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老缅的两大绝技
再一次回到帕敢,周庆发现街上比前段时间要热闹了许多,问过老乌之后才知道,原来老缅和克钦军正在进行谈判,双方现在正处于停战状态。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种谈判不会有任何结果,但有门路的毛料商人却还是趁着这短暂的停火期疯狂地涌进了帕敢。
人一多,收货就更不容易,这种情况其实对周庆非常不利,但拉坤和老乌却利用身为克钦人的优势,买通了许多场口的捡玉人做眼线,只要有人捡到有价值的石头,他们就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而且对送货来看的捡玉人,不管石头能不能看中,每次周庆都会付给他们一两千缅币作为辛苦费。
花钱不多,但效果却非常好,几天过后,这个消息就传了出去,送货来看的人越来越多,每天周庆坐在家里,就能收到好几块不错的料子。
但极品的料子还是很少,周庆将拉坤和老乌都派出去打探消息,只要一听到风声,就带着钱亲自上门去看货。
这天抽了个空,周庆从钱庄取了五十万出来,运到巩山村去送给麻威,以答谢他的相助之情。
麻威看起来气色很好,他见周庆专程上门来送钱,心里当然是非常高兴。
“你们的货送回去了?”麻威笑呵呵地问。
周庆也笑呵呵地答:“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要是货没卖,我也没这么多钱来送你。”
“我听老乌说你们卖的是全赌料?连一个小窗口都没有开?”
“嗯,赌石有风险,我们做毛料生意,不是赌石,所以不解石。”
麻威看着他,笑道:“做毛料生意不能像你这么老实。”
“值多少钱我就卖多少钱,不做假!”周庆以为麻威说的是在石头上做假,他吃过一次药,对毛料做假的人深恶痛绝,自己当然不会去干这种缺德的事情。
“谁说要做假了?你对这一行啥都不懂,就带着几百万来做毛料生意,想的就是赚个辛苦钱?”
麻威不等周庆发问,又接着说道:“不过,直接到帕敢来收货的,基本都是那些珠宝公司或有实力的玉石商人,像你这样小打小闹的没有几个,不懂也是正常。”
周庆这才发现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他尴尬地笑了笑,问道:“麻连长,照你说的意思,别人收了货之后,还有一套程序?”
“那是肯定的啊。这些大玉石商人都养着‘眼睛’,就是专门看石头的师傅,收到货之后,‘眼睛’就会把有把握的好料子挑出来开窗,把毛料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那价格自然就‘呼呼’地往上涨。”
“开窗之后,如果再有把握,那就继续切,其它没把握的全赌毛料和开窗料才拿去出售。运气好的,开一块毛料就够你跑一年了!”
“你这不还是赌石吗?只要是赌,那就有风险。”
麻威吐了口唾沫,说道:“有屁个风险,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完好不好?要是其他人我还真不想和他说。”
周庆连忙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麻威又损了他一句:“就你那点看石头的本事,当然有风险,而且风险还大。”
“你也经常到场口去看,知道人家是怎么挑选石头的。”
这个周庆当然知道。
挖掘机将石头倒在地上之后,就马上有工人上前去挑选,他们手中仅仅拿着一个一头平一头尖的小锤子,对着石头轻轻敲一下,立即就能分辨出这块石头里面有没有玉,有玉的才选出来搬到另一边。
挑选一块石头,前后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五秒,不但初选的工人这样,二选三选的工人也都是这样操作的,而且极少有漏网之鱼。
强光手电看石头?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石头里面有没有玉,用锤子敲击时声音有很细微的区别,挑选玉石的工人正是靠这一点来分辨。
凭借远比普通人灵敏的耳力,周庆也勉强能够做到“听声辨玉”,但速度肯定没有这么快,而且准确度也没有那么高。
“挑选玉石靠的是经验,但‘眼睛’却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绝技,他们能看出一块毛料表现最好的位置,一刀就能切出毛料表现最好的一面,没有一点偏差,这就叫‘神仙刀’!”
“听声辨石和神仙刀,这就是咱们这边毛料行业的两大绝技!”
“真有你说的这么神?”这一下周庆彻底震惊了。
这毛料连他的神识都钻不进去,‘眼睛’们凭什么能够看得这么准?
麻威又道:“当然‘眼睛’也要分水平的,而且也不是百分百的准确,还是要靠一些运气。”
“但是最好的‘眼睛’准确率高达百分九十以上,普通的也能达到百分之七八十!你想一下,一批毛料被‘眼睛’这样处理过之后,价格能够上涨多少?”
这还用说?如果是一批批地切,按百分之八十的准确度切出来,这批毛料的价值少则翻一倍,多则翻几十倍都有可能!
这特么赌石行业的水真够深的。不拿真金白银出来,想拿着几百几千块钱捡大漏,那运气真要逆天才行。
和‘眼睛’们比起来,老杜那点水平才叫做屁都不是,怪不得和自己一样吃了大药!
人家这才是正宗的赌石师傅。
这要是自己也会这一手就好了!不过,周庆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没听刚才麻威说,人家这手艺是祖传下来的绝技,想来也不会传给外人。
但听麻威刚才的语气,似乎可以让他介绍一个‘眼睛’来帮忙,哪怕价钱高一点也可以。
“本来,‘眼睛’都是那些大老板高价养着的,一般人根本请不动,不过我倒是刚好认识一个,现在就在帕敢专门帮人解石,但只有固定的几位客人,其他人拿再多的钱他都不会看。”
麻威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一口就说出了周庆最喜欢听的答案。
其实他说上面这些话,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帮周庆了。
“我曾经帮过他很大的忙,想来带你去他不会将你赶出来。走,咱们现在就去找他!”
周庆大喜过望,慌不迭地道谢,然后才和麻威拉坤一起上了车,心心慌慌地往帕敢街上驶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震惊
乌尤河畔的帕敢镇正好位于玉石矿区之中,城镇依地势而建,布局并不规则。它的街道连接着进出矿区的通道,显得有些凌乱。
它是历史最为悠久的翡翠玉石产地,在明清时期就有中国人到这儿来开采玉石,发展到现在,帕敢已经成了一个几万人的城镇,镇上商店林立,非常热闹。
但镇上的建筑多为木楼房,还有就是矿工们临时搭建的窝棚,看起来非常简陋。
麻威所说的“眼睛”吴老丁就住在离乌尤河较远的半山腰一幢两层小木楼中。
如果在没见到吴老丁以前,有人对周庆说赌石只用耳朵听敲击的声音,就能大概知道里面料子的种水,那周庆绝对会喷他一脸。
但事实再一次证明,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没有见过的事物,并不等于它不存在。
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穿着“笼基”(缅甸服饰,有点像筒裙)的老人,只用手中的强光手电轻轻敲了那块毛料几下,便用苍老的声音告诉站在他前面的两名中年人:“冰玻,有裂。”
“冰玻”指的是透度不及玻璃种,但却又好过冰种的玉料,它介于冰种和玻璃种之间,也可以称为高冰。
两名中年人露出欣喜的神色对视了一眼,但却没有说话,吴老丁又问他们:“是开窗还是全部切开?”
其中一名中年人用缅语说道:“吴师傅,请你帮我们拿主意。”
很显然,他们对吴老丁是非常信任的。
“主意得你们自己拿,我只提供建议。”吴老丁回了一句,然后便打开强光手电,开始仔细观察起来,不时还用手电轻轻敲击一下这块毛料。
周庆也将眼光转向了这块料子,红沙皮,颜色如同杨梅的红色,而且表面上的沙粒犹如成熟的深红色杨梅,这应该是木那场口第二层的石头,又称为杨梅红。
木那场口虽以出产种水好且颜色均匀的满色料而闻名,但其实解出这种高货的时候并不多,要不然翡翠高货的价格也不会如此居高不下。
木那的料子从种来说,豆种到玻璃种都有,但却是以豆种和糯种为主,连冰种都很少见,玉肉的品质也是参差不齐,有的玉质细腻,种老,底也干净,但大多数却是种嫩水短,一解就垮。
换句话来说,就是木那场口的毛料也有很大的赌性,赌性大当然风险也大,这一点从送到国内的那些全赌料就可以看得出来。
连老缅都不会开窗,当作全赌料来卖的料子,风险怎么会不大?
以周庆目前的水平来看,眼前这块毛料皮相只能算中等偏上,让他收的话他不会出超过八千块钱,如果是在国内,价格倒是能够卖到五万以上。
对于吴老丁说的冰玻种,他是不怎么相信的。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吴老丁才看完了这块毛料,他放下了手中的手电,对两名老缅说道:“裂应该不深,我先开个窗看看。”
两名老缅点头答应之后,吴老丁便开始工作。
开窗要用电动磨头,因为怕损坏料子的缘故,吴老丁选择了很小的磨头,准备开一个小而浅的窗口。
开这种比较精细的窗口比较耗费精力,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才在这块毛料上开了三个窗口,用水将它洗净之后,吴老丁先打灯观察了一下,然后递给了老缅。
周庆也厚着脸皮凑了上去。
三个窗口呈品字形排列,强光手电的照射之下,可以从窗口清楚地看到里面的玉肉。整个全透不变种,中间飘着朵朵蓝花。即使没有抛光,仿佛玻璃一样的光泽也能透过光晕反射出来。
高冰飘蓝!这特么简直是太神了!
就这么开三个小小的窗口,这块毛料的价值就至少翻了好几番。
高冰飘蓝这种高级货色,一只手镯七八万起步,一块牌子也要三四万起步,周庆上次在黄辉家中,甚至看到杨师傅雕刻的同样材质的一块山水牌子,标价十八万,估计就算讨价还价,实际出售价格也不会少于十万。
这里面当然也有玉雕师傅的附加价值,但这料子本身它就值钱。
“吴师傅,您刚才不是说有裂吗?我怎么没看到。”周庆看了一会,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便开口向吴老丁问了一句。
吴老丁指了指窗口旁边一个位置,说道:“在这个地方。”
“如果窗口偏一点,这道裂就能够清晰地看到,这块料子的价钱最少就要低一半,其实这道裂并没有延伸进去,影响并不大。”
“再解下去就得看运气,不过里面没变种,赌的就是色和料子的大小,最起码不会垮!”
变种就是翡翠原石靠近皮壳地方的种水与内部深处的种水不一样,没变种的意思也就是玉肉表里如一。
吴老丁后面这句话是对两名老缅说的。既然他都说了垮不了,这块料子当然值钱得继续解下去。
最后的结果和吴老丁的估计没有多大出入,整块玉料大部分飘蓝,少部分蓝绿,在窗口位置的侧面有一道半尺长的裂,但只有两指深,对玉料的影响不大。
开裂的地方可以做两块牌子,下面完整的玉料更是能够取两只手镯,镯心可以做吊件。在短短的两个小时之内,这块料子从周庆心目中的价值八千,已经升值到最少二十万,完成了华丽的变身。
周庆早已震惊得哑口无言,他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竟然能够对任何科技手段都不能探测到的玉石内部,作出如此精准的预测!
