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6章 远古仙鲸
九狸,道魂族中排名第四的族群。
此族凶名在外,连天道魂都敢猎食,更常猎食其他道魂族,夺族运,扰天数,行事无法无天,以致仇家无数。
在真界,很多洞天福地都将九狸列入了黑名单,但并非所有——如悟道树意识界,就未明禁此事。
如此一来,每当有九狸连接悟道树,都会惹出不少乱子:不是九狸主动惹事,就是九狸被人寻仇。
偏偏道界之内,众生皆鱼,唯有九狸长了猫牙,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旁人纵然想对九狸复仇,也是不易。猫克鱼,乃大道所定规则,而在此地,这种克制更是被放大到了十倍不止!
三万劫法力的鱼儿,攻击九狸时只能打出三千劫的伤害;同是三万劫法力的九狸,随口一咬鱼儿则堪比三纪圣人一击了!
如此便不难理解,鱼儿们为何一见九狸獠牙,便尽皆骇然了——以普遍理性而论,只要有九狸在,今天的感悟就消停不了。
即使是此地几条圣人鱼,都对宁凡生出诸多忌惮。
“三界道茶道果对九狸禁售乃是惯例,此狸却还是有办法连接悟道树么”
“三阶准圣连稍稍抵挡都做不到么,直接被一口吃掉了”
“死于此界虽对本体无甚损伤,却会失去来之不易的悟道机会凭此狸修为,足以伤及始圣,真是令人头疼”
“没有必要招惹此狸,也希望此狸不要惹我,否则”
宁凡自不知他的九狸牙齿令鱼儿们如何忌惮。
心中所想的,却是按部就班修炼果然那太慢,还是杀人夺宝更快。
“苦修”八个时辰,才修出三千阴阳气;吃了一条三阶准圣鱼,直接抢来七千一夜暴富的方法,从来只在天条律令之中。
“若是能把此界鱼儿全部抢光嗯,此事不太现实。寻常鱼儿虽打不过我,一旦风头不对,大可直接断开意识连接,脱离此界何况此界还有几名圣人,若我行事太过张狂,反倒会犯了众怒,可能惹来围攻,双拳难敌四手”
所以,要如何才能将此界鱼儿一网打尽呢
以鱼叉捕鱼,一叉刺落,纵有收获,也必定惊得鱼儿散;但若于网中设饵,令鱼儿主动来投
“我只有三千阴阳气时,便能引来鱼儿杀我,如今我有一万阴阳气,想必心生贪念的鱼儿还会更多,若以一万阴阳气为饵嗯?怪事”
宁凡忽而一诧。
当他只拥有三千阴阳气时,便感觉到有六七道杀机暗中锁定自己——之前攻击自己的三阶准圣,只是其中之一,心生贪念的应该还有好几个才对,并没来得及出手。
但此刻,他分明有了更多阴阳气,锁定他的杀机却是全部收回、不增反减了。
“莫非是我干掉一名大修级存在,表现得太过轻松,将那些鱼儿吓得不敢妄动了?”
“说起来,我刚刚不过随口一吞,什么厉害手段都没有,居然将一位大修轻易秒杀大修有这么弱么?虽说此时的我有十余万意识在身,但总感觉,还有什么更深层的因素于我有利,于对方不利,造成了这一结果”
在这不可知的世界,天人合一受到极大限制,是以宁凡无法像平时那样,轻易堪破因果。他并不知道,此刻融合了九狸意识的自己,对其他鱼儿有着何等逆天的克制。
会贪图一万道阴阳气的鱼儿,哪敢招惹仙王级别的九狸。
有可能打得过仙王九狸的圣人鱼,又岂会看上区区一万阴阳气,不会为了蝇头小利惹一个大敌,耽误悟道。
而若对方并不三三两两的上门找事,排队来送,宁凡便也没了正当防卫的理由。当着几百条鱼儿的面,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愿意明抢——主要是担心动静太大,没抢几条就把鱼儿惊跑了。
“若我灭杀对方时表现得费力些,或是假装成两败俱伤、艰难取胜的模样,此刻应该会有不少鱼儿趁我之危来袭吧”
“许久不骗人了,有些生疏了,这样不好,有违师父的教导”
【魔就要会欺骗,否则无法立身于世!】
【正不可取,则逆夺!阳不可取,则阴为!】
【要么威服天下,要么欺瞒天下!】
此刻宁凡孤身面对数百鱼儿,不由得想起了韩老魔的谆谆教导。
想以一己之力狩猎数百鱼儿也好,想以一人之力改写轮回宿命也好,都不是只凭一腔热血就能办成的事情——倘若力不能及,则需要不择手段,生而为魔,可以骗,可以偷袭,可以不讲武德,唯独不能与命运妥协
而他身为道德真君,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也很合理吧?
瞬息间,宁凡便想出了十多个馊主意,来骗鱼儿上钩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却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先于计划发生了!
宁凡不是抢到七千阴阳气,令体内阴阳气突破一万了么?
随着体内阴阳气的数量暴涨,忽有一丝顿悟出现在宁凡心头——悟性逆天的他,于无心处,悟到了少许此界道法。
霎时间,宁凡眼中天人青芒闪烁,周身则有万重日精月华的光芒环绕。
阴阳二气凝实后的形象,即是日与月,此时宁凡周身日月环绕,神圣不可逼视,小小的鱼手一翻,似可摄日握月。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万重日月光芒开始凝聚成某物,不断消耗着,只数个呼吸而已,宁凡抢苦修而来的一万阴阳气,竟是消耗一空!
消耗掉的阴阳二气,凝聚成了一张金纸。
金纸初为金色,但一接触外界,顿时风化为石,成了一张石头纸。
石头纸内,似封存着一些道法,但不可直接观阅,而是需要特殊手段,才能读到其中内容。
唯一可以直接看到的,是石头纸边角位置的小小数字——以远古仙灵的文字,书写着数字“十二”。
“我体内的一万阴阳气消失了?凝聚成了一张石头纸?此纸,似有远古仙灵的道法气息”宁凡鱼眉一皱。
“原来如此,此物是远古仙灵道卷的其中一页吗。”不可知的限制虽大,宁凡还是明白了这张纸是何物。
他身上融合着蚁主的意识,对于这张石头纸,蚁主了解得十分详细。
对宁凡而言,来此道界只为炼化阴阳二气;但对其他悟道者而言,此界真正珍贵的东西,其实是藏于此界的远古仙灵道法!
旁人来此提炼阴阳气,只为感悟仙灵道法。若是悟性超绝之辈,只需在此界提炼出几万道阴阳气,便有几率令阴阳气凝聚仙灵道法的残页。
残页有优有劣,好的残页能让圣人动心,不好的也足以令仙帝抢夺了。
然而越是渴求,有时越难以得到某物。
宁凡倒好,他对此界仙灵道法无欲无求,甚至觉得其中有坑;可顿悟就是如此不讲理,他才不过拥有区区一万阴阳气,竟就凝聚出了一张废纸一张仙灵残页
霎时间,六七百道神念朝宁凡锁定而来!仙王九狸虽强,但只要工资到位,圣人也给你干废!
“此九狸何其好运!只一万阴阳气,就能凝出一张仙灵残页吗?”一些鱼儿羡慕嫉妒恨,且心生贪念。
“是好运,还是此九狸悟性远超常人?常人数万阴阳气才有极小几率做到的事情,此九狸只需一万就能做到吗”一些鱼儿暗叹宁凡的厉害,且心生贪念。
便是几条圣人鱼,都在此时暗中锁定宁凡,但在察觉宁凡获得的不过是区区第十二页残页后,圣人们又纷纷收回神念。
第十二页仙灵残页,并不如何珍贵,他们也曾得到过——或是自己修出,或是从他人手中抢得、换得这一张残页,对他们无用,不值得出手。
渐渐地,又有不少鱼儿看清了宁凡的残页序号,遗憾不已,犹豫之后,收回神念。
但也有四五十条鱼儿坚定不移锁定着宁凡,一副随时准备明抢的姿态。
“意外之喜,此残页,便是最好的鱼饵如此一来,倒也不能算是废纸了”宁凡见机极快,一察觉到有诸多鱼儿锁定自己,顿时眼露“惊喜”、“忧虑”的复杂神色,一副得了便宜就想立刻断开连接、脱离此界的样子。
吓得那些不怀好意之人,匆匆收回锁定,不敢将恶意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唯恐把宁凡吓跑后,失去了杀人夺宝的机会。
见旁人平息的歹念,原本打算脱离道界的宁凡,似乎又有些犹豫了,毕竟悟道机会十分难得,太早结束实在有些不舍得。
但也不能继续留在此地遭人算计!
于是宁凡一摆鱼尾,朝着白雾更深处游去了,似乎是想躲去一个没人知晓的地方,继续留在此界低调悟道。
宁凡远去后,心怀贪念的鱼儿没有立刻跟过去,而是等宁凡游出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后,才悄悄跟上。
跟踪而去的鱼儿,足有五十一条,考虑到九狸极难对付,这些鱼儿并没有彼此内讧,而是相视之后,达成了默契。
先群起攻之,把这只棘手的九狸干掉,再各凭本事争抢这张仙灵残页!
若只有三五鱼儿,他们还真没自信能干掉一只仙王九狸;但若是五十一名仙尊、仙王、仙帝、准圣一同联手,此九狸,必拿下!
一个时辰后。
宁凡鱼“一身是伤”逃了回来,神情惊恐、庆幸、愤恨,极其复杂。
那些追他而去的鱼儿,则并未一同返回,似乎是被宁凡反杀掉了,又似乎另有缘由。
“嘶!五十一名万古、准圣联手,都拿不下一只仙王九狸吗?”一些鱼儿被吓到了。
“怪事,我刚刚在此人的仙灵残页之下,暗中做了标记,但那标记此刻却是感应不到了。原来如此,此九狸虽然侥幸逃回,但他的仙灵残页却被人抢走了,不在身上一见寡不敌众,此人果断舍弃了仙灵残页,自不会再被人围攻。其他鱼儿没有归来,怕是为了争抢残页,死伤殆尽了,最终抢得残页之人,则选择断开意识界连接离去”也有不少鱼儿看穿了“真相”。
但一感知宁凡此时体内的阴阳气数目,这些鱼儿又各个面色不好了。
“五万五千道!他体内的阴阳气,竟增加到了如此数目!”
“原来如此,此狸好生狡诈!面对众人围攻,他自知不敌,果断舍弃残页,引得众人自相残杀,而他并非立刻逃离,而是暗中偷袭,于乱战中,反抢他人的阴阳气,最终抢得五万五千道!他一身伤势,便是由此而来。如此,他虽损失了一张仙灵残页,收获却反而更多!毕竟他凝聚残页,也只用了一万阴阳气而已”
能来此地悟道的,基本都是名动一方的老怪,皆是心机深沉之辈。只需少许线索,他们便能还原出事件的诸多细节。
可若是这些人看到的线索,都是宁凡故意展现的呢?
事实的真相是,宁凡将那些鱼儿引走后,确实抛出了仙灵残页当诱饵,引得鱼儿们自相残杀。但在他不讲武德的偷袭之下,所有的鱼儿都被干掉了,没有一条逃脱,仙灵残页也被他夺回。
鱼儿们提炼阴阳气的效率不同,身上的阴阳气有多有少,干掉五十一条鱼,宁凡也只抢到四万五千道阴阳气。
但宁凡又将夺回仙灵残页捏碎了,用于凝聚仙灵残页的一万阴阳气,居然被宁凡以阴阳变的精妙手法转换回来了。
这便是他此刻身具五万五千阴阳气的始末。
由于宁凡故意给出了一些误导线索,此地悟道者对于他的实力并没有真正看透,大多数人都不认为,宁凡有实力团灭五十一名万古、准圣。
如此,他才有更多的操作空间,来骗下一波人继续钓鱼执法。
“暴殄天物!你这是暴殄天物!那可是远古仙灵道卷的残页啊!你竟然说捏碎就捏碎”蚁主心疼不已。她视如珍宝的仙灵残页,居然被宁凡垃圾一样捏碎了,只为将残页转换回“珍贵”的阴阳二气——只有宁凡这个傻瓜,才会觉得阴阳二气会比仙灵道法珍贵吧!真是买椟还珠,本末倒置!
“你与我心神相连,应当明白我的顾虑。此地传承的仙灵道法或有问题,我不打算学”宁凡在心神中解释道。
“我知道你对鸿钧祖师多有误解,但我可以为祖师担保!祖师留于此界的仙灵道法,绝无问题!若有问题,岂非坑了三界所有仙灵修?你将堂堂道祖当成什么人了”蚁主没好气道。她无比尊敬、信仰着鸿钧祖师,那是她视如生命的恩师,容不得旁人污蔑。
“自然是将道祖,当成是和我一样的好人啊”宁凡。
“是什么,让你有了你也是好人的错觉?”蚁主无语。
宁凡倒也没有证据实锤此地道法有坑,他的所有依据都来自于过人的直觉和本能,自不愿乱修此地仙灵法,但也没有继续和蚁主争辩。
争议,姑且被搁置了。
只在宁凡内心深处,深藏了一丝对蚁主的同情与怜惜。
在开启天人第三境后,宁凡看到了太多因果,多到难以言说。在他看到的一些因果中,被蚁主视为恩师的鸿钧祖师,似乎并没有真心待她,反而在她身上,留下了某些布局此为同情的缘由。
而怜惜
在他明白剑祖留下的微笑是何等沉重后,对待那些微笑时,他多了许多真心。
剑祖留下的很多微笑,化作无数轮回影,以种种形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有些成了他的道侣,有些则在宿命的恶意下,成了他的敌人、他的鼎炉
甚至,有可能他曾杀戮过、伤害过的某些敌人中,就有谁是剑祖的轮回影
【千世孤寞一世情,忍看落红碾作尘,红颜如云难相负,半为知己半为敌】
曾经他得过一道姻缘签,如此回头去看,更觉一语成谶。
宁凡看到了许多因果,知晓漫长的轮回中,曾有无数刀剑从背后刺向剑祖,令她痛苦,令她受伤,令她冰冷,令她绝望
宁凡只是无法确定,这些刀剑之中,是否也有某一世、一无所知、自命不凡的自己
仅仅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宁凡便感到无法呼吸他修行一世,却直到如今,才真正明白面对苍茫轮回时,一个人的力量是何等的渺小和无力。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指责那些伤害过剑祖的人他只知道,他不想再看到那种事情发生了。
无论圣子试炼的北蛮国,是真实还是虚假,他都不想再让那个女子失望
“至于吗?不过是和你争吵了几句,你的情绪就低沉到了如此程度”心意相通之下,蚁主只能隐约感应到宁凡此刻心情沉重。
只是渐渐地,她开始看不清,令宁凡心情沉重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有稀少但坚决的不可思之力,将宁凡心底最深处的情绪隐藏了,那是宁凡吞噬荒之血肉后多出来的新力量,虽不多,却很实用。
倘若敌人是无所不知的宿命,则宁凡明白,自己必须成为谜语人,必须将心中所想全部封闭,必须满目空洞,满口谎言,行走于生死真假之间,如此才有和群圣诸逆同台博弈的资格,才能从无尽不可能中寻找一丝可能的希望。因他此刻所行走的每一步,都可能已经被人计算过成千上万次。下棋,他下不过别人,掀桌,也掀不过整个世界,所以才需要欺骗
“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你说的话也有一些道理,我不该如此武断,直接捏碎第十二页仙灵残页的。我应该将上面的内容全部收录之后,再捏碎修与不修,选择在我,但就算是有问题的仙灵道法,也有其交易价值,可以卖给别人,即使坑人,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于我无损”宁凡如是道。
“嘁,现在才后悔,未免有些晚了”蚁主似乎不想宁凡心情更低落,这一次,她没有继续争辩道法是否存在问题,生怕宁凡又变得玻璃心了。
宁凡:“不晚。我刚刚如何捏碎仙灵残页,之后还能如何凝聚回去”
蚁主:“这不可能!远古仙灵道卷,其存在有如道经,非逆圣不可书写、创造,乃是天地间一等一的至宝,你不可能令其碎而复凝!”
宁凡:“我虽做不到此事,但残页小姐刚刚已经答应我,同意陪我演一场被人捏碎的好戏,稍后她还会自行凝聚回来,此事,我办不到,她办得到毕竟都做了这样那样的事,她应该不至于违背约定的。”
蚁主:“不可能!在这不可言的世界,你不可能和外物交流!”
宁凡:“与她建立心神连接就行了。一开始她是拒绝的,相当高傲呢。可在我以阴阳变的手法,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四十三次之后,她昏迷不,她同意了。”
先用一些不可描述的手法,令其昏迷,强行与对方建立心神连接;再与对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跨越不可言沟通交流,建立约定此事虽有难度,却也很合理吧?
又有不可思遮掩此事,蚁主甚至都察觉不到宁凡背着她做了些什么。
也就是把整个悟道树意识界弄昏迷不太容易,否则宁凡都想
蚁主:“做个人吧,宁大神仙人家只是一张纸啊,你居然欺负了人家四十三次,你是魔鬼吗!”
南柯:“做个人吧,小友!可别对悟道意识界做这种事情,否则老夫真要把你赶出去了!”
十万鼎炉:“主人莫要委屈自己!若真有所需要,我等可以代劳的!”
赤薇对你私聊:【你对远古仙灵道卷残页做什么,老夫不管!但若你对赤薇六道道卷下手,老夫宁可把你炒成栗子!】
黑魔、小灰尘:“主人逆天!主人做什么都对!”
心神聊天室中,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只有宁凡被误解的世界达成了。
他之所言,其实七真三假,并没有真对仙灵残页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但只要让所有人都深信此事,则此事,便会成为世间流传的真相了。你无法战胜一名逆圣,更无法战胜群圣诸逆、宿命轮回,但若只是欺骗,又如何呢
因与仙灵残页定下约定,随着宁凡周身阴阳二气涌动,日月光辉照耀,忽有一万道阴阳气被消耗掉了,再次凝聚成一张仙灵残页。
这其实还是之前的那张残页,序号应是“十二”才对。
但因为宁凡和仙灵残页有过沟通,此残页封存的道法没有改变,序号却被宁凡悄悄作伪,改成了“四十三”。
这就是他故意捏碎残页的原因了。
第一张仙灵残页的出现,不过是一个随机事件,谁能保证拥有五万五千阴阳气的宁凡,还能顺利凝聚出第二张仙灵残页呢?
但他就是要营造这种错觉:他的仙灵残页很容易被抢走,他想要重新凝聚新的仙灵残页也很容易。
即使这一切都只是谎言,但只要有鱼儿愿意相信此事就行了。
“不可能!第一张残页容易凝聚,第二张的难度却会翻倍!此九狸竟能再度受到道祖眷顾,赐下残页!”一些鱼儿嫉妒且贪婪。
“四十三!仙灵道卷三千页,此页同样算不得珍贵,但和第十二页残页相比,却又强了许多,值得老夫出手了”一些鱼儿心动且贪婪。
霎时间,又有六七十条鱼儿关注起宁凡的动向,但有了之前的教训,并没有之前那么明目张胆。
宁凡似乎十分惊喜,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凝第二张残页。有了之前痛失残页的教训,此刻重宝在手,他片刻都不想在此地停留了,偏又不舍得中断宝贵的悟道机会,犹豫之后,朝白雾深处另一个方向躲藏而去,似是之前的围攻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鱼儿们却也谨慎了许多,之前的事情,还是让一些鱼儿猜出了宁凡的狡诈:自己等人图谋着对方的仙灵残页,对方怕也图谋自己等人的阴阳气。
但考虑到此时的宁凡已是“身受重伤”,想要复刻之前的坐收渔利,并没有太大可能。
最终还是有七十七条鱼儿尾随宁凡而去了。
一个时辰后。
宁凡“气若游丝”地逃了回来,仙灵残页又“丢”了,身上的阴阳二气也只剩一万三千道,不仅没有多出,反而像是被人抢走了不少,相当凄惨、可怜。
真实情况却是,这一次他抢到了更多的阴阳气,总体数量达到了十三万道!然而兵者诡道也,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宁凡将大多数阴阳气藏了起来,故作惨淡模样,如此才符合众人的心理预期。
自然也有人看出了事情蹊跷。
但当宁凡第三次凝聚出仙灵残页,且这一次序号居然还是“二百零四”时,还是有人愿意偏向虎山行的。
三十五条鱼儿跟踪宁凡而去。
一个时辰后,又只剩宁凡“命悬一线”归来。
当宁凡第四次凝聚出仙灵残页时,圣人都快要坐不住了。
这一次,宁凡同时凝聚出两张残页!一张是假的,他随手改了个“三百六十五”的序号,另一张则是真的,序号“一千”整。
远古仙灵道卷共有三千页,其中,前一千页收录着小乘仙灵道法,中一千页收录着中乘仙灵法,后一千页收录着大乘仙灵法。
而宁凡这一次意外凝聚出的第一千页仙灵残页,则处在一个十分关键的位置。
虽属于小乘仙灵法,但却是小乘中的最强一页!
便是圣人,也难免有些动心了,可圣人何其眼力,如何看不出宁凡行事大有蹊跷。倘若宁凡好对付也就罢了,偏还是一只诡计多端的九狸,强如始圣,也没有十足把握干掉宁凡
沉吟之后,几名圣人全都熄灭了贪念,决定再观望一下,看看宁凡还能弄出多少幺蛾子。
倘若他们所猜为真
“恐怕之前的鱼儿全部遭了此九狸毒手,此刻他的身上不仅藏有诸多阴阳气,更持有整整五张仙灵残页若再放任一二,此狸怕是还能劫掠更多的阴阳气,修出更多的仙灵残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届时再出手,收益最大,也最稳妥”
几位圣人自觉看穿了一切,实则他们的反应,仍在宁凡的计划之内。
超出宁凡计划的,是这张突然出现的第一千页仙灵残页。
好在宁凡早就考虑过偶然凝聚出第二张仙灵残页的可能,自有应对之策;且纵然事情闹到无法收场,惹来圣人围攻,他也已经赚得盆满锅满,随时脱离悟道树连接都不亏的,未必非要把此地鱼儿一网打尽不可。
而在这即使是圣人都在暗暗盘算的时刻,全场只有一人,从始至终没有对宁凡的仙灵残页生出丝毫贪念。
那是一只将要成圣的阴阳鱼,眼中似藏着一整片紫意盎然的星空,暗中看穿了一切。
此鱼不是旁人,正是某一时空抢走北极山之后、闭关入圣的紫薇魔君!
悟道意识界不受时间、空间束缚,和古国交易阵同源,都可连接不同时空。
于是,许多本不可能出现的相遇,于此地有了可能。
但在不可知的遮掩下,无人能堪破这种相遇,亦无人能打乱宿命的安排,一切存在之事,都是宿命计算后的合理。
为求完美成圣,紫薇魔君选择了妥协,他同意接受诸逆为他安排的仙灵路,但却在成圣的关键时刻偷偷连接悟道树,试图暗中弥补仙灵路的缺陷。
悟道树意识界是特殊的,便是逆圣也难以算尽其中之事,如此便给了紫薇改写命运的可能。
旁人进入此界,皆是为了领悟此界仙灵法;但他不同,他来此地,不为仙灵法。
他更不会对宁凡手中的区区残页心生贪念,因为他手中,早已拥有“完整”的远古仙灵道卷。
说是完整,其实也不过是被人改写过的残次品罢了,他并不在乎。
此道界唯一能令他在乎的,只有某个传说一个关于【远古仙鲸】的传说!
无涯海的使者,远古仙鲸!若能找到它,便能找到无涯海的本源之海,并在那里,一观完美无缺的仙灵传承!
太初之卷,就沉没在那里!此事瞒得过大多数,却瞒不过有心人!
“斩魔灵,修仙灵,是我与世界的妥协,但我所修仙灵,未必就得有所残缺!距离远古仙鲸出现于此,还有半日这是我数千万次计算的结果,其中更有我诸多布局暗中促成此事,纵有误差,也绝不多。仙鲸一定会出现,唯有如此,我之仙路才可圆满但,觊觎无涯海本源的,不止有我,还有北斗仙修一旦我有所行动,即使身处不可知的世界,那位仙皇恐怕还是会察觉到仙鲸异变不,或许北斗仙皇早就为此次仙鲸出现做出布局了,此地四位始圣中,或许就有一二圣人是北斗仙修不会超出三人,因为仙鲸不许”
紫薇魔君暗中推算着四只圣人鱼的身份,但在不可知的影响下,自然算不出什么有用信息
半日后。
宁凡完成了第九次钓鱼执法,此界鱼儿也已被他骗杀了四百五十五只,到了这个时候,再没有什么傻鱼相信宁凡的骗局了。
然而默契的是,所有鱼儿都对宁凡暗中锁定着,一旦宁凡试图脱离连接,立刻便会有人从旁阻止。
“这只九狸干掉了这么多人,身上至少有三四十万阴阳气,仙灵残页也有十三张之多,好不容易养肥了此人,不可放他离去!”
其实宁凡手中的仙灵残页只有五张,序号分别是“十二”、“一千”、“一千二百”、“一千五百”、“一千八百”;可他捏碎仙灵残页的骗局没有被人看穿,还是有人深信宁凡此刻持有十三张的残页。
“但凡整百页,皆是关键残页,此人手中关键残页极多,其中更有中乘当中都算珍贵的第一千八百页,值得老夫出手了!”两条圣人鱼已经暗中锁定宁凡,随时准备明抢。
但也有两条圣人鱼虽然十分意动,却又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左顾右盼,似忧虑着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此界阴阳气的浓度开始变化了,但这怎么可能?远古仙鲸为何会提前十二日出现!果真叫仙皇言中了!有贼子在暗中图谋远古仙鲸!”
这两位圣人,皆是北斗座下圣人,虽是来此悟道的,同时也有看守此次仙鲸巡游的职责。
事关远古仙鲸,二圣再眼馋宁凡身上的宝贝,也不好在此紧要关头放下身上职责,最终选择无视纷争,远远躲了开来,没有卷入事端的意图。
这却是让宁凡大感意外。
本以为骗局的最后一幕,自己会惹得四名圣人联手围攻,而他自不是四名圣人对手,却有十足信心全身而退
但眼下有意围攻自己的,似乎只有两位圣人剧本是否需要改一改呢?
但凡换个场合,宁凡都不认为自己能以一敌二,对抗两位圣人。可经过了这么多的战斗,宁凡早已弄清为何他能轻易秒杀大修了。
九狸!
融合了九狸意识的自己,能在此界发挥出十倍战力,旁人攻击自己,则会平白削弱九分。一增一减之下,便是圣人对上自己,怕也只能发挥百分之一的水准。
当然了,就算是百分之一的圣人,也不是自己能随便碰瓷的,但自己还有另一个重要帮手呢。
蚁主!
自己这边,也有圣人相助,可惜的是,蚁主只是一缕圣人残魂,且只是十纪圣人而那两个不怀好意的圣人,都是数十纪以上的高深修为。
蚁主:竟敢瞧不起本宫的十纪修为,那本宫走?
