合理避税么。
但我注意到一点,在房产局的缴税记录上,拨款的账户,全部都是程氏集团的对公账户。
也就是说,这套房到底多少钱卖给劳大鹏的,我无法确定。
可我能确认这套房的所有税款,都是由程氏集团进行支出的。
然后,我又查了一下,三年来,这套房基本上没有产生水电费用,这意味着这套房在转入劳大鹏名下三年来,并未有人居住。
因为这套房是恒温恒湿恒氧的科技房,如果有人居住的话,产生的水电费用,会比较高。
这么大的面积,一年怎么都得一万多的电费吧。
随后我又查了一下这套房相应的物业费用缴纳,我发现,每年帮这套房缴纳物业费用的账户,也是程氏集团下属一个分公司的账户。”
程煜皱着眉头接口道:“所以,基本可以判断,这套房是我爸送给劳大鹏的,甚至在送给他之后,还帮着他负责这套房子的后续费用。”
老卞的笑容微微有些发干,他说:“从目前得到的线索来判断,您说的有非常大的可能。更具体的,明天我可以以省厅的名义去那家支付物业费用的公司调查一下。”
程煜摆摆手,说:“不用调查了,我们又不是非得掌握什么证据,根据常识进行判断就足够了。”
老卞耸了耸肩,说:“嗯,暂时不调查也好,以免打草惊蛇。等有了更多的证据,把这个劳大鹏控制起来,再去调取那些证据也没关系。”
“还有什么?”
“大致情况就是如此……
哦,这个劳大鹏是三十多天之前来到吴东的。
他先从哈尔滨搭乘飞机,到了邻省,然后邻省应该有人接他。
然后他就坐着汽车过来,所以我一开始把精力集中在这四十天来进入吴东的流动人口上,没能查出这个人的行踪。
从他的选择来看,他们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想避开实名制监控,才会这样选择。”
第五百八十一章 准备去趟东北
老卞详细的把自己这一天,到底是怎么找到劳大鹏的个人信息的过程,完整的给程煜讲述了一遍。
“看来还真是费了不少工夫,那位叫李玲玲的女警帮了大忙了。”程煜喝了口酒,笑着说。
“也怪我陷入了思维盲区,没考虑到此人有可能是因为长期在东北生活,户籍并不在那边,才具备那样的口音。如果早就想到这一点,可能也早就想到可以通过出行人员的方式进行甄别查询了。”
“你那两张餐券的事儿,我给你报销了吧。”程煜随口道。
老卞赶忙说:“不用不用,那两张餐券,是我堂妹夫送来的,去年就给我们了,现在都快到期了。
可是我夫人海鲜过敏,就一直都没去。
毕竟这种自助餐以海鲜为主,想着要是不吃海鲜倒是挺暴殄天物的。
正好这次给了这个李玲玲,也算是物尽其用。”
见老卞这么说,程煜也不再坚持。
毕竟,跟他们这些公务人员打交道,能避免这种经济上的来往最好,以免授人以柄。
又看了老卞给出的其他资料,虽然老卞还只是感觉其中疑团很大,但程煜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结果。
不出意外,这个劳大鹏就是程煜那位东北大姑的孩子。
只不过程广年刚过五十,那位大姑应该比他还大两三岁,之前跟程广年谈及那位大姑的时候,程广年说过“子女”这个词。
程煜没细问,但大致上可以判断出那位大姑应该至少儿女双全,这个劳大鹏今年才二十六,估计是她的小儿子吧。
如果这个劳大鹏真是程煜的表兄,那么他的所有情况也就很容易得到解释了。
程青松是到八十年代末才知道东北居然还有个女儿的,九一年拿到卖房子的钱之后就去了趟东北,但没想到当初那个女人已经过世了。
他留下了三十万给自己的女儿,成就了那位大姑后来的食品加工厂。
再等到**年前程广年查明此事之后,去了趟东北,又给大姑家投了些资,帮助他们开了个农家乐……
这就印证了老卞查到劳大鹏的父母是个体经商户,开了个客栈的信息。
当年都还是叫农家乐,现在都改称呼了,大家都更愿意用客栈这种带着点古风的洋气名字。
可是程傅是怎么会跟大姑家的儿子搞到一起去的呢?
而且这个劳大鹏来吴东的时间这么巧,刚好就是此前程广年的车被动手脚的时候,这不得不让程煜怀疑,劳大鹏跟程广年的事,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不过程煜也有些奇怪,程广年那天跟他谈到那位大姑的时候,基本上把该说的都说了,却并没有提到他还曾经给了劳大鹏一套房的事情。
甚至,既然程广年拿出一套价值千万的房产给了劳大鹏,就表明他一直都知道劳大鹏的户籍是落在吴东的。
劳大鹏现年二十六岁,意味着他是九三年出生的,所以他的户口问题,显然是程青松当年帮着解决的。毕竟当时,程广年都不知道此事。
老头子啊老头子,你这偷偷摸摸的是干嘛呢?
程煜陡然想起程广年说过,程青松也曾动过想让大姑到吴东来生活的念头,可是大姑当时已经结了婚,甚至有可能已经有了第一个孩子,所以拒绝了程青松的好意。
之后幼子出生,那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妇女,虽然因为那三十万的关系已经脱贫致富了,可她很有可能希望自己的后代能成为一个大城市的居民。
老头子帮着操持了这一切,但又不可能把劳大鹏的户口落在自己的户口簿上,于是才出现了将其落在街道办的情况。
程广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却没有选择将这些告诉程煜,这多少有些奇怪。
但转念一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毕竟,他接受了程青松还有个私生女的事实,不代表程家其他人也能接受。
哪怕这个人是程煜。
能让程煜知道东北某个小地方有个大姑,不意味着程广年放心告诉程煜,他还有个表哥已经在自己的安排下,在吴东拥有了房产,随时都有可能来吴东生活。
不过程煜估计,如果当时劳大鹏真的已经在吴东生活了,程广年可能还是会选择告诉他。
但老卞这边不是查到了么?劳大鹏得到那处房产之后,也并未到吴东来,只是过来把户口从街道办迁进了那套房。
甚至连这些手续都未必是他自己办的,也可能是程广年帮着办理的。以程广年的身份,这点小事,还真没必要非得当事人亲自办理。
既然对方只是在吴东拥有户口和房产,而并未来吴东生活,而且他自己家也是过亿资产,在当地那个县级市大概也是排的上一号的人物,程广年很可能判断劳大鹏不会巴巴的跑来吴东生活。
是以这事儿,就没必要告诉程煜了。
大概就是如此吧,程煜在眼前的所有线索里,也只能分析出这么多了。
程广年那边的想法倒是好揣摩,可这个劳大鹏好端端的跑来吴东干嘛呢?
而且,程傅如果认识了劳大鹏,也知道了劳大鹏的身份,他便也该知道程青松当年卖房子的钱,或者说程青松有限的资产,是全都拿去补偿东北那位大姑了。
程广年的经商过程中,更是可以确认没有动用过三兄弟本该均分的款项。那么程氏集团能有今天,那就完全是程广年一个人的功劳。
于情于理,程傅应该能放下很多东西,而不会纠结于他们父子在程氏集团连真正的股份都没有。
但这是把人的道德水平想象成接近完美的结果,事实上,面对如此庞大的财富,很少有人还能坚守道德底线。即便知道程广年的财富跟自己家毫无关系,也难免会想要从中得到一些什么。
所以,是否知道真相,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机会获取程广年的财富。
这方面,程煜没多琢磨,总之从程傅竟然和劳大鹏接上头了,并且俩人的见面还显得鬼鬼祟祟的,程煜就能断定这里边肯定有事。
虽然依旧没有任何证据,但程煜几乎可以断定,程广年车上被动的手脚,跟劳大鹏以及程傅脱不了干系。
甚至,这件事根本就是程傅谋划,劳大鹏实施的。
只是,这俩人是怎么牵上线的呢?