随后,吴老丁又给两名老缅拿来的另外一块毛料开了窗,窗口处显示出来的是豆绿色的冰糯种,但这一次,他却不再建议继续解这一块石头。
“开窗的地方就是表现最好的地方,再解下去,这块石头必垮无疑,越解越垮!”
这一次的预测没有办法去证明,但周庆却感觉他说的就是事实。
两名老缅离去的时候,给了吴老丁五十万缅币的报酬,相当于人民币两千多近三千的样子,但麻威却对周庆说:“正常情况下,他帮别人解一块毛料只要五百元,但如果解涨的话,一般都会多给他一点。”
“他没有亲人,钱多钱少都无所谓,反正他现在也不缺钱。”
第一百三十七章 流氓窗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现在周庆心里对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头全是佩服。
自从修炼有成之后,能够让周庆佩服的人不多。在赌石方面,以前在玉瑾斋打工的时候,对老杜和解石的寸师傅有点佩服,但在今天见识了吴老丁的本事之后,他才发现和吴老丁比起来,老杜和寸师傅在赌石方面都只能算是入门。
一块毛料在吴老丁手上,通过听、看、摸,他就能说出这块毛料内部的情况,准确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当然,也有一些石头的皮相表现太邪性,吴老丁也没有把握的,他就会建议货主不开窗,直接卖全赌石。
因为有麻威的引见,吴老丁对周庆并没有藏私,通过交谈,周庆才知道做他们这一行的,并不止麻威说的两大绝技,除了“听声辨石”和“神仙刀”之外,还有一项绝技叫做“找色开窗”。
顾名思义,找色开窗就是在毛料上找出表现最好的地方,然后开一个或几个窗口,以提高毛料的价值。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是被吴老丁这样的高手开过窗的毛料,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赌涨的可能。
其实抛开石头本身的表现,从人性的角度认真思考一下,你就会发现任何一块开过窗的料子,其赌涨的可能性都不会太高。
既然都敢开窗了,而且窗口处的表现还这么好,货主为什么不直接切了它?难道脑袋被门夹了?唯一的原因,就是卖家并不看好它,所以才扔出来找接盘侠。
在赌石里,开窗的意义近似于偷窥。开个小洞偷看一眼里面是否有宝贝,如果有八成的把握里面有好货,那么继续把窗口扩大,大到十拿九稳能涨的时候,咔嚓,毫不犹豫来一刀!
这是人性的本质,并不关乎毛料本身,试想一下,谁会将有极大可能获得的财富,慷慨地让给别人?
就连缅甸公盘上拍卖的毛料,也多半是开过窗的料子或一刀两半的半明料,只有赌石高手都没把握的,才会以全赌石的模样出现在毛料商人的眼前。
吴老丁对周庆说道:“一般开窗后,如果把握不大的,就会将窗口里露出来的玉肉部分打磨、抹油,提高玉肉的光泽度,这样看起来种比较老,价格也能有所提高。”
“开窗的方法有多种,比较常见的就是鱼鳞窗。鱼鳞窗的好处是可以隐藏絮状裂,也可以隐藏一部分棉,打灯后由于折射角度不同,会让人产生一种视觉误差。”
“第二种就是癞子窗。好好的石头,为啥非要花那么大的力气,开的像癞蛤蟆似的呢?原因只有一个,只展现好的地方,不好的地方就让它继续隐藏在皮壳下面。”
“第三种是蜘蛛窗。蜘蛛窗又分两种,一种和蜘蛛网一样,一种和蜘蛛脚一样。蜘蛛窗最大的作用就是隐藏毛料内部的裂。窗口与窗口之间没有开的地方,百分之九十九的下面都是裂。”
“这几种窗口,都和女人化妆一样,掩盖不好的地方,展现好的地方,中国人的行话将它们统称为‘流氓窗’,我觉得也比较形象。”
这特么的水简直是太深了!周庆暗暗提高了警惕,以后只要是这种开了窗的料子,自己绝对不能去碰。
麻威在旁边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听吴老丁介绍完开“流氓窗”之后,他也开口问道:“难道开过窗的毛料,就基本上没了赌性吗?”
“也不尽然。”不知道吴老丁是脾气好,还是他欠了麻威的人情的缘故,他对两人完全是有问必答,“如果都是这样的窗口,那毛料生意早就没人做了。”
“正常情况下,做长久生意的一般都只开平窗,所谓平窗,就是平平的窗口,和切面一样平整。平窗最大的好处,就是料子的种水色棉裂,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当然了,即使是开平窗,位置的选择也很重要,一块料子这边有裂,肯定不会将窗口开在那里。总之一句话,开窗有两个目的,一是看看里面的玉肉到底如何,另外一个就是提高毛料的价值。”
吴老丁简直就像是一部毛料百科全书,无论周庆和麻威问到什么问题,他都能够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让两人大开眼界,连麻威都觉得长了见识,不虚此行。
最后,周庆有点不解地问吴老丁:“吴师傅,您有这一身相石头的本事,为什么自己不做毛料生意,反而窝在这儿,替别人开窗赚点小钱呢?”
“我不缺钱。”吴老丁仍然笑呵呵的,但周庆却敏锐地发现他眼神出流露出来的一丝伤感,“我现在就一个人,赚的钱到死都花不完,再赚得多有什么用?”
“现在帮人看石头开窗口,一是闲得无聊,二是有些人情不得不还,比如你们两个……”
“吴叔,谢谢你给我面子。”麻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像吴老丁这样的人,可以想象得到在缅甸肯定会有些人脉,而且他孤家寡人一个,基本上没有什么求人的地方,要真说起来,确实是他给了麻威面子。
周庆想的确是如何向吴老丁学这相石头开窗口的本事。
他觉得一旦开口被拒绝的话,那很可能以后都没了机会,可是不说出来,别人又怎么知道他想学?
考虑了一会,他将麻威拉到一旁,低声对他说道:“你能不能帮我问下吴师傅,原不愿意将这门本事传给我?”
“我觉得有难度,要不然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收徒弟?你都看到的,他又不缺钱……”
“你去帮我问问,成不成我都欠你一个人情!”
“行,不过你别抱多大希望。”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麻威去将这事情跟吴老丁一说,他竟然答应了下来。
“我以前也不是没收过徒弟,不过他们自己不争气,学不会我的手艺。”
“要想跟我学手艺也不难,关键是看祖师爷赏不赏你吃这碗饭。从现在开始你跟我一个月,如果能够让我满意,那我就把一身所学全部传给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新发现
吴老丁给周庆的考核任务,是在一个月内能够仅凭手电敲击石头的声音,百分百分辨出玉石和石头。
能够仅凭敲击声分辨出玉石和石头的人,帕敢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场口里面的挑选工人每个都会这一手,但他们都是经过了很长时间才能做到,而且用的是锤子,敲击的声音大,更容易分辨。
如果是用锤子,周庆现在就能够勉强做到,但是用手电,他还得练练才行。
练习的方法说起来很简单,就是用不同的石头标本,反复敲击仔细倾听,但实际做起来却不是一般的难,因为手电小而且不是完全实心的,敲击石头后发出的声音不大、不够清脆,耳朵不够敏锐的人,根本听不出其中的区别来。
但周庆可不是普通人,他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已经能够做到精准判断,而且这三天时间里,他仍然要收货、练功,实际上只练习了三个上午。
“很好!”吴老丁对周庆的表现非常满意,“相石头的人,耳力和眼力都必须非常敏锐,要不然练一辈子,最多也就是做个普通的‘眼睛’。”
“耳力你已经没问题了,接下来这二十多天你就练眼力,一个月之后,如果你仍然能够过关,我就传你相玉秘诀。”
既然是练眼力,那练习的方法自然是看,不过不是看石头的皮壳,而是看开了窗的料子。透过窗口观察里面的玉肉,看内部的种水色绺裂。
这一步就不能光靠自己练了,要是没有明师指点,根本就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了明师指点,还得有大量开了窗的料子来看,因此周庆一大早就得到吴老丁家,到了天黑才能回来,因为谁也说不准找吴老丁开窗的货主什么时候上门来,只能在那儿守株待兔。
吴老丁年龄大了,精力不济,而且耳力眼力都不如年轻的时候,所以他以前定了个规矩,一天只看五块石头,过了五块之后,就只能预约第二天甚至第三天第四天的时间。
由于机会难得,客人拿到他这儿来的毛料,实际上都是挑选过一次的好料子。
但周庆开始练习眼力之后,他就放开了限制,虽然只有四五个固定的客人,但一天到晚他家里仍然非常热闹。
现在吴老丁只负责看石头和画线,开窗、打磨、切割的粗活全都扔给了周庆去干。
周庆其实也很烦恼,他是做毛料生意的,现在都没时间去收毛料了,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可让他放弃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他又舍不得。
他觉得必须要找一个人来帮自己收货了。
这样的人在帕敢其实并不难找,毕竟是几百年的翡翠圣地,靠石头吃饭的人简直不要太多,关键的是忠诚问题。
要是请到个不老实的,不说专门坑你,就简简单单地来个借鸡生蛋,到头来赚的钱都是别人的,出本钱的老板反而成了冤大头。
周庆在帕敢没什么门路,只得再次求助于麻威。
“这事简单得很,我明天就能给你找一个来,我保证他不敢动什么心思。”在周庆看来非常难办的一件事情,在麻威眼里却是小事一桩。
“老麻,你一定得给我请一个靠谱的,要不然我赚不到钱,你以后也要少一笔进账。”
周庆和麻威相处得久了,互相都觉得对方性格不错,是可交之人,所以现在关系比原来亲近了许多,这从称呼上的改变就能看得出来。
“你放心,不靠谱的我能看得上?我现在给你提供两个人选,都是帕敢人,也都是原来场口上看石头的师傅,现在玉石厂关闭了,他们只能在老缅的场口里当也木西,前段时间还央求我帮他们找份工作呢。”
“他们原来在场口上的工资拿多少?”
“三四千吧,加上奖金顶多五千,这已经算是高薪了。”
“行!那什么时候安排他们和我见一面。马上要进雨季了,我先请一个,等雨季过完,我再请另外一个。”
进入雨季之后,大多数露天场口都要停工,只有一些位于高地的小场口才会继续开采,有一个人收货就完全能够应付得过来。
第二天麻威便带了两个人过来,周庆最终选择了一名叫早万东的中年克钦人,另外一个人他也没有完全拒绝,而是告诉他过了雨季再来。
选择早万东,并不是因为他的眼光比另外一个叫桑福的更好,而是他家就住在巩山村,离麻威连队的驻地不远,而且家里一大家人要靠他养活。
在周庆看来,这样的人身上的担子更高,顾虑更多,做事情肯定也会更稳妥。
收货的任务终于转交了出去,早万东看货,拉坤管账,老乌付钱,三个人干得井井有条,根本用不着周庆操心。
四月十号,第二批货安全地送回了国内,与上一趟不同的是,这一次送的货里多了十几块开窗或切过的料子,利润足足提高了一倍。
这还是周庆想做的是长久生意,开的窗口都是平窗,而且还有一部分连窗都没开,给接手的下家留了不小的利润空间。
要不然人家把毛料买过去,解开之后只垮不涨,或是涨的机率太小,时间长了,谁还会来买你的毛料?