宁凡:你猜错了。若你伤势恢复,自不会输给那两人百分之一不到的实力,我对你很有信心!
蚁主:嘁,本宫需要你的信心吗?但念在你助本宫疗伤的份上,此事本宫帮一帮也不是不行!事成之后,二圣身上阴阳气,你我五五分账!
以蚁主自己提炼阴阳气的速度,自是远远不够拿来疗伤的,可谁叫宁凡在此界抢了数十万阴阳气呢?
事先早已分出十万道阴阳气,助蚁主疗伤了,相当慷慨,慷慨得让蚁主如芒在背,很不习惯。
但这一次,宁凡慷慨解囊,并非是为了得到蚁主的回报他的心思越来越深沉,蚁主根本不明白如今的宁凡在想些什么。
明明一路走来都是敌人,就算经历了诸多事情后,二人关系有所缓和,但相处之时,还是以利相交的时间更多
蚁主:莫名其妙突然对我如此温柔,果然还是太奇怪了。
宁凡:对不起,下次我会对你坏一点,像对那张仙灵残页那样
蚁主:你、你敢哼!还以为你成了好人,果然还是一个混蛋!
黑魔:不许你说主人坏话!主人也给了黑魔五万阴阳气,主人好温柔!黑魔好幸福!主人主人,黑魔的血脉好像提升了一点点
小灰尘:呜呜呜,我太弱了,只吃得下三千道阴阳气,我什么都做不到嗝
十万鼎炉:主人主人,我们修为提升了好多,舍利相连,主人的修为有没有一同提升呢?
明明被近二百条鱼包围了,其中更有两条圣人鱼,但宁凡却没有任何被包围的感觉。
并不是你们把我包围了,而是我带着十几万个女人,将你们包围了!
在这不可言的世界,杀人夺宝都是直接出手,对话毫无意义。
名为鱼凫的圣人鱼一张鱼口,滚滚红水顿时从口中喷出,朝宁凡淹没而来,红水之内,隐隐有一个青铜古国的虚影幻化生灭着。
那红水不是其他,赫然是此圣直接祭出了自身精血当成攻击手段。此圣继承了蜀山氏不死神蚕血脉,精血无穷无尽的同时,更有神蚕剧毒藏于血中,随便一滴精血都可毒杀仙帝,而若将自身精血汪洋大海般祭出,圣人也不敢陷入其中,一方界都可能被毒血溶穿!
“老夫一身手段都在肉身,法术非我所长,但若只是灭杀一只仙王九狸,只凭一身精血已是足够的。”鱼凫圣心中暗道。
即使面对九狸,此术威能十分会减去九分,仍是堪比五纪圣人一击之威。
若是宁凡自己出手,怕真要全力出手对待这一击的。
“可现在,是本宫的起舞时间!宁小凡,你退下吧!”有宁凡相助,蚁主伤势恢复了不少,她变强了,也膨胀了,开始在心神中对宁凡吆五喝六起来了。
此时的她,短时间内可以发挥出堪比一纪圣人的实力,时间长了就会削弱成半纪圣人。
但因有九狸加成,一纪的攻击打出去,可是堪比十纪的!
本宫现在的处境,和全盛有什么区别!
寒目冻天!
被蚁主接管身体的宁凡鱼——现在是蚁主鱼了,蚁主鱼不做任何动作,只眼生冰芒,寒目望天,直接就将鱼凫圣的血海冻结,令那血海中的青铜古国化作寒冰国度,连鱼凫圣本人都被冻成一条冰雕鱼,一时间动弹不得,内心剧震。
“此九狸出手就是圣人手段,你跟我说他是仙王?不好!我的山海被此人一个目光冻结,意识所化阴阳鱼身更是在此人目光之下难以动弹要被他下一击打中了!”鱼凫圣难以置信。
他是体修,不擅长斗法,但他到底也是圣人,不可能比第二步的施法水平弱的。然而事实却是,对方对于神通法术的精妙操作,远在他之上!一些施术时的手法细节,浑不似寻常圣人可以拥有,更像是接受过逆圣的悉心指导
”此人定是得过逆圣真传!”鱼凫圣暗道。
义清雷法!
一击冻结鱼凫圣,蚁主鱼手如电,瞬间祭出十万雷法要给对方补些伤害。
但却察觉到背后有数名准圣想要偷袭,不得不掉转攻势,转手将雷法朝身后打去。
霎时间十万圣雷劈落,几个试图偷袭的倒霉准圣瞬间成了飞灰,余波又一路横扫,一路轰杀了十多个仙帝、准圣。
众鱼儿傻眼了,这是我能加入的战斗吗?说好的仙王九狸,怎么战斗力像是圣人九狸一样彪悍!
逃!
等闲鱼儿哪还敢在此地逗留,纷纷想要断开连接,逃离此界。可蚁主只一个冰冷目光,所有鱼儿都被冻成了冰块。连圣人鱼都难挡住的招数,这些小鱼苗如何能够抵挡。
寒目冻天,恐怖如斯!
“你们的阴阳气,可有一半属于本宫,一个都别想走!”蚁主心中不屑道。
翻手间再度祭出雷法,十万圣雷无差别攻击着所有冰冻的鱼儿,连鱼凫圣都在攻击之内。
但凡有鱼儿被击杀,所提炼的阴阳气便会被蚁主收走,没有什么比杀人夺宝更快乐的事情了!
却在此时,始终没有出手的另一条圣人鱼,动手了!
她一直没有参战,并非是作壁上观,而是在积蓄法力,想要施展一式极为强大的阵法!
“掌万炎刹灵!”
名为太苦圣的火鱼族老妪,将四十七纪法力凝聚于口中,化作火山岩浆喷出。
岩浆之内,又有无数相貌丑陋的火鹑飞出,火鹑结成大阵,阵图按苦、集、灭、道四字排列,有不尽生杀之能,乃是火鱼一族的至高阵法。
此阵一现,瞬间就将蚁主困入其中,展开无尽杀戮。
但蚁主早防备着第二位圣人偷袭,暗中已将自身道灵结界展开,竟是在那无穷杀戮之中分毫不损。
又一翻手,变化出十万光蚁之影,只十余个呼吸,便将火鹑阵图啃出了无数缺口。
但蚁主终究还是被困了些时间,没能给鱼凫圣人补些伤害,待得她讲火鹑阵图攻破,鱼凫圣也从冰封中解脱,与太苦圣正式联手。
二圣虽不可言,但只需一个眼神,便能达成默契:此九狸太强了,非你我二人联手,不可战胜!
二圣联手之下,蚁主再无优势,只能略略战个平手。
然而圣人斗法的声势何其浩大,随便一个余波传开,都会将那些被冻结的鱼儿轰碎,阴阳二气四散。
便是躲得极远的两名北斗圣人,都被余波卷入了数次,神情皆是不悦,却还是顾全大局,不愿卷入是非,躲得更远了。
同样被余波冲击到的,还有紫薇魔君。
以他的本领,虽未成圣,却不至于被圣人余波所伤,但还是目光深沉,暗中记下了此间因果。
“不死神蚕、火鱼族、九狸若你等敢扰我图谋远古仙鲸,日后定当清算”
蚁主正自战得痛快——她已经有很多年,没体会过全盛时的姿态了。
却在此时,一道低沉古老的鲸鸣之声忽然响起,并在道界之内回荡。
在这不可言的世界,居然有什么生灵可以发出鸣叫,令人匪夷所思!
此鲸声似有镇心理气的无上神效,一闻此声,蚁主只觉得心中战意皆被平息,所有焦虑都被治愈,四肢百骸为之放松,只想化作一只鱼儿,远离滚滚红尘,从此回归湖海,不问世事
同样被鲸声镇静的,还有鱼凫圣和太苦圣,面对此鲸鸣声,无人可以生起战意、妄动干戈,只因此鲸鸣声中,有无上逆圣道法在其中流转。
【不可战】
若我不许,则世间永无战火。
在不可战力量的强令之下,原本打得正欢的蚁主等鱼,竟是强行息兵罢斗,不能再战了。
道界之内,没有天地之分。
但在那天空本应存在的位置,无尽金光陡然洒落,并从金光中,游出一只比星空更巨的五色巨鲸。
鲸鱼左目为日,右目为月,体内则是无尽星空。它的身上背负着无数风化为石的城郭,城郭之中,又有数不尽的悟道者在其中沦为石像,便是圣人石像都存在一些。
鲸鱼遗忘了一切,只茫然歌唱着,发出古老鲸鸣,安抚着世人的悲伤与愤怒,令众人息兵罢战的元凶,便是此鲸了。
“这是,远古仙鲸”蚁主、鱼凫、太苦皆是目光一震,继而狂喜。
北斗二圣、紫薇魔君则在此时神情凝重起来。
几乎是仙鲸现身的瞬间,所有鱼儿都不顾一切朝仙鲸游去,除了宁凡。
身体重新被宁凡接管了。
蚁主倒是很想追寻仙鲸,但却被宁凡阻止了。
“你干嘛阻止我追去!那可是远古仙鲸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此事意味着什么!”蚁主无语了,不明白宁凡为何要在关键时刻坏她好事,明明追上远古仙鲸后,于她于宁凡都有莫大好处。
“你难道没听见此鲸在唱些什么吗?此鲸已经不断警告,不许任何人追赶它了。”宁凡才更无语。
眼前这只强得逆天的远古仙鲸已经不断警告“寻海者,赐汝一死”了,你还要头铁去追,你连一声鲸鸣都扛不住,你以为你打得过它?追过去送死吗?
“你说什么?你听得懂仙鲸的鲸鸣?”蚁主震惊了。
“你听不懂吗,原来如此”
原来此地没人能听懂远古仙鲸的歌声,只有万物沟通的他可以听懂
所以,那在他听来如泣如诉、犹如古老王国史诗的歌谣,于旁人耳中,只是鸣叫吗
第1297章 人生不作安期生,醉入东海骑长鲸
宁凡能听懂远古仙鲸的歌谣,亦能听懂对方的警告。
他并不打算和其他人一样,去追逐远古仙鲸远去的身影。
蚁主知晓远古仙鲸的传说,所以,宁凡同样知晓。
传说,远古仙鲸是无涯海的使者,长眠于古老幻梦之中。
传说,一旦仙鲸苏醒,便会于尘世间行踪不定地巡游,只为将有缘人引渡到无涯海跟前。
传说,仙鲸出现之时,若有缘人可以追上此鲸,乘上鲸背,随仙鲸一同遨游,便可寻得无涯海的本源之海,并在那里感悟无缺仙灵法。
可传说真的可信吗?
真相是,仙鲸不断警告着世人不可寻海。
但世人听不懂警告,反而认定仙鲸是引渡者,要接引有缘人前去寻海。
于是悟道者一遇仙鲸,便以为自己撞上了机缘,不顾一切追寻;终于乘上鲸背,却又被“赐汝一死”,化作石像,森然陈列在鲸背之上,永世沉默...
但就算有人化作石像,后继者也只会觉得那些人是因为没有通过仙鲸试炼,故才如此。从无人怀疑这是仙鲸在惩戒寻海者。
仙鲸是引渡者的传说,或许只是一个误会...又或许并非误会,而是某些存在故意散布的谣言,另有图谋...
蚁主:你真不打算去追仙鲸?这里可是意识界,即使死于仙鲸试炼,也不会有损失的。
宁凡:不去。
蚁主:且你有九狸相助,并不需要畏惧仙鲸试炼的...三师兄曾告诉我,只要持有五品至阳之物,便可规避仙鲸石化。此时遇仙鲸,莫舍机缘...
宁凡:你三师兄?通天教主么...
蚁主:对!三师兄从不骗我!更曾舍弃一纪轮回之道行,凝聚数枚上清莲叶赠送于我,只因他看出我和仙鲸有某世相遇之缘...未曾想,我生前并未寻得仙鲸,死成一缕残魂反而遇到了...如今师兄不可重逢,上清莲叶也早已遗失...
果然还是想上鲸鱼背上看看啊,哪怕不去找无涯海也好。
且若是登上此鲸,宁凡和他的所有女人都可能获得好处,当然自己也能跟着喝一口汤...
宁凡:你三师兄倒是对你不错。
真是个疼爱小妹的兄长啊,一纪轮回的修为说舍弃就舍弃,只为成全小妹虚无缥缈的仙缘...
有些相似呢...
通天教主疼爱小妹蚁主,同时掌管着连接不同轮回时空的古国交易阵...
南柯同样疼爱着小妹,并掌管着连接不同轮回时空的悟道意识界...
果然皆是有印证的。
宁凡暗暗盘算起登上鲸背的可能性。
若是此行必死无疑,他自然不会去头铁;但若有办法自保,也不是不能去看看。
反正现在仙鲸展开了不可战之力,谁都不能杀他夺宝了;若连仙鲸的“赐汝一死”都规避掉,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了。
问题在于,想要不被仙鲸石化,必须持有五品至阳之物其中之一。
世间有五品至阳之物:一曰上清莲叶,二曰道古仙杏,三曰荒古扶桑,四曰九狸魂血,五曰逆圣之息。
蚁主的意思,是让宁凡跟黑魔借一滴九狸魂血,来对抗仙鲸石化,事后由她补偿黑魔也可。毕竟魂血损失还能再修,仙鲸丢了说不定此生再无缘相遇...
话虽如此,宁凡却不舍得再次牺牲黑魔、损其魂血。
昔日为救乱古大帝,他损伤了黑魔的魂血,已是惭愧,那时的他别无他法,如今却有其他选择。
黑魔:主人真温柔!主人居然在心疼黑魔!黑魔好幸福!
黑魔:只是主人有所不知!黑魔吃下了五万阴阳气,不仅修为大进,魂血也新修了一滴,理应取出供主人使用!请主人不要怜惜!请主人狠狠使用黑魔!
宁凡:你能修出新的魂血,那是你的本事,不必将之取出。放心,我有其他东西可以使用——我有道古仙杏...的杏核!
道古仙杏十分珍贵,之前那一枚,是赤熛怒送给赤乙的东西,已被赤乙吃掉...但杏核却是留了下来,并被赤乙小心翼翼炼制成了一枚护身符。
杏核不能服食、疗伤,但在炼成护符后,却能在某些场合短暂释放至阳之力护体。眼下这个场合,正适合拿来对抗仙鲸的石化之力。
蚁主:那小赤豹对你可是真好,一件件法宝不要命地往你怀里送。说起来,小赤豹为何不来此地蹭些阴阳气...
赤乙:好忙!赤乙要给主人炼制一套旷古烁今的逆星战甲,让主人战斗之时更加威风凛凛,所以无法分心做其他事...
蚁主:不愧是你...加油,祝你炼器顺利。
蚁主人麻了。
妹子啊!你都送这小子多少件宝贝了,连次开天之器都帮他修复了。居然还在送,还给他炼制!你不累吗?山海司的驴都没你劳碌!
蚁主不想承认,她羡慕!她眼红!她柠檬!
谁叫她全盛时,法宝都没宁凡多!
有神匠国的软饭吃,真香啊!人帅有钱偏还器大活好小意温柔,真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等等,本宫也帮他炼制过功德伞...完了完了!一不小心,本宫居然也成了赤乙!
警惕温柔陷阱,从你我他她它做起!
为什么连“它”这等非人之物都要警惕?因为宁凡可是连一页厕纸都不放过的狠人!
宁凡:有此护符在,足以登上鲸背,带你们体验一把仙鲸巡游了。
这句话,宁凡是对心神中的所有女人说的。
可蚁主却感觉这句话是故意针对她说的,令她道心不稳,竟有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感动,继而警觉,不寒而栗...警惕情感诈骗啊!
蚁主:住口!本宫不许你这么温柔!本宫绝不要变成赤乙!更休想将本宫变成你的形状!
宁凡:?
宁凡:你天天和我绑在一起,本来就是我的形状...哦,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那种事啊...女人,你真下头。
蚁主:!!!
一个连厕纸都不放过的男人,居然反过来说我下头?
他!有!毛!病!吧!
聊天室里,那些跟着刷屏“主人说的对”“蚁主下头”“主人我爱你”“忘了那个女人我养你”的女人们,你们全部有!毛!病!吧!
第1298章 万圣山,拂尘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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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道树意识界,由内而外,分为九逆界、八百枯界、十万八千道界。
诸道界中,又有小千、中千、大千之分。
某日,一处大千道界不知如何被毁,诸圣震动!
因损毁道界乃是鸿钧属地,且事关仙灵传承,此事甚至惊动了梦入洪荒的鸿钧祖师,令他从道灵世界短暂苏醒。
但在不可知的隔绝下,即使是祖师也算不尽其中因果。
幸而祖师并未深究,只对门徒道:“此界合该有一劫,不必多虑。轮回自有变数,只需定数不改,则无损于轮回序列...”
话虽如此,三界仍是猜测纷纷:此事乍一看像是某个逆圣在与鸿钧祖师宣战,深思却更像是有数位逆圣合谋,要引祖师损尘劫...
好在祖师顾全大局,不愿三界生灵涂炭,最终忍下了此事,没有深究...毕竟,一旦逆圣开战,尘劫便会降临,会有无数仙、圣卷入战火,沦为劫灰...
祖师深明大义,事事以三界为重,无愧于道祖之名!
一时间,群仙皆诵道祖功德,鸿钧香火愈发隆盛。
...
南柯老仙深感无奈。
当你邀请朋友做客,朋友却将你资料库的重要资料删除了一个,你气不气?
但这怪得了宁凡吗?到底是谁邀请宁凡连接悟道树的?哦,是我自己...
又是谁邀请两仪圣痛饮逆月酒的?哦,还是我自己...
结果。
师父暗中打着远古仙鲸的主意——竟还成功!
徒儿一言不合就开挂炸毁一处大千道界——且这小子居然得了仙祖国青眼,能令此国听诏而来,实在匪夷所思!
虽说有些损失,结果却还不错。
此子虽引发了诸多巧合、变数,却也在诸多变数之中,和韩元极完成了本不可能的一次相遇。
于韩元极而言,他所寻求的某个大圆,应该已经在此次相遇之后画下最后一笔。
于宁凡而言,有此一遇,对于太极生灭、逆王持国的理解,都能更进一步,受益良多。
师徒二人皆有收获,只有南柯和那些被干掉的鱼儿,默默流泪...
也罢,区区道界不过身外之物,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们了。
身为老好人的南柯,微微叹气,很快就想开了。
再见宁凡时,南柯不仅没有任何怪罪之意,甚至提都没提道界损毁之事。
更勉励宁凡“成帝将近多多努力”“九五之劫乃仙路之巅不可轻视”云云。
又赠送了宁凡诸多成帝所需之物...
一时间,宁凡也分不清,对道界损毁之事,南柯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了...
“莫非我的所作所为,其实正合南柯前辈的心意...”
“前辈邀请我连接悟道树,是否本就有借我之手毁灭意识界的打算呢...”
“只是...若这便是前辈的希望,为何事先他不言明...是因为他有悟道树祖的身份吗?因有诸多掣肘,无法将真实想法说出,只能教旁人意会...”
“可惜了,若早知前辈有此愿望,我纵然没有能力毁掉所有道界,也必定多炸几间才是,如此才对得起诸多悟道茶果的情义...”
几乎是宁凡有所猜测的同时,一些关于南柯、悟道意识界的因果片段出现在了脑海中。
在那些因果中,成为悟道树祖对南柯而言,竟是一件漫长而痛苦的事情,是群圣诸逆合谋,要以南柯一人为养分,来养活全世界的悟道树分支,维持所有悟
道意识界的运行...最终,损一人而利天下。
“果然,我的猜测没错,成为悟道树祖,是一场浩劫,所以南柯前辈试图借我之手,打破枷锁。可惜如今的我,尚没有实力毁尽悟道意识界...”
宁凡惭愧不已。
冥冥中,一个微妙但却合理的误会产生了。
...
因为宁凡搞出了仙祖国、悟道意识界、远古仙鲸的三方对撞,鱼凫、太苦、北斗二圣皆被炸死,没能正常脱离连接。
连接悟道树时,唯有正常断开连接,才可将此行收获带出。四圣死于非命,各自辛苦提炼的阴阳二气皆被撞进了道界裂缝,没能带走,也未被宁凡收取。
紫薇魔君则不同,他是被宁凡一矛处决掉的,此行所修阴阳二气皆被宁凡所得。
而在宁凡断开连接之时,远古仙鲸又赠给宁凡诸多阴阳气——皆是四圣散失于道界裂缝的东西,却被远古仙鲸轻易取回。
如此一来,宁凡体内阴阳二气数目,瞬间达到了四百六十万!
至于拥有的仙灵残页,也从一开始的五张,变成了二十二张——四圣、紫薇手上,也有一些苦修得来的残页,最终落入宁凡之手。
至此,只有宁凡通关的悟道之旅彻底达成。
但比阴阳气更珍贵的,是与韩老魔的相遇。此番相遇,有韩老魔谆谆教导,字里行间,皆蕴含着太极生灭的精髓。
此为两仪圣人真传!
直至此刻,宁凡才算得了两仪真传,全了这段师徒因果!
“或许,师父正是算出了我某一日会被成帝心魔所困,所以才借由无数巧合,于不可知的时空,借仙鲸之口,为我解开心魔...”
师父...
昔日合欢宗的一幕幕,再度浮现于宁凡眼前。
在那里,他遇见纸鹤,得了阴阳锁。
也在那里,他遇见韩老魔,并被对方强行收为徒儿...
“以我的视角,那一次,只是我和师父的第一次相遇,但以师父的视角,应是在更早之前就见过我了——曾与我梦中垂钓,曾与我仙鲸对话,更可能与我有更多交集...轮回是将无数不对等的时空交织在一起,错综复杂的因果,有时会因视角不同而呈现截然相反的状态。而在苍茫轮回中,一直寻找我、拯救我的,或
许并不只有剑祖一人,还有,师父...”
丝丝缕缕的温暖涌上心头,最终化作坚不可摧的道心意志。
此时的宁凡,道心再无任何焦虑,空前的平静,成帝的难关,于无心处减少了其中之一。
天人第三门,似乎也看得更加深远的。即使闭上双眼,也可窥见轮回中的微光,并借由那些微光,窥得更深邃处的因果...
更因宁凡一念动,整个北蛮国的山海都产生了奇异共鸣:当宁凡试图领悟太极生灭的妙理时,便有无数和阴阳生灭相关的古老道悟涌现于宁凡心头;当他试
图感悟成帝的九五天劫,又有无数成帝感悟涌现而出,十分奇妙。
但这却与天人合一无关了,而是另一种力量导致的结果。
此为一族蛮神之权柄,山海咒的极致——【道法自然】,可直接从自然万物之中,参悟大道!
【夫蛮者,自然之始祖,万域之大宗也。蛮生于山海,成道于自然,死后英灵归山海,九山八海一方界,天地轮回掌中开】
此为山海咒的咒语,借由山海咒,即使普通蛮修,也可感受山海之魂。
蛮神立于亿万蛮修之上,其道法自然权柄,自然能与山海之魂进行更深入的交流。
蛮人死后归山海,成道于自然,道亡亦归于自然,以英灵之身,融入山海之魂。
所以,蛮族的土地上,一花一叶,一草一木,皆承载着古之蛮修百死不灭的道念与道悟。
如若蛮神心有所愿,则那些古蛮英灵便会听召而来,献上各自道悟,辅助蛮神修行!
但在北蛮国,道法自然本该是历代北蛮神才拥有的权柄。
宁凡虽是蛮神,但却是道蛮山一脉的十代蛮神,是异国之神,和北蛮国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统属关系。
但如今,北蛮国的蛮神重伤沉睡着,身为异世蛮神的宁凡,却为拯救北蛮国不遗余力。
宁凡的行为,得到了北蛮国的认同,即使宁凡并非北蛮国的真正神明,长眠于北蛮山海的无尽英灵,还是愿意做出回应。
此为感谢!
感谢宁凡不曾放弃堕入无量之墟的北蛮国。
更感谢宁凡愿意拯救它们的北蛮神!
唯一可惜的是,如今的北蛮国山海受无量劫损毁严重,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无数草木生灵毁于一旦,就连曾经亘古不化的积雪也被强行消融...山海之间,大
多数北蛮英灵都被毁去,能够回应宁凡的,已经不多了。
“这些凭空出现的道悟,是天人合一么...”
“不,不是...”
“原来如此,这是一国蛮神才能使用的道法自然权柄...”
宁凡理解了此事。
更透过道法自然的权柄,对群圣诸逆意欲毁去北蛮国之事,有了更多猜测。
蛮人死后归山海,于是山海间埋葬了太多古之禁忌。
或许,北蛮国被定下无量劫数,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有人想要毁掉山海间的禁忌...
但我来了,此世轮回,便当有所改变。
【英蛮神将英灵修,听召而来!愿将生前成帝之悟,献与蛮尊!】
一个古老声音在宁凡心头响起。
随即便有无尽成帝的感悟,涌现在宁凡心头。霎时间,他仿佛成了那个名为英灵修的古老蛮修,一刹间便度过了英灵修闭关成帝的六百五十万年...
九次成帝,九次失败,却在第十次斩断道山,终于登上了道山之巅,成为仙帝...
“六百五十万年的记忆传承么,这道法自然的权柄,实在有些恐怖了...”
记忆传承,宁凡修道之初便得到过,但那只是修道第一步的乱古传承。
眼下平白得到的记忆传承,却不止包含修道第一步,竟是涉及成帝感悟!
饶是宁凡识海坚固,在凭空多出一位仙帝的六百五十万年记忆后,还是感到了识海微胀。
但收获更加巨大!
不,这已经不能说是收获了!这完全就是在开挂!且是一个独属于本国蛮神的外挂!
当然,宁凡身为蛮神,是可以拒绝融合此记忆的,但他自不会傻傻拒绝,而是陷入沉吟。
这一刻,宁凡想起了最初获得乱古传承时,听到的话语。
天道第一环外,术道不可轻传!意思是超出修道第一步的东西,不可以直接灌顶给他人。
随着修为渐涨,宁凡早已明白其中弊端。
倘若他年少时直接获得乱古大帝完整记忆传承,他的识海能够承受完整仙帝记忆的冲击吗?
一个少年的识海中,自身记忆只有十多年,陡然获得仙帝万古岁月的庞大记忆,此后记忆谁主谁次,少年还是他自己吗?
纵然少年道心坚固,维持住了本心,但直接获取庞大知识,便会失去学习的过程,失去无数本该属于自己的思考和理解,最终得失亦是难说。
而在开启天人第三门后,宁凡更是理解了此事背后存在禁忌:宿命轮回不喜欢世人一步登天,且世间因果皆有定数,欲承受一位仙帝一生之悟,必也承受其
庞大因果,如此才可平衡...