程煜突然觉得,或许自己有必要去一趟东北,见一见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姑了。
对于这位大姑,乃至她家的大姑父,程煜其实还是有着极为良好的印象的。
哪怕现在他已经认定这件事跟劳大鹏有关,程煜也依旧觉得,这应该只是劳大鹏一时鬼迷心窍,而那位大姑绝对是毫不知情。
九十年代初,有人扛着三十万现金送上门,一个除了替自己母亲看病从未离开过农村的年轻女人,竟然会尝试拒绝那笔钱,这足以说明这个人的品性了。
而且到八年前,因为那三十万的启动资金,使得他们早早拥有上千万乃至更多的财富,他们夫妻俩竟然还能想着给程广年一部分股份,这更加能说明那对夫妻的品性。
这甚至可以当得上高洁二字。
并且程广年说过,他和这位大姑也只是逢年过节会有些联系,并且大姑都不愿意跟程家保持正常的亲戚走动,原因是因为她知道程广年拥有极大的财富。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突然想着对程广年做些什么呢?
程煜甚至可以想象,在程广年去过东北,见到大姑一家之后,劳大鹏正处于临近高考的阶段。而程广年又知道了劳大鹏的户口竟然早就落在了吴东,他便想着替自己的父亲再多还些债,于是才想办法把这位劳大鹏安排到了吴东的大学就读。
是否劳大鹏自己考上的,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之所以大姑一家会选择让劳大鹏考来吴东,无非也是想着大学四年,能有个舅舅替他们照顾儿子。
程煜甚至觉得,劳大鹏得到的那处房产,大姑一家都未必知道,这可能仅仅只是劳大鹏和程广年之间的某个交易。
否则,又该怎么解释劳大鹏获得这处房产之后,根本就没有入住的事情?
要说劳大鹏根本不想来吴东,他得到这套房,最该做的就是把房子卖了换取过千万的资金。
而如果他想来,这三年他为何一直呆在东北?
当然,这一切想要获悉真相,恐怕真的需要程煜跑一趟东北,见一见大姑一家人。
而在此之前,程煜想先去看看自己那位表兄——劳大鹏!
至少有一点,程煜对于这位自己只从视频里见过的表兄,印象极差。
他有九成以上的可能,就是害了程广年的凶手。
嗯,至少是凶手之一。
老卞只觉得程煜是在思索着什么,他并不知道,程煜已经开始构思一起犯罪了。
程煜在琢磨,他要如何见到劳大鹏,又要如何把劳大鹏控制起来,从而获得他跟程傅之间的勾当的真相。再如何去东北面见大姑一家,以最终确定这些事跟那位大姑有没有关系——没错,即便程煜坚信大姑一家品性纯良,他也必须亲自证实这一点。
而如果大姑对此懵然无知,程煜也开始有些犹豫,他要如何对付劳大鹏呢?
交给警方,一旦证据确凿,这就是谋杀未遂,至少,他已经从主观上有了谋杀的念头。
无论怎么辩护,十几年的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甚至,真要以谋杀未遂定罪,那就是无期的罪过。
程煜从情感上,并不想这么做,他也知道如果程广年醒了,大概率也不会这么做。
毕竟,程家欠大姑的。
可是,这关乎于程煜的系统任务。
那是要将制造程广年车祸的罪犯绳之于法的。
绳之于法,毫无疑问意味着必须把劳大鹏送进去,还要令其赔偿。
程煜心里的障碍,不止是大姑一家,还有,他非常清楚的知道,程广年的昏迷不醒,基本上并不是因为那起车祸。
虽说车祸是劳大鹏制造的,其心可诛。可最终的结果其实并不算太严重。
这就有点尴尬了。
……
“程少……”
见程煜良久沉思,老卞忍不住开了口。
程煜看了看老卞,说:“啊……不好意思,多想了一些。”
老卞笑了笑,说:“没事。程少,这个劳大鹏,您有其他线索能提供么?”
因为这个劳大鹏必然跟程氏集团有关,说穿了就是跟程广年有关,所以,老卞其实也隐约猜测到一些什么。
只不过他没往程青松那儿想,他倒是觉得劳大鹏会不会是程广年的私生子之类的。
程煜也感觉到了老卞的思路,于是,他又琢磨了一会儿,他必须替自己的父亲把事儿说清楚。
“卞局,这件事比较复杂,我不能跟你讲的太详细。但是,这个劳大鹏和我父亲之间,肯定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这事儿跟我爷爷有关。当然,我希望这件事你能替我保密,在我没想好要不要公开,以及如何公开的情况下,我也希望你对劳大鹏的调查工作到此为止了。”
老卞点了点头,又道:“程少,我能理解您的想法,可是,我是说可是啊,不管这个劳大鹏是个什么身份,也不管他跟你们家有什么样的关系。如果他真是程董车祸案的犯罪嫌疑人,我们是不可能因为您的一句话,就不继续调查下去的。”
程煜笑道:“这个我明白,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们该调查的就按部就班的调查,但不要在他的身份上做文章。
再说,我爸的车祸不是没立案么?只是在初步调查取证的过程中。
我不是想影响和左右你们办案,我只是希望在我搞清楚一些事情之前,你们暂时不要大张旗鼓的公开调查这起案件。”
老卞立刻说:“这个没问题,目前本来就只是我自己在进行调查,肯定不会公开任何消息。
甚至,除了省厅两位领导,以及我和我的两名下属,都没有人知道我们还在继续调查程董车祸的事情。
在其他的口子上,这起车祸暂时是被定为意外的。”
程煜微微颔首,老卞又补充道:“不过程少,您是不是又想自己调查了?您这样不行啊,太危险了,万一,我是说万一这个劳大鹏他……”
程煜笑着摆了摆手,说:“你放心吧,我这谈不上有什么危险,我只是打算先去一趟他家,见见他的父母而已。等我回来,我应该就能给你一个比较确定的答案了。”
老卞犹豫了一下,说:“要不要我派两名干警陪您去?”
“不用!我过去又不是直接跑去说他们的儿子把我爸给弄成半死了,我只是去见见他们。见完了,很多事情就有了判断的基准线。”
“那要不我通知当地警方,让他们稍微配合您一下?”
“合着我去登门拜访,带着俩警察,那不等于跟人家直接说,你儿子犯法了,通知他赶紧跑路么?”
老卞有些尴尬,程煜补充道:“放心吧,我的安全问题我自己会注意,我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的。”
“那行吧,您有什么新情况,尽快跟我通气。我一会儿就安排人到那个住址去盯着,务求不让劳大鹏离开我们的视线。”
这一点,程煜倒是没反对,他也找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
而且,程煜想找劳大鹏的麻烦,老卞只要不是把劳大鹏的住处团团围住,基本上也很难发现程煜的动静。
“行吧。反正看样子,这个劳大鹏来吴东之后,应该就是住在自己名下的这套房里。不过也用不着着急,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他,明后天再安排也都来得及,没必要非得今晚就布置。这大周末的,你已经让不少人加班了,就别在这么晚的时候再去辛劳你的手下了。”
老卞想了想,觉得程煜说的也有道理,便道:“那行,我明早再安排。今晚就让他们都睡个好觉。”
程煜将手里的那些资料都还给了老卞,他也知道这些资料是不方便留在自己这里的。
“程少,要不咱们下楼坐吧,事情谈完了也没必要呆在包间里了。这里头味道还挺大。”
程煜笑了笑,端起酒杯,说:“行,喝完这杯咱俩下楼坐会儿。这酒吧看来你很熟悉,我倒是也想听听关于这个酒吧的故事。”
俩人喝完了杯中酒,老卞还想将剩余的小吃和果盘拿下去,程煜拦住了他:“行了,剩不了多点儿了,下去重新点吧。”
老卞却还是坚持把东西收拾进了托盘:“点不点的,也都给他们带下去吧,省的他们兄弟俩一会儿再上楼收拾。”
程煜哈哈一笑,说:“看来你跟这兄弟俩的关系是真不错。”
一边下楼,老卞一边说:“酒吧老板在吴东工作我们就认识,那会儿我也刚工作没两年,他当时在一家手机企业,做销售。
正好一个案子,跟他们公司有些关系,就认识了。
之后他做成了一笔大单子,拿了一大笔提成,几十万吧,然后就开了这间酒吧。
酒吧的房子是买下来的,所以现在虽然生意惨淡,却也还能经营的下去。
每个月再如何不挣钱,万儿八千,他兄弟俩的开销还是赚得出来的。”
程煜听了,皱皱眉道:“万儿八千两个人?现在这物价?他兄弟俩年纪也不小了吧?拖家带口的行不行啊?”