至于周庆自己,这一段时间来收获也不小,看料子的水平在吴老丁的指导下有了很大的进步,另外,还有一个让周庆惊喜不已的意外收获。
他发现只要是开过窗的毛料,只要在他的神识范围之内,神识就能进入到毛料内部!
神识进入毛料内部的深度,目前仅仅只有十公分左右,不过,随着他不断的运用神识观察毛料,这个数字还在极其缓慢地增长。
周庆发现,翡翠玉料对他的神识增长有一定的滋养和促进作用,特别是冰种以上的高档玉料,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这一个发现,比赚到一个亿更让他兴奋,因为这意味着他修炼出神念的时间将会再次缩短。
唯一的遗憾是,对于皮壳完好的毛料,目前他的神识还是无能为力,但他相信,随着他的神识越来越强悍,早晚有一天,这些毛料的皮壳在他的眼中将不复存在!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相玉秘诀
四月二十五日,吴老丁开始对周庆的眼力进行考核,只要考核过关,他就会正式收周庆为徒,并且传授相玉秘诀。
关于拜师的问题,周庆开始的时候是不大愿意的,因为他觉得再拜一个师父,是对以前拜的师父的不尊重,有背叛师门之嫌。
在腾越的时候,杨师傅也是有意收他为徒的,这个“徒”和厂里带的学徒不一样,而是旧社会“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那种师徒关系,周庆婉言拒绝也是因为有上面的想法。
不过李逸云和寸贝礼却说他完全是庸人自扰。
相个石头雕个玉什么的,和修行完全是两码事,你要拜多少师父都可以,只要不是转投到其他修行门派那就没什么问题。
经过这一段时间朝夕相处,吴老丁对周庆的眼力自然是早就清楚,而且对他在其他方面的表现也很满意,所以这个考核实际上只是一种形式,只看了两块石头之后,吴老丁便告诉周庆考核已经过关。
接下来就是拜师仪式,和周庆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只是敬了杯茶,连称呼吴老丁都没让改。
“搞那些虚的没意思。”吴老丁笑着说道,“我以前也收了好几个徒弟,都是叫我‘吴师傅’的,虽然都没多大出息,但对我都还算不错。”
“周庆,我把相玉秘诀传给你,只是不想这门手艺慢慢失传。在没碰到你之前,我都准备把它带到棺材里去了。”
“吴师傅,我一定会努力的。”
“我相信你。”吴老丁点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悟性的人,而且眼力耳力都远超常人。周庆,你是不是在这方面专门训练过?”
既然已经拜师,周庆便没打算再隐瞒下去,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没有。吴师傅,其实我是腾越猴子山一气观的弟子,修炼的是玄门功法,所以五感才会远超常人。”
吴老丁关注的重点竟然不是“一气观的弟子”和“玄门功法”,而是“腾越”两字,他颇为惊讶地问道:“你不是缅甸人?你的克钦语和缅语说得那么好,我还以为你是缅甸人呢。”
“我是腾越人,只是为了做生意需要,才买了缅甸的身份卡,克钦语和缅语也是到这边来才学的。”
“华人啊。”吴老丁抿了一口茶,慢腾腾地说道:“其实严格说起来,我也应该算是华人。我的祖父就是腾越人,民国时期才搬到帕敢来的。”
周庆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因为帕敢的华人本来就多,基本上都是各个时期从国内搬迁来的,其中腾越人就占了很大一部分。
腾越有句老话,叫作“穷走夷方急走场”,“夷方”指的是东南亚的几个国家,如缅甸、泰国等,而“场”指的就是缅北的玉石场口。
可见腾越人到玉石场口讨生活是有传统的。
“我要传你的相玉秘诀,是由清朝咸丰年间的陈廷昌先生所著,一直秘不示人,到了陈廷昌先生的重孙陈祖梁这一代,这个秘诀才由陈祖梁先生向外提供,由腾冲的马罗刚先生将此诀外传。”
“相玉秘诀共三十六句二百五十二字,每一句都是相玉的精髓,后人有许多关于赌石的著作,都是在它的基础上写出来的。今天我将这个秘诀传给你,你一定要将它记熟了!”
周庆规规矩矩地回道:“吴师傅,我晓得了,您说吧。”
“大凡看玉宜重复,厂口沙发审在初。这一句的意思呢,就是说在相玉的时候,应该多看,不是走马观花,而是反复看、仔细看。”
“石头的场口至少是场区是必须要有把握的,因为什么样的场口什么样的皮壳,出来什么样品质的翡翠,都是有一定规律性的。”
吴老丁说这一段话,最开始两句就是相玉秘诀的开头,因为用克钦话和缅语都不好翻译,所以他是用汉语来说的。
“气色精神并生法,看实缓缓讲价目。一块毛料的种水色底等等都要一起看,不要看到某个优点就头脑发热忽略了其他。你心态摆正了,看得仔细了,优缺点都明晰了,在讲价的时候才能胸有成竹地缓缓道来。”
吴老丁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将相玉秘诀全部向周庆讲述了一遍,最后他问道:“现在还记得多少?”
“都记住了!”
吴老丁有点不相信,“那你说一遍我听听。”
周庆口齿清晰地将吴老丁刚才说过的话重述了一遍。
“很好!”吴老丁不得不承认,周庆的记性和其它方面一样出色。
以前他带的徒弟,光是这三十六句歌诀,就得要用纸抄下来背好几天时间,所以成就也是极为有限。
而周庆仅仅只听了一遍,就能将他说过的所有话都完整地复述出来!
吴老丁能够得到相玉秘诀的传承,资质悟性自然也是极好的,但他觉得,哪怕是自己年轻的时候,比周庆也要差了一大截。
所以他对周庆又多了几分期待。
“无论哪种技艺,都是熟能生巧,只有熟练了才能得心应手。你光背得歌诀还不行,还要下苦功多练。从现在开始,你再练听声辨玉。”
“听声辨玉练到顶级,不用看石头单纯靠敲击的声音就能辨别种水,这在以前也是一项基本功,但我这些年来还没听说有谁达到这种境界,可以说这项技艺已经失传。”
周庆问道:“吴师傅,连您也没达到这种境界吗?”
吴老丁惋惜地点头道:“我十三岁就在场口捡玉,到现在听玉看玉已经五十多年,但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我已经老了,耳力眼力都开始退化,这辈子是不可能达到那种境界了!周庆,这项技艺会不会失传,就看你的了!”
周庆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会给你提供不同种水的毛料来练习。沙法燥手音如铃,种水越好的料子,敲击的的声音越是清扬悦耳。种水相差不大的料子,声音的差别几乎是微不可辨,我练了这么多年,至今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一块料子是什么种水。”
“除了听种水以外,还要听绺裂,有绺裂的料子声音大不同,但要听出绺裂多大多深,那难度比听种水也差不了多少。”
“周庆,你的耳力非常敏锐,在听声辨玉方面有很大的优势,但你切记不可因此而生了懈怠之心!”
第一百四十章 怪石
接下来的日子非常枯燥,但周庆却乐在其中。
不得不说,这相玉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练得成的,不谈有没有师傅指导的问题,光是练习需要的各种各样的毛料,普通人就根本没那个能力找到。
但在吴老丁这儿,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
一晃到了五月中旬,雨季即将来临,帕敢场区的场口经历了雨季来临前的最后疯狂开采之后,大部分都已经逐渐停工,等待雨季后的十月底十一月初再重新开张。
毛料商人们也开始陆续离开帕敢,随着他们离去的,还有一块块或好或坏的翡翠原石。
周庆也赶在十六号之前,让拉坤将收到的最后一批毛料运到了密支那。腾密公路是水泥路面,不受雨季影响,拉坤在密支那,可以从容地安排车辆将毛料分批送回国内。
进了六月,处于低地的玉石场洪水汹涌,帕敢街头也是雨水泛滥,已经彻底没人再送货过来。
而周庆手上的现金却还有一百多万,他干脆让老乌和早万东一起,趁着没下雨的时候,就亲自到帕敢周围的村寨去收货。
这样做收到好货的机率并不大,但下雨天打鞋子闲着也是闲着,况且周庆每个月还要付给他们每人五千元的工资,没道理让他们整天躺在家里睡觉。
周庆自己则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练习“听声辨玉”当中,整个六月,除了晚上打坐练功和吃饭的时间之外,他都是在反复进行敲击毛料和倾听分辨的过程,就连强光手电都被他敲坏了好几支。
付出了这么多,收获当然也是显而易见的。
现在他在仔细敲击倾听过后,已经能够大致分辨出一块毛料的大概种水,但只限于一个大致的范围,比如冰种以上,糯种到豆种之间,豆种以下的低档毛料等等。
但这还远远不够。
不说高档玉料中的糯冰和高冰的价格差别,单说中档货色里的糯种,就分粗糯种、细糯种、冰糯种和糯化种,而最差的粗糯种和接近于冰种的糯化种之间的价格,如果不考虑水和色,悬殊至少上百倍!
所以说他还需要继续努力。
七月十二日,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雨水终于停了下来,周庆也和老乌、早万东以及摆撒(玉石介绍人)茂拉一起,准备到离帕敢二十多公里的龙肯场区的香亚寨去看一块据说很奇怪的石头。
这个消息是昨天来送货的茂拉提供的,据他所说,这块毛料开采出来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帕敢和龙肯等地有很多的老板都去看过。
货主要价也不高,缅币五百万,折合人民币才三万来块钱,但是那些老板都说这块石头太奇怪,看不懂,连还价都没有人还,所以一直放到了现在。
茂拉对周庆说,现在那个货主急需用钱,所以托他找一个买主,如果周庆要的话,他可以帮忙议价,五千元就可以把那块石头拿下来。
周庆也想看看这块毛料到底奇怪到什么程度,于是就趁着今天天气好,亲自到香亚寨去看一看。
雨季的道路无法行车,只能步行,二十公里山路走了四个小时,到中午十二点左右,一行四人终于抵达了香亚寨。
在一名克钦山民的家里,周庆看到了这块毛料。
这块料子看上去确实奇怪,个头也不小,货主说他称过,足足有十六点五公斤。
黑红色的皮壳,就像包裹在融化的腊中一样,形成许多清晰的纹路,似乎是帕敢基第四层的黑乌砂,但整块石头却没有一点砂发的表现。
砂发就是毛料皮壳上的砂粒。
翡翠原石在地质搬运过程中经风化作用形成皮壳,同时在皮壳上又会形成或粗糙或细腻的砂粒,除了水石经过水流的冲刷没有砂粒之外,基本上所有的毛料皮壳表面都有砂粒。
砂发间接的体现出毛料内部玉肉的大致情况,所以也是看石头的一个重要依据,但特么的这块毛料没有砂发!