然而蛮族的道法自然权柄,却无视了轮回禁忌。
唯有蛮神才可使用此权柄,能成蛮神者,必是国中实力最强的一批,不至于承受不住仙帝记忆。
至于宿命轮回中的禁忌,蛮族则全然不在乎了...如此,会被宿命轮回针对的理由,无形中又多了一个。
“但我此时对抗无量劫,本就站在了宿命轮回的对立面,故而这些禁忌,便是多犯几个也无妨了!”
拯救北蛮国是北蛮神的责任,宁凡替北蛮神承受了庞大因果,此时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能借用些北蛮神的特权,根本不会有任何客气——从开启天人第三门
后,他就没把自己当外人了。
当然,考虑到自身记忆存储有其极限,宁凡虽接受了英灵修的成帝感悟,却也将绝大多数没什么用处的记忆从脑海删除了。
最终,六百五十万年的庞大记忆,被宁凡瞬间剪辑得只剩十年,识海一阵轻松。
“多谢。”宁凡对那名为英灵修的古老英灵谢道。
【樊蛮神将樊舞阳,听召而来...】
又一个声音响起。
这位古老存在不仅将成帝时的一千四百万年记忆献上,更似感应到宁凡如今是樊蛮老祖一般,又献上了约五百万年记忆容量的樊蛮阳神术感悟。
“多谢。”宁凡谢道。
瞬间就将一千九百万年记忆剪得只剩十九年精华了。
而后。
【道蛮罪将道舍兰听召而来...】
一段关于阴阳、生灭的道悟涌现心头,足足有五千万年记忆容量。
最终被宁凡保留了二十五年的精华。
【火蛮祭司赤松石,听召而来...】
竟还有关于闭关成圣的感悟,但却是成圣失败者所留。
虽是失败经验,但也有诸多妙处,记忆容量足有两亿七千万年...最终被宁凡保留了二百年。
【三十八代北蛮神白九凤,听召而来...】
一段关于雪之掌位的修行感悟出现在宁凡心头。
无需剪辑,因这段记忆只有短短百年,这是一个女子的记忆。她在北极山下百年悟道,便从仙王晋升为掌位仙帝,更是不知如何,与北极悟道树之上的远古
凤血之痕产生共鸣,直接成了北极山山主。
此事就连历代北蛮神都做不到!
十国蛮圣蓝道封惊异于此女资质,一番考量后,最终选定此女为北蛮国第三十八代蛮神。
时人不解,就连白九凤本人也不明白。
只因彼时北蛮国才刚刚传承到第三十五代蛮神,蛮圣大人却越过三十六、三十七,直接选好了第三十八代人选,实在不合情理。
“此为命定之数,不可更改,如此你才有一线生机...”蛮圣大人对白九凤道。
白九凤...
这个女子,和白灵长得一模一样...
蛮人死后英灵才会归山海,前代蛮神白九凤,死在了北蛮国么...
白九凤是第三十八代蛮神,红灵则是第四十二代蛮神。
一切都是命定之数么...宁凡目光一时有些幽深。
但他已经解决心魔,便不会再因为无可更改的因果而扰乱内心了。
最终,这百年感悟,宁凡一分一秒都没有剪去,全部保留...
【弈族神将弈春,听召而来...】
居然还有和下棋有关的记忆。
【真雷国降将雷十一,听召而来...】
雷十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呢...
此人从尘界叛逃,加入北蛮国成为神将,所献上的感悟,皆和劫灵之术有关...
【二十九代北蛮神苏子镜听召而来...】
【道长弓罪仆刑首听召而来...】
【三十五代北蛮神石破灵听召而来...】
【杀族神将杀百花听召而来...】
【战族神将战空裂听召而来...】
更多的感悟还在涌现。
最终,宁凡一共收获了十二份准圣感悟,五十八名仙帝感悟,仙王之下感悟更是无数。
这些感悟并非毫无根据出现,而是回应他内心道念而来,故而所有感悟都与他此刻需求息息相关。
遗憾的是,宁凡识海有限,无法完整保留所有感悟,只能删繁去简,留下最重要的精华。
且,北蛮国的山海已然残破,否则宁凡还能获益更多。
又或者,倘若这里不是北蛮国,而是道蛮山所创建的古蛮界,恐怕就连圣人感悟,宁凡都能获得许多份,甚至可能获得道蛮山前辈的荒圣感悟...
蛮神权柄,恐怖如斯!
...
成帝所需的天材地宝,南柯给了许多。
成帝的经验,宁凡从北蛮山海间白嫖了许多。
成帝心魔业已解决,尚还欠缺的,便是法力纯度和帝气了。
但宁凡获得的诸多成帝感悟中,根本不缺提升法力纯度的方法,便是他刚刚领悟的太极生灭真传,也有提纯法力的神效。
至于帝气...
成帝至少需要一千道帝气,但宁凡只有一道——虽说这一道帝气,胜过旁人三百帝气。
但还是不够。
连神虚阁的神空大帝都修有三千帝气,宁凡觉得自己怎么也得修个三千帝气,才能不弱于人。
获得了诸多成帝感悟后,宁凡有太多办法可以提升帝气了。
而在所有办法之中,最适用于眼下的办法,是直接炼化阴阳二气提升帝气。
旁人成帝时,没条件的会耗费漫长岁月吞吐日月精华,有条件的则会寻求阴阳交汇之地,皆是为了令帝气更进一步。
阴阳是日月的虚象,日月是阴阳的实形。
凡仙帝者,必以自身帝气吞吐阴阳,乃可跳出五行,继而隔绝天人五衰,成就大罗金身。
远古第二图之所以有助人成帝的美名,便是因为图内蕴藏了阴阳大道。
而今,宁凡身具四百六十万阴阳气,完全可以拿出一部分修炼帝气——又或者,他可以学那金符宫始祖,也去画一副金天黑地图来辅助成帝。
金符宫始祖见识过悟道树内的阴阳道则,便能画出远古第二图,宁凡觉得自己道悟总不至于比对方弱的,或许也...算了,他画技平平,这一点无论如何比不
了金符宫始祖,即使道悟足够,多半也是画不出来的。
即使没有远古第二图,于宁凡而言,成帝也已不存在任何难关了。他只需寻一处洞天福地闭关漫长岁月,成帝几乎是水到渠成之事。
问题在于,宁凡没有那等空闲,闭关苦修成帝。
他并没有几千几万年的时间不被打扰、闭关悟道,因有无量劫云,始终锁着北蛮国的云头,不舍昼夜。
幸而宁凡获得的成帝经验中,也有不闭关就能成帝的方法。
蛮族中的杀族、战族蛮修,就常常借助征战厮杀来突破瓶颈,可在修真血海之中直接晋升修为,便是成帝都能于征战中水到渠成。
这些成帝经验,无形中却又与宁凡的杀阴阳、战阴阳暗暗契合,正适合眼下对抗无量劫的大环境。
当然,以杀阴阳、战阴阳来成帝,难度是要比雨阴阳、木阴阳成帝高出许多的——那些才是宁凡的强项,可谁叫大环境如此呢,有办法成帝就不错了,哪有
挑挑拣拣的余地。
什么完美成帝不完美成帝的,宁凡根本不在乎,这便是他与紫薇魔君最大的不同。
...
如此,数日后。
无量劫的袭击再一次到来。
这一次,足足来了三十二只劫灵,且全都是新面孔。
更可怕的是,三十二只劫灵,竟没有一只低于真血七星,便是九星都有三名,分别是九星无量狮驼、九星无量镇冥象、九星五色雀。
这三只九星劫灵,皆不弱于远古大修!
更在三十二只劫灵现身之后,更多劫云出现在了天空,那些劫云之上,密密麻麻站着劫兵、劫将,数目超过十万,皆是真仙之上的强者。
看来,宁凡屡次击退来犯劫灵,终于还是惹恼了无量劫,对方要动真格了!
所有劫灵的杀机,通通略过了北蛮国本身,锁定在宁凡身上——灭一个北蛮国,根本不必出动如此大军,人家就是冲着宁凡来的!
此时的宁凡,才刚刚借助道法自然的感悟,突破真血五星而已,在诸劫灵眼中,实在弱小可怜、不值一提。
众劫灵皆是目光猩红,灵智缺失,唯有修为最强的无量狮驼保留了足够灵智,毕竟他可是此行的宣旨使者。
“奉天承运无量,诏曰:罪修张道,屡犯天条,今扰乱无量刀兵之劫,触犯第十大罪【贪取无量】,按律当受陨圣丹刑!”
“又,袭杀劫使,触犯第九大罪【戮上不臣】,按律当受日车裂刑!”
“无山海司许可,窥窃九逆界之秘,擅入不可遇界,不令而取阴阳生灭,触犯第八大罪【窃夺仙机】,按律当受废堕黄泉刑!”
“无开天榜许可,私自持有次开天之器,触犯第七大罪【妄持兵祸】,按律当受斩仙枭首刑!”
“本应四罪并罚,但念其出身圣宗,故网开一面,夺其灵智,废其根骨,留其劫血,永堕劫灵。”
“罪修张道,可以跪下接旨谢恩了。”
无量狮驼站在高高的云头,淡漠地望向下方微不足道的宁凡。
宁凡则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对方说了一大堆,什么贪取无量、戮上不臣、窃夺仙机、妄持兵祸...他压根没有听懂。
他又不是真界修士,对真界的十大罪不熟。
幸而天人合一之下,宁凡瞬间理解了何为真界十大罪。
“此为无量法旨,莫要自误!若不接旨,则第六大罪【拒受天命】,你也要触犯了,按律当受五狱山刑!”
宁凡觉得这一次来的无量劫灵过于啰嗦,下意识就想祭出逆海剑,一剑劈了对方的法旨,直接开战。
转而想起自己不能行事莽撞,在自己的计划中,欲对抗宿命轮回,自己必须演好谜语人的角色,给世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武力不够,则不能硬来,必须骗,必须偷袭...必须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眼睛相信,在北蛮国无量劫的背后,还有更大的因果、更深远的阴谋,比北蛮国本身更
值得毁灭...
“又见面了,狮驼兄...”宁凡闭上眼,似陷入了某种追忆,再睁开眼时,已是目光空洞无一物,似世间一切都不值得他关注,只在目光落在无量狮驼身上时,
有了少许情绪。
“呃...”无量狮驼一愣,从未设想的剧情出现了,猝不及防,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等等!这个叫张道的认识我?为何一副很熟的口气和我说话?
为何我不认识他,难道他是我堕为劫灵前的旧友?可惜了,前尘往事我已全部舍弃,不再记得。你即使与我有旧,我也不可能顾念旧情放你一马的。我乃无
量劫灵!六亲不认!最爱的就是杀亲灭友了!不知你是我旧友还好,既知你是我旧友,你越是凄惨,我越是欢愉,越是快乐!哈哈哈哈!
“休要与本座攀交情!今日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接旨,与我等一道回无量山谢罪,堕为劫灵;要么抗旨不尊,五罪并罚,届时...”无量狮驼还欲再放狠话,
宁凡却一声叹息,打断了他的说辞。
“狮驼兄,看来你已经不记得了,我所犯下的,何止五罪。一罪仙逆,二罪求魔,三罪贪堕阴曹,四罪修执,五罪通妖...细细数来,十罪我已犯尽,早已没了
退路...”宁凡空洞的眼中,似有了追忆之色,也在此刻,于苦海中经历的四十三世苦难,好似成了他真实经历一般,无尽苦难、罪业气息,浮现于宁凡双眼。
远古神灵、魔灵的气息隐而不发,但却更给宁凡高深莫测的感觉。
无数从北蛮山海间白嫖而来的修真感悟,更在此刻汇聚在宁凡身上,使得他不似只活过一世,而像是活过了千世万世的漫长岁月。
无量狮驼内心剧震:此人究竟是谁,他绝不是张道!莫非是有某个古之存在夺舍了张道,才令其做出诸多悖乱之事!
“你...你究竟是谁!又为何要干扰无量之劫!”无量狮驼强行令道心安定,冷声问道。
“当年你问我这个问题,我便无法回答,如今你堕为劫灵,这个问题怕是再也寻不回真实的答案了。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浮生如梦,生死真假;寂灭如月,阴晴圆缺。万物始于苍茫,终于鸿蒙,生而为灵,死而为神。但生死,只是我留给世界的谎言,知我者谓我茫然,不知我者谓我神
“说人话!听不懂!老子听不懂!杀了他,杀了他!”无量狮驼虽然不明白宁凡在说些什么,却隐隐从字里行间感觉到了大恐怖、大因果。不能沾,沾不得!他只是一个传旨小辈!他对天地大秘不感兴趣!个中因果岂是他可以知晓!即使...即使这张道是我故友,今日也必须死!老子对天地绝无二心,大人们,你们千
万别觉得我和此人是同伙啊!
众劫灵一见狮驼下了击杀之令,皆是不解,但还是选择了服从。
不解的,是对方虽然废话连天,但到底也没有明确说要拒绝接旨吧,怎么能直接就杀呢?有些不合规矩啊。
服从是因为,不合规矩就不合规矩呗,杀人多快乐!杀杀杀,杀杀杀!
眼见大战还是爆发,宁凡微微一叹,眼神恢复了之前的空无一物。
并在此时,四百六十万阴阳二气化作阴阳鱼,环绕在他周身游动。
瞬息间,他便进入了太极生灭的始境!
修出百万阴阳气,他可踏入太极生灭的始境,便是始圣都难以对他造成有效杀伤。
始境之上,还有涅境、荒境,此时的宁凡不过刚刚习得太极生灭,自是远远做不到那等高深操作的。
但用来对付一群圣人都不是的无量劫灵,始境已然足够。
吼!
无量狮驼一声怒吼,金、红二色交织的音波顿时击穿天地,朝宁凡轰落,更有无尽古狮国劫民的虚影散布于天地之间,诵着古老劫经。
此劫经声一起,宁凡便觉得有无尽天人五衰之气于体内涌现,肉身顿时开始腐朽,化作森森白骨,气血急遽衰败。
此为幻术!
虽是幻术,但真虚只在一念,若不能将其堪破,则所有腐朽便会成为真实,杀人也只在瞬息之间。
宁凡却只眼中青芒一闪,瞬间破掉了狮驼幻术,甚至还将幻术反弹了少许,回馈给了无量狮驼。
但其余劫灵的攻击也已打落身前。
有五彩之光可刷万物。
有镇冥之力可碎山河。
有十万劫兵劫将的劫闪红芒在天地间铺开,化作圣人阵纹封天锁地,要将宁凡连同整个北蛮国彻底葬入无量之墟!
更有第三十三名劫灵,陡然撕开空间,从宁凡身后偷袭而来!
那是一只无量地巨,同样拥有灵智,且劫血已无限接近王血级别,森然的巨口咬落,口中地巨之齿散着破灭大道的法则,便是始圣突然遇袭,也要被咬掉一
口血肉!
只此一击,便是功德伞也难以尽数挡下,更何况还有无数劫灵的合击尽皆打落而来!
攻击宁凡的同时,无量地巨猩红而阴鸷的眼神,微不可查朝狮驼方向望了一眼。
“身为劫灵,居然对故人手下留情了么...此事有必要上报!”
却是无量地巨深知狮驼幻术厉害,圣人之下,根本没人能一个眼神破开幻术,只当是狮驼顾念了旧情,没有对“友人”下死手。
当真是劫灵之耻!
面对铺天盖地的攻击,宁凡没有做出任何应对,他仿佛站在生与灭的交界处,站在传说中九逆界的交汇之地。
世界在他眼中,也全然不是本来的模样,只剩下黑与白两种颜色交织。
向前一步,则可踏入苍茫白雾的世界,则可生生不息。
后退一步,则可回归万古长夜的世界,则可长寂灭。
但宁凡既未向前,也未向后,只低头看着脚下深不可测的渊薮之海。
而后,令身体朝着无色无相无声无法的渊薮之海狠狠沉没。
这是十分唯心的画面,但正因其唯心,才隐隐窥得世界一丝本质。
并从世界的本质之中,隐约窥得九处超脱于宿命轮回的世界。
【九逆界】!
那是只有逆圣才可完美融合的世界,宁凡没有与九逆界融合的资格,他只是一个过客,短暂到来,也将很快离去。
不可言是道,不可求是命,而宁凡沉没的方向,是被无数洪荒古兽所看守的不可遇世界。
那些洪荒古兽如陷入了长眠,但若感知到擅入者,则会从长眠中苏醒。但在太极生灭的影响下,宁凡并未引起古兽们的察觉,轻易便沉入了不可遇世界。
这是他第三次沉入这片世界了。
前两次,他是开启了持国无敌进入,而这一次,是以太极生灭的手段到来。
只有两种人,不会被不可遇界的洪荒古兽攻击。
要么,来人的存在璀璨到了极致,如一尊太阳神圣不可逼视...这样的存在,古兽们是不敢招惹的。
要么,来人已不存在于世,已被世界抹去,故而古兽无法看到本不存在之人,自也不会阻止了。
此时的宁凡,自然无法令自己如逆圣一般闪耀。
如此,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踏入灭境,将自己的存在短暂抹去,如此便能以另一种方式,短暂接触这片世界。
时间没有意义。
从开启太极生灭,到彻底沉入不可遇世界,宁凡感觉经历的时间,比苦海之中的四十三纪轮回都要漫长。
然而在众无量劫灵的眼中,宁凡仿佛只一瞬间,就在生灭之间切换了无数次。
于是,所有的攻击皆从宁凡身体穿过,毫发不损。
就连十万劫兵强行操演的圣人阵纹,都未伤到宁凡半点!
那些打空的攻击,则如流弹一般,瞬间就在劫灵之中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但却连宁凡一片衣角都触及不到。
“不好!此子又擅用了九逆禁术!且这一次,他命灯无损,气息绵长而死寂...”
无量地巨震撼难言,眼前之人明明只是真血五星,为何如此神通广大!
而当宁凡展开赤薇道法,并以生境将赤薇道法运转到极致,顿时便有一尊足以吞噬星空之巨大,出现于北蛮国间。
宁凡端坐于赤薇花之上,淡漠冷视着诸劫灵,如观蝼蚁。
“此番无量劫,是我与紫薇的成圣之争,谁阻,谁便是我赤薇道法的一生之敌!”
什么!
紫薇,赤薇...此事究竟...
一时间,莫说无量地巨、狮驼骇然了,就连暗中窥伺北蛮国的群圣诸逆,也有不少感到了震撼、意外。
但地巨、狮驼等劫灵自不会因此就退却了。
于是大战继续,最终却是宁凡以一人之力,将众劫灵化作了赤薇血海...
...
“我炒你师父!”
暗中观察的赤薇面色顿时一黑,破口大骂起来。
他终于知道这小子打算如何对抗宿命轮回了,这小子打算盗用老夫的身份作威作福,用老夫来顶北蛮国的庞大因果,震慑群圣诸逆!
“老夫什么时候,允许你小子盗用老夫的身份和群圣诸逆结因果了!”赤薇的声音,瞬间传入宁凡耳中。
赤薇人麻了!
虽然他不害怕和群圣诸逆结因果,甚至巴不得宁凡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但这不代表他允许别人盗用他的身份啊!
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有不能分享的东西好不好!如果对方顶着你的身份去剽昌,完事后账单却寄到了的手上,你能接受!这谁能接受!
“啊?晚辈什么时候盗用前辈身份了?”宁凡一副十分无辜的口气。
“你哪里没盗用!你哪儿哪儿都盗用了!”
“前辈好好回想一下,我是否只说了‘此番无量劫,是我与紫薇的成圣之争,谁阻,谁便是我赤薇道法的一生之敌!’我确实打算借用紫薇的无量劫来给自己成圣啊,此言没有任何说谎的成分。如果有人阻我,我就会用赤薇道法狠狠对付他,这只是陈述事实罢了,并没有只言片语说我自己就是赤薇啊?何来盗用身份一
说...”
卧槽!
这小子说的真有道理啊,我要是个傻缺我可就真信了!
赤薇无语至极,无论如何,这个臭小子都是自己与紫斗辛苦培养的接班人,别说宁凡只是拿他的名号搞文字游戏,即使真的盗用他身份胡作非为,他也只能
认了啊!
他早在第一次见宁凡时,便知宁凡身上被人定下了道缘劫,生来就是坑师父的命,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承认此子是自己的徒儿,最多只承认是半徒。却不料,
只是半徒而已,也会被坑到,道缘劫真是可怕啊...
但无论如何,此子都是修魔的良材,他的眼光不会错。
不择手段才是魔修,有强大身份不拿出去狐假虎威,那才是傻子吧?倘若行事瞻前顾后、忍气吞声,还不如剃了头发当和尚,混个屁的魔道!
魔是好魔,但要是能在盗号前跟长辈知会一声,那可就更加完美了...
你明说你想盗我号啊,老夫又不会拒绝你。
这场无量劫,可是紫薇成圣的无量劫,要是你冒着我赤薇名号,最终却把紫薇无量劫搅得天翻地覆、成圣有缺,哈哈哈哈,真想看看紫薇追悔莫及的表情!
若非本就有用赤薇道法和紫薇好好较量的想法,他又怎会拐弯抹角将赤薇道法传授给宁凡。
但有一些底线、下限,还是不容违背的。
赤薇:“你用老夫名号杀人惹事可以,但不许用老夫的身份去剽雨伞蘑菇、厕纸石头...丧失伦理的事情,用你自己的名字去做,不可记在老夫名下!”
宁凡:“...”
很想反驳一句前辈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但莫名地没什么底气,于是只好沉默了。
...
山海界,万圣山。
万圣山位于时光长河的源头,此地不受时间空间约束,长期处于封山状态。
但若是轮回之中有新的无量劫出现,此山便会开放,并于山中举办万族道果大会。
世间悲欢,并不相通。对豚犬而言堪称残酷的死亡,往往却是另一群人的酒宴。
对应劫之地堪称毁灭的无量劫,往往又是万族、圣宗瓜分利益之事。
轮回中的因果,有其容纳极限。
大道三千的权柄,亦有其既定的数目。
一人成圣,必有同等数目的因果会从世间抹去,如此才可令轮回始终处于平衡状态。
只需无量劫的指缝中漏些油水,已足够无数仙、圣吃得盆满锅满了。
无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万族道果大会都有其举行的意义。
此刻万圣山上,一场攸关万族、圣宗利益的道果大会,又一次举行了。
无数仙修远道而来,只为从中分一杯羹,但在到来之后,众人才知,这一次的道果大会有些不同寻常。
并非是有新劫出现,而是有一场早已尘定的旧劫,被人从无量之墟中捞了出来,需要重新议定。
这可就没什么油水可捞了,一言不合,卷入其中,反而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顿时便有不少无关之人离去了,不愿卷入此事。
但也有许多曾经的既得利益者坐不住了。
万圣山下,狮驼尊者望着遥通天际的山路,迟迟没有踏足,神色时而犹豫不决,时而惊疑不定,指尖翻飞不定,似想推算些什么,却什么都算不出。
几名弟子跟在狮驼尊者身后,不明白师父在忧虑些什么,却也不敢多嘴去问。
似是过于心乱如麻,狮驼尊者竟未感觉有人欺近身后,直到那人拍了怕他的肩膀,他才一个激灵,心虚般猛然回头,正对上一张同样布满忧虑的大象脸。
“原来是镇冥兄,没想到你也来了...”见是熟人,狮驼微微松了口气。
“如此大事,怎好不现身,只是我此刻和你一样,内心七上八下的,实在不敢登上万圣山一看究竟...”镇冥尊者同样在万圣山下迟疑不前。
“镇冥兄既然来了,想必孔光兄也快到了吧...”狮驼道。
“你还不知道吗?孔光死了,听说当时他正在时光长河访友,忽有无量血光出现,将他卷入其中,堂堂三阶准圣,竟是当场陨落...”镇冥尊者凄然道。
“什么!孔光被无量血光所杀?”狮驼面色剧变。
如此血光之灾,只在重定轮回因果之时才会出现。
难道真有什么人想要为某次尘定的无量劫翻案不成!
“狮驼、镇冥前辈!快些上山吧,我师元始圣人有事请教...”忽有一名道童飞下山来,来请狮驼二人上山。
狮驼、镇冥二人一听竟是元始圣人来请,哪还敢在山下踌躇,当即便朝山上飞去。
却在此时,忽有漫天血光出现于山路,瞬间便朝狮驼袭来。
“我命休矣!”狮驼面色惨白,他又不是圣人,哪里挡得住无量山的因果律偿。
狮驼本以为自己此番必死,却有一柄拂尘突兀出现,只轻轻一拂,便将他周围的血光扫去。
于是狮驼保得一命,但那镇冥却没被救下,只被血光一卷,登时化作了虚无,似被生生从世间抹去了。
“此拂尘,莫非救我的是拂尘尊前辈!”
狮驼死里逃生,顿时朝着拂尘千恩万谢。
“不必谢我。你昔日在北蛮国时杀业不多,待脱得无量劫使身份、重封仙榜之后,也未从此事捞的多少好处。纵使无量律偿清算于你,最多也不过是重伤而已
,我救你不救,你都不会死。”
一道虚幻的猩红人影忽然出现,手掌一招,将那柄拂尘招至手中。
此人道号拂尘尊,拥有荒圣修为的同时,更是劫主钦封的尘界四大尘王第三人。
拂尘尊同样来到了万圣山,只因他同样牵涉过北蛮国的无量因果;但却不是本尊前来,仅降临了一缕分神罢了。
此事说到底,不过是有人想为昔日无量劫翻案罢了,可此案哪是那么容易翻得,便是当真翻了,于他又有何损。
他本不关心此事,甚至连一缕分神都懒得派出,但在听闻一些消息后,多少还是对此事有了一些在意。
“赤薇、紫薇之争么...在这紫薇不存的年代,却又有赤薇重返轮回了么...区区赤薇,当年我可以令紫薇将你斩去,如今一样可以将你葬入无量之墟...只可惜,我本以为这些岁月过去,你纵然无法入逆,至少也该是个始圣涅圣了,如今却还要借虚无劫数,来寻求成圣之法么,是我过于高看你了,还是你故意隐匿真实修
为,韬光养晦,另有所图...”拂尘尊内心猜测,面色却是如常,领着千恩万谢的狮驼尊者登上了万圣山。
...
心血忽而来潮,有种被人谩骂的感觉。
于是赤薇掐指一算,而后无语了。
“原来是拂尘小儿在骂我,竟将我当成了尚未成圣的小辈,还想要翻手将我镇入无量之墟?呵,区区荒圣,口气真大啊,有机会的话,老子站着不动,看你怎么把我打进无量之墟!”