“呵呵,他兄弟俩啊,都没结婚,也都不想结婚。
具体这酒吧现在一个月还有多少盈利,我不清楚,我只是打个比方。
我的意思是说,即便一个月只有万儿八千的盈利,他俩生活也不是问题。
毕竟,早些年这酒吧还挺火,那会儿他哥俩都买了房买了车,存款也该还有不少。
现在这酒吧,已经不是养家糊口的工具了,而是他俩就喜欢这样的生活。”
程煜知道,这里边肯定有不少故事,也不着急问,反正下楼坐下,老卞肯定都会说到的。
下去之后,酒保,也就是酒吧老板笑着跟他俩打招呼:“事儿谈完了?”
程煜点点头,老卞则是去吧台跟酒保聊了两句。
九点多,酒吧倒是又多了两桌人。
但拢共也就那么十几个人。
程煜和老卞找了个空桌坐下,老卞问过服务员,得知今晚他们喝的皇家礼炮是新开的,干脆让服务员全拿了过来。
“别替他省钱,巨富。”老卞笑着说。
第五百八十二章 徐东有没有问题
听老卞说了半天这间酒吧兄弟俩的故事之后,程煜当然不会陪着他一直把这瓶酒喝完,而是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先行告辞离开。
先回到了吴东院子,杜小雨已经躺上床了,但还没睡着。
程煜跟她聊了几句,原本想去一趟劳大鹏的那处房子,但最终又选择了放弃。
他肯定要去一趟东北,如果现在就把劳大鹏控制住——这当然有很多种办法——但等他去东北的那几天,谁来看着劳大鹏?谁又负责他的吃喝拉撒?
反正明天老卞就会派人盯着劳大鹏,这家伙跑不掉。
程煜冲了把澡也就睡下了,第二天依旧醒的很早,出门买了早饭,给杜小雨也带了一份,程煜便去了医院。
依旧是给护工带了份早饭,让她出去,程煜锁上门,坐在了程广年的病床前。
“老程啊,你还是有事瞒着我啊。”
程煜微微叹了口气,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对病床上一动不动的程广年说。
程广年当然听见了,但苦于无法开口,也只能等着程煜继续往下说。
否则,他肯定要问,老子瞒着你什么了?
喝了口豆浆,程煜又道:“劳大鹏您知道吧?”
程广年内心一颤,心道程煜怎么会知道劳大鹏这个名字?
“您说巧不巧,我偶然间发现程傅约了个人,然后昨天找朋友排查了一下,结果却发现,那个人叫劳大鹏。
虽然没有确认,但我从他的资料,基本上可以确定,劳大鹏就是我那位大姑的儿子。
您安排他在吴东念了大学,又送了套房子给他,这事儿您之前可是没跟我说啊。
怎么着?您是怕我对他不利?
您这还真是挺瞧得起我的!”
程广年苦于无法发声,否则他早就跳起来,告诉程煜。
我不是怕你对他不利,只是觉得既然他们一家人都挺好,这件事就不要再牵扯你们下一代人了。
不过,劳大鹏跟程傅见面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如果您真的还能听到我说的这一切,那么现在您一定很奇怪,劳大鹏怎么会跟程傅搞到一起去吧?
说实话,我也很奇怪。
毕竟,这事儿咱家那个坏老头儿没说,您八年前知道了真相也没说,他们家人居然还能跟我们家人联系到一起去。
想来您也该想到了,您这场车祸,只怕程傅和劳大鹏就是幕后凶手。
肯定不是程傅直接动的手,但我基本确信,程傅必然知情。
那天,也根本就是程傅一路安排和操纵,把您送到事发地点去的。
而劳大鹏,怕就是那个在您车上动手脚的人。
只不过,您大概也想不到,您苦心孤诣的想替咱家的坏老头儿还个债,最终却成为导致您现在这种状况的导火线。
这个债,还的有点儿狠了。”
程广年:“……”
“我打算去一趟东北,见见我那位大姑一家。
当然,劳大鹏是见不到的,他现在人在吴东,不出意外,就住在您给他的那套房子里。
当初给他们家投资农家乐投了多少钱?
光是这套房就一千多万了吧?
当然,成本没那么高。
可是,几千万送了出去,本想给他们一场前程,可换来的,却是人心不足。
我不确定大姑一家有没有牵涉到这件事里来,从您对他们一家人的描述上,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去东北也不是打算兴师问罪,只是想证实一下。
如果这件事大姑一家人都是知情的,倒也好办了。
警方会介入调查,然后把这一家人送到监狱里去,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如果那家人完全不知情,这一切都是劳大鹏和程傅搞出来的,您希望我怎么做?
大义灭亲,把这俩送进去?
还是放过他们?
谋杀未遂,尤其是外界无法获悉您昏迷的真正原因,这个罪名,就算不会被判处死刑,只怕无期也是逃不掉的。
当然,这里边也有个主犯从犯,从犯最轻怕是没有十几年也出不来。
您希望我怎么做?
呵呵,当然了,真要发展到那一步,这事儿恐怕也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了。
毕竟,谋杀是刑事案,不是我说一句放过他们就能摆平的。
我跟您说这些,也只是感慨一下人心而已。
一切,等我从东北回来再说吧。”
程广年虽然无法出声,但此刻也在沉思。
是呀,这件事,如果真是劳大鹏和程傅密谋的,要如何处理呢?
可是,程傅是怎么知道劳大鹏的存在的呢?
还是说,这事儿我知道之后,老二和老三其实也早就知道了。
只不过,一旦他们把这事儿说破,就等于彻底承认了程氏集团跟他们毫无关系,老头子当年的所有财产,都送给了他那个女儿。所以,他们也一直隐瞒着没说?
那么,在我这次的事情里,老二和老三,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事儿真的只是程傅和劳大鹏弄出来的,还是说跟他们两家人都有关联?
程广年突然感觉到一阵阵的寒心,他感觉这五十年的兄弟,似乎都白做了。
为了庞大的财富,哪怕是亲兄弟,似乎也有足够的理由想要置他于死地。
“徐东到底知道咱家的事情多少啊?我现在怎么觉得四面楚歌,每个人都那么面目可憎值得怀疑呢?”
程煜又缓缓的说道。
“虽然您说您百分百相信徐东,即便他知道这些,也不会背叛您。
可是,程傅是怎么知道大姑一家的存在的呢?