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庆也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看石头。
一颗颗犹如青蛙眼睛一样的绿色松花,散布在整块毛料上,松花的种、色较老,也没有瑕疵、变种和裂的表现。
周庆的第一个感觉,就认为这是一块野种玉石。
野种玉石就是与翡翠原石伴生的一种石头,它表面看起来和翡翠毛料很相似,但密度、硬度都差了很多,因此根本没有什么价值。
龙肯场区的水沫子也是野种玉石中的一种,它的表现就和眼前这块毛料一样,种老、松花色艳,当然也不会有砂发。
怪不得那么多老板来看过之后连价都没还,看来自己今天也是白跑一趟了。
周庆有些失望地按熄了强光手电,顺手又在这块毛料上面轻轻敲击了一下。
这个动作纯粹没有经过大脑,就是这段时间天天敲击毛料练习“听声辨玉”久了之后形成的自然反应。
怪石发出一声轻响,很清脆,而且似乎还有一丝弱不可闻的回音。
这似乎不是水沫子!
周庆一下屏住呼吸,又用手电敲击了两下,同时用心倾听敲击时发出的声音。
“庆哥,这块石头怎么样?”老乌在旁边问了一句。
周庆对他摆了摆手,继续敲击、倾听,过了一会,他才抬起头来轻声对老乌说道:“有很大可能是水沫子,不过赌石嘛,就在于一个赌字,不把它切开,谁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他表面上是在和老乌说话,其实这句话是说给货主听的。
声音控制得刚刚好,那货主刚好能听到,但又不至于传得太远。
“就是!赌石赌石,做这一行的就得赌,要是能看得穿,那还赌什么?”货主果然不等老乌回答就接了话,看来他也是想早点将这块料子卖出去。
“老板,你看这块料子的表现,种好水好色也艳,你花三万块钱买去,绝对大涨!”
“要真是你说的那么好,干吗一年都没人还价?”周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块石头其实我也看不对庄。”
那名货主的脸色一下就不好看起来。
这块石头在他手上将近一年,来看过的老板没有三十也有二十,可硬是没有一个看得对庄的,他自己都对这块水沫子不抱希望了。
做毛料生意的,还真是没几个好糊弄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暴风雨
茂拉在一旁劝道:“老板,这块石头皮相这么好,如果运到中国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块石头在香亚寨放了一年,许多老板来看货之后都不还价,这是赌石这一行的规矩,看破不说破,但货主心里很清楚,这块石头还真就是石头。
所以货主和茂拉约定,只要他能找来老板将这块石头卖出去,那就给他百分之五的提成,所以他现在见周庆似乎不感兴趣,立即就开始劝说。
“老板你看这松花,色多正,还有这水头多足,色肯定是进去了的,而且还一条裂都没有,这样的料子在帕敢都不多见,买到就是赚到啊!”
“石不欺人人哄人,你以为中国人就不懂赌石?连砂发都没有能叫毛料?”周庆也不是傻子,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茂拉和货主根本就是一伙的,他们这是想“杀水客”呢。
既然这样,那还价不妨狠一点。
“本来这石头怎么看都不对庄,不过我觉得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中国人多,说不定就有人看走眼了呢。”周庆摸着下巴,装着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
“万一卖不出去,我就拿来练手自己解着玩。不过,你这价钱太高了。”
货主见周庆开始讨价还价,顿时就面露喜色,不过他还是叫道:“老板,你出个价,如果合适就卖给你了,以后我有好的料子,一定先通知你们。”
“你这块石头,除了没有砂发以外,皮相倒是挺不错,就算贴皮炝色涂蜡(都是赌石做假的手段),工钱起码也要好几百元,我就大方一点,给你一千!”
货主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周庆还价竟然低到这个程度:“老板,你这是说笑吧?就算是在场口捡的狗屎地,这十多公斤的料子,也不止一千块钱吧?”
周庆毫不客气地反问:“狗屎地也能出高绿,最起码还有一些赌性,你这石头能赌什么?”
周庆口口声声说这料子就是块石头,货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茂拉见双方似乎要说僵,连忙打圆场道:“老板,一千块钱实在是太低了点,要不,四千块钱你拿走?”
“三千!”周庆竖起三个指头,“顶多三千,要是不卖我转头就走!”
“三千就三千!”周庆一下加了两千上来,货主也就不再坚持,钱货两清之后,三人扔下茂拉就出了香亚寨。
眼看走得远了,四周也没有其他人,老乌便神秘兮兮地问周庆:“庆哥,这块料子是不是好东西?”
“这就是块水沫子。”周庆矢口否认,“不过它的皮相挺不错,我准备将它运回去,看能不能杀到个水客。”
早万东说道:“老板,这种水沫子一钱不值,你还出三千块钱买,茂拉他们是把你当成水客来杀呢。”
“管他呢,反正也没花多少钱。”周庆呵呵笑道,“这石头看起来喜庆,以后要是真卖不出去,我就做个架子把它摆上去当成装饰品。”
“要是这块石头是毛料就好了!”早万东叹道。
周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
从香亚寨出来下山的路上,雨又下了起来。
缅北的雨季,几乎每天都会下雨,有时很快就风停雨歇,有时却一下就是好几天。
“这是阵雨,来得猛去得快,老板,我们找个地方躲一阵,等雨停了再走。”早万东看着头顶的滚滚乌云向周庆建议。
“那就找个地方躲雨。”如果是周庆一个人,下再大的雨对他都没有什么影响,但老乌和早万东都只是普通人,在暴雨中赶路,容易生病不说,而且还很危险。
他向四周看了看,发现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离山脚还有些距离,右侧十几米外是一条山涧,此时已经水量激增,但地势比较矮,应该不会淹到上面来。
前面不远处有一道石壁,这道石壁不算陡峭,上面杂草和乔木丛生,中间有一个凹进去的部分,正好能够容得下几个人。
“就是那儿了。”
周庆指着那道石壁,当先走了过去,老乌和早万东连忙跟上。
狂风裹着暴雨,在雷鸣声中呼啸而至。早万东的天气预报并不准确,过了一个小时,这场暴雨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
“完了!这雨要是几天不停,那咱们可就危险了。”早万东坐在凹窝里看着外面满面愁容地说道。
“你怕什么?庆哥在这儿呢。”老乌拍了拍早万东的肩膀安慰他:“这点雨算个啥?咱们都带着干粮呢,一天两天的也饿不死。”
“我是怕这儿被雨冲垮了。”
周庆看了看他们藏身的这个凹窝,并不是整块石头形成的,其中还夹杂着泥土,这种地形在暴雨的冲刷下确实是有塌方的可能。
“你们先在这儿躲着,我出去另外找个安全点的地方。”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冒着大雨走了出去。
老乌在后面大声喊道:“庆哥,你小心点。”
周庆走出藏身之处,豆大的雨点扑面而来,连眼睛都睁不开,他连忙运转真气,顿时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将狂风暴雨全都隔绝在了外面。
他这才抬眼四处观察。
风急雨骤,泥石流在不远处的山涧中倾泻而下,幸亏他们所处之地是在半山腰,要是在山脚,再大的雨也得让老乌他们赶紧逃命。
附近并没有合适的地方,周庆只得拐过那道石壁,冒着大雨在旁边的树林里折了一些树干树枝,在几棵大树之间搭了一个简易的窝棚。
雨越下越大,随时都有山体塌方的可能,周庆匆匆忙忙地搭好窝棚,转头就往回走。
“轰隆……”
山涧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周庆连忙跑过去一看,原来是山涧旁边的山体经受不住暴雨和泥石流的冲刷,终于垮塌了下来!
老乌他们危险!
周庆提足就要开跑,然而这在这时,眼睛的余光却在山体垮塌下来的地方捕捉到了一抹绿色。
这个地方在十几秒钟以前还是埋藏在山体中的,不可能是绿色植物,也不可能是苔藓。
有极大的可能,是翡翠原石!
要知道帕敢方圆几十公里之内,都是出产翡翠的,在这儿出现翡翠原石简直是太正常不过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好事成双
周庆一瞬间就激动起来。
如果自己刚才看到的真是翡翠原石,那很有可能这儿就有一道矿脉!而发现一道矿脉意味着什么,周庆心里很清楚。
他两步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抹绿色之处,还没蹲下身来,便发现果然是一块黄皮石头,这块石头比中午收的那块略大,估计有二十多公斤。
经过雨水的冲洗,石头表面已经是干干净净,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的砂发、癣和松花,刚才看到的那一抹绿色,正是松花被雨水冲洗干净后的颜色。
这是一块毛料,而且品质很高。
周庆下了结论,但他并没有再仔细观察这块石头,而是将它拿到树林里撬了个坑埋藏起来,并且在旁边的树上作了一个记号。
回到老乌和早万东藏身的凹窝,两人正躲在里面瑟瑟发抖,周庆将他们带到简易窝棚,然后就只能坐在那儿等待暴风雨停歇。
“庆哥,你要不要吃点?”老乌从包里拿出干粮其实就是芭蕉叶包着的饭团,向周庆问道。
他和早万东平时出来收货,都是早出晚归,因此都要带两个饭团在路上充饥。
密支那地区盛产大米,而且质量非常好,用它煮出来的饭香甜可口,平时周庆就很爱吃,但这次他却摆手拒绝,“你们吃吧,我不饿。”
这场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要是时间长了,他拿两天不吃饭都没有关系,老乌和早万东如果是没有东西吃,那就要出大问题。
“老板,你……”早万东指着周庆,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周庆身上的衣服竟然是干的。
下着这么大的雨,周庆在外面跑了这么久,身上竟然没有被雨淋湿,也难怪早万东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老乌则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大口地嚼着饭团,含糊不清地对早万东说道:“你没见过庆哥的本事,别说雨,连刀都砍不动。”
周庆笑了笑没有说话。
…………
这场雨一直下到天黑。
现在回去也不可能,只能在小树林里过夜,等天亮之后再出发。
三人到外面捡了些柴,费了很大功夫才燃起一堆篝火,老乌和早万东烤干了衣服便坐在篝火旁打盹,周庆则盘腿而坐,打坐调息。
半夜的时候,早万东发起了高烧,还一直咳个不停,然而在荒郊野外,周庆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虽然早就已经修炼出了真气,但却从来没有学过如何运用真气来给别人治病,因此也是束手无策。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早万东连走路都没了力气,周庆背着他赶到帕敢送进诊所,然后又让老乌去通知他的家人,等他的老婆来了之后,周庆留下一千块钱,然后和老乌回了自己租住的小木楼。
刚一进屋关上门,老乌便迫不及待地将昨天收的那块石头拿了出来向周庆问道:“庆哥,这到底是不是好东西?”
从昨天中午开始,他就一直有这个想法,因为他觉得以周庆的性格,不可能花钱买一块石头来玩,而且还是三千元的高价。
“当然是好东西,起码冰种!幸亏这段时间跟吴师傅学听声辨玉,要不然宝贝在眼前都不知道!”