第1299章 白发戴花君莫笑
万圣山上,日月同天,有周天星光温养此山,有周天气运加护此山,有数百亿香火世界供奉此山。
此山位于时光长河的源头,轮回海水经由山顶的【无穷之门】流出,化作一道紫雾瀑布直挂山前。
瀑布飞流直下,并于山脚分支成三条时光长河,诸长河一路流淌,又会分出无数子河。
但无论长河出现多少分支,这些河水最终都会最终流入逆、忘二川,那里是时光的尽头,是六道轮回的所在
瀑布的另一侧,一条紫色山路直通山顶,只是此山路的阶梯,并不是给普通人行走的。
铺路的砖石,并不是寻常仙料,而是以一处处大千世界直接炼化成砖,并以周天大道在砖石上雕刻纹路。
如此砖石建造的山路,每一级阶梯的高度,竟比圣人道山更高,难以想象得是何等伟岸的巨人,才配在如此阶梯上登山行走。
世人将这条常人无法登临的山路,称之为踏天之路!
狮驼是一路飞上山的,他哪配走踏天路,他比路上的一块砖石都要渺小至于他所带来的命仙真仙门徒,则连飞行上山都不配了。
即使是荒圣修为的拂尘尊,都不配!
在万圣山面前,圣人亦渺小的如同一粒尘埃,更何况是命仙真仙,那不是物质层面的大小,而是道的层次。
踏天路的两边,立着无数圣天柱,而在天路的尽头,九根逆天柱耸立在山顶上,古今不灭。
此九柱又名仙皇九柱,与周天星光、气运相连,按三界方位排列:尘界一柱,逆尘界三柱,山海界五柱,每根天柱都蕴含了永恒大道。
但有一座紫色光门,却比仙皇九柱都要更加宏伟,其名【无穷之门】,有滔滔海水从门中不断流出,有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轮回之力自此门散至四面八方。
此门的另一端连接着轮回之海,而此门存在的意义,便是平衡轮回因果,调节海与河的因果差。
倘若时光长河淤积的因果太多,水位升高,此门便会减少出水量,反之则增加。
若是赶上某人的成圣无量劫,此门便会如泄洪一般涌出滔滔因果,更有诸多轮回之鱼在水中诞生,一旦跳出水面,则会化作轮回道果,供门外修士争夺。
非逆圣,无法触碰无穷之门。
似狮驼这种连圣人都不是登山者,绝不可能顶着庞大轮回之力走到门前,只配隔着千纪轮回的遥远距离,远远瞻仰此门一眼。
当狮驼到来时,早有诸多仙、圣分坐于此,少数人饮酒交谈着,多数人则沉默不言。
在座之人一个个气运加身,光芒不可逼视,之所以气运加身,是为了缓解无穷之门的庞大轮回威压。
狮驼同样开启了气运加身,并在距离无穷之门千纪轮回的位置,寻了个座位坐下——这是距离无穷之门最远的座位了。
能坐在这个位置的,至少都是仙帝中的绝强者,至于那些弱小仙帝,则只配在更远的地方乖乖站着。
拂尘尊是荒圣修为,直接和此地另外三名荒圣坐在了一起。四名荒圣的席位距离无穷之门仅有四百纪轮回的距离——但这并不是拂尘尊的极限,他还能离无穷之门更近,却没有必要如此,想来其他三名荒圣也是同样的心思。
狮驼到来后,此地稀稀落落的交谈声停了下来。
而后成百上千的强大神念扫过狮驼,令他如芒在背,大气都不敢乱喘。
此地高手很多,又有无穷之门的轮回力干扰,以狮驼的目力,只能看穿此地少数人的气运,大多数人的真容都看不到。
但此地能看破狮驼气运身的却有很多。
狮驼自身气运只是八彩等级,因出身于道魂族移山族,且在族内有二彩族运的份额,故而表现在外面的是十彩光芒。
这等气运身落在此地高手眼中,无疑是十分渺小的,毕竟此地拥有千百彩气运身者,一抓一大把,而似此地四名荒圣,则无不是十万彩以上的庞大气运身。
四名荒圣的伟岸气运身落在狮驼眼中,就像四尊巨如天空的光之巨人。
而狮驼落在四荒圣眼中,则只如一只会发光的萤火虫。
幸而,在座大多数高手之所以开启气运身,只是为了抵挡无穷之门的力量,并非故意隐藏气息,如此一来,狮驼虽看不破那些人的气运身,大抵还能看出这些人是谁——当然也有少数心虚之辈连气息都隐藏了,这些人多半是和此地其他人结有因果,故才藏头露尾,倒也不足为奇。
此地四大荒圣,分别是:
混鲲座下灭灯古佛,七山六海荒圣。
尘尊座下拂尘尊者,六山五海荒圣。
鸿钧座下元始天尊,六山四海荒圣。
荒古座下古月大圣,五山五海荒圣。
四人皆是真界赫赫有名的大圣,又未刻意隐藏气息,狮驼自然知晓,就连四圣高深修为都是有所耳闻。
涅圣始圣也有不少,狮驼就不能全部认识了,但也认出了一些。
诸如山海主座下公羊圣。
娲皇座下太行、王屋二圣。
离祖座下净莲大圣等等。
诸圣之所以聚集于此,只因北蛮无量有了变故。根据已知情报,是有一个以赤薇自居的神秘人,操控或是夺舍了混鲲门徒张道,并试图为早已尘定的北蛮无量翻案。
翻案之事,乍一看没有意义,毕竟正义已然迟到,死者又不可复生可若是真让此人翻案成功,当初的某些既得利益者,怕是要交还利益、清算因果的。
受害者未必能得到补偿。
得利者却可能会被追责。
诸圣想象不出闹事者是出于什么心态,才将无数轮回前的铁案翻了出来:或许,那人真和紫薇有某些因果,又或许,此间另有深意
所以才需要召当事人问话。
四荒圣中,元始天尊率先开口了。
“狮驼,你与那赤薇之间有何因果,且尽数道来,休得欺瞒。”狮驼是元始天尊派人领上山的,自是由他发问。
“不敢欺瞒圣人老爷!我与那赤薇,半点也不认识。”狮驼暗暗叫苦,心知此言旁人绝不会信,可这就是实话,他不敢欺瞒。
什么赤薇不赤薇的,我真不认识这个人!大人们,请相信我!
“你若不认识那人,那人为何与你称兄道弟?”元始又问道,表情深藏于气运光芒之下,语气同样平静,令人听不出他的心思。
“回圣人老爷的话我不知道啊!兴许,兴许是小人的前尘往事之中,和此人有过小小交集吧,但那些事我都不记得了!且即使真有此事,小人对真界也始终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小人可发下轮回大誓,自证清白!”狮驼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哦?你真敢以誓言自证清白么,既如此”这一次说话的,却不是元始天尊,而是皇天圣人。
这是一尊涅圣,持有誓言道统的一半,一听狮驼欲发轮回誓,登时想要算计些什么。
但却被元始天尊生生打断。
“不妥!轮回大誓毫无意义,便是此子撒了谎,等到誓言印证也是无数岁月之后了。”
见自己的算计还没开始就被人打断,皇天圣人略有不悦,却不再说些什么了。
他得罪不起元始,且此地多的是符合元始之人,众望所归,如之奈何。
“元始道兄此言大善!我等来此,只为解决尘定无量之厄,自当速战速决。”
“所谓誓言,亦非绝对不可作伪,论公信力,倒不如直接以无穷之门来判定狮驼的因果了。”
“大善!就以无穷之门解决此事,对狮驼搜魂读忆!”
“此事对狮驼而言固有损伤,但大义当前,何必惜身,大不了事后给此子些许补偿便是。”
“事成后,记他五十功德如何?”
“附议!”
“可!”
“善!”
四面八方的声音传来,浩瀚的威压汇聚在一起,如不可抗衡的洪流,轻易就决定了狮驼的命运。
可怜那狮驼区区三阶准圣,决然要承受圣人才敢承受之事,偏偏反抗不得,只能无奈认命。
他在山下踌躇不前,不敢上山,怕的就是山上诸圣欲用无穷之门对他搜魂读忆,到头来还是没有躲过去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诸圣最终动用了无穷之门的力量,将无穷无尽的轮回之力打入狮驼识海之内,强行探查狮驼的轮回记忆。
并非只读尚且存在的记忆,连已被抹去的记忆可以搜读!
并非只读一世轮回的记忆,连诸世轮回的记忆都可搜读!
寻常级别的搜魂灭忆,对修士而言便是巨大损伤,更何况是以无穷之门生生世世的搜魂!
狮驼只觉识海欲裂,且那种碎裂,并非一世之痛,而是成百上千世的搜魂之痛叠加而来,瞬间就疼得他抱头惨叫,痛不欲生。
若非诸圣觉得狮驼尚有用处,略施了些援手,狮驼的识海怕是只一个瞬间,就会被无穷之门冲成粉碎——他却还得反过来感谢诸圣的善念,这要如何说理,只能无奈。
“幸而事后会有五十功德的补偿,可,五十功德是什么,我,又是谁”
狮驼正自自我安慰,眼神忽然茫然。
也在此时,无穷之门放出亿万紫光,在天地间凝聚出一面巨大紫色光幕。
除了平衡轮回因果、开启道果大会外,无穷之门还有另一个用途,那便是强行播放一个人的轮回记忆。
光幕内,一个个轮回片段放映着,皆是狮驼不知何时的经历,随机出现着。
毕竟狮驼不是圣人,承受不住无穷之门的搜魂,只能被动、随机播放记忆,没有能力主动播放。
如此一来,诸圣不得不从狮驼浩瀚的轮回记忆里,寻找与“赤薇”有关的内容。
可,本就不存在的因果,要如何从苍茫轮回中找出来呢?
与狮驼相熟,本就只是宁凡散布的谎言,而散布谎言的成本,从来都是低廉的。
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你不辟谣还不行,沉默会被当成默认,辩驳又会被人当成狡辩。
偏偏此事疑似涉及滔天因果,又是非查不可,定要水落石出的。
于是诸圣为此奔波,狮驼为此受苦,而这一切,皆来自于宁凡的恶意。
想要洗白一池泥水,很难。
但想要把一池澄澈之水搅浑,却很简单。
唯有将轮回搅浑,才有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浑水摸鱼
在轮回之力的冲刷下,狮驼尊者的身上出现了严重的轮回解离症状。
他倒在地上,目光变得空洞茫然,记忆变得混混沌沌,意识和身体有仿佛产生了隔膜,有种难以合一的分离感。
无尽幻想、妄念在心中滋生,情感和人格却如同被人强行剥离,不再受自我支配,于是这一刻的狮驼,来到了天人合一的对立面——天人分离。
并一点点朝着分离的极致——天人永隔接近着。
天人合一修到极致,可以看清过去未来的因果。
天人分离到极致,则会若瞎子一般,什么也看不清,什么都无法理解。
狮驼感觉自己的意识轻飘飘的,被无尽轮回之力吸入到了天空中的紫色光幕。
他不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再记得什么万圣山、无穷之门、北蛮无量劫。
意识很轻,很轻。
周围却都是茫茫轮回之雾,什么都看不到。
【去寻找,去寻找】一个个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催促。
谁在催促我?
要去寻找什么?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去寻,赤薇】
赤薇?谁是赤薇?不知,但必须去寻找,否则那些声音会一直在意识深处喋喋不休。
狮驼很怕那些声音,虽然他不记得,自己为何惧怕了
忽有一道光芒,划破了重重紫雾,照进狮驼双眼。
狮驼一怔,而后茫然朝着光芒所在飞去。
不知飞了多久,光芒忽然变得刺眼,眼前的一切也随之变得豁然开朗。
扑面而来的,是比真界浓郁数倍的洪荒灵气。
狮驼环顾四周,发觉此刻身处之地,是一处不知名的仙岛。
岛外是秋水长天一色,岛上是碧桃丹杏齐芳,烟霞弥漫,松柏长青。
此地,道德光华飞紫雾,先天无极吐清芬。仙桃仙果,颗颗恍若金丹;绿杨绿柳,条条浑如玉线。黄鹤鸣臬,青鸾翔舞;红尘绝迹,列仙往来。
一座仙宫建在岛中,名碧游宫。几乎是狮驼看到此仙宫的瞬间,周围画面顿时变幻起来。
他的意识直接出现在了宫殿之中。
殿内,一名圣人正在讲道,而狮驼,只是随侍一旁的某个小仙。
听不清,听不清那圣人在说些什么
但,必须听!
有无数个声音催促自己,去寻赤薇,或许此圣所言,会提到谁是赤薇又或者,此圣就是赤薇。
狮驼极尽努力,终于,他听清了圣人的言语。
【神州天数已定,无量封神将至,碧游宫自今日起闭宫止讲,汝等当屈身守分,勿惹杀劫临身。此后紧闭洞门,静诵黄庭三两卷;勿投西土,封神台上有名人。虬首,你,在听吗】
圣人老爷的目光,忽然转向了狮驼。
隔着无尽轮回,狮驼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却不知为何,觉得对方的声音倍感亲切,却不明为何。
这位圣人老爷,是谁
虬首又是何人是在叫我么
封神无量又是何物封神,封神或许想起封神是何物,就能找到赤薇
【切掉画面!换下一个!此间隐秘不可流出,否则便是仙逆大罪!】无数声音却在此时变得惊惧起来。
瞬息间,眼前的所有画面消失,变回了紫雾茫茫的世界。
狮驼的眼神再度茫然,之前发生的一切,好似不曾发生过,他什么也不记得。
【去寻赤薇,不要寻无关之物!】无数声音不满道。
狮驼畏惧着那些声音,即使不知赤薇是谁,他也不得不从。
只能去找
于是意识又在茫茫紫雾中飘荡起来。
飘着飘着,眼前的紫雾开始消散,现出一处金天黑海的世界。
无数比丘众在此世界虔诚诵经着文殊师利发愿经。
狮驼什么也不记得了,却本能地寻了一个蒲团,和那些比丘众一起诵起了经文,无比熟悉,无比陌生。
一诵此经,如诵八万四千十二围陀藏经。
二诵,护法善神在其前。
又一诵,能除行人一切苦难。
二诵,除灭亿劫生死重罪。
三诵,三昧现前,四诵,总持不忘;五诵,速成无上菩提
狮驼似乎很喜欢这种诵经求佛的生活,但那些声音却不满了。
【去寻赤薇!莫浪费时间!】
狮驼怕极了那些声音。
他不得不离开蒲团,继续寻找,终于在无尽佛声的尽头,寻到一位宝相庄严的菩萨。
不知为何,一见此菩萨,狮驼本能的胯下一痛,当中似有巨大因果
等等,会不会这尊菩萨就是赤薇?难道我要找到,就是他?
“有妖帝欲往逆尘西荒成圣,此无量非同小可,偏偏混鲲祖师之令不可违。青狮,你为我坐骑多年,所欠因果仍未结清,今当偿还。”
青狮是在喊我吗?
不待狮驼想明白其中因果,无数声音再度变得惊惧。
【切掉画面!】似又触犯了什么禁忌,不得不切。
于是狮驼的意识又回到了紫雾茫茫的世界,不再记得前事。
在无数声音的催促下,他又一次去寻赤薇。
不知追寻了多久,狮驼忽然找到了一段和赤薇略有关系的轮回因果。
【狮驼兄,恕我无法接受混鲲圣宗的好意。逆空非我愿,悟空亦非我所求,只是世间理想,总会有万千阻碍,须持斗战之心方可一一击破。西游非我本意,只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舍妖求仙,学那紫薇仙皇自斩赤薇魔灵的。但我并不排斥仙灵路,至心向往之。古有仙祖,命若骄阳,照彻万古长夜;我非骄阳,灯若萤火,但也愿学仙祖,在黑暗里发一点光。此后如竟没有灯火,我便做唯一的光,为不归者照亮回家的路。】
又是哪个谜语人在说话?等等,我为什么要说又
为何此刻言语之中,给我一种大恐怖的感觉
为何要与我称兄道弟,我似乎并不认识他!
住口!住口!我对天地隐秘不感兴趣,不要告诉我!
但幸而,我终于找到了赤薇
狮驼以为自己完成了无数声音交给自己的任务。
却不料又一次引发了无数声音的恐惧。
【切掉!这段不能播!】
【这狮子,怎得还和紫山斗海那位扯上因果了!怎得哪里有大恐怖,他就往哪里钻!】
【播下一段!】
于是
下一段轮回记忆。
“奉天承运无量,诏曰:罪修狮驼,屡教不改,两度触犯第十大罪【贪取无量】,按律当受双重陨圣丹刑!又,与无量大妖称兄道弟,触犯第五大罪【通妖】,按律当受八十一难轮回刑。但念其出身圣宗,故网开一面,夺其灵智,废其根骨,赐其劫血,永堕劫灵。”
贪取无量
我何时两度触犯此大罪了?
又何时通妖了?
记不清了,记不清了
不待狮驼想明白,记忆画面又被切了
【这段也不适合播!】
于是
“你战功已足,今可脱离无量劫灵身,或是晋为太苍劫灵,或是重封仙榜”
【这段可播,但无用】无数声音遗憾道。
万圣山上。
一段段轮回记忆在紫色光幕里播放着。
然而那些轮回片段,要么无用,要么就是违禁敢情狮驼这小子,沾染的大因果还不少嘞!此事是巧合,还是
无数次的播放后,诸圣终于又找到一条和赤薇沾边的轮回记忆了。
正是此番尘定之案中,“赤薇”借张道之身祭出赤薇道法,将劫灵大军化作血海的一幕。
“居然是完整的逆圣道法”
诸圣皆是一惊,全套的逆圣道法,就连荒圣都未必有,此人莫非真是又或者
【狮驼兄,看来你已经不记得了,我所犯下的,何止五罪。一罪仙逆,二罪求魔,三罪贪堕阴曹,四罪修执,五罪通妖】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浮生如梦,生死真假;寂灭如月,阴晴圆缺。万物始于苍茫,终于鸿蒙,生而为灵,死而为神】
神?
诸圣一个激灵,立刻就把画面切掉了。
播不得!
但有一件事,已经可以确定了。
这狮驼的身上,绝对有什么无上存在的暗中图谋此事绝非我等可擅自做主!
至于那疑似赤薇之人即使不是赤薇,也有极大可能,是某个无上存在重要布局的一环!
此番尘定之案被翻,说不得又是第四步逆圣在暗中博弈
当初北蛮无量劫一事,是诸逆共同定下的,那时选择站队还算容易。
但如今的翻案一事,诸逆却似各有打算,各自盘算着什么,并没有统一的意见
如此却是不好站队、不好表态了
不知为何,在亲眼听到“赤薇”所说的话语后,元始天尊感觉自己的半壁头颅传来隐隐痛楚,似有因果与“赤薇”此人有关。
实际上,早在赶来处理此案以前,元始天尊就已心血来潮,感觉到了一丝因果。
他特意前往道灵世界,请示道祖,得到的答案,却是“此尘定案汝可自行做主”。
何谓自行做主?说好听是有自主权,说不好听就是因果自负
祖师的态度很微妙,似乎十分忌惮此案,利益不足,因果太巨,不欲直接卷入
起初元始天尊不明白其中缘由,如今却隐隐猜出了一些。
此番尘定案或许真的牵扯了第四步因果,以祖师对尘劫的忌讳,是不会为了区区尘定之事擅结因果的。
如此一来,压力就给到了元始天尊这边。
因果自负的话,意味着一旦做错选择,这庞大的第四步因果可能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圣人会养金仙门徒(仙帝)在必要之时挡劫,金仙也会养门徒为自己挡杀劫,可谁说圣人就不能为逆圣祖师挡劫呢
元始天尊看了看其他三名荒圣,发觉三圣面上或多或少都有忧虑看来大家的处境都差不多,逆圣一辈都不愿卷入此事,只能小一辈顶上了。
就连一开始兴趣使然才来此地的拂尘尊,都变得神情凝重了。
不顶不行!不顶会惹自家逆圣不喜!
顶得太狠也不行!说不得卷入一场祸事,荒圣也要脱层皮的
我等必须阻止此人为北蛮无量翻案,但却不能用力过猛
诸圣只简短几句交流,瞬间意见达成了一致,终于为此次北蛮翻案一事定下了大基调。
万圣山上发生之事,宁凡自是一无所知。
他又非全知全能,自不知晓处理尘定案的列仙诸圣此时是何等心情。
他的本意也只是拉出赤薇这张大旗,来令真界逆圣忌惮一二,以免出现逆圣隔空跨域一掌将他灭杀的吐血剧情。
当北蛮无量劫的背后拥有大规模杀生性的逆圣撑腰时,任谁都得好好掂量一二,逆圣也要谨慎的,尘劫一开,那可不是说说而已。
当然,宁凡并不认为只凭一个赤薇名头就能解决所有事情。
赤薇的名号,只能保证北蛮国这局棋,对方会按规则流程和他下,然而想要下赢,却是极难在双方达成默契、不首先使用逆圣的前提下,宁凡仍需要和无数高高在上的圣人博弈,他的胜算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微乎其微。
但若无赤薇名号,宁凡很可能连坐在棋桌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才需要骗!
要让对方相信我拥有大规模杀伤性逆圣,即使,我其实没有
宁凡对赤薇的观感很好,毕竟学了对方的道法,内心也将之当成了半师对待。
但他并不认为自己真惹到逆圣时,赤薇一定就愿意相救,对方愿意让他盗用名号,就已经是莫大的情分了。
宁凡深知自己没有权利,强求赤薇和真界逆圣结仇、开尘劫,他也不打算如此。
拯救一场虚幻的北蛮无量劫,是他自己的执念。此事机会渺茫,毫无意义,但他还是决意去做;倘若最终失败,也怪不得其他人,只怪自己实力不足。
圣子试炼若是死亡,只会死一缕心神。
但如今宁凡将事情闹大了,若是战死于北蛮无量劫,很可能不只是死一缕心神那么简单,但他已经做好了觉悟,便不会有任何迷茫。
九日后。
新的无量刀兵出现了。
这一次来犯劫灵更多,足足有六十四名真血七星之上的劫灵,其余劫兵劫将则有二十万之众。
且似乎是因为宁凡每每击杀无量劫灵后,都会吞敌提升修为,此番来犯的劫灵,一个个身上都种下了道魂血锁,即使战死也不会再有一星半点劫念便宜宁凡了。
为如此数量的大军尽数添加道魂血锁,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但为了防止宁凡靠着无量杀戮直接突破王血劫灵,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无量劫毁灭一切的决心是认真的!
但宁凡守护北蛮国的决心,也是认真的!
“上回吞噬狮驼等劫灵后,我距离突破真血六星已然不远,但若之后到来的劫灵都这般种下道魂血锁,真正突破之日怕是遥遥无期了”
好在宁凡早就猜到无量劫不会一直任人占便宜,故而虽有遗憾,却也在预料之中。
虽有坏消息,却也有好消息。
好消息是,上回自己曝光了“赤薇”身份后,果然造成了影响。
此番无量大军来得更加凶猛了,但这凶猛没有超出王血劫灵的级别。
无量劫是不允许圣人级别的存在公然干涉的,否则便是贪取无量之罪;当然,若对方不守规则,派一个圣人倒霉蛋前来,宁凡也是无话可说。
幸而对方所有行为仍在规则之内,显然也是有所顾忌的
宁凡明明不知万圣山情况,亦没有和万圣山诸圣交谈,但却隐约读懂了无量劫的态度。
对方打算在规则之内干掉闹事者,如此一来,即使闹事者背后真有第四步因果撑腰,最终也将无话可说。
吼!
随着领头的无量金鳌一声怒吼,无数攻击打向宁凡,却又从宁凡的全世界路过。
宁凡的身体在生灭之间转换着,并在生境达到极致的瞬间,祭出了九十九条雨龙——掌位大成的雨意并不足以幻化如此数目的雨龙,但在太极生灭境下,他的雨意暂时达到了道法源流的极致。
这一刻的宁凡,不是雨掌位大成,而是雨道源大成!
问就是开了!开了太极生灭境!
再进一步,便可触及雨之道统!可惜,仅仅始境的太极生灭,无法将宁凡的外挂级别提升到道统大成的程度。
但这已经足够恐怖了!
这九十九条雨龙,皆是比平时更加巨大、强壮的雨龙,随便一条都堪比八星、九星的劫灵了!
对方有64只劫灵,宁凡却有99条雨龙,只论高端战力人数,竟反而是宁凡占优!
一场混战顿时爆发,每时每刻都有劫灵、雨龙陨落。
却有一只劫灵不惧雨龙,是那只无量金鳌,此鳌似乎同样掌握了一丝水行道源的力量,即使是数只雨龙的联手攻击,竟都破不掉它的龟壳。
但当宁凡一指点在金鳌龟壳之上,此金鳌直接中了魅术,一身实力去了九成九,轻易就被斩杀掉了。
这却是一只母鳌,难敌宁凡生境极致的魅术!
宁凡的剑没有任何迷茫,将之一剑斩灭。因为他知道,此金鳌不是她。
没有证据,也不需要证据。
如今的他,不会再认错了。
他的眼,如今能够看到她所经历的一切,这是一双不受心魔所扰的、生境下达到了天人极致的眼!
可以看清天的高不可攀!
可以看清海的深不可测!
可以看清自我的渺小卑微!
上山为仙,下山为人!
此刻的他道心,已然一步步走到了山下!
明明还没有成帝,然而其心境,竟直接跨越了斩断道山、登山山巅的仙帝一步,提前进入了下山圆满之境。
这并非是太极生灭境带来的影响,他只是在扫描心魔的同时,也扫尽了诸世轮回的所有迷茫。
旁人成圣,一定会受到道茫然的干扰,那是最艰难的道心大关,破开茫然,方得无缺心境。
宁凡则不必,他的道心,已无道茫然之难关,早已无缺!
普通人修道,金丹时斩心魔,化神时斩凡尘,舍空时太上忘情,成帝时斩道山,而到成圣大关时,终于面对道茫然,却又需要将往昔舍弃之物一一拾回,补全圆满无缺的心境。
此为朝花夕拾!若无法拾回过往,则无法达成无缺。
一个圆满的轮回大圆,怎能出现舍弃和残缺?
所以,紫斗仙皇才说修士心中需要挣扎,需要执念。
有人一世舍弃,一路轻松,但到最后一关道茫然时,却会遭遇前所未有的瓶颈。
也有人一世挣扎,一路坎坷,但终于走到最后一关时,却发现终点简单的如同水到渠成。
从未舍弃,何须拾回!