爷爷不会说,他那情况也不可能说。
您自然也不会说。而我知道这件事之后,甚至跟任何人都没有提起过。
二叔和三叔这两家人,我不觉得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去调查爷爷以前跑去东北的那些事。
换句话说,这里边一定有人透露了什么。
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总之,有人透露了些什么,这才让程傅,乃至二叔一家对于爷爷的事情产生了兴趣,从而接触到了劳大鹏的存在。
最终导致了您躺在这里。
当然,您陷入这种困境,不能说完全因为程傅和劳大鹏,但如果不是他们策划了这起意欲致您于死地的车祸,我的岳父大人就不会中止那些文件的签署,也不会导致您的任务没能完成,您也就不会躺在这儿了。
虽然现在的结果,跟透露咱家那点破事的人关系非常之浅,但我觉得,似乎还是有必要搞清楚那个人是不是徐东。
您说呢?”
如果程广年还能动换,他现在一定会使劲儿摇头。
的确,从目前的线索来看,这事儿很可能跟徐东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关系。
而徐东到底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这一点其实至关重要。
哪怕程广年还并不清楚,徐东这么做——假设他是有意的,他能从这件事里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这个好处,必须足够的大,大到足以令徐东背叛程广年。
“行了,跟您说,也就是觉得我总得找个人聊聊这事儿吧,毕竟除了您,我甚至都找不到第二个人能聊大姑一家的事儿。
反正您现在也无法给我任何意见,那我就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我打算找一趟徐东,跟他提一提我要去东北的事儿,您觉得怎样?”
程广年很想反对,但他做不到。
他觉得,如果徐东真的介入到这件事里来,那么程煜现在去找他就是打草惊蛇。
程煜却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先这样吧,我一会儿就联系徐东,然后我今天就飞去东北。
您跟我说过,大姑家应该也有过亿资产了,而他们生活的那座小城市,他们应该也是当地数得上的富豪了吧?
在不见面的前提下,我应该能打听出不少事。
甚至我都不需要跟大姑一家碰面,就能判断出这事儿跟他们有没有关系。
您放心,不管怎样,这事儿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省厅那边,应该是有某位领导授意,安排人在对您的车祸做未立案的调查。
所以,我必须比他们快一点儿,否则,等他们彻底介入,那就真的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程煜站起身来,低头俯视着程广年毫无表情的面庞,他又叹了口气说:“唉,我现在其实还没想好,如果真的是那家人搞出来的,我到底应该怎么对待他们。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无论我怎么想都没用,毕竟公安系统也不是咱家开的。”
拉开了病房的门,程煜把护工喊了回来,自己下了楼。
上车之后,程煜把电话打到了徐东的手机上。
“程少。”
徐东接电话的速度,并没有因为他成为前锦的ceo就有任何的减缓,依旧和以往一样迅速。
“徐哥,周日也起这么早啊。”
“正在去公司的路上。”
“这大周日的你也不休息,还跑去公司加班?”
“要去出趟差,参加一个会议。有些文件落在公司了,就先去取一下。”
“要出差啊,我还说找徐哥见个面呢。”
徐东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程少您找我有事?”
“算了,既然你要出差去开会,等你回来再说吧。”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会,只是正好有个研究生时候的同学是会议负责方的,他打电话来问我这次公司派谁去。
我就想着自己去一趟,老同学也联络一下。
会议其实也在明天,我今天提前去也是为了跟老同学聚会。
您要有事的话,我就把票改签一下,晚点过去也没问题。”
程煜立刻就道:“不耽误事儿吧?”
“不耽误不耽误。说起来程董出了事,我也不敢滋扰您和夫人,其实我也想找您聊聊。”
“那行,今天公司反正没人,咱们就公司见吧。”
挂了电话,程煜直奔前锦。
而徐东在挂了电话之后,却是低头沉思。
程煜找我有什么事儿?宁可竹不是已经搞定程氏的大权了么?
很快到了公司,徐东吩咐司机帮他把高铁票退掉,自己一个人进了公司。
到了办公室,徐东先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后给程煜发了条微信,问他是喝茶还是喝咖啡,好提前准备。
程煜没回复,徐东也就干脆泡了杯茶,等着程煜。
十来分钟之后,程煜到了,直奔徐东的办公室。
“今天周末,没让司机开车,把车停好了才看到你的微信。徐哥你别客气,喝茶喝咖啡都行。”
一进门,程煜就笑着跟徐东打招呼。
徐东也就顺势把那杯泡好的茶递了过去:“估计也是您开车没空看手机,所以我泡了杯茶。”
程煜接过,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程少您找我有什么事儿?跟程董有关,还是跟公司有关?”
落座之后,徐东也就径直询问。
程煜笑着喝了口茶,水温倒是刚刚好:“公司的事儿我一贯不管,你和小雨配合的也很好,我没什么可问的。”
“那就是程董的事儿。”
程煜点了点头,说:“刚才电话里,你说你也想跟我聊聊。要不还是你先说吧。”
徐东扶了扶眼镜,道:“其实我也就是想随便聊聊,毕竟程董住院这么多天了,我们甚至都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程董车祸之后,昏迷到现在还没醒。”
“这个也不是我们刻意隐瞒,徐哥你应该也道听途说了一些,毕竟我妈到程氏搞出那么大动静,当时也解释过我爸的情况。
就是昏迷不醒,到现在查不出具体原因,究竟是否跟车祸有关,专家们也没把握。
所以我们一家人也就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这些的时候,程煜一直低着头,但眼角的余光却在观察着徐东的反应。
徐东的反应很正常,自如的很,并没有让程煜感觉不到不对的情形。
“唉……程董这事儿……唉……”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程煜笑了笑,说:“徐哥,你从毕业就跟着我爸了,而且,咱们两家还有些其他的渊源……”
徐东闻言一愣,问道:“您知道了?”
“我爸提过。”程煜摆了摆手,说:“所以呢,你跟我之间,没必要吞吞吐吐,有什么疑问,就只管说。”
徐东点了点头,似乎又思忖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其实也谈不上有什么疑问,只是,公司里风传,说程董的车祸,跟程傅有关。
我估计这些人应该不敢跟您以及夫人提及这些,但是我想了很久,觉得虽然有点捕风捉影,但这事儿,或许您应该知道。
至少,这多个考虑的方向。”
程煜点了点头,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这事儿其实我也听说了,但毕竟没有任何证据,不能因为程傅告知我爸外环高速有堵车,建议他走省道,就觉得这事儿跟他有关。
警方那边也说是车子的零部件老化,而且是因为4s店的人动了手脚,用一根旧的零部件更换了车上的零部件导致的。
这件事警方还在追查,据说还查出了一整个豪车废旧零配件的销售倒卖团伙。
警方基本上已经定性了,我们基本上也愿意相信这是一个意外。”
徐东目光微微闪烁,似乎有些想说的话,却又不敢多言。
程煜笑了,说:“徐哥你有话就说,都说了,我爸在公司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没必要藏着掖着。”
徐东再度思考了一下,道:“主要是这事儿有挑拨您家人之间关系的嫌疑,所以我……
但是程傅的表现,总让我觉得有些不正常。
集团的很多事,哪怕我现在名目上是已经离开了,但我还是比较清楚的。
那天夫人在集团召开临时的全体股东会议,林律师那边其实是我安排的。
程董当初的安排,知情人就那么几个,我恰好是其中之一。
这也算是程董留下的一个后手吧。
而且,集团内部的很多人员情况,包括部分关系,跟表面上看起来的也并不一样。
那天的情况,恐怕就连程傅也不知道,哪怕没有林律师带去程董的那份文件,代理董事长的位置也不会旁落。
这里边千头万绪,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
而且,集团内部情况比较复杂,我也怕将程董之前所有的布置都说出来,反而会导致集团内部矛盾的激化……”
程煜笑着摆了摆手,说:“这些你不用跟我说。
我一直也相信,如果那天会议上,林律师提到的关于我爸的智囊团,那么,你和林律师应该都是其中之一。
甚至于,我怀疑过赵泽鹏并不是真的想夺权,而是另一种策略。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集团的事情我不在乎,老程一切都好的时候,我没想过这份产业必须由我来继承,现在也是一样。
我妈说要去替老程接掌集团,那是她的决定,我只是觉得她有个事情来寄托,也比她整天守着我爸来的要好。
我关心的,只跟我们这个家庭有关系。”
徐东闻言苦笑着摇头:“这毕竟是上千亿的财富啊,您可以豁达到不在乎,可免不了会有太多太多的人觊觎。”
“我现在,最希望发生的,是老程能够醒过来。哪怕为此要让程氏集团易主我都在所不惜。所以,关于集团的事,徐哥,咱们不多说了。你所顾虑的集团内部的情况,就让我妈自己去处理,让她自行去面对吧。当然,你们这个智囊团,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我也不会过问。”
徐东再度叹了口气,说:“好吧,那我们就继续按照程董当初的思路继续吧。程少,您找我是想聊些什么?”