老乌哈哈笑道:“太好了!三千块就买到冰种的毛料,要是那个货主知道了还不气死。”
“你没看茂拉和他是一伙的呢,昨天就是想杀咱们。”周庆回来之后笑容就没有断过,他吩咐老乌去买一套解石的工具回来,“这块石头我们自己解成明料运回去卖。”
“还有这件事情千万要保密,连早万东也不要告诉。他是帕敢本地人,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又短,我暂时还不敢信任他。”
“要是传出去被别人知道的话,那以后咱们可就不好捡漏了。”
“知道了庆哥,我这就去叫人来安装解石的机械。”老乌说了一声就匆匆忙忙地往外走,他现在也想早点知道娜块石头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周庆却又叫住他,笑道:“速度快点,等这块料子解了,我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老乌,连拉坤也要排在后面,所以根本没有打算对他隐瞒。
帕敢本身就是一个依靠玉石行业发展起来的城镇,连大型的挖掘机和自卸车都有卖,解石工具自然是不在话下,半个小时不到,老乌就和卖解石工具的人一起开着一辆三轮车来到了小木楼。
等安装调试完毕,小木楼内只剩下周庆和老乌二人之后,周庆便迫不及待地将那块毛料取了出来画切割线,然后把它放到切割机上固定,准备切割。
“要不,咱们先开个窗看下?或者擦皮也可以。”老乌有点担心地提议。
解石又分擦、磨、切,这其中切的风险最大,没有找准部位就下刀切割的话,会显得十分盲目,并且还会一不小心把绿色解跑,很容易切输。
“用不着!反正这块料子我是要全部切开卖片料的。”
将这块毛料切成片料,这也是周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的。
首先,他可以肯定这块毛料是冰种以上的料子,想要卖出最好的价钱,就只能解成明料,而明料当中,当然是能够起手镯的片料最贵。
一块毛料,抛开其他因素不讲,手镯位越多,价格也就依次递增。
玉石行家买翡翠玉料,也是以最多能出多少镯子来看料子的价钱。
其次,毛料切成片料之后,种水色底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能出多少镯子也是一目了然,价格自然也是透明的,买家别想捡漏,卖家也要给买家让出利润空间。
合上电闸,“吱吱”的声音一响,周庆的心就放了下来,但却更加期待。
因为这种声音只有在切割种很老、皮壳很硬的毛料的时候才会出现。
十分钟后,解石机里传出了机器的空转声,老乌连忙拉开电闸,将解石机的盖子揭了起来,然后取出固定好的毛料。
还没有用水冲洗,老乌便不可置信地惊呼起来:“满……满色!”
跟着周庆混了这么久,他当然知道满色的翡翠有多珍贵。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出乎意料
翡翠的颜色有很多,但只有其中的绿、红、紫、蓝、黄才能称为名贵色。而满色的意思就是整块料子里面全都是一种名贵色,而且色泽分布均匀。
一分色十分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上个月老乌才亲眼看见,一块豆种豆色的满色半明料,竟然卖出了三百万的高价。
但他现在手上拿的这块料子,很显然不是豆种,也不是豆色!
“满色?!”周庆从老乌那微微有点颤抖的手中接过料子,只看了一眼就差点跳了起来。
他在昨天中午看这块料子的时候,虽然已经用“听声辨玉”知道这块毛料是冰种以上的料子,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满色。
冰种满色,哪怕是最差的油青色或豆色,只要颜色分布均匀,就已经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一条手镯的价格起码是七位数。
周庆压抑住心里的激动,将毛料拿到水桶中冲洗干净打灯仔细看了看种水,然后又用神识感受了一下料子内部,刹那间心脏不受控制地猛跳了起来。
玻璃种!
正阳绿!
翡翠色以绿为尊,绿以帝王绿、祖母绿为尊,而正阳绿是仅次于帝王绿和祖母绿的颜色,它在视觉上要比帝王绿明亮一些,碧绿欲滴、鲜艳动人,而且它的绿色也很纯正。
有人甚至认为帝王绿虽然更加浓郁,但略微偏暗,而正阳绿浓与艳并存,更为难得,因此正阳绿翡翠的价格也是非常昂贵。
二000年春季香江佳士得拍卖会上,一条高冰满绿的翡翠手镯以一千一百多万港元成交。
二0一二年的滇省春城国际珠宝展览会上,一条玻璃种飘正阳绿花扁条手镯标价九千万人民币。
二0一三年在魔都展览馆展出的玻璃种满正阳色翡翠手镯,因太过稀有罕见,只展示不出售,当然也没有标价,但业内人士估计这条手镯至少价值人民币两亿元!
而周庆现在手中这块料子,同样是玻璃种满正阳色,如果按一点五公分的厚度切片的话,最少可以切成四片,每一片最少能取三条满色手镯。
十二条手镯,每条哪怕只卖一个亿,那就是十二亿!
而且还有镯心和边角料可以做蛋面(戒面)、吊坠、牌子,光这些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价值就要超过一个亿。
他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这块料子值这么多钱。
这一瞬间,周庆的心里有些恍惚。
这样就发财了?有了这么多钱,以后要做什么?自己还这么年轻,难道就要开始享受生活?
“庆哥,赶快再切啊,看看里面有没有变色!”老乌的声音将周庆拉回了现实。
他只知道满色的翡翠值钱,但他并不知道这块料子竟然值钱到这种程度。
“不切了!”周庆一边说,一边将切成两片的毛料又合了起来,然后用报纸包裹,胶带密封。
这种几十年都不一定能够碰到一次的顶级料子,哪怕是浪费一点点都会让人心痛到无法呼吸,他决定将料子带回国去,找最薄的玉石切割机锯片来切。
而且以原石的形态运回国,报关的时候也能省很多钱。
他将毛料装进一条蛇皮口袋,然后背上背包,将蛇皮口袋往肩上一搭,说道:“老乌,这块料子很值钱,我得马上回国一趟,你留在这儿看家,等我的消息。”
“庆哥,你这……大晚上的,等天亮了再走也不迟啊。”老乌被周庆的举动搞得有点懵,“再说到密支那这么远,你走路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不等了!”说话间,周庆已经走出了房门,但他还是没有忘记叮嘱两句:“看好家,如果有人送货来,叫早万东看仔细一点。”
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连一分钟也不愿意耽搁了。
“知道了。”老乌应了一句,突然想起周庆刚才说过还有一个惊喜,于是又问道:“庆哥,你刚才不是说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我的吗?”
“回来再说!”
等老乌回过神来,屋子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到街上买了一支电筒,周庆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
半夜两点,周庆终于抵达了密支那。
三百公里路程,他只用了六个小时,平均每小时五十公里,比旱季开车的速度还要快得多。
当拉坤和小乌看到全身上下清清爽爽,裤脚上连泥浆都没有沾上一点的周庆时,简直不敢相信他这是才从帕敢走过来。
“周庆,你这是飞过来的?”
天黑之后,老乌才给拉坤打样电话,告诉他周庆连夜从帕敢走路过来,但打死他都不敢相信,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周庆就已经出现在眼前。
他开车跑一趟,最快也要七八个小时,更别说现在是雨季,道路泥泞,比旱季时要难走得多。
“我倒是想飞呢。特么的从来没有一次走过这么远的路,简直累死我了。”
这一路上,周庆运转青龙剑桩的心法赶路,开始的时候还算轻松,但连续走了三百公里,仍然耗费了他不少真气,所以现在感觉很是疲惫。
“庆哥,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吃。”小乌很有眼色地将周庆的蛇皮口袋和背包接下来放好之后,便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给周庆准备吃食。
周庆在竹椅上坐了下来,这才对拉坤说道:“我这次捡了一个大漏,估计值不少钱,所以亲自回去一趟,把这块料子处理了再回来。”
“天亮后你就帮我联系车子,越快越好!”
“没问题,密支那天天都有车到腾越,方便得很。”拉坤指着放在周庆脚下的蛇皮口袋,“你说的大漏就是这个?”
“嗯,我晚上切开看了一下,最少也能卖……千万以上!”
“一千万!”拉坤一听也兴奋起来,“那你多少钱收到的?”
“三千!”
“卧槽!这相当于是白捡啊!”拉坤情不自禁地大笑着骂了句脏话。一块石头就赚上千万,这种事情以前都是听别人的传说,现在却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眼前,由不得他不兴奋。
“千万不要传出去,要不然以后我在帕敢想捡漏都捡不成了。”
“我知道!悄咪咪地发财,这道理我懂!”
吃过小乌煮好端上来的粉丝,周庆便回到卧室打坐调息,下午两点,他坐上了一辆回腾越的大货车。
第一百四十四章 震撼人心
大货车速度慢,晚上七点过,车子才抵达板瓦。
阿邓才早就骑着摩托车在这儿等候,他从周庆手上接过毛料捆绑好之后,便骑着车抄小路回国。
本来周庆不想采取走私的方式,但报关要专门的报关公司代理,而且只有一块石头,走正规渠道太麻烦,还不如让阿邓才直接带回去。
他家所在的寨子就有小路可通中缅两国,带块毛料回去简直是太方便不过。
入关之后,一眼就看见了关前等候的周志,在他身后,是一辆崭新的七座丰田大霸王。
这是上个月周庆才让他买的,二点四升豪华版,花了将近五十万,不过周庆现在不差这点钱。
“这车开起来怎么样?”周庆兴致勃勃地参观了一番之后问周志。
“比驾校的车肯定要好开。”周志刚拿到驾照,而且除了驾校的教练车之外也没有开过其他车,当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回去的时候我来开。”周庆伸手向他要钥匙,“你来的时候路上有没有交警查车?”
“没有,大晚上的,要是没任务,谁愿意出来啊。”
周庆将车开到前面的路口停下来等阿邓才带着毛料上车之后继续前进,在路上,周志才不解地问他:“小庆,你为了一块石头就专门跑一趟,这块毛料真的很值钱?”
“那肯定值钱得很!”
“到底能值多少?”
周庆心情很好,所以就跟他们卖关子:“你们猜一下能值多少钱。”
周志有点不确定地道:“一百万?”
“一百万我会连夜跑回来?尽管发挥你的想象力,大胆地猜。”
阿邓才也试着说了个价:“那……一千万?”
周庆估计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猜到这块毛料的真正价值,于是便不再故弄玄虚,他笑着问周志:“哥,你入行已经几个月了,有没有听说过玻璃种满色的料子?”
“那是传说中的东西吧?”周志撇嘴道,“听是听说过的,就是没见过。别说满色,就是无色的玻璃种料子,我到现在也没有见过。”
“没见过正常。别说你没见过,有的人做了一辈子的毛料生意都没有见到过一块满色玻璃种的料子,要不然它的价格为什么这么昂贵?”
“庆哥,那玻璃种的镯子一条能值多少钱?”阿邓才问道。
“真正玻璃种的镯子,哪怕是无色的,一条也要上百万!就算是高冰低玻的,也要五十万左右。”
“这么贵!”阿邓才和周志都听得咋舌不已,“一条手镯就值几套房子,谁还敢戴出来啊?”
“这种极品翡翠,基本上都是有钱的藏家买来收藏的,要是戴出来不小心给磕坏了,上哪儿哭去?”
“庆哥,那这块毛料里面是玻璃种?”阿邓才拍了拍放在他旁边的蛇皮口袋,极为期待地问道。
“聪明!”周庆伸出右手给他竖了个大姆指,“里面那块料子不但是玻璃种,而且还是满色。”
满色玻璃种,这意味着什么?哪怕是只能做戒面,一枚戒面起码也值好几万!