一场杀戮,最终仍是宁凡得胜,但也有一些劫灵攻击伤到了他,显然无量劫知晓他有太极生灭之能,还是做出了一些针对手段。
杀戮劫灵大军,并没有再令宁凡的劫血修为提升,但杀阴阳、战阴阳却在无休止的征战中,不断提升着。
十二日后。
劫灵大军再度来袭,为首者是一头半步王血的无量山猿
又十四日。
劫灵大军中,出现了两头半步王血。
又十六日。
一名凶名赫赫的古之大帝出现在了劫灵大军之中
又十九日。
数名古之大帝同时围攻宁凡
又二十一日
又二十四日
无量劫筹备劫灵大军,同样需要时间,欲派出更强的阵容,便需要更多的时间准备。
对宁凡的针对,也是越来越明显。
宁凡有针对女人的魅术,对方就更多的派出雄性劫灵。
宁凡有太极生灭,对方就祭出克制生灭之术。
宁凡擅用赤薇六道,对方就派出克尽花之大道的虫族古帝。
宁凡法宝强大,对方就派出擅用落宝之术的古帝。
限于无量规则,对方能够派出的阵容,始终没有超出某个上限。
但在不断地针对之中,宁凡还是偶有遇险,却也在生死之间,加深着杀、战二字的道悟。
无量劫的阵容是有上限值的,宁凡的实力却在越变越强,不断突破着自己的上限。
在无量刀兵没有出现的时间里,宁凡除了养伤,便是借由南柯老仙的悟道茶果,连接悟道树修行,主修杀、战二道。
除了杀、战二道,宁凡也会辅修些其他道则,用于补齐二十七阴阳的数目。
以宁凡如今道悟,又有诸多道茶道果供应,想要新修一种掌位小成道则,并不困难。
至于为什么不主修阴阳之气来令太极生灭变得更强
自然是意识界内仅有阴阳二气的道界被宁凡炸掉了。冥冥之中,因果的回旋镖打在了宁凡脸上,无法令太极生灭更进一步,将外挂变得更大了。
这也让宁凡连接意识界时有所收敛:没有实力一举毁掉所有意识界前,还是不要时不时炸个一两间了,此事既不能解决南柯前辈的困扰,反而可能在某一日给自己修道带来不必要的困扰等日后实力足够时,再一鼓作气毁去所有道界吧!
并不知道宁凡想法的南柯,还以为宁凡终于学乖了,不由得老怀欣慰。
“是个好孩子,只是从前被韩元极给教歪了,本性却是不坏的。我本以为他还会再炸道界,却不料他会在意识界内乖乖修炼哎,如果他能改掉杀鱼夺宝的毛病,不把同一道界的所有鱼儿全部吃光,那就更完美了因他屡屡在意识界内生事,时光长河之上,已有【悟道树九狸鱼】的传说产生,却是平白无故,给那嚣张的九狸一族增加了不少因果只是,为何直到如今,此子都没有和吾主留于意识界的逆界相遇是因为他更改规则、在意识界内胡乱传送,反而失去了传承吾主的机会吗?又或是,时机未到,吾主仍在长寂灭之中”
如此情形之下,北天的时间并没有流逝太多,北蛮国的时间却随着宁凡的杀戮,匆匆流逝着。
百年后。
宁凡修足了二十七种阴阳,且所有阴阳至少达到掌位小成。
无量劫试图针对宁凡,但宁凡以阴阳五剑配合一身手段,却破尽了所有针对。
此时他的乱古杀伐之术开始显露威能,将那些贪取无量的古之大帝杀得胆战心惊,令沉寂已久的乱古之名,再度响彻时光长河。
三百年后。
战阴阳、杀阴阳皆大成!
宁凡一身法力纯度也早在三百年的杀伐中淬炼到了八劫仙帝的高度,用来突破万古第六劫显然绰绰有余。
五百年后。
宁凡凭借自己的杀阴阳道悟,对杀戮殿所传承的北斗天书进行了增补。
北斗天书来历极大,是北斗仙皇所创的气运功法。初代杀帝自北斗仙皇手中习得此功,修习的却并不完整,传下的功法亦不完整。
但宁凡却凭借自己的道悟,续写着并不完整的道法。
于是,杀戮殿的逆转北斗之术,在宁凡手中得到了进化,原本只能夺人气运修至仙运七彩,如今却能吞噬族运无上限提升气运了——其中自然借鉴了九狸族王弓术的不少妙理,对于宁凡的提问,黑魔自是知无不言。
个人一世修行,最多能修至仙运九彩的气运,然而圣人不止一世轮回,诸轮回气运叠加,往往能有数百数千彩气运,更往往有庞大族运加护。
族运则是宗族之气运,可影响一族之延续,也可按照宗族定下的比例分配给同宗族之人。
宁凡曾从道鲤一族手中抢得一千五百彩族运,如今这些族运,开始转化成宁凡自身的气运。
以前宁凡还会顾忌暴露族运惹来杀机,可现在他都在和群圣诸逆、宿命轮回为敌了,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了!
且功德伞是圣人之术,可用来对抗无量劫——无量劫并非只有刀兵劫,后续还有诸多手段,自有功德伞发挥作用之时,是需要加强一波的。
此伞归根究底,是一种兼具气运、功德双重加护的大伞,自身功德越多,气运越强,此伞便能发挥更强威能。同样一把伞,以不同级别的气运使用,所能发挥的防御力也是截然不同的。
而在强行吞噬道鲤族1500彩族运后,宁凡的个人气运达到了43彩。
限于宁凡对于气运一道的领悟还不足,他所续写的北斗天书,对于吞噬族运的转化效率并不高。完整的北斗天书,其实也有吞噬族运的手段,但那等手段北斗仙皇从未传授他人,可以用接近三比一的比例,将族运转化为个人气运。
宁凡自己领悟的族运转化率却连三十比一都不到,饶是如此,此事一旦传出,也足以震惊三界了——逆圣们想要毁去的北斗气运术,居然重现于世,虽然效率低下,到底也复原出了一些,岂能不忌惮此事。
而在族运转化为个人气运后,道鲤一族是彻底无法夺回这些族运了
且在吞噬1500彩族运后,宁凡总结出了不少经验,对续写的北斗天书做了一些修改,想来日后再吞噬旁人族运时,转化率会提升不少。
千年过去了。
北蛮无量劫的刀兵之劫,终于到了尾声。
根据宁凡所看到了未来,十日后,无量劫会展开最后一次刀兵之劫。
倘若这最终的刀兵劫还是杀不死宁凡,无量劫会进入第二阶段,降下轮回八十一难灭杀宁凡。
“只差最后一战,便可结束这场千年杀戮了么”
宁凡行走在北蛮国的街道上,欣赏着热闹的市集,内心一阵安宁。
整整千年,宁凡都在对抗刀兵劫,至于北蛮国的幸存者,则在这千年间重建着昔日北蛮国。
这本不合常理:被无量劫攻击了一千年的废墟,需要重新建国,并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繁荣和安宁。
时隔千年,很多人已经从无量劫的伤痛中走了出来,更有一些新生儿诞生在了这个国度,对身处无量劫的事实一无所知。
南柯老仙的阵法,将阵内阵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阵中之新一代蛮人,根本不知阵法外用着何等可怕的敌人。
小蛮同样不懂得这些。
自她苏醒,至今已有八年,她被宁凡保护的很好,保护得连身处于无量劫的事实都不知晓
身为樊蛮老祖,身为北蛮国的摄政蛮神,宁凡只需一个命令,就能让整个北蛮国再无人提及无量劫三字。
因为宁凡知道,有朝一日红灵一定会苏醒。
那时,她所身处的世界,会是一处远离无量劫的世外桃源。
小蛮便是苏醒后的北蛮神红灵!只是苏醒后,她的记忆出了些变故,不再记得自己蛮神的身份,反而多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身体也缩小成了八岁女童。
为了隐藏小蛮的蛮神身份,白灵这才为她取了新的名字,小蛮。
小蛮,小蛮
当这个女娃娃朝宁凡跑来时,宁凡一阵恍惚,又想起了某个红丝刁蛮的少女。
宿命竟连此时的小蛮二字,都能算到么
但那又如何,即使无人可以打破宿命,但从没人规定,世人不可以挑战宿命。
这是一场必败之战,但世间因果没有一个,是能令我妥协的理由。
宁凡道心一片平静,眼中道法星辰的光芒,都在此时化作宠溺,望向长街另一端,欢快跑向自己的女娃娃。
“张道叔叔!你回来啦!小蛮等你好久了!”
女娃娃欢快地扑进宁凡怀中,而后变把戏般,从荷包里取出一朵压扁了梅花。
“叔叔,这花送你!是小蛮亲手摘的呢!”小蛮献宝一般,将压扁的梅花插到宁凡的鬓角,那里如今多出了许多斑白,并非是因骨龄导致,而是在这千年血战之中,宁凡数次险些陨落,命灯损伤严重,且又在之后为何彻底唤醒北蛮神时,再一次献祭命灯,这才有了一些白发
“哦?家里的梅花已经开了么”宁凡想把头上的梅花取下,大男人家戴个花算什么,但看着小蛮期待的目光,终是不忍,最终将梅花留在了头上。
见此一幕,小蛮面上直夸宁凡叔叔“戴上花就是整条街最帅的仔”“即使长了些白发但脸够帅所以还是最帅的老头”云云。
心里却在仰天大笑。
“周明啊周明,你终于还是落在我北小蛮的手上了!你以为你化名张道我就不认得你小子了吗!”
“虽然只是在梦里欺负你,但你大魔头戴个花的样子真的好好笑啊!”
“要不是没有录影玉简,我一定把你的样子录下来,以报当年你录我之仇!”
是了。
北蛮神陷入沉睡,而后终于苏醒。
苏醒后,她不单单是被巧合般拥有了小蛮这个名字,她根本连芯都换成了北小蛮!
北小蛮只当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并不时在梦里捉弄宁凡。
却不知,所谓的梦,有时并不仅仅是梦那么简单
“叔叔叔叔,你收了小蛮的梅花,等小蛮长大后你便要嫁给小蛮哦!拉勾勾!”
更多的因果气息扑面而来,最终却只化作宁凡的宠溺一笑。
“好。”
第1300章 神女有九,鱼始月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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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蛮国曾被一剑劈成两半,那裂痕化作深不见底的断界,断界处血光剑气冲天,阻止着地脉灵气自行合拢。
宁凡用了十年,才缝合了北蛮国的地脉灵气,将破碎的北蛮国重新拼在一起——自是在厮杀之余完成此事的。
此事对于无量之国毫无意义,但若此事能稍稍缝合红灵心中的伤痛,宁凡愿意多此一举。
只是重新拼接的地脉,到底还是有很多无法严丝合缝的地方,于是宁凡在那些缝隙处填充了雨之道则,再之后...
曾经的剑芒裂缝,早变成了一条纤细却绵长、并时常下雨的小河。
幸存者将这条河称作樊祖河或樊水,又将重新建立起的蛮城称作樊城,以感谢樊家老祖对北蛮国的付出。
千年时光能让很多人走出伤痛,更能让新生者不知无量劫为何物。
樊水穿城而过,不时有轻舟往来于河上,从中传出的交谈声、欢笑声,一如千年前无量未至的模样。
两岸是繁华的坊市,只是坊市内的通用货币,已不是曾经的雪晶石一家独大了——自北蛮国风雪消融,本国矿脉已经很难有雪晶石产出了,故而此地货币体
系进行了一系列优化——除了雪晶石外,仙玉、道晶、天道金银皆可使用...此为,摄政蛮神【逆樊】之令。
这是幸存蛮修对宁凡的称呼,也不知是谁第一个这么叫的,一经传开后,迅速就被幸存者们接受、认同了。
逆为尊贵之意,樊为樊蛮老祖。
若是旁人以逆为名,任谁都要付之一哂的。
可宁凡不同,在众人心中,宁凡就像逆圣一样值得尊重,故才会如此尊称。在众人心中,唯此尊称才配得上宁凡千年来付出的一切!
走出伤痛并不代表遗忘恩情!当逆圣们通通漠视北蛮国的灭亡,只有宁凡站了出来,如此大恩,难道还配不上一个逆字吗?
只是因为宁凡不许提及无量劫,众人才默契配合着宁凡的表演,过着平静日常,却不是忘恩负义。
也有许多人知道摄政蛮神本名“张道”,但本着为尊者讳的原则,谁会直呼张道二字呢?那不尊重,太不尊重了!
唯有亲近者可以如此称呼,寻常人则不敢、不愿。
宁凡牵着小蛮,行走于坊市中,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
但因为宁凡有言在先,故而蛮人们即使见了宁凡,也不敢跪下行礼,只能强行忍耐内心激动和崇拜,如对待普通人一般,和宁凡相处。
“逆樊大人买酒吗?刚开封的百年陈酿。”
“来一壶。”
“好嘞!诚惠十枚仙玉。”
“这么便宜?”
“不是什么好酒,故而便宜。”
确实不是什么好酒。
因为店主不知从哪里得知,逆樊大人最爱喝凡酒,故才耗费百年,特意酿制了凡酒中的百年陈酿。
材料成本并不高,连一枚仙玉都不到,但人力付出却绝不止十枚仙玉的。
“如此,多谢了。”
“使不得使不得!小人哪配让大人言谢,大人的所作所为,那才是真的...”
店主一个激动,险些说漏了嘴,连忙打住,不再多言,一面给宁凡打酒,一面笑得合不拢嘴:摸到了逆樊大人的酒葫芦,我可以吹一辈子了;而若大人喝了
我酿的酒,愿意夸一句尚可,我便是死一百次也是死而无憾!
在店主期许的眼神中,宁凡打开葫芦饮了一口。
不是他最喜欢的味道,但对方的心意,他感受到了。
“味道不错。”
“呜呜呜,多谢,多谢大人赞美...大人一定要保重身体,一定要注意安全...”店主居然喜极而泣。
只看得一旁的小蛮目瞪口呆。
至于么兄弟。
你是有多崇拜周小明啊?随口夸你一句你都能喜极而泣...
甚至语无伦次到祝福别人注意安全...
望着酒肆外写着“曹康酒肆”的酒旗,北小蛮若有所思,这个叫曹康的店主,可能不太聪明。
曾经,宁凡只有使用天道金银,才能在圣子试炼和人交易,只因彼此之间间隔了遥远时空。
但如今,宁凡却能使用道晶仙玉。此事意味着什么,宁凡不会不知:此地轮回时空,已不仅仅是圣子试炼,而是和真界轮回有了更多因果纠缠...
若这因果纠缠继续加深,终有一日:
战死于此,会真正死去。
拯救此地轮回,却也可能拥有真实意义。
...
“逆樊大人,买花吗?新培育的铃兰。”
“哦?居然是飞仙品种,此花作价几何...”
“100,不,90仙玉,今天全店九折,大人正好赶上了呢。”
“那我可就厚着脸皮,占这10仙玉的便宜了。”
“讨厌啦,莫说区区10仙玉的便宜,便是奴家的便宜,大人也可随时占的...”
眼见卖花少女身体都快贴在宁凡身上了,小蛮只觉内心有种柠檬爆炸之感,立刻挡在二人中间,大呼一声“何方妖孽休得撒野速速退下”。
而后拉起宁凡就跑,根本不给对方勾引宁凡的机会。
可恶!
明明是在我的梦里,周臭明居然还敢勾搭野女人!简直不把本梦境之主放在眼中!
“我何时勾搭别人了,明明是别人主动勾引我...”宁凡只觉百口莫辩。
“你、你怎得看得到我心中所想!这可是我的梦!”小蛮一惊,转而又觉得很合理。
做梦嘛,遇到任何怪事都是不足为奇的。
“哎呀大人钱给多了,怎得又给了我200仙玉...”又?我为何要说又?
想不通。
只是没想到逆樊大人最爱的花不是铃兰,而是梅花...真界偶尔也会有男修簪花,但逆樊大人头上戴花,却还是此女第一次见到。
想必是对梅花爱到了骨子里吧,即使是压扁了的梅花,也当成宝一样戴着,真乃爱花之人...
...
“逆樊大人,刚出炉的糖糕要不要...哎!逆樊大人?”
“不要不要!你这糖糕不熟!一看就是生糕蛋子!”小蛮一看是女老板在卖糖糕,拉着宁凡继续往前跑,绝不给宁凡勾搭野女人的机会,即使此女是个老妪模
样,小蛮还是觉得没有安全感。
“逆樊大人,买根发簪回去送夫人呀!”一个勾着兰花指的男摊主吆喝道。
“不要不要!”小蛮继续拉着宁凡逃跑。
兰花指!那可是兰花指啊!此人一看就是“南梁”,连男人都想跟我抢周臭明吗,世界真可怕!
手指受伤无法弯曲故而翘起的男摊主:...
“逆樊大人,这是最新款式的风筝...”
“逆樊大人!”
“逆樊大人?”
...
终于跑到远离人潮的地方了,小蛮一阵虚弱,喘着气,寻了个无人凉亭坐下休息。
宁凡则目光幽深,看着小蛮的苍白脸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可怕了!全世界都在和我抢小凡凡!”
“我定是对周臭明爱到了骨子里,才会做出如此离奇的噩梦。”
“咦,我的鞋呢,鞋怎么跑丢了...”
小蛮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一只鞋居然跑丢了。
一想到自己因为过于在乎宁凡,居然连鞋掉了都没察觉,顿时面色一红。
输了!
我竟对宁小明明爱得如此深沉!
我竟连做个梦都对他如此牵挂!
转头一看,却发现宁凡手中拎着一只绣着九凤图案的红色小鞋,可不就是自己的鞋吗。
自己丢了鞋没发现,小凡凡却注意到了此事,且早就把鞋捡回来了...
果然还是小凡凡更爱我!赢了!
“你上次不是说想要一个赤鸢风筝吗?刚刚我看到有人售卖,你怎得拉着我就跑...”
宁凡蹲下身,给小蛮穿上鞋,一如许多年前做过的那样。
“我何时说过我想要赤鸢风筝?张道叔叔,你是不是真的年纪大了,记性都不好了...”小蛮一阵无语,本小姐怎么不记得说过这些话?梦里这个小凡凡看起来
呆呆的,记性也不怎么好,算了,凑合用吧,低配版小凡凡也是小凡凡。
“大概是我记错了吧...”宁凡目光更加幽深,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没事的!张道叔叔!就算你变成全世界记性最差的老头,小蛮也不会嫌弃你的!就算你忘了全世界,就算全世界遗忘了你,只要你不忘记小蛮,小蛮就会永
远喜欢你!”
“不会的,忘掉谁,都不可能忘记小蛮。”
“虽然我确实没有说过那些话,但如果是张道叔叔送的赤鸢风筝,小蛮一定超级无敌喜欢!”
“好,我去把刚刚的风筝买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很快。”
“不用不用!还是别去买了!那个风筝老板太过妖艳,叔叔把持不住的!”
小蛮死死抓住宁凡的袖子,她可没有做绿冒梦的习惯!
现实已经如此艰难,无法阻挡小凡凡开后宫;梦里若还一夫百万妻,我岂不是梦里自虐!
那种事,不要啊!
“那你现在想去哪儿玩?又或者,去找你白灵姐姐下棋?”宁凡问道。
“好呀!”明明是个醋精,可若分享者是白灵,不知为何,北小蛮并没有吃醋的感觉,甚至于,她很乐意和白灵亲近。
“那我们这便...”
宁凡话未说完,忽有一道流光飞至,现出南阁仙帝的影子。
无量劫到来时,此帝运气极好,逃进了千树阵法,并未陨落,但也身受重伤,只逃出了元神。
但在宁凡帮助下,此帝已然重塑肉身,伤势复原,并心甘情愿来当宁凡的麾下神将,助宁凡一同守护北蛮国。
此时前来,正是有事禀报给摄政蛮神。
但一见在场的不止有宁凡,更有北蛮神小蛮,南阁仙帝自不敢讲事情直接讲出,只得传音奏报。
“奇奇怪怪的,我又不是外人,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汉...恶...喊饿...韩娥!是她!记得城里有个唱曲的姑娘,就叫这个名字...”
“所以这件事是和女人有关?所以才不能告诉我?可恶!小凡凡在我的梦里,居然背着我养女人?就不能当着面养吗!”小蛮虽不知具体,却还是读出了些许
宁凡的唇语内容,眉头轻轻一挑,有了计较。
眼见北小蛮“做梦”的时候还能保持足以阅读唇语的理智,宁凡微微一诧,行为更加小心,这下连嘴巴都不动了,直接神念传音交谈。
几句话打发走南阁仙帝后。
宁凡对小蛮道:“我先送你去棋院,但无法陪你一直待在那里,有些急事要处理。”
急事!
居然把找女人说成急事!
我知道你很急,但我也可以啊,虽然我的身体有点小,但是...但是...
你变了小凡凡,你不爱我了!
宁凡:“...”
“你要是不急着去棋院,那不如,我们一起去处理我的急事?”宁凡无奈道。
若有可能,他并不想带北小蛮去见那个叫“韩娥”的女人。
那个女人是北蛮国幸存者中,唯一一个宁凡看不透因果的人。
以天人第三境眼力,都无法看透因果,十分棘手...
“啊?”北小蛮大受震撼。
我只是想想而已...
我这八岁身体,你真的可以接受?
这么饥不择食的吗?
可怕!梦里的小凡凡太可怕了!但谁教这只凡凡是我的面首了,自己的面首,哭着也要不可描述!
“叔叔等会儿别急!等小蛮做些准备...”得去找些不可描述的道具,来增加不可描述,否则小小的我绝对无法不可描述。
“...你想多了,只是去听个曲罢了,顺便有些事情和那唱曲之人谈谈。对方观察了我千年,却直到此时才前来与我摊牌,此事背后吉凶尚不可知,因果无法直
接看透。但若我猜测无错,此人多半是友非敌的,至少对你而言,她并不是什么敌人...”宁凡如是道。
小蛮凌乱了!
小蛮心痛了!
这才多久没见,小凡凡居然变成了一个顶级谜语人!这究竟是人格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求求你,说人话!
“抱歉,整整一千年都在凹人设,一时间没转换过来。我们去找一个叫韩娥的女人,那人有话对我说,只是说话,不做其他事。”
“哦哦,叔叔这么说,小蛮可就听懂了呢...”懂了!有我在所以不能做其他事是吧!没我在你就做十八遍是吧!
一定要看紧小凡凡,否则路边老太太都可能成为本小姐一生之敌!
从此刻起,形影不离!
...
樊城城北有一座蛮神庙,是幸存者所立,庙中除了供奉北蛮国历代蛮神香火,还供奉着宁凡的香火。
名义上,宁凡只是北蛮国的摄政蛮神,但在国人心中,宁凡早已是真正的四十三代北蛮神。
只可惜没有前代蛮神的任命,宁凡并无法真正成为北蛮神,但这并不妨碍宁凡的地位。
除了城内坊市,便属此地最为热闹,同样有无数摊位在此陈设,无论昼夜都有游人不绝,如同庙会。
除非分不开身,否则北蛮修士每天都会前来蛮神庙参拜,诵经祷告。
表面上是为了参拜宁凡。
实则还有另一层深意,每个人都在为宁凡积攒香火之力。
千年香火,或许不足以对抗无量劫,但所有人都在为对抗无量劫之事暗中努力着...只是宁凡并不希望那些事情呈现在明面上。
至少,不应让小蛮知晓...
当宁凡出现在庙会上,顿时又是万众瞩目,但在宁凡一番传音后,此地众人并没有表现的太过热情。
蛮神有事,不便打扰!
远处,有唱歌之声传来,歌声异常空灵好听,有种余音绕梁之感,却听不清具体唱了些什么,如彼此间隔了无尽月光,难以跨越。
北小蛮循着声音找去,才看到蛮神庙不远处,有着一片梅林,梅林中隐隐可见勾栏瓦舍。
还真是听曲的地方!
那个叫韩娥的女人,就在此地唱曲吗!本小姐倒要看看,此女是个什么风情万种的美人,能令周臭明如此念念不忘!
“跟我来,此梅林有阵法,不要走丢了...”
“哦哦!”
北小蛮正自吃着闷醋,忽得被宁凡拉住小手,顿时满腔怨言化作甜蜜,屁颠屁颠跟着宁凡走入梅林。
却在踏入梅林的瞬间,天地顿时变幻,眼前哪还有什么梅林,只剩下一处九山八海的世界,无数古老王国在此间生灭!
“这是什么阵法,嗯?张道叔叔?你去哪儿了?”
“张道叔叔?”
“周明明?”
“宁凡凡?”
突然出现了厉害阵法,且还把宁凡弄丢了,北小蛮的心中却没有任何慌张。
一是不知道眼前阵法具体又多厉害,二么...区区做梦,有何好怕!
哼哼!
虽然不知道眼前阵法是何级别,但,只要是在梦里,身为梦境之主的本小姐,便能做到一切!
这句话可是二姐姐告诉我的,错不了!
且二姐姐还交给我一个咒语,专门用来对付世间噩梦!
虽然二姐姐又爱抢我玩具,又想抢我男人...但二姐姐从来没骗过我!
是什么咒语来着...
北小蛮回想着二姐北清寒平时中二的样子,努力让自己的气质变得同样中二。
而后握住一只眼睛,模仿二姐“可可可可”笑了起来。
“可可可可,吾乃轮回了十二万九千六百世的漆黑月光使,区区小阵,焉能困我!”
“爆裂吧,现实!粉碎吧,精神!绽放吧,黑月真眼!”
说也神奇,咒语一念完,北小蛮被捂住的眼睛当真出现了一个黑月印记,更有漆黑月光从她眼中暴射而出,不断冲击着这座九山八海的阵法——只是黑月力
量弱到可以忽略不计,自是冲不破九山八海大阵。
但还是令操阵者轻咦了一声,继而叹息起来。
“本也只是想以山海社稷图考验一下你的情郎,你却如此迫不及待救他么...真是傻妹妹...”
谁,谁在喊我妹妹?难道是二姐?
“你二姐,也是我妹妹...”
难道你是大姐北诗!
“你大姐,仍是我妹妹...便是你母亲,亦是我妹妹...诸世轮回,你皆不记得了么,小九...神女有九,鱼为始,月为终,我是七梅,而你是月终...”
小九,小九是在喊谁...不明白,不明白,但为何这么称呼,令我怀念,令我想要流泪...
忽有一声闷哼声传出,是宁凡的声音,从不知何处传来。
北小蛮顿时一急,怎么回事,那小凡凡怎么受伤了,被眼前区区小阵弄伤了?
虽然只是做梦...但她还是不愿宁凡在梦中受伤!
“爆裂吧,现实!粉碎吧,精神!绽放吧,黑月真眼!”
更多的黑色月光从北小蛮眼中射出。
却由于过于牵动法力,登时面色苍白,一阵反噬,咳出血来。
“搞什么啊!梦里的我太弱了吧!用个法术都咳血!这是有多虚!”北小蛮不服气,还想将法术力量催动至更大。
操阵者却于心不忍了,只无奈道,“好了,怕了你了。我这便撤掉阵法,你快把神通收了,莫令仙灵法印侵蚀加深...”
下一刻,九山八海的浩瀚阵图消失了。
北小蛮仍在梅林之中,仍被宁凡牵着,似之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幻象。
然而她苍白的面色,以及咳在地上的鲜血,却说明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宁凡叹息,取出一张手帕法宝,擦掉了北小蛮嘴边的血迹。
若是旁人令北小蛮受伤,他定要生气的,然而眼前之人身份却有些特殊,且并非故意弄伤北小蛮...