“你要跟我聊得,就是关于集团的事情?”
徐东点点头,道:“对,就是这个。我也曾让林律师去提醒夫人,让她小心点程傅。可是,夫人好像不相信,甚至于她现在似乎特别信任程傅。”
程煜微微皱眉。
宁可竹不想过多的怀疑自家人,这一点他能理解。
但宁可竹也曾说过,她会注意程傅的行为。
但要说宁可竹现在特别信任程傅,这就让程煜无法理解了。
难不成,是宁可竹发现程傅身上有什么端倪,所以才故意用这种方式对其进行试探?
可是,周五晚上,程煜跟宁可竹通电话的时候,宁可竹分明没有提到这些啊。
难不成,宁可竹打算对程傅进行的试探,连程煜这个亲儿子也要瞒着?
这似乎不合常理。
不过这些念头也就是转瞬即逝,程煜也并未深想。他觉得,这些等他从东北回来再跟宁可竹交流就行。
“这个先不管吧,我找你,是想问问,你对我们家的事,到底知道多少?”
程煜盯着徐东的眼睛问。
第五百八十四章 不受待见的劳家人
老板娘正说着,门外走进一个男人。
一进门,男人就打断了老板娘的话。
“又特么跟人瞎嚼舌根,你说你整天除了白乎还会干点啥?别特么整天瞎逼逼,那两张桌子你就不知道收拾收拾?”
老板娘似乎也习惯了这个男人对她这种态度,讪讪一笑,把手里剩下不多的几颗瓜子往桌上一扔,拍了拍手,起身朝着柜台走去。
那个男人倒是冲着程煜一笑,说:“你别听那个老娘们儿满口跑火车,那事儿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
程煜笑了笑,说:“我也就兹当听个故事,老板娘说的精彩,但我总有点怀疑,毕竟把人老头腿都弄断了,这事儿能这么轻易的揭过去?”
“谁说不是呢!
劳大鹏那小子不务正业是不假,相中人家姑娘整天骚扰人家,害得那姑娘都辞职不上班了也没错。
不过她爹的腿,警方调查清楚了,根本就不是人家劳大鹏打断的。
是那个老头儿见劳大鹏上门骚扰他女儿,情急之下拿了把菜刀要砍劳大鹏,结果劳大鹏一躲,老头自己失足滚下了楼梯,才把腿给摔断了。
而且也不想那个败家娘们儿说的老头现在还坐着轮椅,早治好了。
老头年纪大,骨头比较脆,其实也不是断了,医生说是骨裂,反正是打了俩月的石膏。
现在还不是整天出门遛弯儿,精神的很。为此劳家还给人家赔了点钱,虽说这腿不是劳大鹏敲断的,但毕竟他也有责任。
劳家两口子人挺好的,不但赔了钱,还帮着让那家的姑娘回食品加工厂上班了。
以前就是个小工,现在却坐在办公室里,工资都高了不少。
人家劳家媳妇儿说了,只要劳大鹏再敢去骚扰那姑娘,就让那姑娘直接打电话告诉她,她绝对打断劳大鹏的狗腿。”
程煜听完,依旧微微一笑,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这朗朗乾坤,不至于那么嚣张跋扈。”
柜台里边,老板娘撇了撇嘴,倒是没反驳她丈夫的话。
男人见程煜也没瞎打听,自然也就朝着柜台里边走去,随即钻进了后厨。
老板娘见状,又冲着程煜努努嘴,手上指指天,然后摇摇头,一脸不屑的模样。
程煜明白,老板娘这是说她家男人不想惹麻烦,毕竟劳家在这个县级市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既然警方给出了解释,那家人也认头了,外边自然就有了不同的说法。
而至于事实真相究竟如何,程煜倒也不想刨根问底。
这事儿,老板娘和她丈夫说的,差别其实就集中在老头儿的腿到底是怎么骨裂的一处。
既然这个男人说那个老头儿现在还能出来遛弯,那么大年纪,程煜倒是宁愿相信不是真的断了腿,就是骨裂。
但究竟是他要打劳大鹏不小心摔得,还是劳大鹏一脚把他给踹下了楼,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了。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结果依然如此,程煜也没有那份侠义心肠非得帮老头儿讨个公道。
这事儿能达成和解,就意味着老头儿一家接受了经济赔偿以及给他女儿提供一份更好的工作的赔偿,或者说,老头儿一家还是很相信劳家夫妻俩的为人的。
劳大鹏不是什么好鸟,这一点毋庸置疑,无论是不是他把老头儿弄伤了,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的父母,也就是程煜的大姑和姑父,应该是在这四里八乡的口碑非常不错。
否则,即便他们表示要让那家的姑娘回到食品加工厂上班,老头儿一家只怕也不敢去。
真要是威逼利诱迫使老头儿自承是他自己摔下的楼,老头儿又怎么放心让自己的女儿再去那家食品加工厂上班?肯定是拿钱闭嘴,争取在路上见到劳家人都躲着走完事。
这件事其实挺好判断的,劳家夫妻给老头儿一家做了保证,他们这才能收下那笔钱,心安理得的让自己女儿再回去上班。
等于是用老头腿受伤的代价,换来了从今而后劳大鹏永远不会骚扰他们,并且有效的改善了这家人的生活水平。
这样看来,程煜的大姑和姑父,或许真的跟程广年的事情完全无关。
不过,程广年这事儿事关重大,无论是为了程广年,还是为了程煜的系统任务本身,他都不可能仅因为这一件事就做出最终的判断。
付了钱,程煜离开了小饭馆,虽然一天的旅途奔波有些累,但他还是打算四下里溜达溜达。
毕竟,接下的两天,他都要在这座小城里渡过,就当是熟悉熟悉环境也好。
一圈溜达下来,程煜发现,这个小城里年轻人比较少,至少程煜看到的,七成以上都是老年人和不到十八岁的孩子,而通常来说,老人跟孩子所占城市居民的比例,应该不会超过五成。
这倒是有些奇怪。
路过一个小广场,一群老太太领着自家的孩子在那儿跳广场舞。
老太太们跳的正欢,孩子们也跟着手舞足蹈,似乎也乐在其中的样子。
看到广场边站着个老头儿,程煜便溜达了过去。
“大爷,您好。”
程煜笑着跟老人打招呼。
老人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一番,问道:“外地人?”
程煜点了点头,把之前买的烟拿了出来,拆开第一根给了老人。
老人倒是没客气,接过烟,闻了闻,却也不抽,看到程煜点火凑过来,还摆摆手,随后把烟夹在了耳朵上。
“你说你一个年轻小伙子,来俺们这穷乡僻壤的地儿干啥?”
程煜道:“一个人无聊,就出来散散心。在哈尔滨的时候,有人跟我说起这边有个客栈挺有意思的,所以就过来了。但是今天到的有点晚,怕山里路不好走,就琢磨着住一天明早再去。”
老人点了点头,说:“大红沟?”