这么大一块料子,能出多少戒面?
周庆这时又来了一句:“而且能起镯子。”
车内顿时一片寂静,两人的表现比老乌还不如,要不是正在车上,他们恐怕都要激动得跳起来了。
周庆看他们这个样子,便不准备再刺激他们。
过了好一会,周志才仿佛做梦一样问到:“能值……多少钱?”
“这个暂时还没办法估价,等到了县城我再请黄叔和杨师傅一起来商量一下如何处理这块料子。”
…………
早在中午未出发前,周庆就给黄荣祥和杨师傅打过电话,告诉他自己收了一块玻璃种的极品石头,准备请他们明天来看,同时也好请教一下该怎么做才能让这块料子价值最大化。
但他们两个接到周庆的电话之后就再也稳不住,从八点钟开始就一直打电话催促,周庆将车开得差点飞了起来,仍然用了一个小时才到了黄家的加工厂。
车子刚在黄家店前停稳,就看见黄辉从店里冲了出来问道:“庆哥,料子带来没有?老头子他们都等急了!”
“当然带来了。”周庆下车来从阿邓才手中接过蛇皮口袋,大步向屋里走去。
“灰哥,你今天又请假了?”看黄辉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周庆便故意逗他,“你可小心点,别到时拿不到毕业证,那三年时间可就白混了。”
“早就已经放假了。再说我九月份就要进宝山学院去学首饰设计,不读高中了。”黄辉紧跟在周庆身后,没有在店里停留,直接去了后面的加工作坊。
里面只有黄荣祥和杨师傅两人,见周庆一到,黄荣祥只打了一声招呼,便从周庆手上抢过口袋,将那块封好的毛料从袋子里拿了出来,然后三下两下就将外面封包的胶带和报纸扯去,露出里面的毛料来。
“果然是玻璃种满色料!”杨师傅打着强光手电在解开的半边毛料上看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这才激动地说道:“底子干净,色正,水长,无裂,能起三条手镯!这是老头子这辈子看到的最好的料子!”
“不会吧?杨师傅,连您也没有见过玻璃种的满色料?”黄辉知道这块毛料的珍贵,但他没有想到会珍贵到这种程度。
“你以为玻璃种正阳绿满色料是大白菜?一辈子没见过都正常得很!我年轻的时候倒是见到有人解出来过,但料子只有三公斤,而且还有裂,不能取镯子,价值和眼前这块根本就不能比!”
黄荣祥也放下手听强光手电,满脸羡慕地叹息道:“周庆,你小子这运气可真是太逆天了!”
刚切开这块毛料的时候,周庆的心情和他们一样激动,但一天过去,现在他心里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他只想了解一下这块料子要怎么出售才最划算。
要是价格低了,自己宁愿不卖,放在家里做个传家宝。
黄荣祥听周庆一问便说道:“这种料子,不是普通人能够买得起的!我认识的人当中也只有两三位有这种财力,但他们都不可能出高价。”
杨师傅也道:“不错,这宝贝如果在腾越,知道的人不多,肯定卖不出好价钱。”
第一百四十五章 联系公盘
黄辉见大家说得起劲,于是也插了一嘴:“十一月份春城有个珠宝展览,庆哥,要是你不急的话,就把料子取出来做个手镯,然后送去展览,标上一个亿的高价,一下就全国闻名,有钱人自然会跑过来找你。”
“一个亿还高价?”黄荣祥一向以教育儿子为乐,“你信不信要是标一个亿,买的人能抢得打架!”
“那去年春城珠宝展览会上那只手镯,同样也是玻璃种的,为啥标九千万都有人说价格虚高?”
“傻子!去年那只是玻璃种没错,但它是飘绿,而周庆这块料子是满绿,而且是正阳绿!它们俩个能比吗?能比吗?”
周庆懒得听黄辉父子俩斗嘴,他问杨师傅:“您老觉得这料子能值多少钱?”
“不好说。”杨师傅想了一会才回答道,“如果是按手镯位来估价,这两块料子能出六个手镯,最少也能卖十来个亿,但玻璃种满色料之所以价格昂贵,就在于它的稀少。”
“你一下就拿出六条镯子的料,市场会不会受到冲击?价格会不会因此下跌?这都是不可预料的事情。”
周庆说道:“如果真是您说的价格会下跌的话,那我宁愿不卖,就像黄辉刚才说的,我先取一条镯子出来试试水。”
“你们对市场都不了解。”黄荣祥总是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但此时周庆看在眼里,却觉得他这样子才招人亲近。
“不说港澳台地区,就说在咱们内地,有钱而又愿意拿两个亿出来买一件极品翡翠来收藏的大富豪太多了!”
“0七年缅甸公盘标王大宝同样是一块满色料,开标价五千万元,出了那么多冰种满色手镯,现在都到哪里去了?”
“一0年缅甸公盘的标王冰种紫罗兰,被国内某珠宝公司用两亿人民币拍走,做出的成品据说总共卖出了十个亿,而很多没有买到的有钱人还引以为憾!”
“冰种的稀有度远远比不上玻璃种,追捧的土豪只会更多!你这块料子别说冲击市场,扔进去恐怕连浪花都不会起一朵就被人抢光了。”
“黄叔,那你说说,我这块料子要怎样才能卖个好价钱?”周庆的心情被杨师傅和黄荣祥说得忽上忽下,他现在都不去想这块毛料到底值多少钱了。
“在国内,玉料要想卖个好价钱,就只有去平州公盘,你应该听说过平州公盘吧?”
周庆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他进入玉石行业满打满算不过才一年,而这一年还有大半年都在缅甸,当然不知道这平州公盘到底是在哪里。
“平州公盘是国内最大的玉石投标交易会,规模仅次于缅甸公盘,参与交易的毛料和明料主要来自于缅甸公盘,只有一小部分来自于不透明渠道,所以价格普遍比缅甸公盘要高。”
“上个月二十七号缅甸公盘刚刚结束,我估计平州很快也要开始了,如果你想去的话,我有个朋友是平州珠宝协会的,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那就去平州!”周庆稍一思索便点头答应。
黄荣祥摸出手机正要拨打,却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平州是在南粤省,那边查走私查得很严,去年就被海关扣了十亿元的货,你这块料子要去平州,得先去报关。”
“行,明天我就去报关。”周庆看了阿邓才一眼,阿邓才连忙赔笑道:“庆哥,我明天一早就去办。”
本来周庆在密支那的时候就通知他报关的,可他嫌麻烦,直接从旁边的寨子里运进来,现在绕了一圈,却还是要回候桥海关去报关。
平州公盘只有平州珠宝玉器协会的会员或者两名以上会员担保才能参加,但黄荣祥告诉对方货主手上有能起镯子的玻璃种满色料之后,对方立即就热情起来,连连承诺马上就向珠宝协会的会长汇报这个情况。
几分钟过后,电话就响了起来,黄荣祥直接把手机递给周庆,让他自己去和对方沟通。
“我是平州珠宝玉器协会会长韩永儒,请问你真有玻璃种满色料要参加公盘吗?”
“韩先生你好,我姓周,我现在手上确实有一块玻璃种满正阳绿的片料,能起三条手镯。另外,我还有一批糯种以上的中高档玉料。”
周庆刚才听了黄荣祥的介绍,觉得平州公盘的价格应该比他自己卖要高,因此临时起意,准备把前两天送回国来的那批料子一起送到平州去参加公盘。
“那就太好了!周先生,我代表平州珠宝玉器协会向你发出邀请,本月二十一号正好在吉玉标场有一场,欢迎你参加!顺便再问一句,你的料子手续上没问题吧?”
电话中韩永儒的声音显得很兴奋。
一一年的四月至七月,平州三家翡翠物流代理公司,因在玉石进口中高价低报或多进少报先后被南粤省各个海关缉私局查处。价值过十亿元的玉石被查扣,十多人取保候审,七人被刑事拘留,涉案的货主超过两百五十名。
这起走私大案的查处震慑了整个行业,通过这些公司运输的其他批次的玉石,以及其他运输代理公司运输的玉石也不敢再运往中国大陆,中缅玉石从缅甸转香江再到内地的水路运输因此全面中断。
很多玉商二0一一年的订货至今仍滞留在缅甸,付出的保证金和定金也追不回来。平州整个玉石行业都面临无米下锅的局面。
而去年缅甸内战爆发,公盘停盘,今年缅甸政府又加强了对翡翠玉石特别是高档玉料的出口控制,虽然六月份内比都公盘开了盘,平州也买进了大量玉石,但高档玉料却没有多少,顶级玉料更是一块都没有。
而一场大型的公盘,如果没有顶级玉料撑场面的话,无疑会让各方客人失望,进而逐渐流失客源,这也是韩永儒得到周庆的肯定答复之后特别兴奋的原因。
“没问题,都是走正规渠道报关进来的。”
“那好!周先生,公盘虽然还有好几天才开始,但我希望你能早一点带着料子到平州来,我们评估过料子之后,会提前通知一些大客户,让他们作好竞拍的准备。”
挂断电话,众人全都充满了期待,这样一块顶级玉料,究竟能在公盘上卖出多少钱?
第一百四十六章 技艺验证
几人兴奋地预测了一番之后,黄荣祥才想起刚才周庆在电话里对韩永儒说的只是能起三条手镯的片料,于是他向周庆问道:“你只准备卖一半?”
“不是一半。”周庆胸有成竹地说道:“这块料子能切四片,我先拿一片参加公盘,然后看能不能借此机会联系到一些高端客户。”
他曾经听教他相玉的吴师傅说过,翡翠是有钱人玩的东西,普通老百姓基本上不会看到顶级翡翠,它们的流通都有一个比较私密的圈子,交易靠的都是朋友之间或商家之间的相互信任。
同样一件翡翠,如果你有自己的圈子,也许能卖出一百万,但在普通人手里,它也许只能卖出二十万,或者连二十万都卖不到。
比如周庆自己雕刻的护身玉符,市场价格最多不超过十万,但如果是在风水法器这个圈子里,一百万抢到就是赚到,一千万也会有大把人买。
不管你从事什么行业,人脉和圈子都是最重要的。
黄荣祥也有同样的感触,他曾经以十五万的价格卖出几件手镯和挂件,客人将这几件货买过来之后,上燕京去摆了趟饭局,飞回来时东西已经全部出手。
轻轻巧巧地,就把货高价卖出去了,据说卖了八十多万。
但这些货在他手里,永远也别想卖到二十万元以上。
所以他很鼓励周庆的做法:“你考虑得很周到,要想进入高端圈子,这种顶级料子多留点在手上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你怎么知道这块料子再切下去不会垮?你就不怕里面变种变色?”
“没有把握我怎么敢下手?”周庆笑道,“不瞒你们两位,我这几个月来在缅甸一直跟一位相玉的老师傅学手艺,现在已经能够做到听声辨玉的程度,这块毛料还没开之前,我就知道里面至少是冰种以上了。”
事实上,他知道里面没有变种变色,靠的可不是听声辨玉,而是他的神识。
“听声辨玉?我倒是听说缅甸场口选玉的工人都会这一手,不过,这门手艺只能分辨玉石和石头吧?”