八年前,北蛮神终于苏醒,明明宁凡还没成圣,无法献祭山海,但北蛮神却提前苏醒了。
根据南柯老仙的说法,是有一个意想不到之人回应了太古逆月阵,并在这千年之内始终以相同频率的逆月术施加援手,故才能令北蛮神暂时苏醒。
至于援手者是谁,南柯老仙并没有说,但根据这千年间的经历,宁凡其实已有猜测。
诸北蛮幸存者中,只有一人宁凡无法看透,此人无疑是修为惊天之辈...以南柯手段,不可能不知有此人存在,但却只字不提,说明此人并非敌人,但身份却
有诸多禁忌,故不可提及。
韩娥!
此人在北蛮国沉寂千年,却在今日提出有事相商,相约一见。关于此女身份,宁凡虽有诸多猜测,到底没有证实,故而今日来此,也有和对方摊牌的想法。
“恕晚辈直言,前辈...可是逆圣!”
宁凡对那梅林深处的一道月光身影问道。
“是,也不是,至少站在你眼前的,不是,也不能是...”对方却只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既如此,晚辈还有一问...”
“不妥,你已问了我一个问题,如今,轮到我问你了。你师父,可还好...”
宁凡有很多师父,对方并没有言明问的是哪个师父。
但宁凡却在听到此问的瞬间,确定了对方是谁...
师娘!
眼前之女,大概率就是他的师娘!
是一个能令宁凡和韩老魔差辈的恐怖女人!
“家师在雨界尚可,但在真界,我不知...”宁凡斟酌之后,如是道。
“晚辈回答了前辈的提问,现在想问第二个问题了。前辈是友,还是敌...”虽然对女子身份有所猜测,但却无法确定女子的态度。
“以尘定案论,我可以是你的敌人,以小九论,我可以是你的朋友。我的立场,取决于你的选择,我需要知道,眼前诸多第四步道路,你打算走哪一条,又或者,你当真打算编造个逆樊之路,欺瞒世人...你身上有诸多因果,恶因有荒古、离焰、混鲲、鸿钧、山海奴,善因有逆空、逆月尊、北斗、森象、惠尘、灭古、
赤薇...和两仪...”言及最后一个名字,女子话语一顿,似有万千情绪堵在心中无法说出,最终只化作叹息。
“然而你当知晓,并非种下善因,便能结出善果;那些逝者的善因,反而可能引来恶业,最终将你一同拖入逝者的终墓...光有时是残忍的东西,世人本可忍受
黑暗,倘若不曾见过光明。没有救世的能力并非逝者的错,但他们不该给世界以希望后,又亲手打碎它...”
女子还欲再言,却被北小蛮打断。
无他。
对方说了这么多,本小姐半句没听懂!
“美人姐姐!请说人话!谢谢!”北小蛮如是道。
那疑似逆圣的女子被如此忤逆,居然没有着恼,反而认真思考了许久,歉然道。
“那我用人话重说一遍...”竟是迁就了北小蛮的无理要求!
第1301章 愿此月永不西沉
“讳言因果本是为了规避一些不必要的纠缠,但若是小九听不明白,姐姐便用更浅显的话语来讲述这些故事吧,只是此间有大因果,你们可以听,但不可插嘴,便是听后也不可四处宣扬,必要生生世世装作不知”
又来了
北小蛮无奈叹气。这姐姐说好要说人话,但最终说出的话,果然还是听不懂!
“在遥远的过去,曾有一个暗无天日的时代,是洪荒和苦灭征战不休之世,并在那个时代,诞生出三只鸟儿。其一为鹤,其二为鸦,其三为雀。”
哦?
这位姐姐是在讲三只小鸟的故事,这个倒是浅显易懂个鬼啊!
北小蛮更头大了。
这个故事明显充满了暗喻好不好,比单纯的谜语人更加难懂!
算了,大概这位姐姐就不会说人话吧,我放弃了
“世间的鸟儿,并非从一开始就会飞翔,直到一切成为理所当然。而当众生习惯了生来拥有的一切,便再难意识到,所谓的生,其实才是一种幸运,是宿命中的偶然;而灭,才是众生本来的归宿”
“三只鸟儿见识了生,领悟了灭,并最终开始追寻,鸟为什么会飞”
“鹤说,因为鸟相信自己会飞;雀说,因为鸟希望自己能飞;鸦说,因为鸟必须飞上天空。三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孕育出三种截然不同之道,然而殊途同归,三鸟的目的,都是为了寻得世界的源头。”
“于是它们达成了联手,并最终,改写了一切此后洪荒臣服,苦灭镇压,万古长夜有了恒定光芒。但,日月星辰也有毁灭之日,古老王国也有崩塌之时,世间从无永恒之生,但却有永恒之灭鹤是第一个逝去的,以无敌之身,甘苦默然而逝世界又一次得到宽恕,代价则是古老王国的崩塌”
“雀第二个逝去了,只为给万灵留下希望。雀有九女,七人随父而去九妹年幼,无法同行,并由最疼爱小妹的第七女,留于世间守护小妹”
“雀将周天功德留给了七女,又将周天月光留给九女但周天功德,也只能护住身不消,周天月光,也只能守护心不灭她们什么都做不到。”
“最终,古老王国只剩鸦一人,那鸦,至今还在战斗,但已无法回头,无法归来,更无法得到、失去任何东西了”
“这便是三只鸟儿的故事。”
明明只是骗小孩子的童话,但北小蛮还是听得有些难过,有种莫名其妙的感同身受。
这便是古国的历史么,古国三神王,最终皆是凄然收场宁凡心中暗暗一叹。
古国的历史,有些过于沉重了。曾经的宁凡并不想牵涉太深,但若那里才是她的起源,他愿意去了解和她有关的一切。
“有一座山,立于长河源头,其上有九根石柱”
却是讲完三只鸟儿的故事,又开始讲九根石柱的故事了。
“一柱为劫,此柱是其他所有石柱都畏惧的禁忌,孤独于世”
“三柱为荒、灭、惠其中,惠柱永失真我,名存实亡;灭柱天外而至,与世皆孤”
“五柱为混、鸿、离、山海、娲其中娲柱,也已名存实亡,与惠柱相差仿佛”
女子言及于此,话语一顿,又有诸多情绪无法道出,一时化作沉默。
宁凡若有所思,已然借由生境,进入天人极致,以追寻故事中的庞大因果。
九柱,对应的是逆圣么,九为数之极,真界逆圣如今共有九人么,
惠莫非是指惠施仙皇?一个已死仙皇,如今居然仍是真界九逆圣之一,这并不合理。如此一来,此位置岂非形同虚设,还是说令惠施仙皇尸位素餐,正是某些逆圣算计中的重要一环
而这韩娥,应该就是名为娲的仙皇了吧,但居然也和惠施仙皇一样,半死不活了么?如此又有一个仙皇位置形同虚设
名为灭的仙皇尚不可知,但在听到此名时,宁凡感到了体内灭神盾的守护之意,名为“灭古”的善因,莫非对应于此,还是另有根源
名为劫的仙皇
宁凡神色有了一丝复杂。
最初修劫灵时,他只当劫主是一个终极反派,是紫斗仙域的死敌,是他修道终点的大敌。如今却隐隐察觉,此中另有大因果,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逆圣因果哪有简单的,就连紫薇、北斗因果,都似有无穷算计,才会最终引导至被紫斗仙皇所灭的结局
更令宁凡在意的,是韩娥之前提到的诸多善因、恶因,其中根本没有劫主。
但这并不合理!他明明修炼了劫血,但背后竟无任何劫主的图谋,令人难以置信。是韩娥漏说了劫主因果,还是那个人从一开始,真就什么也没有算计过,可他明明是紫斗仙域的大敌,更是毁灭紫斗仙域的元凶
不,真的是元凶吗宁凡似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但无法断言。
还有一事,令宁凡疑惑。
他明明感觉赤薇是一位堪比逆圣的存在,从祭出赤薇魔名后所造成的影响来看,对方应是堪比逆圣的存在
但为何,赤薇前辈的名字不在真界九逆圣之中,是因为其身未至真界吗?还是另有缘由
说起来
真界有九逆,惠、娲如虚设,则名为九,实为七。
七逆之中,劫是诸道大敌,灭又与世皆孤,将这单打独斗的二人摘出
便是五人!
混鲲,鸿钧,离祖,荒古,山海主!
这五人,不是正好对应了五灵棋局的五逆圣数目吗!
如果说五灵棋局可以更改宿命间的一切定数,那这五人一旦联手,岂不是可以随意改写宿命,将一切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五人,莫非才是真界真正的实权者!
而这五人,皆与我结有恶因!
几乎是想通此事的瞬间,铺天盖地的因果气息扑面而来,令宁凡有了毛骨悚然之感。
曾经的他,只想打破宿命轮回,却连如何打破都不知晓。
如今借由韩娥寥寥几句九石柱的故事,他似乎知晓了宿命轮回握在何人手中。
韩娥:“哦?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既如此,似乎不必再讲更多故事了”
宁凡:“多谢前辈指点!”
北小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这是什么破故事啊,没头没尾的,给九根柱子起个名字,就没了?然后呢”
宁凡:“然后就该我来回答这位前辈的问题了”
若非韩娥点醒宁凡,宁凡即使能隐隐感觉到自己身上有诸多逆圣因果,却难以判定具体数目,更难以判定对方对自己是善意还是恶意。
那不是如今的宁凡可以明悟的层次。
然而韩娥却可以轻易看破世间因果,就仿佛她的眼,可以轻易洞穿六道轮回的一切
恶因有五人。
思及混鲲因果时,宁凡的逆海剑、定天术似有回应,如那素未谋面的混鲲祖师,从一开始就给了宁凡两条路选择。要么持逆海剑,成为混鲲门徒,要么如东妖祖一般,被从轮回中捞出、毁灭!
思及鸿钧因果时,宁凡的不周功德伞、蚁主道山有了回应,如那鸿钧祖师同样给宁凡了两个选择,要么成为鸿钧门徒,要么如蚁主般诸魂永散。
思及离祖因果好吧,对方好像根本没有给他选择,只想把他干掉,否则当初也不会有跨越轮回时空的一掌杀戮了。
思及荒古因果脑海中出现了两幅画面,其一是持第九山剑穗继任山主,其二是蝴蝶焚毁于荒古第三阳同样是两个选择吗。
思及山海主因果同样出现了两幅画面,一幅是加入山海司后,看守元桃和碧桃,另一幅则是如魔尊蚕丛般,被人炼制成魔尊祭肉,同样又是两个选择
善因的话:
逆空似是指紫斗仙皇,种种恩惠自不必细说,只是,紫斗仙皇如此看重于我,应是希望我继承他的理想为何我感受不到紫斗仙皇为我预留的第四步比起将我培养成另一个惠施仙皇,紫斗仙皇似乎更乐意让我下山为人、享受平安喜乐此善因,竟与第四步路无关!
至于神王逆月的善因悼亡术,威字诀,势字秘,黑星之术自我修道已来,似有无数因果,与这位古之神王有了交集,而与之最大的交集便是此人是我岳父!如今的我能感受其中善因,但却感受不出这位神王对我有任何期待又或者,神王最大的期待,不是让我走上任何一条逆圣路,而是照顾好他的女儿
恍惚间,宁凡想起了昔日和天帝下棋的一幕。
天帝可是慕微凉的父亲,莫非当时所见,其实不仅仅是天帝,更是
【世间有白便有黑,有生便有死,有阳光便有阴影,有君子便有小人。在朕看来,星术便是一局棋,黑星银星,最强最弱,皆在此局之中……】
【朕是谁,不重要,此为残梦而已】
我本以为那是天帝残梦,但其实还有更深层的因果吗!
【第一日,你未将胜败放入眼中,而朕全力以赴,你以败结尾!】
【第二日,你一心求胜,连胜三局,却乱了心境,惨败四局,亦以败收场。】
【但你要知道,人生是一局棋,胜负的关键,并非谁胜的多,而是…最后一局,由谁取胜!即便连胜六局,一旦最后一战覆灭,仍是江山易主…此为人生之棋!】
【眼界放广些,天上的星辰,可不止有发亮的那些!】
当年那些话,如今回头去看,竟似每一句都意有所指!
胜负的关键,胜负的关键
那时的天帝,竟仿佛是在提醒此时的我,要如何与群圣诸逆争一个胜负!
是了,黑星之术为何可以为北小蛮治疗赤龙之损,那时我不懂,如今,懂了。
此黑星术,本就是为了自己的爱女所创造的!
莫非天帝的黑星术,更有某些后手,可以影响此番北蛮无量劫的最终命运
“小友,你似乎走神了,但我竟不知你此时心中所想,牵扯了何等因果。这还是我身合六道轮回之后,第一次看不透某事”韩娥无奈,她一辈子都没看懂韩元极的脑回路,如今连徒儿都有些看不懂了。
“前辈看不透也很正常,毕竟我此时心中所想的,是那神雀之王的因果他给我留下的我,我一定会践行,只可惜,那条路和世间任何第四步都无关联”
“原来是父亲”韩娥恍然大悟。
她如今不过是身合六道轮回,自然看不透轮回之主的因果,也无人可以将他看透。
便是诸逆联手,都无法看清父王的全部,所以才会如此忌惮,如此畏惧,试图毁灭父王留存于世的一切痕迹
北斗的善因同样无需多言,杀帝传承便是明证,而在北斗身上,宁凡同样没感受到任何奢求和图谋,有的仅仅是守裔血界的铮铮誓言这份善因,和第四步之路无关。
至于森象的善因
宁凡脑海浮现出三个画面:森罗头颅高悬,冥主头颅高悬,冥界鬼花这些因果十分庞杂,但同样和第四步路无关,对方的善因,所求并非那些事情,而似乎另有所求
惠尘的善因
太素雷图,真雷界逆命术,皆与惠施仙皇有关,但和第四步路无关。
灭古的善因
从因果看,灭古似乎是如今真界九逆之一,对应灭柱。
这会是灭神盾宁可被我吞下,也要守护于我的理由吗?
且似乎还有无数善因与之相连!
散魔、舍兰老祖、乌老八、朱二、鸦天狗、雀神子、真幻河妖、仙石、石鬼、真武老龟
甚至道蛮山,到蓝道封
竟似全部与这灭古仙皇有关,但却不知对方为何如此加护于我、执着于我
我身上,有什么东西令他如此在意么只是那份在意中,为何并不给人倨傲感,反而有种卑微之感,仿若是在向我发出请求
【哈哈,老夫可不稀罕你报答!不过若有一日,你能看破幻梦界的真相,老夫或许真有一件小事,求你相助也未可知若真有那一日,老夫提出请求,小友可莫要拒绝才是】
宁凡脑海之中,陡然出现了真幻河妖提出请求的画面。
看破幻梦界的真相!
如今的我,是否便算是看破了真相!
【这一世,俺一定要咬碎这苍穹,吸干这道血!唯有如此,才能从这方世界脱离,游回家乡,回到韦陀寺的大水缸…】
宁凡又想起真武老龟的话。
那是一只想要回家的乌龟,宁可永堕黑运,也要回家!
韦陀寺,韦陀
我此时扮演的张道,似乎出身于混鲲圣宗韦陀寺,是巧合,还是那灭古仙皇在轮回中给我暗示,向此时的我请求
韩娥前辈提到灭古仙皇时,似乎说了“天外而至”四个字
天外而至
回家
宁凡隐隐明白了什么。
灭古仙皇似乎没给他安排第四步路,反而在等宁凡来给他安排回家的路
赤薇前辈的话
赤薇善因就在眼前,一副任由宁凡搞事的态度,大抵他的期望,就是放任宁凡搞事。
对方根本没安排第四步路,只是在找乐子!
至于两仪善因
宁凡心头一暖。
老魔更不会给他安排第四步路了,老魔自己可能懒得突破第四步
老魔只想徒弟和徒弟媳妇有个大团圆的结局
韩娥:“明白了吗?”
宁凡:“明白了,如今在我前方,有五条路需要做出选择,来自于五恶因,而这或许就是我能和前辈相见的理由了。”
韩娥:“不错!我来见你,可以欺瞒万圣山诸圣,却绝对瞒不过入逆之人的。毕竟入逆者,皆有全知之能。他们知晓你的一切,也为你安排了一切,你以为眼前拥有无限可能,但所有的可能,都是出于宿命轮回的安排,通往名为定数的结局。但这种定数,第四步之下很难看到,于是芸芸众生追寻因果,到头来也不过是书里求道,如果能影响写书之人”
宁凡:“我不会走他们安排的路。”
韩娥:“如此,你就只能走你所编造的逆樊路了。而这条路,无论走上哪一条,最终通往的都是失败。”
韩娥眼中闪烁着六道轮回之光,轻易就能从宁凡身上,看到某个不可更改的定数。
【败】
无论如何挣扎,无论如何反抗,亿万万因果线走到最后,都只会通往失败之路。
想要更改此定数,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开启五灵棋局,以五位逆圣联手,来更改此宿命!
可
你既已有五逆敌人,便不会再有五位逆圣的援手了,而这便是九五至尊的意义。
九为逆之极,更何况九逆中还有二逆空悬,形同虚设。
余下劫、灭二尊,一个对世间一切漠不关心,一个对世间一切无法关“心”九逆之中,没有一个可以是你的帮手!
而在九逆之外
赤薇虽有实力,却没有开启五灵棋局的资格。
两仪已然疯癫,你与两仪的诸多相遇,都只是旧日之影留于轮回的痕迹。
紫斗已然消亡,照亮不归尚且艰阻,更不会有余力回首人世。
逆月已长寂灭,回到了世界之初的所在,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来。
北斗、森象皆不可归,自己尚不可救,你怎会奢望他们来救你。
你以为你有滔天背景,但这背景皆是镜花水月,唯有那些恶因皆是真实不虚!
当真大难临头,你根本无一逆可用,而这便是血淋淋的现实!
关系户?
呵呵。
你把前朝太子说成是关系户?
且还是五逆坐镇的不灭神朝!
这种身份甚至不如一介草莽,至少草莽英雄还有机会苟于乱世,高筑城,广积粮,缓称王
而你不同,你若平庸还好,偏偏一路走到了今日。
平庸的前朝余孽或许还能善终,有威胁的则必定只有死路一条
韩娥闭上眼,似不忍再看宁凡的亿万万因果,那是亿万万次绝望,亿万万次苦难,亿万万次毁灭但最终,却还是失败着。
“可若我走上五逆为我安排的路,就能拥有美好结局了吗。”宁凡平静道。
他并非是怀着一腔愤怒来对抗宿命轮回!
他早已明白了宿命轮回的不可战胜,以及不可妥协。
韩娥:“若你走上五逆安排之路,至少你和她,都可世世平行,世世不遇,各自安好”
宁凡:“我可以忍下对她的思念,也可以强忍不去找她,不去扰她,令自己不可思、不可遇但,即使我不寻她的那些轮回,她也依然在寻找我。你既能看穿轮回,便看看你那妹妹,她哪里过得好了!是个人都敢把算计加在昔日神王第九女身上!你让我如何漠视这一切!”
宁凡:“这是一场必败之路,但只要她还没有放弃寻找我,我便不会放下手中的剑!世界的恶意一日不从她身上剥离,我的剑,便一日不会放下!此为轮回誓!”
轰!
似有轮回钟声陡然敲响,传彻三大真界、无尽幻梦!
弱者无法听闻,但每一个圣人之上的存在,都听到了此声音!
竟有人立下了轮回大誓,要以必败之命,忤逆诸逆,宁死不从!
“你!”韩娥美目一瞪,怒了。
她冒着开尘劫的因果,来此见宁凡,为了便是劝宁凡回头是岸,代表了便是真界诸逆。
但宁凡,却直接站在了诸逆圣的对立面!竟是公然宣战!何其狂妄!
韩娥感动于宁凡对小妹的深情,但她更愤怒于宁凡的不自爱!
这小小蝴蝶,是小妹和韩元极经历无数苦难,才终于从轮回之中找回的。
为一件必败之事,如此不珍爱自己的生命,岂非辜负小妹、韩元极的付出!
你的拯救之心,会带给旁人以希望,并在亿万次希望破灭后,化作更沉重的残忍
呵
韩元极啊韩元极,你这徒儿,果然和你一般模样,头硬如铁,根本劝不动。
我尽力了可到头来,我连你的徒儿也护不住,什么都做不到
【小梅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为啥就是没胸没屁股呢】
【两仪道友,请自重!】
【哈哈终于练成七尺魔种了,小梅你快看我裤裆里的大魔种,这招可以帮你丰胸提卧槽你拔剑干嘛!】
【韩道友,请!自!重!】
【小梅我新创了一式剑术,叫梅花一开生死你猜,你猜我打算把这剑术送给哪个憨憨!】
【韩元极,你才是憨憨!】
【小梅我又创了一招鼎术,叫气死你三千仙人,送给啥你不要?已经气死了?】
呵呵,师父气人,徒儿果然也气人
【小梅,你就像我的大宝贝一样重要,我绝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说!谁把我小梅惹哭了!】
【不就是死了个妹妹吗,屁大点事卧槽别急,我是说我帮把她救回来】
“你不要卷入其中,里面的因果不是你小小荒圣可以沾染的”
【老子最讨厌别人说我小!你这屁事老子管定了!】
【等我好消息!】
等你好消息?
可好消息在哪里。
你又消逝在了何方
对不起,韩元极,你说你会救我妹妹,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信过。
所以你最终没有做到此事,我并没有怪你。
我并不怪你口出狂言,因我从一开始便知,一人之力是无法对抗世界的,哪怕那人是逆圣。
这是连我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能强加于人。
只是,你给了我希望,却又一去不回,不知去了何方,那希望,最终化作漫长绝望。
我找遍了时光长河,也只寻得你成了疯子的流言,却连你为何发疯都不知晓
我只道你因我之事为人所算,于是以身融合六道轮回,永失真行,来追寻你的因果,来将你从轮回之中捞出,然而答案却令我悲哀你是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徒儿,前往了另一段我所不知的轮回,并在那段轮回中变成了疯子
至于救我妹妹之事,你似乎早就忘了。
但我并不怪你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责怪了,仅仅拥抱住你不断消逝的轮回,已花光了我所有力气或许,这才是诸逆对我的算计吧,他们利用了你但我,并不后悔
而今看到了你的徒儿,我隐约明白了你的心情。
真是个傻孩子,和小九一样傻,世间再不会有如此傻的两个人了他们值得更好的结局,所以你才愿付出一切是么
可对不起,如今我的力量,甚至连稍稍庇护他都做不到了,仅仅只是诸逆顶在前面挡尘劫的棋子。
好消息是,若我不死于和赤薇的尘劫之战,那些逆圣是不会因为你徒儿的战书轻易下场的。
坏消息是,他没有如你期望般,走一条平安喜乐之路,而是选择了一条苦难之路
宁凡:“我回答了前辈提问,选择哪条路,前辈却还没告诉我是敌是友”
韩娥:“不愧是韩元极的徒儿,果然是榆木疙瘩,到了此时还在问傻问题,小蛮,你说我是敌还是友”
一直听天书的北小蛮终于可以插嘴了,乐道:“你是朋友!是好姐妹!只要你和我一起骂周骂张道叔叔榆木疙瘩,且不和我抢他,你就是我小蛮生生世世的好姐妹!”
韩娥:“那你可以放心和我做好姐妹了,我家里已经有一个榆木疙瘩了,对你的疙瘩毫无兴趣。”
宁凡:“这是傻问题吗?前辈不是说若我欲翻尘定案,便是我的敌人吗?”
韩娥:“我还说了为了小九可以是朋友,你怎得就没听进去。若你和小九真能在此圆一场好梦,我便是沾染尘劫,入诸逆之局,又有何妨?他们早看我的周天功德不顺眼了,此事乍看是你在翻案,但由此因果延伸出去,却有更多利害得失,那才是逆圣在乎的东西”
“或借此事毁掉赤薇余孽,或假赤薇之手毁掉娲皇周天功德,无论哪一个结果,都能令轮回大体安定,令诸逆各有收获。至于你这小小逆樊路,不过是串联诸因果的引子,只是此尘定案的小小插曲!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才是诸逆算计的中心吧?一群逆圣,算计一个仙王,图什么?图你区区四十三彩的气运,还是图你那和韩元极一样硬的榆木疙瘩脑袋?”
“别把自己看得太轻,但也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你此时的轮回誓言,对于高高在上者而言,不过是扰人的苍蝇声,根本无关紧要!”
“当然,考虑到你这只小苍蝇有些麻烦,十日后的最后一战,那些人可能不会客气了,说不得给你一些教训,你,好自为之如今的我,给不了你任何助力”
“但你对小九的心意,我确实感受到了。我终于知道小九为何愿意为了一只蝴蝶倾其所有了,因为那只蝴蝶值得事实上,即使你的回答无法令我满意,我也早已了解到你对小九的心意了。言语是可以骗人的,但一个人的道念无法骗人,至少骗不过我。你这两仪二十七象,或者叫它二十七阴阳更确切呵呵,真是特别的二十七阴阳,真是一目了然的心意而这,便是胜过万语千言的情话了。”
韩娥早在看出宁凡二十七阴阳时,便明白了宁凡的心意。
之所以良言相劝,也只是希望宁凡好好活下去,不要辜负逝者的心意但如今宁凡都和诸逆宣战了,此言自是不会再提。
你道这小子乱修了些什么阴阳!
妖阴阳:凤、更乌、道鲤、天牛、冥雀、光蚁、九狸、扶离、蝴蝶。
旁人若有机会修炼多种掌位,要么专精一道,要么博采众长、补全短板。
这小子倒好!
第一眼望过去一副胡乱选择的样子。
但仔细看,会发现其所修阴阳,皆有侧重!
宁凡修凤阴阳,主修的是浴火重生,不死!
修更乌阴阳,主修的是更乌气血庞大,外加更乌失落术——【百死一生】,死亡时会有百分之一几率重生!
修道鲤,主修的却是鱼吞海和鱼化龙,而后修出护体龙珠保命。
修天牛,似是从悟道界寻得了一些皮纹机缘,修得不死蚕皮纹。
修冥雀,为的是修炼冥雀一族的亿万分神不死术。
修光蚁,是为了光蚁一族的持光不死、受光转生。
修九狸,是为了九狸族的十步开弓术和吞鱼增命术。
修扶离,是为了扶离一族的归墟大道,不死不灭。
修蝴蝶,是为了将以上八种族的不死力量合为一种。
这是有多怕死,才修这么多不死保命的手段!
但这并不是全部,还有魔阴阳!
魔阴阳:木,毒,山,念,黑运,不死,星,药,剑。
木阴阳此时已是远古神灵之力,自不必说。
毒阴阳则是主修百毒不侵,又似从悟道界内领悟了一丝不死神蚕毒
山阴阳主修蛮神刑山所附带的英灵之力,似乎死后英灵归山海来不死不灭
念阴阳则主修神识不灭。
黑运阴阳主修气运不灭。
不死阴阳则是不死魔脉。
星阴阳是黑星术不死。
药阴阳是五色药魂不死。
剑阴阳则是将所有不死合一如剑,而后杀生夺人生机和不死
这是有多怕死,才修这么多不死!