程煜笑着回答:“是呀,就是大红沟。”
“也就那儿还招些人稀罕了。”老人缓缓摇了摇头,“不过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些大城市的年轻人,你说那不就是几间大瓦房,整个大热炕,这天气还用不上。完后弄点家养的野猪肉,再整两头傻狍子,这有什么可玩的?”
程煜哈哈一笑,心说这老头儿倒是跟那个老板娘的话如出一辙。
“您打小生活在这儿,这些东西,您早些年都吃过见过,当然不新鲜。
可是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生活,加上城市里生活节奏不是快么,整天忙忙碌碌的,可不就想着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呼吸一下山里的新鲜空气。
有没有野猪肉,有没有傻狍子其实也就都不重要了。”
老人想了想,点头道:“这倒也是,就是好奇呗,图个新鲜。这搁你们城里人说,叫啥,反差是不?”
程煜哈哈大笑,说:“大爷,您现在不也生活在城市里,什么叫我们城里人呐?”
“那可不能比。”老人摆了摆手,说:“俺们这儿,说不是城市吧,倒也有点儿模样。但你要说是城市,跟你们那些大城市可不能比。你是南方来的吧?”
程煜点点头。
“南方好哇,俺们这儿的年轻人,一部分去了南方,剩下的,大多数也都跑到省城去了。小地方,年轻人待不住。”
程煜笑道:“是呀,我这溜达了一圈,也觉得奇怪,怎么这城市里全都是老年人和孩子,没怎么见到年轻人。”
“稍微有点儿本事的,读过些书的,都去大城市了。跟俺们这儿,一个月苦巴巴的,挣个千把块。就不说你们南方了,光是去省城的那些个年轻人,谁还不是三四千的工资拿着。对比一下,谁还愿意呆在这儿。”
“这也得分怎么说。大城市收入高,消费也高啊。而且还得租房吧,一个月一小半的收入都在租房子上了。当然,大城市机会多一些,以后可能会越来越好。”
“可不是咋地,这话说的我爱听。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可小地方它自在啊。
不过没用,甭管我们这帮老帮菜怎么说,年轻人就是跟这儿待不住。
挣着钱了,就把爹娘接过去玩一段时间。
没挣着钱的,我看他们回来也都一个个扫眉耷眼的。
其实没啥分别。”
程煜笑了笑,掏出一支烟自己点上。
老人见状,也便从耳朵上取下那支烟,示意程煜也给他点上。
一老一少抽了两口烟,老人的话匣子才算是真正打开了。
“你去的那个地方,以前是个村子。
就叫大红沟子村。
那个大红沟度假村的老板姓劳,叫劳进步。
他家原本就是那村子里的农民。
后来也不知道他家怎么就突然有钱了,说是以前在他们村上山下乡的人里,有人受了他们家的恩惠,回南方之后赚了钱,就给他们家送了些钱来。
然后劳进步就搞了个食品加工厂,一来二去的,还给做的红红火火的。
七八年前吧,说是南方又来人了,给他们提了个建议。
正好他们那个村子里没啥人了,能搬走的全都搬走了。
村子空了下来。南方那个听说已经是个大老板了,特别有钱。
又给他们家投了笔钱,结果,他们家就找乡里商量,把村子给承包了下来。
也没花啥钱,这不是答应给修一条从俺们这儿到大红沟子的路么。
这路啊,说是给政府修的,实际上还不是给他们家自己修的?
修完了,村子也归他们了,可不也只有去他们那个度假村的人才会走这条路?”
对此程煜微微一笑,心里想着,似乎大姑和大姑父富了之后,他们这儿的人都是嫉妒大于与有荣焉。
这好像也有点儿不正常。
不过程煜并不觉得会是眼前这位老人不正常,也不觉得那位老板娘不正常。
程煜认为,如果一个人变得富有和强大起来之后,除了你的上下游供应链上的人之外,其余与你无关的人,如果都不说你好,甚至隐约都有种恨不得你破产的情绪,那很有可能是这个人为富不仁。
但矛盾就出在这儿。
从之前小饭馆里听到的事情来判断,劳进步和程煜的大姑,在这片土地上,应该还是很受人尊敬的,至少多数人会愿意信任他们。
难道,这一切都是劳大鹏这个败家子儿搞出来的?
可问题是,劳大鹏才多大年纪?其中还有四年是在吴东念的大学,再怎么为祸乡里,也不至于让这么多人对劳家的印象也牵连到变差吧。
从那位受伤老人的情况来分析,如果劳大鹏真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怕劳进步夫妻俩首先就不会放过他。
所以,程煜觉得,劳大鹏在这儿能闯的祸估计也就是普通二流子能干的事儿,充其量仗着自己家有钱有势仗势欺人呗,应该还不至于到为非作歹无法无天的地步。
程煜淡淡笑着,问:“大爷,好像您挺瞧不上那个劳家人的?”
老人摆摆手,说:“那倒也不是,劳进步也没招我也没惹我。只是,我觉得吧,一个人富了,光是自己富那不行。你得对社会有所回馈。当然,我不是说让他们捐钱什么的,就算捐点钱,其实也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后还得从税收和政策上讨回去。”
程煜微微一愣,心道没想到这位老人还真挺懂慈善里边的门道。
“那您觉得,一个人如果富了,应该怎样?”
老人抽了口烟,说:“不敢说要这个人造福乡里,最起码你也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发展支链产业,引导大家一起富起来吧。”
程煜笑了,他说:“老人家,这是政府的工作内容啊,您不能要求一个小商人去做这些吧?”
“劳进步可不是什么小商人了。咱这么说啊,你看他以前,好歹也是开食品厂的。那个食品加工厂呢,本身是个企业。成立企业呢,就能带动就业,对不对?”
程煜点了点头,说:“没错。”
“而食品加工厂,这就要牵涉到食品的原材料养殖吧?又能让多少人因此而通过劳动赚取合理报酬?”
程煜再度点头,说:“嗯,一家工厂,除了实际上的,工厂花名册上能解决的就业岗位,还有就是隐形的就业岗位。就好比您说的养殖原材料的那些人。”
“然后厂里的东西需要销售出去吧?这又能养活多少小超市以及运货的那些人?”
程煜连连点头,说:“可是他现在弄个度假村,应该也能解决很多就业问题吧?”
老人翻了个白眼,小心的抽完最后一口烟,然后把烟头在鞋底揿灭,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把烟头包在里边。
“解决个屁!”
程煜微微皱眉,老人继续说:“他那个度假村,连服务员带厨子,拢共十几号人。谁家还没个十号八号亲戚的?光解决他们家亲戚了。一个村的地啊,就算搁在以前,那块地也能养活几十户人,二三百口子人。现在呢?就那么十几个。”
“大爷,咱们不能这么算账吧。您看,那个度假村,除了住宿,还有餐饮吧?那些食材之类的,总归……”
程煜的话没说完,就被老人打断了。
“你快拉倒吧,就那么个度假村,一年能吃多少钱的菜?
猪牛羊鸡鸭鱼他们都自个儿养了,说是自给自足,绿色环保,一共就三个人管着这摊子。
至于菜,那能有几个钱?
一年到头加一块儿都不够两三户人吃的喝的。
他们家倒好,就这,还交给了亲戚去做。
小伙子,你是不知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劳进步那个度假村,连上到下从头到尾,一共就能解决二十来口子的就业,全都让他们家亲戚包圆儿了。
剩下的,就是交点税……可是,你知道么?
食品加工厂是企业单位,而他们现在那个度假村,整的是个个体工商户。
他们家赚得盆满钵满,可个体工商户才交几个点的税?