“能够分辨玉石和石头的只能算是入门,我呢,比他们的手艺要好点,已经能够做到大致分辨毛料里面的种水了。”
“真有你说的这么神奇?庆哥,我去抱块料子来,你现场给我们表演一下。”黄辉不等周庆同意,转身就拉着阿邓才去旁边仓库拿毛料去了。
他家里没有高档玉料,中档的也全是明料和半明料,但低档的全赌毛料却有很多,都是几十百把元一公斤买来给学徒们练手用的。
就连杨师傅也似乎有点不相信:“听说以前的相玉师傅,确实能够做到只听声音就能分辨玉肉种水的程度,但几十年来我都没有亲眼见识过。”
“小周,如果你的相玉师傅真的能够做到这种程度,那应该算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
“其他人我不清楚,但吴师傅确实是能够做到的,一块石头他不用看,只是敲几下听声音,就能知道里面是什么种,有没有裂。”
黄荣祥见周庆说得如此肯定,心里已经信了几分,他不无羡慕地道:“小周,你要是真学会了这门手艺,那赚钱对你来说就太容易了。”
周庆指着那块玻璃种笑道:“这倒是实话,要是没有吴师傅教我听声辨玉,这块石头可能就从我眼前溜走了。”
这时,黄辉和阿邓才一人抱了一块砖头料过来放到工作台上,叫道:“庆哥,你听听里面是什么种?听了之后我马上解开验证。”
周庆也不说话,拿起台上的强光手电在石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发出的声音非常沉闷而且有点沙的感觉,他毫不迟疑地说道:“马牙种,而且有裂,小裂。”
马牙种是低档翡翠的一种,一般都是用来做简单的翡翠饰品,如果没裂的话也许还能做一件大的摆件,价值能够提升一些。
但如果像周庆说的那样有裂而且是小裂,那这块料子和废料也就没有区别了,解出来的玉肉加工时无法避开裂纹,只能做一些扳指、烟嘴之类的小件翡翠饰品,售价还抵不过人工。
周庆又拿着手电敲向另外一块毛料,这回倒是多敲了几下,然后才说道:“这块要稍微好点,豆种。应该有小部分到粗糯。”
说完他就放下了手电,拍拍手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等黄辉去将石头切了验证。
不过他自己心里有数,现在他听声辨玉的水平又有了提升,这两块毛料里面的玉肉和他说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出入。
果然,毛料切开之后,里面的玉肉展现在众人面前:一块雷劈纹的马牙料,一块豆种,有一小部分变种到粗糯。
两块石头都是按公斤料的价格买的,马牙料小亏,豆种则涨了不少,这说明老黄看石头的水平还是不错的。
周庆听声辨玉的水平得到验证之后,黄荣祥看他就像看一叠叠的钞票:“小周,明天我去进点料子,你帮我掌掌眼!”
除了买砖头料给学徒练手之外,他买料子一向只买明料和半明料,明料是全部解出来的玉料,一分钱一分货,没有风险,但也只能赚个加工费。
半明料就是解了一半的石头,虽然已经能够看到一部分玉肉,但仍然有一定的风险,变种、变色、裂绺,都会极大的影响毛料的价值。
但相应的,半明料赌涨之后,一样能够多赚不少钱。
现在周庆有听声辨玉的本事,黄荣祥要是不趁机请他帮忙买点料子进来,那就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
对于黄荣祥的请求,周庆当然不好拒绝,但他明天还有事情,于是准备推迟一天:“黄叔,要不后天吧?明天我还得带着这块料子去报关呢。”
“报关用不着你亲自去,而且连毛料都不用带。”对于腾越玉石行业的种种流程,黄荣祥是清楚得很。
阿邓才也点头道:“对对对,只要称下重,然后拍张照片拿给报关公司就行了。”
按现行税率,翡翠玉石不论贵贱,都是一个标准征收,一公斤玉石交五十元左右的进口税,像他们这种已经运回国来主动报关报税的,甚至不需要提供实物,有重量和照片编号就可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土包子
腾越的赌石顾问比比皆是,周庆在玉瑾斋时,就经常看到有本地人帮外地客商看货,但赌涨的机率同样不高。
他现在看石头的水平,可以说得上是国内顶尖,就是到大珠宝公司去当赌石顾问,年薪起码也得上千万。
黄荣祥也同样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提了个建议:“周庆,要不我分你一半股份?其他的你不用管,就负责厂子进料,只要随时有好料子供给,一年赚两三百万还是很轻松的。”
他的加工厂之所以一年赚不到多少钱,主要原因就是规模不大,财力不够,买不起高档玉料,也没有出名的玉雕师坐镇,在圈子里自然也没有什么影响力。
这种小型玉雕厂在腾越很多,它们只能做一些中低档翡翠的加工,利润当然没有多少。
玉石加工行业也可以算是一个暴利行业,但那只是针对高档翡翠而言。同样是加工一个挂件,低档料子加工费只要几十百把元,中档料子则要一千多,而高档料子的加工费,很容易就能过万。
黄荣祥的算盘打得很好,只要周庆答应和他合作,高档玉料就不愁没有货源,到时利润自然能翻着跟斗上去,就算白送周庆一半股份,他也是赚的。
但周庆略一沉吟,便拒绝了他的建议:“算了黄叔,我现在都在缅甸,实在是抽不开身来管国内的事情。”
要是和黄家合伙经营玉器加工厂,以后他负责进玉料,价格算高了怕人家有怨言,算低了自己吃亏,没必要为几十几百万搞得大家为难。
见黄荣祥有点失望的样子,周庆又连忙安慰他道:“黄叔,你把钱准备好,明天我陪你去赌几件高货,保证够你今年用的。”
“那黄叔就先谢谢你!”虽然拉周庆入伙没有成功,但一想到周庆相玉的本事,黄荣祥又高兴起来。
他准备多筹点款子,明天跟着周庆去捡漏。
将那块玻璃种满色毛料用超薄锯片切出完整的四块片料之后,周庆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相玉水平。
四块料子颜色鲜艳靓丽,水润通透,打灯对穿,周庆都忍不住又打着强光手电欣赏了一遍。
过了半个小时,意犹未尽的杨师傅才指着两片不能起镯子的片料问周庆:“小周,这两块料子你准备怎么处理?”
切这块毛料一共切了六刀,中间四片都能起手镯,但两边的玉料就有点小,只有做牌子、挂件和吊件。
这样的极品料子,任何一点都不能浪费,就算只是指甲盖大的一粒,也可以拿来和黄金钻石等搭配做成耳钉,价格同样能让普通人感到怀疑人生。
“准备自己做点东西,不过还没想好做什么。”
“这种顶级料子,你的手艺会不会……有点浪费?”杨师傅的意思很明显,想让周庆把这两块料子交给他做。
任何一名玉雕师,碰到这种十年难得一见的玉料都不想放过,甚至不给工钱他们都愿意做。
不过他的手艺周庆还真不怎么看得上。
没有想象力,雕刻水平也只比普通的玉雕师好一点,灵动不足,过于死板。
周庆现在就能猜得到,杨师傅拿到料子之后,多半也就是雕观音佛公、财神关公之类的传统玉饰,要不然就是竹子、寿桃等传统玉雕图案。
有的人做手艺十年八年就能成为大师,而有的人做一辈子最多成为一名匠师,而杨师傅显然就是后一种。
“杨师傅,您放心!这段时间我天天都在练玉雕,手艺比原来可好多了。”周庆装着没听出杨师傅话里的意思,笑着说道。
杨师傅也不好意思放下脸来求,他满脸不舍地道:“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过在雕这块料子之前,最好拿其它料子来练练手,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我知道了,杨师傅。”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周庆将几块玉料小心地包裹好之后,打道回府。
临出门的时候,黄荣祥还没忘记叮嘱一句:“小周,明天早上不要出门,九点钟我过来接你。”
…………
周志新买的房子在新城区,是在一楼的庭院式小区房,前后都有花园,周围环境也很好,一百三十几个平方加装修才不到八十万,很划算。
周庆前前后后地看了一遍,也觉得非常满意。
陪同参观的周志说道:“买房子是用的我的名字,等你从平州回来,再过户到你名下。”
“我难道还差你这点?这套房子就算我送你的!”
别说他即将有一笔巨款进账,就算在他没得到玻璃种毛料之前,要买套房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这套房子是买之前就决定要送给周志的。
周志知道弟弟的身家,所以也不再和他客气。
暂时寄住在这儿的阿邓才在旁边听得一脸羡慕,大几十万的房子说送就送,这样的弟弟为什么不给我来一打?
房子的事情抛到一旁,周庆又问:“哥,家里现在还有多少毛料?”
“上次运回来的半明料有好几件你要价太高,还没有卖出去,再加上前天到的新货还没开始卖,总共还剩下五十七件。”
“不想出价又想要好货,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再说我看过的货都给买家留了足够的利润空间,他们不敢下手是他们的损失。”
“你明天一早就去找一家物流公司,把这些料子全部托运到平州去,阿邓才负责报关,明天之内这两件事都一定要办妥!对了,我们去平州怎么去?”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对于平州完全一无所知。
好在有网络这个东西。
在网上一番查询之后,周庆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平州离腾越足足两千公里,不可能开车去。
坐火车太慢,并且要到春城上车;坐飞机也不方便,春城竟然没有直达平州所在福山市的航班,只能飞到羊城。
考虑了一下,周庆还是决定坐飞机,话说他长这么大,却连火车和飞机都还没有见过(天上飞过的不算),完全就是个典型的土包子。
打电话要了黄辉父子的身份证号,在网上订好后天下午腾越到春城以及晚上春城至羊城的飞机票之后,周庆终于能够来到卧房,安安静静地打坐练功。
第一百四十八章 相视莫逆
或许是近段时间神识迅速壮大的缘故,周庆的一神光诀也是进展神速,一神光在黄庭之内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多、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根据师父以前的描述,他感觉自己的一神光诀已经快要修炼成功了。
次日一早,周志和阿邓才各执其事,黄荣祥父子俩则开车接上周庆,前往各家赌石店和玉石交易公司扫货。
为了今天的这次行动,黄荣祥足足筹集了三百万元巨款,这已经是他能筹集到的最大数额。
不过,见识过周庆“听声辨玉”的黄荣祥对周庆很有信心,他相信无论是技术还是运气,周庆都不会让他失望。
此次扫货的第一站,黄荣祥竟然选了玉瑾斋。
玉瑾斋的规模,在腾越的赌石行业内只能算是中等偏下,但在黄荣祥熟悉的赌石店里,玉瑾斋却又算是规模最大的。
之所以选择这儿,一是因为这儿的货相对较多较好,二是因为大家熟悉,讨价还价要容易一点。
很快到了玉瑾斋。
门口的店员已经换了一个周庆不认识的,一见三人到来便热情地招呼,周庆客气了一句,然后就看见了在电脑前将键盘敲得“啪啪”直响的白方英。
“白姐,忙着呐!”
“小周!”白方英抬头看见是周庆,颇有些惊喜地叫了起来,“听说你现在发了财,今天必须得请大家吃饭,要不然不准走!”