神阴阳:雨、暗、雷、战、杀、风、花、雪、月。
雨阴阳主修万古不灭雨之道。
暗阴阳主修幻化魔尘和幻生之道。
雷阴阳主修逆命真雷之道。
战阴阳主修战意不死术。
杀阴阳主修北斗不死术。
风阴阳主修风后不死术。
花阴阳主修赤薇持明永恒不死。
雪阴阳主修紫斗轮回风雪不死。
月阴阳主修太古逆月不死不灭。
如此一来,宁凡一身所修皆暗含不死大道。
倘若太极生灭境下,二十七种不死全部进入道法源流,诸不死甚至可以堪比不死道统,并从道统中生出一缕不可灭!
但这不死不灭,并非宁凡为了自己所求。
这小子是想再成圣之时,将所有不可灭献祭出去,来换小九诸世轮回不可毁灭!
韩娥从不信口中说出的情话。
但她愿意相信亲眼所见之事,那才是世间最真挚的情话!
一如多年前的韩元极!
“这世间的功德圣人越多,持有周天功德者便也越强。”
“我听过最好的情话,不是用嘴说的,是有一个人明明可以三尸成圣,却默默选择了功德之路,只为待在角落,增我一缕光芒明明可以功德入逆,却又担心损我周天功德,傻傻停在原地,立于一人之下”
“你不愧是韩元极的徒儿,再难找到这么傻两个榆木疙瘩了但你想要死在此地还太早,比起算计一介小小仙王,我的逝去,才是那些人更在意之事,毕竟神王逆月第七女,本不该存在于世上,全靠着一个傻瓜冒天下之大不韪,将那七梅救活。七梅每多存一世,便有令神王逆月再度苏醒的可能,小九不是你的软肋,而是我的死穴我将逆月而逝,换此轮回一梦,唯愿此月永不西沉”
第1302章 逆月酒!
我将逆月而逝,换此轮回一梦,唯愿此月永不西沉...
这是韩娥的愿望,似打算牺牲自己,来拯救宁凡和小妹。
但这并非宁凡的愿望。
宁凡想要改写红灵的命运,但却不会坐视师娘牺牲自己...
若真要牺牲些什么,在他的计划中,必也只会牺牲他一人...
但宁凡同样明白,只是不断牺牲自己,毫无意义,必须找到其他出路!他若牺牲于红灵眼前,即使救了红灵,红灵也会付出往后余生,来寻他、救他,如此便又进入了另一个轮回循环之中,并最终令所有因果归于原点,失去意
义...
【败】!
宿命定下的亿万万因果,滴水不漏,密不透风,全部通往失败的结局。
由此亿万万因果延伸出去,却又会形成无穷无尽的因果闭环,通往纸鹤、青灵、红灵、许秋灵等无数个自我牺牲的结局...
他死她寻,她死他救,如此,轮回只会无休止的循环下去,什么都改变不了。而要定下如此庞大的轮回循环,更非一人之力可以办到。即使是号称全知的逆圣,也无法知晓世界的全部,那全知,只在第四步之下才具有意义,所以划定
宿命轮回时,需要合五位逆圣之力,来开五灵棋局。“刚刚我思及逆月因果时,师娘就无法将之看透...由此我可确信,逆圣也并非知晓一切,所谓的全知,仍有局限,而在第四步之上,更有无尽不可知...那里,
或许藏有一线生机,能令五逆都措手不及,令宿命都出现纰漏...”
神王逆月...
那位无上存在曾化身天帝残影,给了我诸多暗示,或许破局关键,就在这岳父身上!
是该和南柯前辈好好聊聊了,来找找破局的灵感...
宁凡心思飞转着。
北小蛮则和韩娥聊得火热,一副久别重逢的画面。
即使北小蛮根本意识不到,这是一场何等久远的重逢,但却并不妨碍她对韩娥报以好感和亲近,那是一种本能,一如她生生世世亲近着她的蝴蝶。
小蛮:韩娥姐姐,求求你别讲谜语故事啦,我真的听不懂,却还是莫名其妙,听得十分难过...
韩娥:好,姐姐就不讲了,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余下的日子,你想听什么,姐姐就说什么,可好?
小蛮:那我想听你家榆木疙瘩的故事,你也肯讲吗?
韩娥:啊?这...这些不适合当人讲,但可以说给你一人听...
小蛮:是这么个道理!我正想和姐姐学一些降服榆木疙瘩的经验,确实不能让某人听到...对了,姐姐的真名是叫七梅吗?韩七梅:对,韩娥只是假借而来的歌女之名,取自紫薇无量的某个轮回之影,我将之捞出,暂时附于其上,虽有利用之嫌,但也令此女脱此轮回之厄,或有
新生也未可知...
小蛮:那姐姐的姓氏,也是假借而来的吗?
韩七梅:这倒不是...我月氏族女子,本无姓氏,只从夫姓...
小蛮:啊,原来姐夫姓韩!那姐夫长得帅不帅!
韩七梅:长得...差强人意吧...但他自有一种气度,可令人心折,却非外貌可及了...
小蛮:懂了!姐夫长得丑,但活好!
韩七梅:活好不好倒不知晓,脑子不好却是真的,否则怎就修出了七尺魔种,这是...这是想我死吗...
小蛮:七、七尺魔种!我本以为周小明已经是人间禽兽,却不料天外有天!只苦了姐姐!
韩七梅:倒也...不太苦。我这里有一些你姐夫的神通绝学,若你情郎想学...不,便是不想,这些东西也本该传于他手的。
小蛮:不要啊!千万别教周小明七尺魔种,我会死的!
二女越聊越私密,最终...
小蛮十分礼貌地请走了“张道叔叔”,说是想留在此地,和韩姐姐学唱曲。
也不知是怕宁凡偷听了小秘密,还是怕宁凡学走了七尺魔种...
宁凡深感无语,但很默契地没有揭穿小蛮的借口,只揉了揉小蛮八岁小脑瓜,并将鬓角梅花取下,别到了小蛮乌黑的发髻上。
原本压扁且略失水分的梅花,在宁凡花之道则下,瞬间变得生机盎然了。
小蛮:“呜呜呜,叔叔定是嫌小蛮的梅花丑,所以才还给了小蛮...小蛮好难过!”
宁凡:“不,小蛮的梅花不丑,只是这梅花,唯有小蛮戴上才最好看...重逢如此漫长,更不应在此别离。”
小蛮:“可那只是一朵压扁的梅花,小蛮戴上真的好看吗...咦,这朵梅花居然重新绽放了...”宁凡:“无论是为你,还是为了师父,我都不会任此梅花凋零的...唯有如此,改写一切才有意义。你既想学唱曲,我便不留在此地打扰你了,若你学会了月氏
族的歌曲,可以唱给我听。我曾听过一次,但却没有真正听懂,实为平生之憾...”
小蛮:“啊!原来叔叔如此喜欢听曲...若叔叔想听,小蛮会努力学习的!”
原本只想聊八卦的北小蛮,瞬间有了学习的动力!
宁小凡啊宁小凡,你的弱点终于暴露了!原来你竟喜欢听曲!
若我习得韩姐姐的曼妙歌声,定能轻而易举,令你成为我裙下臣!
这曲,本小姐学定了!
韩七梅则望着宁凡离去的方向微微蹙眉。
这孩子,是想牺牲自己来阻止我的牺牲吗?可以你必败之命数,区区仙王的渺小因果,此举有何意义?只会白白牺牲啊...
韩七梅摇摇头,她并不信宁凡区区仙王可以改写一切,一如她不信区区荒圣的韩元极可以改写一切。
“若得不到足够好处,那些人是不会收手的...唯有我的逝去,或是赤薇的逝去,才能令那些人满意,只是一介仙王的逝去,不够的...”
【若挡尘劫,‘月终"之罪可免!】
【若杀赤薇,‘张道"之罪可赦!】
那是真界诸逆的承诺。
但她并不信言语的承诺,她会和世界妥协,但却要用自己的方式...
...
几乎是宁凡发下轮回誓的同时,遥远之外的赤薇魔君,有了感应。
这一刻,真界五逆借由宿命轮回,竟是对赤薇许下了承诺!
【若开尘劫,‘张道"之罪可免!】
【若杀娲皇,汝可取而代之!】
呵...
只要杀了那个处处妥协的傻瓜女人,老夫就能前往真界称皇?
呵!
真界算个屁啊!
仙皇算个球!
连紫斗都不屑的仙皇位,老夫取之何用!再变成下一个紫薇,任尔等利用之后舍弃吗!
此事根本毫无乐趣可言!
还是蝴蝶小子更有乐子看!
区区仙王,居然直接发下轮回誓,和真界五逆宣战!爽,太爽了!我辈魔修,就该如此,不服就干!何惜一战,何惧一战,生死全为赤斗魔!
不愧是我和紫斗同时看上的徒儿!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他!
就是要如此执狂,才足以掀动千世难遇的飓风!
但以这小子的个性,定不会无的放矢,胡乱发誓!乍一看此子誓言只是在自表心迹,但若老夫所料不错,此誓言背后必定另有深意!
旁人若赶上五逆恶因,即使不与五逆妥协,定也会低调一些,只待苟出强大后再回来清算因果...当然在绝对的宿命掌控之下,低调和苟活毫无意义...
只是这小子却反其道而行之,更有种刻意之感,似乎急于将自身因果搞得越大越好!
此子盗我名号,我起初以为他只是想借我之名震慑诸逆,但其实,他还想让诸逆意识到他赤薇传人的巨大因果和威胁...
此子放出逆樊名号,同样是想令五逆意识到他有着何等恐怖的未来...
此子发下轮回誓,亦是想激怒五逆,来引起对方重视...
“此子定也明白,只是一介仙王的因果,不足以影响诸逆的布局,他急于放大自身因果,正是为了真正将水搅浑!”“在此子心中,一定还有更加疯狂的想法,藏于不可思之中!那是连我这等相熟之人都难以窥得全部的东西,傲慢如真界五逆,且间隔了更遥远的轮回,怕是更加不会在意区区蝼蚁的执念了!但,弱小从来不是生存的阻碍,傲慢才是!弱者知晓自己的极限,于是不择手段,倾尽一切;傲慢者却迷信于宿命轮回,以为
拥有此物便能尘定一切,而这便是最可能出现的败因!”
“天上的星辰,并非只有发亮的那些,在那遥不可及的幻梦,在那万物寂灭的源头,仍有目光注视着此间一切!”
“只需要有人破开一个缝隙,创造一个契机,宿命便可拥有另一种可能,从那寂灭之地展开,席卷世界!”“和娲皇开尘劫?哈哈!老夫何惧尘劫,但却不屑于和女人争道!老夫要在蝴蝶的风暴里等待那人出现,而后和他一起,向整个世界宣战!尘劫?届时有的是
尘劫,可与尔等尘定生死!而那才是男人们的浪漫,是世间最大的欢愉!蝴蝶啊蝴蝶,千万不要令我失望!”
一想到终于有可能和紫斗生平一见,赤薇只觉得魔血沸腾,豪气冲天,人生至乐,莫过于此!
入逆成皇何足道,只恨平生未相逢!
竟是半点都不理会真界诸逆的承诺!
...
宁凡欲寻南柯,而南柯,此时就在蛮神庙附近,正在参加一场诗会。
仙石诗社!
这是由仙石发起、建立起的诗社,并在宁凡对抗无量劫的千年中,不断壮大。如今樊城之中,几乎所有第二步蛮修,都加入了诗社,但这并非是因为众人爱诗。所谓的诗社,其实只是一个幌子,众人结社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成为摄政
蛮神的助力,共同对抗无量劫!
哪怕蛮神大人根本不需要他们的战力,他们也愿从其他方面辅助蛮神...
而若有朝一日,出现了连蛮神都无法战胜的大敌,他们愿奔赴战场,成为蛮神最后的护盾!
诗社执事有五人:仙石、石鬼、南柯、归故里、南阁仙帝。
为什么会有身染劫念、本该发疯的石鬼?
自是被南柯、宁凡联手救回了。
因为宁凡不许众人公然提及无量劫,故而众人谈论此事时,往往托物言志,以诗暗喻。
今日又有诗会召开,乃是为了讨论刀兵劫的最后一战。时至今日,许多人都隐隐察觉到无量刀兵劫临近尾声了,然而越是临近收尾,越容易出现变故。
且刀兵劫后,更有后续诸劫...在亲眼见识过刀兵劫的恐怖后,很多人并不相信宁凡能带他们活到最终消劫之日。
但只要宁凡还在战斗,他们便愿意陪同大人,战至最后一刻!
“今日以何为题,还请南柯前辈示下!”
众诗社成员敬重南柯年长,且都受过南柯的救命之恩,故而每逢诗会出题,众人都会推举南柯来出题。
反倒将创立诗社的仙石晾在了一边。
但仙石却不会有任何不满,只说救弟之恩,他已是无以为报了,把诗社送给南柯都没意见的。
“今日就以‘轮回"...”南柯本想以刀兵劫之后的轮回八十一难为题,但一抬眼,却看到了悄然而至、站在人群之后的宁凡,顿时话锋一转。
“今日,就以‘樊笼"二字为题,如何?”
众人一听南柯出题,皆苦思冥想起来。
此时的北蛮国,不正是处于无量劫的樊笼之中,无力挣脱吗?此题甚合当下之景。也有人注意到了宁凡的出现,但宁凡早在刚来庙会时就传音说不愿被扰,自不会有人主动搭话。众人只当宁凡是对诗会感兴趣,故而前来观看,如此一来,
此番作诗必须更加用心,才不辜负大人的期待!
樊笼,樊笼!那樊之一字,不正是逆樊大人的尊号吗!众人感念于此,诗才愈发喷涌而出...
但还是仙石的诗才喷涌得最快!
仙石同样注意到了宁凡的到来,并注意到宁凡身旁不远处,有个提着鸟笼的路人老头,笼中之鸟,却是一种名为海东青的东荒鸟儿...
再一联想宁凡的千年守护,顿时文思如脲崩!
“我有一诗,诸位静听!”
“好个海东青,此鸟真不错!
闻之育卵大海东,追逐天鹅入云中,回顾忽失故国踪!
不求远逐利,不求高腾空!
安得受制于人居樊笼!
奋起一鸟朝天轰!”
嘶!
众诗社成员顿时倒吸冷气,震惊于仙石的才思敏捷。
虽说用词浅白,但此诗立意却是十分高远,更隐隐歌颂了逆樊大人对抗无量劫的义举!
好个奋起一鸟朝天轰!此句当浮一大白!
顿时便有诸多叫好之声,更有许多人举杯痛饮起来,不负此诗句的壮烈!
我等平安喜乐的千年,乃是逆樊大人血战千年换来的!
大人长鸟轰天的恩情,我等...没齿难忘!唯愿誓死追随,不负大丈夫之志!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积极乐观的情绪,许多人其实对无量劫报着悲观想法。
“吾有一诗,诸位静听!”
“区区此人世,所向皆樊笼。
唯应杯中物,醒醉为穷通”
此诗一出,却又有不少人沉默了,放下了酒杯。
世间万事,皆是樊笼,又岂是只有北蛮国身处于无量劫。
今日便是过了无量劫一关,却又将连累逆樊大人惹下多少因果?
此诗十分消极,但却是想劝宁凡放下执着,等实在打不过无量劫时,独自一人明哲保身离去。
我等已然靠着大人苟活了千年,即使仍是不得善终,也绝不会怪罪大人,只会感恩!
“此诗...却也有几分道理。”
“无论大人最终如何抉择,我等皆无怨言!”
“大人切莫为了仁义二字,陪我等堕入泥沼,以致不得善果!”
“我等不配大人如此看重啊!”
“世界从不美好,但也有大人这样的道德真君,让我相信世界没那么糟糕...”
“逆樊大人!我等命贱如草,您这样的好人,才更应该保重自己啊!”
区区一首消极诗作,竟是引动无数人的共情,皆在此时看向宁凡,良言相劝起来。
对于众人的好意,宁凡只觉得无语,我何时为了尔等血战千年了?怎得又变成了世人传颂的道德真君?
这误解太深了,却是无从解释了,只无奈摇了摇头。
落在众人眼中,却是宁凡回绝了众人心意,宁可战死于此,也要争取一丝拯救北蛮国的希望!何其闪耀,何其伟大!
“愿为蛮尊效死!”无数人泪目、叹息、感动了。
一场诗会,竟险些变成了誓师大会。
更有人目光灼灼望向宁凡,期待着宁凡说出惊世之言,率领大家和无量劫誓死一决!
“我也有一诗,诸位静听。”
宁凡决定稍作解释,他非道德真君,实在有负众人期待。
于是天人一开,瞬间从天地间摘出了些许诗句,回给了众人。
“吾本落拓人,无为自拘束。
个傥寄天地,樊笼非所欲。
酒空人尽去,聚散何局促。
揽衣起长歌,明月皎如玉。”
意思是我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和你们仅是一面之交,并无施恩相救的念头,聚散也只是巧合。我之所以对抗樊笼,为的也不是众生,而是心中明月...
此诗句虽好,但却不应景,因为此时尚未入夜...便是入夜,天空有劫云笼罩,又何来明月可观?
毕竟这只是宁凡抄自天地的诗句,本就不求应景。
至于提及明月,则是暗示南柯,自己已经知晓了鱼始月终的真正含义...若那位神王真有什么手段可以对抗宿命轮回,如今的我应是可以知晓那些隐秘了!
然而明明只是不应景的诗句,却还是赢得一片叫好声。
“谦虚,太谦虚了!千年守护,几经生死,大人却说只是无意为之,这是何等气度!”
“我等忧虑于大人的安危,大人也在感伤和我等的聚散别离吗?”
“天无明月,大人却诗里有月,这是暗指我等便是大人心中明月,会誓死守护!”
“我等不配啊!我等何德何能,能做大人心中明月!呜呜呜!”
无数大老爷们,竟又眼角酸涩起来。
更有不少女修暗暗怀春,心道自己蒲柳之姿,居然是大人心中的白月光,是大人誓死而战的理由...于是一个个春心暗动起来,就连一些白发苍苍的老妪都...
罢了...
宁凡微微一叹。
我已解释过了,但你们不信,甚至还恶意脑补,我也无可奈何。
只将目光望向南柯,等待南柯的回答。
诸多因果显示,神王逆月或许算到了北蛮无量的一切,并留有后手。
但南柯是否知晓逆月后手,宁凡并不确定...若没有逆月的后手,宁凡会用自己的办法对抗此事,但若有...或许他可更完美的解决一切,不至于令自己牺牲之后,形成无休止的因果闭环,给红灵带来诸
世轮回的痛苦和绝望...
对上宁凡的目光,南柯似能看出其中觉悟。
此子见过了七妹,却还是做好了觉悟,愿发下轮回誓,愿牺牲一切,来换小妹诸世轮回改写...
如此,便有了饮用逆月酒的资格,毕竟若是觉悟不够,此酒根本有害无益...便是有了必死觉悟,此酒仍是损伤巨大。
宁凡以诗相问,所以,南柯也以诗来回答。
“我有一诗,可解小友心中惑。”
“虚室昼常掩,心源知悟空。
禅庭一雨后,莲界万花中。
时节流芳暮,人天此会同。
不知方便理,斜月出樊笼。”
众人不知逆圣因果,自然听不出南柯诗中深意。
但宁凡听出来了!
悟空二字,暗喻紫斗因果...紫斗仙皇的目光,似乎也在注视此地!
禅庭,暗指张道混鲲圣宗的出身,雨后,暗自自己的因果...似需要自己借张道之身引来一场暴雨,从而引出此后一切变数。
万花暗喻赤薇因果,但万花也将因此事走到暮时...
斜月暗喻逆月,倘若不知晓拯救一切的办法,那就试试神王逆月的手段,看看能否跳出樊笼吧!
宁凡眼神一亮。
此事果然另有转机,我不该将自己看得太重,却又忽视了那些已逝的无上存在。
敌人虽是五逆,但若我能引动变数,令宿命轮回出现纰漏,则宿命还存在另一些逆圣都无法观测到的可能!
...
得到了南柯的回答,宁凡自不会在诗会逗留。
而是在南柯的带领下,再一次进入到了供奉逆月神位的幻梦界。
只是这一次,界内还有首逆第一枯的葫爷在等候!
且这一次界内弥漫了空前数量的不可知,将此间一切加密、隔绝到了最高等级!
巨大的人面血葫芦屹立于无尽虚空,俯瞰着逆月断掌所化岩石大陆,神色肃穆而感伤,似已在此等待了很久。
直到宁凡到来,葫芦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小子,不错!居然真有胆量来饮逆月酒,葫爷极少服人,但你,值得葫爷一声佩服!是个爷们!”
“逆月酒?”宁凡面露不解。
他可以瞬间理解诸多因果,但即使是进入生境开启天人极致,也无法窥到一星半点逆月酒的因果。
这是真界逆圣都看不破的东西,宁凡如何可以看破!
正因如此,与逆月有关的因果,才有可能瞒天过海,背刺宿命轮回。
“啥?他怎还不知逆月酒之事?你还没告诉他?”葫爷不满道。“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吗?外面风大,不宜多言,此界有隔绝之能,正是议定大事之处!毕竟和此酒有关的事情,连七妹都不知晓,乃是吾主最大的秘密,除
了葫爷和我,便只有韩元极知道了,而你,是第四位知情者。若非见识了你对小妹百死不悔的感情,此大秘绝不可能相告的。”后面的话,南柯却是对宁凡说的。
此大秘,是连七梅、月终都不知晓的东西,若知晓,以二女的个性,必定会不惜代价过度饮用此酒。
便是紫斗都不知晓此物存在...
毕竟逆月酒是神王逆月留给女儿的最后希望,能令无缺宿命强行出现另一种可能,绝不可被诸逆算计,落入旁人之手!
若紫斗知晓此酒,或许会拿此酒做些拯救苍生之事,但这却与逆月创造此酒的初衷相违背了。
他是出于私心创造此酒的,而非为了公心。
正因此秘事关重大,在真正的历史上,南柯即使被紫薇所擒,又遭真界无数算计,仍是死咬秘密没有说出。
便是无穷之门强行搜魂,也无法搜出此酒有关的内容,而这正是逆月因果厉害的地方!
也在南柯被捉后,葫爷永远沉寂在了逆月幻梦界,等待着下一个可能。
而今宁凡来了,又一个能够承受此酒因果的人,出现了!
“葫爷我虽非圣人,但毕竟堪比开天之器,故而你的轮回誓言,我,听到了。”
“并非只有七公主在暗中观察你,整整千年,我同样在观察你,你所做的一切,皆在我眼中,你,是个爷们!配得上九公主!”“真界诸逆只知我身为古国之器首逆第一枯,却不知区区气血葫芦的我,为何能跻身第一位。真正的原因,是我拥有酿造逆月酒的权能,能令诸古国之器黯然
失色!吾主离去前,给七公主留下周天功德,给九公主留下周天月光,暗中却又给南柯,留下了首逆第一枯的我...”
“神王掷下一个骰子,骰子有六面,此为六道轮回;但却掷出了第七种可能,而这便是逆月酒的力量。”
“喝下此酒,一定会失去某些东西,从而换取不可观测的某种可能性。”“需要付出的代价难以断言,葫爷我自己也喝过逆月酒,结果永远失去了晋升为开天之器的可能...但我的愿望同样实现了,我想要拯救南柯,改写南柯的命运
,于是你出现在了这里,回应了我的愿望。”
“南柯也曾喝过逆月酒,代价是...命仙之时化为永恒。此代价,本就回应了他的愿望,只是他这一生,也将停步于此,再无真正成圣入逆的机会。”“韩元极就厉害了,曾两度饮下逆月酒,代价则不知,他没有告知,但必也付出了巨大代价...且他变成疯子一事早传遍了时光长河,或许那便是逆月酒的代价
也未可知,至于他的愿望是否实现...只能说如今看到了一些苗头,但却还没有真正实现,毕竟,他还没有真正将你和九公主救出...”
“而今,你也来饮用逆月酒了。喝下此酒,你可能会失去十分重要的某物,作为回报,此酒或许会回应你的愿望,又或许不会...此事你可慎重考虑...”
虽然告知了逆月酒的大秘,但葫爷并不会强迫宁凡当真饮用此酒。
觉悟不够,喝下此酒有害无益,此酒与其说是回应喝酒者的愿望,倒不如说是收割饮酒者的执念。
执念不够强,则愿望无法达成,代价也会白白付出。
非执魔,不可饮!饮则如服毒取死!
“喝下此酒,便会失去某物么...”宁凡微微沉默。
心道,我和师父的仙鲸相遇,应该就是逆月酒回应了师父的愿望吧。
但师父的愿望本是救下我和红灵,最终却没有真正实现此事,而是将那救人的希望,借由仙鲸之口,传递到了我的身上。
这能算实现愿望吗?算,也不算。至于师父发疯一事是否就是此酒的代价,此事无法确定,毕竟师父进入仙鲸时,虽意识混乱,到底也不像是一个疯子...但也无法排除此番相遇后,师父终于
付出代价、堕入疯狂的可能...
发疯...
“代价既可能有“发疯”,是否还可能有“遗忘”...”
服下此酒,我可能如葫爷一般,此生无法突破第四步。
也可能如南柯前辈一般,修为定格于永恒...
这些代价并不值得畏惧,然而若我如师父一般发疯,乃至于失去所有和她有关的记忆,那代价,我是否可以承受...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宁凡只觉沉重到无法呼吸。他并不畏惧失去修为,但却害怕失去和她有关的一切...“可若不冒此险,纵然我有把握牺牲自己换她不可灭,结局一定也会回到她诸世轮回寻我、救我的原点...我救了她一世,换来的又是她无数轮回的痛苦和绝望
,看似改变了一切,实则仍在轮回循环之中...”
又或者,服下此酒后,我会永堕不归...
如此,便契合了我领悟雨掌位时所看到的因果。
我将永堕不归,化作漫天风雨,护她生生世世...
如此,倒也不错...
这是一场豪赌,以未知代价,去赌未知可能!
但若能给她冰冷绝望的轮回带来一丝真正的改变...根本不需要再犹豫了!
“请前辈赐我逆月酒。”
宁凡朝着葫爷深深一拜。
如此重宝,对方却愿意让他饮用,如何不是一种恩赐。
“好!是个爷们!”
黑色的月光从首逆第一枯的气血葫芦中飞出,化作一杯如墨的酒,承载着神王逆月的庞大轮回和道念。
“此酒须配合星术饮用,方可最佳。”
星术?
宁凡接过逆月酒,心念一动,进入太极生灭境,并将星阴阳的力量催动到了极致。
赤薇道法也有星术传承,但此时宁凡幻化出的星辰,皆是黑色,以此回应天帝之影的期待。
或许以黑星术来饮逆月酒,才可以更好地回应心中愿望吧...
宁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无尽苦涩滋味在口中化开,如同直接吞咽了苦海海水。
酒水却又有某种力量,令宁凡的眼,看到了更多的轮回,更多的因果,看到了自己亿万万次拯救红灵,将会如何失败...