小伙子你是大城市来的,肯定知道企业纳税和个体工商户纳税之间有多少差别……”
程煜微微点头,这的确是差了不少。
企业营收基本都是发票往来,这个账目比较清晰,以程煜大姑的营收规模达到百分之三十几的税肯定没问题。
但个体工商户,她那个度假村的客户基本都是个人,需要开具发票的不会太多,营业额查账方面就没有那么准确了。
即便全额缴税,增值税才三个点,这就比企业的增值税少了太多了。利润部分需要交纳的个税也比企业税低,虽然那个度假村的规模比较大,但预计一年也就十几个点的税。
要是在营业额上再玩点花样,一年连十个点的税都交不到。
虽说这有偷税漏税的嫌疑,但在个体工商户这一块,也算是常态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自称大人物的劳大鹏
老人说着,又摆了摆手,叹了口气。
程煜看着他。
“不过说实话,劳进步这两口子,人不错。
当年村子里,乡里的那些人,有什么事情求到他们头上,他们一般还是都愿意伸把手,帮个忙的。
甚至地方上有什么困难,他们也都愿意帮手。
可这不意味着他们对我们这块地方有贡献。
小伙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程煜点了点头,说:“算是能明白。”
老人笑了,他说:“那你给说说,都明白什么了。”
“就是说,劳家没有为富不仁,也没有独善其身,乡里乡亲有点什么事,他们也还愿意出面。
是以,在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他们的口碑很不错。
可他们的富裕,也并没有给你们当地带来实际的好处,说白了就是他们富的只是他们的,与所有人无关。
作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他们夫妻俩不合格。”
老人点了点头,说:“嗯,小伙子你算是看得明白的。”
程煜又道:“可这也不能成为指责他们的理由吧,他们致富也是结合了头脑和努力自身达成的,当初他们创业,你们当地人说白了也没有给他提供任何帮助。
咱们不能要求他富裕了就必须承担起许多本不属于他们的责任吧?”
老人想了想,说:“你说的这也有道理。可问题是,他们有几个不争气的孩子啊。”
“这个我刚才也听一个饭馆的老板说了,说是他们家有个儿子,因为追求一个女孩子,把人家父亲都给打伤了。
结果劳进步出面,给那个姑娘安排了工作,也赔偿了一些钱,然后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老人叹了口气,说:“合着你也听说了这件事,我跟你说,这只是他的儿女在这儿干的诸多的事情中的一件。”
程煜皱了皱眉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儿?而且您的意思,好像是说他家不止是那个小儿子会惹事?”
老人看了看程煜,有些提防的说:“你不会是记者吧?”
程煜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当然不是什么记者,我也不是冲着他家这些黑料来的。只是恰好吃了顿饭就听说了些事,跟您又正好谈到了而已。”
老人重新打量了程煜一番,说:“你倒是不像个记者的样子。”
程煜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只是又掏出香烟,递了一根给老人。
老人点上之后,深吸了一口,说:“其实吧,他家的儿女,做的那些事,倒是也谈不上伤天害理。
只是家里有钱了,眼皮子就有些高,瞧不起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而已。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件事,具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除了劳大鹏和那个老头子,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实情。
外头传闻什么的,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两人之间起了冲突这是肯定的,但究竟是老头子自己失足摔下去了,还是劳大鹏给他推下去的,又或者俩人发生了一些小的肢体接触,意外导致那个老头子摔下去的,都不好说。
警方给出的答案,不一定不是真的,但也未必就全是真的……”
程煜又笑了,他说:“大爷,您这么说,可就跟没说一样了。”
老人自己也笑了,点点头说:“好像是有点儿车轱辘话来回转的意思哈……
不过天底下的事情大多如此,人家双方自己都达成了和解,我们去揣测其中的内情,其实显得挺没有道理的。
虽说劳家那几个孩子都有点儿不上路子,不像他们的父母那样心怀坦荡,但也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那些坚持认定是劳大鹏把老头子推下楼的人,多数也都是出于嫉妒心理,不足信。
我个人是更愿意相信劳大鹏和老头子之间发生了一些肢体上的接触,劳大鹏并没有蓄意把老头子推下楼,而只是一个意外。
站在老头子的角度,俩人正发生口角乃至肢体接触,他当然会觉得劳大鹏是故意把他推下去的。
可站在劳大鹏的角度,他也会觉得自己没有那样的心思,所以老头子摔下楼纯属他自己一脚踩空。
这种事,就连当事人都未必完全清楚真相,外人又怎么可能搞得清楚。”
程煜听罢,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位老人一开始表现出对劳家人的不屑,但说着说着,居然仿佛又开始站在劳家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反过来帮着他们说话了。
这前后有些不统一啊!
可能是看出程煜的表情有些古怪,老人咳嗽了两声,说:“是不是觉得我前后不一?”
程煜有些尴尬,摸了摸下巴说:“倒也不是什么前后不一,只是……”
老人摆摆手,说:“我打心眼子里,是瞧不上劳家人的。但咱也不能平白的去说人家的坏话不是?
我也算是看着劳家那几个孩子长大的,除了最小的那个劳大鹏。
我知道,那几个孩子,就是有些目中无人,觉得自己家在俺们这地方,算是一号,所以就该拥有一些特权之类的。
真让他们为非作歹,他们也没那个胆子。”
程煜明白了,老人的意思,是劳家人没有在先富起来之后做到更好,与其说是看不起,更不如说是有些失望吧。
这就像是一名老师,对于班里的孩子都有自己清晰的认知,知道哪些孩子是努力了之后才得到现在的成绩,自然也知道那些孩子无论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变得更好。
可也存在一些其实并没怎么努力,但成绩各方面都还不错的孩子。
而对于这些孩子,这位老师会觉得,如果他们能再努力一些,那么,就不只是在全班全年级排名前几了,而是有可能在区里,市里乃至省里都有一号。
按照这些孩子目前的成绩,考上个不错的大学问题不大,但他们要是能再努力一点,清华北大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即便这些孩子在班里始终都是学霸级别,每次考试也都是前三名的序列,可老师依旧会怒其不争,对他们有些失望。
不过,这种情况,通常要么是家里的长辈,要么是老师之类的才会有,像是这位老人,跟劳家应该不算是沾亲带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呢?
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老人的话,程煜发现,这位老人很可能以前也跟劳家是一个村子的,因为他言辞之间,透露出跟劳家人很熟悉的样子,并且对劳家人的过往着实十分了解。
于是程煜试探着问:“大爷,您以前也是大红沟子村的?”
老人摇了摇头,说:“不是,不过我们属于同一个乡的。确切的说,我不是他们乡里人,一直都是城镇户口,我的工作在他们乡。”
程煜一愣,随即笑道:“您是乡政府退下来的?乡长?”
老人摆摆手,说:“当不了官。我是他们乡里中心学校的教师,劳进步两口子也都是我的学生。”
程煜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难怪老人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其中。
又想到老人说过,劳家除了劳大鹏,其他孩子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这表示他应该也是那几个孩子的老师。
只有劳大鹏,因年纪比较小,读书的时候老人可能已经快退休了。
“所以,劳家的孩子也都是您的学生?”