周庆笑道:“今天我是来给黄老板当苦力的,要给他搬石头。等我有时间了,一定专门来请大伙吃饭。”
现在时间还早,玉瑾斋的员工都无所事事,听到声音便全都跑了出来,寸师傅等人笑眯眯地和周庆打招呼,只有搬石头的小赵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周庆也不和他计较。
“小周,你那边怎么没多少全赌料了?半明料价格也不便宜,这几次我都没挑到什么好料子。”还没说上两句,老杜就开始抱怨道。
周庆一听也跟着喊冤:“我也是没办法呀!现在场口出来的货少,我又是刚到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根本抢不过人家那些地头蛇,只能买些别人开过的半明料来卖,稍微赚点辛苦钱。”
“杜叔,现在老缅政府对玉石场口越管越严了,料子肯定也是越来越少,再过一两年,你想用现在的价格拿货都拿不到了。”
老杜还想再说两句,周庆却指着黄荣祥笑道:“杜叔,你这是不打算做生意了?黄叔这次可是准备了不少钱的,你把他哄好了,等会多在你这儿买点。”
“他都是买半明料,那个赚不到多少钱。”老杜撇了撇嘴,但还是招呼着黄荣祥去看货。
周庆拉了一把想跟上去的黄辉,低声对他说道:“你在我旁边,可以入手的就拿纸笔记下来,等会再交给你老爸。”
黄荣祥在前面走马观花地看了两块料子,便打发老杜离开:“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你在这儿哩嗦的,我都静不下心来看毛料了。”
“那行,你看完了再叫我。”老杜正巴不得呢,一听黄荣祥这么一说,转身就走。
周庆拿出手电,装模作样地在一块解成两半的半明料上敲了几下,然后用神识一感应,发现里面的小裂乱成一团,简直和雷劈种那乱七八糟的裂有得一拼,于是果断放弃。
连续看了好几块,终于发现了两块可以入手的,周庆连忙叫黄辉:“把这两块编号记下来,价钱应该能够谈到三十万以下。”
这是同一块冰糯种毛料从中间切成两块的,打灯看水头还不错,块头也大,一块就有五六十斤,但切面上都是小裂。
老杜标的价是三十八万。
这两块料子一是赌裂,如果裂延伸到料子内部,那就只能取一些小件,价值不大;二是赌色,如果玉肉无色,那仍然只能算是中档翡翠,虽然不至于亏本,但也没有多少赚头。
黄荣祥的目的是高档玉料,如果是他一个人来的话,肯定不会赌这两块中档料子。
但里面的情况周庆最清楚,冰糯飘花,正绿色,而且小裂进得不深,只有一道大裂,并不影响起货,取二三十只镯子没问题。
冰糯飘正绿花的手镯已经能算得上是高档货,市场价要一万好几,这两块半明料,买下来赚二三十万是妥妥的。
“庆哥,这么多裂,你再仔细看看!”
“你作主还是我作主?赶快记!”周庆低斥了他一声,随即看向下一块。
旁边的黄荣祥“啪”地在黄辉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骂道:“你懂个鸟!叫你记你就记,不要耽搁时间!编号和价钱一定要写清楚!”
黄辉委屈地“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跟在周庆后面干活。
玉瑾斋的半明料一共只有二十几块,周庆在里面挑了三块,随即便让黄荣祥去找老杜结账。
接下来,黄荣祥又带着周庆走了五家赌石店和两家上规模的玉石交易公司,将三百万花了个精光,这才欢欢喜喜地拉着八块半明料回了加工厂。
周庆闲着没事,也和黄辉父子一起去了他家,准备看他们切石。
加工厂切毛料又不一样,他们都是将毛料的皮壳彻底去掉,然后根据玉肉裂和色的走向切成片料,能够取镯子的优先取镯子,不能取镯子的就放到一边,以后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慢慢设计。
首先切的就是那两个切面全是小裂的大块头,刚一去皮,黄荣祥就迫不及待地提着水桶上前冲洗,然后就笑得露出了后槽牙。
光这两块解出来的料子,他就赚了不少,如果做出成品,赚的还更多。
最关键的是,这种高档玉料平常根本就轮不到他头上。
接下来黄荣祥的笑声就没有断过。
周庆当然早就知道这种情况。今天帮黄荣祥买的这八块料子,七块能切涨,只有一块会垮,那是他故意挑进来的。
他总体估算了一下,这批料子大概能涨一百多万,而且还全是冰糯以上的高档玉料,无论怎么说,这都算是一份大人情了。
吃晚饭之前,黄辉找到周庆对他说道:“庆哥,我爸想送你件礼物,他问你想要什么?”
“叫你爸什么都别送,我帮他看料子,是因为我们俩的关系,你扯其它的就没意思了。”
“我爸说,这批料子最少要赚百把万,不表示表示他都不好意思,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要是你不收他的礼物,那我以后送你一件自己亲手雕的玉器。”
周庆嫌弃地道:“就你那手艺,能拿得出手吗?”
“我又没说现在送。”黄辉呵呵笑道,“九月份我就要去学珠宝首饰设计,等学成之后再送你。”
“那还差不多!还有,玉料不能用狗屎地!”
“你可别嫌弃,狗屎地也是能出高绿滴!”
说罢,二人相视而笑。
第一百四十九章 拦标
十六号下午,周庆一行五人踏上了腾越至春城的航班,然后在长水机场转机至羊城,在羊城住了一晚之后,第二天早上才到达福山平州。
先找了个酒店住下之后,周庆才打电话给韩永儒,通知他自己已经带着毛料到达。
韩永儒来得很快,而且还带了三个珠宝玉器协会的鉴定专家,双方互相介绍认识之后,便开始进入正题。
“如果是一般的赌料,我们是不会鉴定的,全靠客人的眼光自己去看,但你这是玻璃种满色的明料,我们要提前通知大客户,让有能力的商家都有个出价的机会,免得以后被人埋怨。”
韩永儒呵呵笑着说道:“所以在发通知之前,我们才先来见识一下这块料子,要不然……”
“理解理解!”周庆明白韩永儒在担心什么,要是把通知发出去,最后却没有东西拿出来或拿出来的是假货,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他把片料拿出来放到茶几上,三名鉴定专家立刻就拿出手电、放大镜、电子天平等工具开始忙碌起来。
很快就有了鉴定结果。
三名专家的检验结论:质量两千两百六十三克;颜色正阳绿;密度三点三三,折射率一点六六,天然玻璃种翡翠。
“这么大的玻璃种满阳绿色料,生平仅见!”
“不光是大,你看看这绿,实在是太正了,我觉得和帝王绿比起来也不会差!”
“今年的标王肯定就是它了!”
三名专家交口称赞,韩永儒迫不及待地从一名专家手中抢过手电,急切地说道:“让我也欣赏欣赏。”
作为平州珠宝玉器协会的会长,他不但是玉石商人,同时也是爱玉之人,面对这种顶级玉料,根本就受不了诱惑。
“稀世珍宝啊!”良久,韩永儒才放下手电叹息道,“要是我有这么多钱,一定要把它买下来。”
周庆笑道:“韩会长说笑了。”
他可是了解过了,这韩永儒做了二十年的玉石生意,还开了一间规模颇大的玉器加工厂,绝对是个不缺钱的主。
“我不是开玩笑。”韩永儒正色道:“这块玉料能起三条手镯,价值最少三四个亿,实际成交价格肯定还要高,我刚参加缅甸公盘回来,哪儿还有几个亿的流动资金?”
周庆笑了下,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而是问道:“韩会长,我年轻识浅,又从来没有参加过公盘,你觉得我这块料子,底价定多少为好?”
“周先生谦虚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玉器作坊里做学徒呢。”
“起拍价不用定太高,以免让人望而生畏。你定几千万一亿都可以,反正可以拦标。”
“拦标?”
“对。比如说你对这块料子的预期价格是五亿以上,那你可以自己填一份五亿的标单投进去,如果没有人出价高过五亿,那这块料子就还是你的,所以说起拍价并不重要。”
“那些底价几万几十万的料子,开标价通常都在十倍以上,要不然就容易被货主拦标。”
韩永儒给周庆解释了一下公盘的规则,接着又说道:“周先生,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们就先去签合同,然后就可以把料子移交给我们,免得你们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整天都提心吊胆的。”
周庆有点为难地说道:“韩会长,我这次来平州,除了这块玻璃种外,还有五十多件毛料,品质都非常不错,不过现在货还没到……要不,我等其他货到了再一起去办?”
“你还有其他毛料?小周,你是做毛料生意的?”
周庆笑道:“是啊,我一年到头都在帕敢收石头。去年连过年都没有回家,说起来都是这些石头害的。”
“真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是赌石的时候碰巧捡了个大漏,刚才我还暗地羡慕你的运气呢。”
“也算是捡了个大漏吧,当时买这料子的时候,我就感觉它与众不同,所以花高价把它买下来了。”
“哎,真羡慕你们这些有门路到场口收一手货的,碰到好东西的机会多,价格还比公盘便宜。这一次缅甸公盘,原石起拍价从一年前的最低两千欧元涨到了四千欧元,而成交价更是高得离谱,太疯狂了!”
“价格高是一回事,关键是根本没有什么高端料子,咱们这次去的玉商有很多都是空手而归。”
“唯一一块高冰帝王绿的开窗料,底价就是一千万欧元(折合人民币一个亿),令人气愤的是,货主还用五千万欧元拦标,最后流拍了!”
由于去年到今年年初缅甸国内战事紧张等原因,原本一年开盘二到四次的缅甸公盘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开盘,因此来自国内的七千多位翡翠商家憋着一股劲要去缅甸淘货。
但公盘开始之后,他们才发现今年的价格高得令人难以置信。
前几年公盘时,翡翠毛料价格过亿者寥寥无几,可这次上亿的毛料却不再稀罕,成交价高于底价十倍、百倍标的也非常普遍。
韩永儒和他的朋友们当时就看中了一块底标价两百五十万欧元的红黄皮玉石毛料。这块毛料是一块典型的高档摆件料,韩永儒等人当时估价不会超过五千万人民币。
然而,开标结果让所有人出乎意料,这块毛料的价格高达九千多万人民币,接近一个亿。
这当然不是年年都参加缅甸公盘的韩永儒眼光出了问题,而是因为今年的原石价格突然暴涨了一截。
价格暴涨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很多玉石场口被封,毛料产量大幅度减少;二是缅甸当局采取饥饿营销法,有意地限制着高端毛料向市场投放。
周庆也叹道:“到场口收货,好东西多点倒是真的,但价格根本便宜不了多少,一路七八个关卡收钱,过路费比收货的本钱还高,每一个关卡都是几万几万的给……”
“没办法,老缅控制着毛料,咱们除非不玩翡翠,否则就得伸出脖子挨宰!”
两人抱怨了老缅几句,顿时感觉亲近了许多。
最后,韩永儒拍着周庆的肩膀对他说道:“小周啊,改天我给你办个贵宾卡,以后有好料子,你尽管送到平州来,我们每个月至少都有一次公盘,只要货好,你就不用怕卖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