“嗯,除了那个劳大鹏。”
“原来是这样,难怪您说起劳家人来,如数家珍似的,原来您是他们的老师啊。”
“倒也不完全是。情况吧,是这样的……”
老人正好吸完最后一口烟,依旧是在鞋底把烟头揿灭,然后用纸包好,把更具体的情况讲述给了程煜听。
这本身就是个县级市,下边的乡级别就更低,加上东北本就地广人稀,学生的数量自然也比较有限。
是以,因地制宜的,这个乡里,就并没有单独的小学和中学,而是将小学和初中放在一个学校当中,完成九年制义务教育。
之后如果还要继续读书,那就得到市里的中学就读了。
而这位老人,本身就是这个县级市的人,四十年前从省里的师范毕业回来,就被分配进了这个乡里的中心学校当老师。
那个时候,劳进步和程煜的大姑,也都还是在读小学的年纪,这位老人自然也就成了他们的老师。
之后老人升任了学校的教务主任,但依旧需要带班上课,不过也从小学部去了初中部,于是又成了劳大鹏兄姐的老师。
当他快五十岁的时候,老校长生了一场大病,就把校长的位置留给了他。
那是十四年前,劳大鹏时年十一岁,还在小学部就读。
当老人成为了校长之后,其实也还坚持带了两年的班,把他当时那个班的学生带完。
再然后,作为校长,自然就不再带班上课了,忙不过来,是以劳大鹏升到初中的时候,老人就没再成为他的老师。
但其实这样,依旧是老人看着劳大鹏长大的。
可用老人的话来说,那就是虽然学校规模不大,学生数量也很有限,可他一个校长也不可能关注到每一个学生。
尤其是像劳大鹏那样学习成绩极为一般的学生。
以前自己带班上课,无论如何,自己班上的学生总归是都认识的,而一旦不带班了,学校里大多数孩子也就是知道有那么个人在,具体是什么情况,往往并不了解。
所以老人不认为他也是看着劳大鹏长大的。
“他们家刚发达那会儿,我还找劳进步两口子谈过。
我希望他们在自己富裕起来的同时,能带着大家把日子也过的好一些。
当然,这些只是愿望,不是什么要求。
一开始他们家做食品加工厂的时候,我其实是挺满意的。
但之后搞这个什么度假村,钱是越赚越多,也越赚越容易了,可对十里八乡的贡献,却是几乎一点都不剩下了。”
程煜点点头,问:“那您就没再找他们夫妻俩谈谈?”
“那还怎么说?难不成让他们再专门开个新公司啊?
他们把食品加工厂转手了,自然是觉得度假村才是对他们家更有利的。
我这时候跑上门去,让他们干嘛?
他们家的钱,毕竟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没理由让他们拿出来扶贫吧?”
程煜点点头,心道这也是,不禁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感到有些尴尬。
“所以,其实劳家人都是好人,只不过您对他们有些失望罢了。是么?”
老人想了想,点点头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程煜再度掏出香烟,想了想,干脆将整盒香烟都递给了老人。
老人倒是也没推辞,笑眯眯的接下,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点燃之后,说:“小伙子,我看你其实不是真的想住进那个度假村吧?”
程煜微微一愣,笑道:“您还觉得我是记者?”
老人用夹着烟的手摆了摆,说:“不,你不是记者,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学校的校长,但我也接触过一些记者,你身上没有他们那种职业特征。”
“那您为何说我不是要住进大红沟子度假村的?”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我觉得你像是来打听消息的。”
“哦?”程煜笑了,说:“这怎么说?”
老人吸了口烟,也不着急回答,将烟雾缓缓吐出口中。
烟雾随着北方的微风很快散开,老人这才说:“我猜猜,你听听,看看我猜的对不对。”
程煜点点头,说:“您说。”
“你是南方人这肯定不错了,虽然你这普通话还挺标准。”
程煜哑然失笑,说:“我听说你们东北人,都觉得自己的普通话特别标准,压根儿听不出东北话和普通话的口音区别。”
“你说的那是多数人,我好歹是当过校长的人。教了一辈子书,我还能分不清啥是东北话,啥是普通话?”
程煜哈哈笑着,说:“这倒是,其实您的东北口音不太重,已经很接近标准的普通话了。”
老人也不多纠结,直接说:“从你的眼神里,我能看出,你对俺们这块,其实并没啥兴趣,你也不是那种想找个山清水秀的乡下呆些天的人。
更何况,俺们这边,对你们城里人来说,新奇是新奇,可这份新奇很难会有人单独前来。”
程煜点了点头,表示对老人猜测的认可。
“虽然话题是我挑起来的,但你的目标也很明确,你根本就是要打听劳进步那一家人的事情。”
“这怎么说?”程煜反问,虽然老人猜对了,可他很想知道老人这么猜测的原因。
“我们刚才聊天的时候,你对劳家的事情,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
当然,如果只是这一点,我也不能肯定。我中途曾经有两次几乎把话题岔开了,可你仿佛不经意一般,又给兜了回来。
如果只是纯粹的闲聊天,你没必要这样,聊到哪儿算哪儿呗。”
程煜再度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老人的话。
“我提到南方来人,给了劳家钱,以及后来又来了一个南方人,给劳家出了这个开度假村的主意。
你似乎一点儿都不奇怪,也没打听,这说明你根本知道劳家南方来人的事情。
所以,我认为你根本就是要打听劳家的事儿。”
程煜竖起了大拇指,说:“大爷,您退休前只是当个校长屈才了,您应该去搞刑侦。”
老人哈哈大笑,说:“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而且啊,我猜,你其实就是那个南方人家里的孩子。”
程煜饶有兴致的说:“那您再猜猜,我来这儿打听劳家的事儿,是为什么呢?”
老人想了想,摇摇头,说:“这个很难猜。”
“您说的是很难,而不是没法猜,这说明您心里还是有猜测的对么?”
老人再度想了想,说:“别是你家人出了什么意外,你怀疑跟劳家有关,所以过来打听吧?”
程煜一惊。
如果不是这位老人真的只是他在东北这座小县级市里纯粹偶遇的,而且根本是他自己主动上前跟老人搭话的,程煜简直要怀疑这个老人有什么别样的目的。
他是怎么猜的那么准的?
而看到程煜的神情,老人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还真是这样。”老人稍事沉吟,又道:“跟劳大鹏那小子有关?”
程煜微微皱起了眉头。
老人解释说:“我虽然没教过劳大鹏,但我快退休的时候,他也刚好参加高考。
毕竟也是我们学校出去的学生,而且又是本地富豪家的小儿子,总有人跟我聊起过那孩子的成绩。
他平时的成绩,是不可能考上什么好大学的。
发挥超常大概也就是个二本,正常发挥估计就得自己花钱读三本了。
而我恰好知道,劳大鹏是在南方读的大学,在吴东吧,学校似乎还不错,这不是他能做到的事情。
读完之后这小子就回了俺们这儿,成天游手好闲的,乱七八糟的破事儿没少做。
当然也都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儿,就是踅踅磨磨有些上不得台盘的屁事儿。
这段时间倒是没听说他又闯什么祸了,我听人嚼舌根子,说他没在家呆。
结合你来这儿打听劳家人,我就琢磨着,那小子怕不是又去了吴东。
是不是他惹了事儿不好说,但你如果是为了他而来,大概少不了是家里出了些意外,你对他有所怀疑。”
程煜皱着眉头,说:“就这些事儿,您就能猜出我家出了事?”
老人摇了摇头,说:“也不完全是。还有个原因。”
“哦?您说说。”
“那小子在离开俺们这儿之前,传出的最后一个传闻,是他说他加入了一个什么了不起的组织。
听说是欧洲那边的一个什么组织,还说他现在是大人物了,那个组织,全世界也没几个人知道,能加入进去的,无一例外的都是精英。
好像是叫什么网络来着……”
程煜一惊,他立刻就想到了暗网。
劳大鹏加入了暗网?
按说,像劳大鹏这种背景,他甚至都不该知道有暗网的存在。
别说他了,就连周大铜,那少说也是劳家几十倍的资产,如果不是因为周大铜父亲的意外境遇,他们家都不可能知道暗网的存在。
而劳大鹏知道了,甚至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还加入了,那这里边……
要说这跟程傅没关系,程煜死都不会相信。
所以,程傅这是虚晃一枪,实际上,他是安排劳大鹏加入了暗网?
可劳大鹏这种说混吃等死都不为过的货色,暗网怎么可能同意他成为会员?
如果老人说的是真的,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