心中执念却在此时无限放大,而后迎来的,是如真界灭执火刑般的苦痛!
燃烧!
所有的一切都在熊熊燃烧,如同蝴蝶焚翅般的决然不悔!
并在那燃烧之中,宁凡的魔灵血脉,一点点化为乌有...
其魔灵血脉虽弱,但却与他一身所修最为相合,但这一刻,却是消散...
宁凡只觉一身道念传来了巨大虚弱感,瞬间喷出一口黑血,道心都险些出现裂痕。
执魔!
除了她,魔道便是他贯彻一生之事了,却在此刻,失去魔灵血,再想修出,机会渺茫...
但宁凡却没有任何患得患失。
此代价,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至少和葫爷、南柯、师父的代价相比,实在是轻了太多。
或许正是黑星术的庇护起到了作用...
黑星,黑星...
星术降下的黑色星光,却在此时产生了奇妙连锁!
宁凡只觉意识一轻,下一刻,意识竟回到了和天帝之影下棋的那一刻!
这种跨越时空的感觉,就像是...曾经使用月光宝盒一般!
但却比月光宝盒强大无数倍!
果然,所谓太阴圣宗,月光宝盒,也是神王逆月的因果...
“蝴蝶小子,你既能回归此处,想必已然服下逆月酒,并失去了某些东西吧。如今的你,知道我是谁了吗...”棋桌前,天帝残影放下手中棋子,如是道。
“不知。”宁凡心知对方是逆月,但正因是逆月,一切才不可知。
能知晓的,皆在圆内。
唯不可知,才在圆外!“不知就对了。如此这一局棋,你便有一丝希望稍稍改写某事,只是你要明白,此事仍无损于你必败之命数,除非开启五灵棋局,否则此命数无法抹去,便是
朕也做不到...”
“但只要你不放弃这一丝希望,并直面亿万万次失败,则便是五灵棋局,也终将有所撼动。”
“此事,前辈会出手吗?”宁凡问出了最大期待。
“我已无法出手,此为残影,真正的我,已走出苍茫,难以归来...”
“果然...”宁凡心中一叹。
“比起此事,你不妨再看看,喝下逆月酒后,究竟失去了何物?”
“我失去了魔灵血...嗯?不对...”
宁凡本想说自己失去了魔灵血,但此刻却分明感受到了,本该消散的魔灵血,仍与自己有着一丝联系。
这是...为何?“世间的鸟儿,并非从一开始就会飞翔,直到一切成为理所当然。而当众生习惯了生来拥有的一切,便再难意识到,所谓的生,其实才是一种幸运,是宿命中
的偶然;而灭,才是众生本来的归宿...若见黑月,逆之则灭,如今的你,应能领悟个中妙理。”“你的魔灵血若是毁灭,自是回到了归处,但毁灭并非失去,所谓的不存在,也只是存在的另一面。若你执念不够,则此魔灵血会真正失去,你的魔灵路也将
因此断绝,但若你执念强到足以跨越生、灭,则便是已灭之物,也可回应你的期待!而这也是执修真正可怕的地方...”
“恭喜你,蝴蝶小子,如今的你掷下骰子,可以拥有第七种可能了...而这,便是宿命轮回也无法观测到的事情,因此事已不在第四环的圆中!”
“当然你也须付出代价,倘若魔灵血未能成为代价,则保守此秘将成为最大代价!毕竟,唯不可言,方不可知...”
“与此有关的一切,你将永远无法说出...此为代价,但正因代价的存在,才能保留希望...”
无尽月光涌入宁凡身体,化作不可言的枷锁,将宁凡未失魔灵血一事死死锁住了。
他不可以将此事告知任何人,便是最心爱的女子也不可言...
“背负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倘若逆樊路是你为小九编织的小小谎言,那便将此谎变成弥天大谎吧...”
“而若在谎言的终点,你遇到了那只乌鸦,且给他一个解脱...我会在长寂灭的尽头,等他归来。”
叮叮!
【主线任务:送君一死!】
【任务要求:给劫念之主一个解脱!任务奖励,无...】
圣子雷书发出了响声!
但这并不合理...随着试炼世界的因果纠缠不断加深,圣子试炼的规则早已无法适用,更不可能在神王逆月眼前适用!
显然,这是那位神王在借雷书之口,向宁凡提出请求。
只是这个请求...堪称强人所难!
送劫主一死什么的,真界五逆都做不到,我区区仙王,您老人家还真是看得起我...
也在此时,宁凡才明白,神王逆月存在私心,但那私心,并不仅仅只有女儿...
更在听闻送君一死四个字时,宁凡隐隐感到了紫斗仙皇的因果回应。
送君一死...
紫斗仙皇似乎也曾想给劫主一个解脱,但却失败了...
“去吧,去挑战一切,去改写一切,但有一事,你须记得...”
“何事?”宁凡神色肃然,能让神王着重提醒的,定是天大的事,莫非又是破局的关键...
“不要喊朕岳父,朕还没有真正认可此事。”好家伙!神王也是个女儿控,不舍得女儿嫁给别人!
而后时空回归。
宁凡的意识回到了逆月幻梦界。
他的意识离去了许久,但在葫爷、南柯眼中,宁凡才刚刚饮下逆月酒,并似失去了某物。
“敢问小友失去了何物?”葫爷、南柯紧张问道。
“失去了魔灵血...”失去魔灵血并非不可言,未失去才是不可言之物。
宁凡试了试,发现无法说出真话,便只能将此谎言继续下去了。“嘶!小友本是神魔二灵的无上之姿,如今竟是失去魔灵路...”葫爷、南柯一副震惊、遗憾的表情,但此时再看二人表情,宁凡怎么看怎么觉得似有表演的痕
迹。
等等!
这两位前辈,莫非都知道我并未真正失去魔灵血?
他们为何知道?
难道他们付出了巨大代价一事,同样只是谎言,故而知晓!
宁凡目光动容,而后归于平静。
再看葫爷和南柯之时,已无之前的同情、遗憾了。
好好好!都有不可言的枷锁是吧,都在撒着弥天大谎是吧!
人说酒后吐真言,此酒却反其道而行之,叫人酒后说假话...
但宁凡并不排斥说谎的,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若力量不足,他便只能用漫天谎言,编织一场盛大结局...
且他想到了师父。
若韩老魔并没有因逆月酒变成疯子,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但师父究竟为何发疯,莫非只是装疯,毕竟他也掷出了骰子,并有了第七种可能性...
不对,师父喝了两次逆月酒!他甚至还有第八种可能性...
输了!
宁凡:“此酒,还有吗...”
葫爷:“没了!一滴都没了!”
但既已知葫爷和南柯有了说谎人设,此时宁凡一眼就能看穿,葫爷必定还有更多逆月酒,但却不愿给他多喝了!
可能是想将好钢用在刀刃上,留待日后再用吧...
葫爷震惊地看着宁凡,他不理解!
喝逆月酒明明需要付出巨大代价,为何此子和韩元极一样,竟敢喝了再喝!莫非此子真是世间难遇的大丈夫、真男人,丝毫不惧此酒代价!
这是何等气魄!
但他是九公主的夫婿,此酒绝不可令其多饮!这是为了对方的身体着想!
却原来,葫爷当年执念不足,当真付出了代价,才换来一丝希望。
而南柯则似乎很能理解为什么宁凡还敢再喝逆月酒...葫爷的代价是真的,但南柯的代价,却是假的...说是假的也不准确,他此时确实需要维持命仙永恒,来换取逆月归来的一丝希望,但只要逆月真正归来,他
便可放下枷锁,重获新生...
只有葫爷付出代价的世界,达成了!
怪只怪他当初想要拯救南柯的执念,实在是不够强烈,但若此执念当真强烈到足以跨越生灭,他和南柯可能也做不成兄弟了...此事是葫爷的不幸,却是南柯的大幸。
第1303章 满智道人
北极山上,曾有一座神石砌成的高台,名为胜天台。
从古至今,胜天台都是作为棋士圣地存在的。
但在紫薇魔君来袭时,胜天台不知为何,竟化为一尊石傀儡,于无尽黑色月光中苏醒,挡在了紫薇魔君身前。
【遵结酒之誓,石兵胜天,听诏而苏,守裔北蛮。】
彼时的紫薇魔君,已然击败了北蛮神红灵,正要斩断北极山的地脉,将此山连根拔起。眼见胜天台化为石兵傀儡攻击自己,紫薇却无半分惊讶,似早已算出此事。
“道长弓昔日所盗仙祖五傀,此为其一,然磨损太过,傀身无用,唯核心余灵尚可一用。”
而后粉碎了傀儡的一切。
...
在无量刀兵的千年间,有一只猴儿,默默搜寻着胜天台的神石碎块,试图将之修复。
此猴名为六耳,是三十八代北蛮神的妖宠,并追随其主,一路活到了四十二代蛮神之世。
五生五世的追随,主人的花开了又谢;而他直至今日,仍是一只修为低微的小猴儿,成长速度极其缓慢。
若没有宁凡到来,此猴同样会被紫薇魔君捉走,并在无数岁月后,被炼制成名为多闻无双的法宝。
“还好有逆樊前辈在,否则那些噩梦会成真吧...不想看到主人死在眼前,不想被仇家炼成法宝驱策,梦里的绝望和痛苦,我绝不想经历...”
猴子从诞生起,就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
他梦到过一个看不清面容的无上存在,在为万灵讲道,而他也是万灵中的一位。
他梦到过自己和某只拥有第四步之姿的石猴争道,最终卷入无量劫。
他梦到过自己追随于主人身后,随主人日复一日练剑——实际上主人根本不擅长用剑。他随主人四处寻找着什么,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他还做过被人炼成法宝的噩梦,被仇敌驱策,永失其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尤其是在北蛮无量来临之后,噩梦的频率变得更高,幸而那只是梦,并非现实,这令六耳倍感庆幸。
“前辈守护北蛮,亦是守护吾主。我道行低微,无法与前辈并肩而战,但若我能重建胜天台,将那巨大的石兵傀儡修复,或许可以帮到前辈。”
石兵傀儡虽败于紫薇之手,但其堪比大修的战力,曾令六耳震撼难言。
怀着尽力而为的心情,六耳开始了修复胜天台的工作。
想要将散落四方的石块从荒野废墟中寻回,并非易事。幸而,他是六耳猕猴的跟脚,天生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于是,旁人难以修成的搜神之术,六耳生来就会,无师自通。打架他不行,找东西他却十分擅长,千变万化亦是极为精通。
搜神术,号称天上地下无物不搜。
低级搜神术,可搜一荒之上的轮回。
中级搜神术,可搜四荒之上的轮回。
而最高级别的搜神术,据说可搜尽八荒维度的尘岸和彼岸...
世有八荒,以定维度。
一荒为线,搜尽小千。
二荒为面,搜尽中千。
三荒为体,搜尽大千。
四荒为时,搜尽位面一纪轮回时间线。
五荒为河,搜尽平行轮回。
六荒为海,搜尽恒、乱轮回纪元。
七荒为苍茫,搜尽天道第四环外苍茫诸天。
八荒为尘,搜尽尘岸、彼岸。
搜神术太难修炼了,即使是道祖鸿钧修习此术,也只修至第六荒的境界——为何六耳会知晓如此大秘?他梦到过的大秘可太多了...
对弱小的六耳而言,知道的太多,显然并非什么好事。
六耳生来就会搜神术,天资之高更在一些圣人之上;但他知晓了太多禁忌,代价便是修行和成长的速度异常缓慢,难以登临仙路之巅。
搜神术过于难学,曾有人投机取巧,以法宝为载体施术,以此降低难度,于是有了搜宝罗盘。
紫斗幻梦界中,南天祖帝就炼成过三荒级别的搜宝罗盘,故而也被世人称为三荒上人。
崇明凤帝则模仿三荒上人的做法,同样炼成了一件搜宝罗盘,但却只有二荒级别,此罗盘最终送给了宁凡。
六耳的低级搜神术,用来寻找碎裂神石显然足够了。
任那碎石落在了绝渊裂缝,还是射入了黄土万丈之下,他都能一一寻得。
神石很重,密度是逆尘海水的五倍,一块小石头都可能有数百座山的重量。以六耳的修为和力气,一次无法搬运太多石块。当感到有些搬不动时,他便会架起筋斗云——一种他无师自通的神通,将身上的石块运回胜天台。
搜集到的石头多了,便如拼图一般,将石头们拼在一起。
拼石头是最简单的环节——当然这只是六耳的个人想法,事实上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在乱拼一气,毫无章法可言。
体型庞大的石兵傀儡,被击碎后碎块何止亿万,更有许多部位直接被轰成了灰,已无寻回的可能。零件已然找不全,更缺乏说明书,以六耳的手段根本不可能将胜天台拼合复原。
但六耳并不愿轻言放弃,除了为南柯老仙看守炉火、为主人侍奉汤药、必要的休息,剩下的时间,他通通用来重建胜天台,不舍昼夜。
一些幸存者见这猴子如此执着于不可能之事,或是无语,或是劝阻,或是嘲笑,或是感慨,或是叹息,或是无视...
最终,樊城都建好了,猴子还在修胜天台。
一次次刀兵之敌被宁凡击退了,猴子还在修胜天台。
不少人都快忘记北蛮国曾经有胜天台了,猴子还在修胜天台。
当一个愚者将一件蠢事持续了五百年,此事便很难再用聪明、愚蠢简单定义了。
不少人被猴子的精神感动了,自愿加入修复队伍,即使那些人根本不信胜天台真的可以复原如初。
在众人的眼里,猴子是聪明的:此猴修为低微,却能用出许多仙帝都难修成的神通。
猴子同样是愚蠢的:此猴深信只要足够努力,便能达成所愿,但有一些早注定了不可能成功。就如胜天台,从一开始就没有复原的可能。核心被人夺走,零件已然缺失,重建此台不过是水中捞月,结果注定会是一场空。
可那又如何呢?
至少猴子没有跪地等死,不是吗?
有些人,宁可愚蠢的挣扎,也不愿清醒的沉没。如此纵使结局相同,纵使仍旧死而有憾,却可无愧了。
众人携力之下,在猴子修复胜天台的第六百年,此高台终于被成功重建了!
但也只是完成重建而已,和所谓的复原那是八竿子打不着一点...
不仅样子变了个彻底,且也无法变身为傀儡,但还是引来了宁凡的关注。
“以傀儡工艺而论,胜天台的修复手法堪称儿戏,但此台之中蕴藏的执念,却足以令我动容。”
“我曾和玄击神将在胜天台上对弈过,那时的胜天台,带给我的感觉,是一个绝世强者想要逆天而行,想要胜天半子,此为仙道之逆。如今的胜天台,则透露着愚者之执,凡骨之愿,更有弱者对天命的呐喊和反抗,此为人道之逆...”
“我道心已无缺,莫说成帝,便是成圣都堪堪足够,然而面对此台,我的道心竟还是能有所触动,徐徐精进着...更有一丝灵感在我脑海闪过,似有所得,譬如蝴蝶双翼,一翼为仙,一翼为凡,双翼扇动的频率不同,但却能同等飞行,更能彼此转换...若能将此感悟化为神通,我应能创出一式新术,但以我天人第三境的悟性,竟难以将此悟真正具现出来,此刻感悟到的东西,等级怕是不低...”
在猴子重建胜天台的第六百年,宁凡第一次对此高台产生了兴趣,时不时就来此地感悟修炼,试图将心中感悟补全,却难以成功。
但他的到来,还是赋予了胜天台新的意义,令无数蛮人倍感激动:“逆樊大人很喜欢胜天台,我等的努力没有白费!既如此,只是重建一个胜天台远远不够,我等应该将周边坊市也通通建设起来,以供逆樊大人休憩、消遣!”
于是,胜天台周围开始变得坊市林立,游人不绝,热闹和繁华竟不亚于蛮神庙了。
只有猴子不忘初心,仍是年复一年修建着胜天台。
猴子不理解,猴子很迷茫!
明明已经将此高台重建,为何荒郊野外还会有成千上万的神石碎块散落!
为何会多出了如此之多的零件!
难道有什么地方拼错了?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猴子痛苦了,猴子魔怔了!他根本找不出哪里拼错——事实上他根本哪里都没拼对过。
但猴子的心,绝不认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每一次又找到新的碎石时,想法设法将其拼入胜天台的整体结构!
于是,本没有四方兽象的地方,被猴子拼出了十头镇冥象。
本没有二龙戏珠的栏杆,被猴子拼出了衔烛之龙和朝月之龙。
本没有石龟负碑的地方,被猴子拼出了龟、蛇争碑。
而在胜天台的中心广场,本没有矗立人像,但猴子硬是拼出了一座蛮神舞剑、白猿学剑的雕塑,灵感来自己某次梦中的片段。
然而现实是,他的主人完全不会用剑,这只是他幻想出来的画面...
错错错!
哪里都拼错了!哪里都不对!这根本不是胜天台本来的样子!
在重建胜天台的第八百年,猴子不甘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宁凡倒是很欣赏猴子的艺术才华,别的雕像姑且不提,只说这北蛮神的雕像...做得真好啊,让他不舍得移开目光。
只是不知为何,此雕像一成形,宁凡竟从胜天台之中感受到了一丝凶险...盯着北蛮神雕像之时,愈发怔怔出神了。
猴子哪懂宁凡的深意。
猴子注意到逆樊前辈被自己的作品深深吸引,于是一腔热血重新点燃!
虽然我拼的不对,无法变身傀儡,但至少...逆樊大人很喜欢我的艺术风格?
那就将这条错误之路...继续下去?
于是,愚猴寻石的故事仍在延续着。
宁凡则从此刻起,不再感悟高台之下的众生执念。
而是时常站在这里,和北蛮神的雕像对视,并在对视之后,徐徐闭上双眼。
旁观者不知宁凡在做些什么,只当宁凡仍如从前一般,在此地悟道修炼。
众人不敢打扰宁凡修行,只敢远观:一些眼力高深者,则隐约感觉到闭眼后的宁凡,身上有种时空错位的疏离感,却也只当是错觉。
他们并不知道,随着猴子将胜天台建设得越来越离谱,刀兵劫从第八百年开始,变得不讲武德了!
此时的刀兵劫已不仅仅只有正面战场的进攻,在那不可知的阴影之下,在那轮回时空的背面,赫然藏着另一批敌人,借由胜天台的建成,暗中袭击着北蛮国的轮回时空!
以至于宁凡再来胜天台时,已没有闲心进行悟道修炼,而是要以胜天台为媒介,将藏于世界反面的敌人斩尽杀绝!
和宁凡交手的此术越多,便有越来越多的敌人明白,只要身处于量劫规则之下,正面杀死宁凡的难度太大了——宁凡如今的实力,在逆圣眼中或许微不足道,但在第二步的范畴却几乎难寻敌手,简直就是无量劫的克星!
于是不怀好意者,利用猴子辛苦重建的胜天台,在胜天台和无量之墟之间暗中构建了赤贯通道,欲从世界的反面攻击北蛮轮回,以此加速北蛮无量的下沉速率,从而令北蛮国再度沉入无量之墟的底层区域不得翻身...
若非是对无量劫苦心研究之人,很可能连字面意思都看不懂,更难察觉世界的反面存在凶险。根据宁凡后来得到的情报,想出此计者,是一个名叫【满智道人】的始圣。
或许,猴子无意间生出的修复胜天台的善念,本就是此人刻意引导的结果。
而当宁凡察觉到了胜天台有问题时,敌人计策已成,为时已晚。自此,宁凡除了要应对正面战场的刀兵围剿,还要时常借由胜天台的赤贯通道转战于无量之墟,局势变得十分被动...
但宁凡并没有怪罪猴子。
没有猴子重建胜天台,也会有猫儿狗儿遭人算计完成类似的事...错的不是猴子,而是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对敌人没有必要手下留情,但却得认清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如此第九百年过去,来到了第一千年。
宁凡服下了逆月酒,隐隐感到了世界的第七种可能...
但要做的事情,并不会因此改变。
最终决战前,宁凡再一次来到胜天台,再一次和北蛮神的雕像对视。
当北蛮神的眼中有赤贯红芒一闪而逝,宁凡便知,敌人又在世界的反面搞风搞雨了,真是半点也不消停。
十日后,正面战场之上,无量劫会对北蛮国发动最后的进攻。
而在世界的反面,无穷的阴影、灰烬之中,满智道人的算计早已提前展开,等待着宁凡前来应战!
“又要应对满智的袭击了么...”宁凡微微皱眉。
这是一名十纪始圣,明明修为强大,却从不和宁凡正面交手,而是喜欢藏在阴影之中施加算计。
自察觉到满智的布局之后,宁凡已和对方的布局交锋过数十次,却连满智的一面都没见到过。
数十次的交锋,宁凡吃了不少亏,但满智也没占到太多便宜。
至少满智想要直接凿沉北蛮国的目的,一直没能达成;而他多次派人伏击宁凡,也一直没有成功。
宁凡的反击就直接得多了,直接往对方脸上怼。
对方欲令北蛮国下沉,宁凡便炸开无量之墟的灰岩层,放出了灰岩层中的无量余火,并借由因果算计,直接点燃了满智道人一方界,令其一山二海熊熊燃烧,美不胜收...
对方派人借由赤贯通道偷袭宁凡,宁凡便也将满智道人的手下偷袭了个遍,美其名曰礼尚往来...
对方欲以同样沉入无量之墟的诸多尘定轮回撞击北蛮轮回,令诸轮回间自相残杀;宁凡则接连策反了数个尘定轮回,号召众人一起反抗无量尘定,最终他战功赫赫,众望所归,被诸轮回推举成了带头大哥...
“刀兵劫即将结束,这是满智道人最后一个报复我的机会了,这一次,他或许会亲自登场,不可不防...”宁凡暗道。
“看来这一次,你又要借用本宫的力量了,真是麻烦!也罢,沾你的【光】,本宫实力又恢复了不少,再帮你一次也无不可。”蚁主嫌弃道。
“你已经帮我三次。和归终大帝交手的那次,被通灵圣骸反向召唤至其灭灵虚空的那次,还有和无支祁一起镇压魇龙应玄的那次...三次助我,你三次都遇险,此番如非必要,你先不要出手。满智此人,毒计无穷,我算不透他心中所想。若你出手,他或许会以你为突破口,使出诸多阴招害你。你没有我这一身气血和不死,容易着了旁人的道。”
“喂!你这是什么口气!本宫堂堂圣人,为何被你说得像是一个拖油瓶!”蚁主不高兴!
她好心想帮宁凡,宁凡居然嫌她菜?
她会怕满智?嘁,满智也不过是个十纪圣人,这不是和她全盛之时持平嘛!虽说...虽说她如今只是残魂,可能是比全盛之时弱小了一...弱小了九点点,但再菜也能短暂发挥圣人实力不是?怎可能轻易就被满智的阴招加害?
小小宁凡,哪来的底气敢轻视一尊圣人!
不需要帮忙直说啊,本宫又不是非帮你不可!
宁凡:“义清道友误会了,你怎么能是拖油瓶呢?在我心中,你可是最重要的底牌,只待时机出现,甚至能给满智必杀一击的。”
蚁主:“骗鬼呢!你当真觉得本宫这么厉害?能以区区残魂给满智必杀一击?你现在心思如海,本宫明明和你心神相连,却常常看不到你心中真实想法,谁知道你怎么想的,又或者你只是说些好听话哄骗于我...等等!谁准你叫本宫义清了!还有,谁是你最重要的底!牌!了!”
宁凡:“你不是义清圣人吗?叫你义清哪里不对吗?嗯?义清。”
蚁主:“还叫是吧!呵,很好!管你和满智谁死谁活,本宫都不会帮一点了!你可别后悔!”
宁凡:“别怕,满智道人未必会真正露面的,此间因果甚巨,越是多智之人,越不会选择最冒险的方式达成目的。我之所以将他的出手考虑在内,不过是不想漏算最坏的情形,实则此事真正发生的概率不大。这一次,满智多半又会躲在暗处,算计他人送死吧...”
蚁主:“不要小看圣人!只要利益足够,世间可没有绝对不可为之事!”
宁凡:“多谢提醒,此人虽只是十纪修为,但他的属性点全都加在了阴招之上,我绝不敢小瞧此人的。”
蚁主:“什么叫‘只是"十纪修为!你竟敢瞧不起十纪圣人!可恶!”
呵呵...
是偷笑的声音!
有人在心里偷笑没憋住,藏都不藏了是吧!
蚁主的圣人道心被宁凡气得左摇右晃,起伏不定。
圣人本不易动怒,可谁叫蚁主只是残魂呢,道心不完整的同时,偏又有宁凡故意气她、逗她,且总能只言片语,精准踩中她的雷区。
蚁主十分确定,宁凡说的气她的话,都是故意为之!这混蛋就是想看我气得炸毛,再把我的毛撸顺,跟驯养小动物一样,把本宫当什么宠物!
好气!
本宫堂堂圣人,可不是你的九狸、赤豹、灰渣子!
说起来,自从这小子打开了天人第三门后,一切就变得不对劲了。时而温柔地令人直起鸡皮疙瘩,时而逗她气她令她道心轻易破防...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佛也只能忍让三次!可本宫,本宫已经在这北蛮无量之中忍了千年!实在太难受了!
好想揍他一顿啊!实在不行,掐他一下也好啊!
“不要胡思乱想了,义清妹妹。请你收束杂念,不要干扰我,我要神游无量、意识连接无量之墟了...”
谁是你妹妹啊!
你至少...至少也该叫声姐姐吧?
谁比较大能不能有点逼数!
嘁...
虽然十分确定宁凡又在故意气她,但蚁主还是乖乖闭上了嘴,不再吵闹。
连接无量之墟非同小可,但凡有一丝差错,意识便会从赤贯通道脱离,一不小心就会从无量之墟的积灰层跌入灰岩层,甚至可能跌入灰岩之下的岩浆层。
大局为重,就算被宁凡故意气上一两下,她也只好忍了啊...
不然宁凡一个不慎坠入无量岩浆之内,连她都会和宁凡一起烧成灰烬。谁让二人连在一起密不可分呢?
“本宫迟早会想出办法断开与你的共生状态,然后好好揍你一顿...”说好了保持沉默,蚁主还是幽怨地嘀咕了一句。
她的声音很小,怕吵到宁凡。
但,正专注于连接无量之墟的宁凡,给出了回应。
“如你所愿。待时机来临,我会斩断共生,还你自由,届时你大可与我过上几招,看看是谁更占上风,如今的我,应该不会被你的寒目冻天打得落荒而逃了。”宁凡这些年研究蛮神祝福术时,已然摸索出了数种强行解除蚁主共生的办法,但因不可思隐藏,蚁主并不知晓此事。
“一言为定!到时候本宫定揍得你满地找牙!”蚁主随口应到,但却不信宁凡真有办法斩断她的共生,更不信宁凡舍得放弃她这等圣人辅助不要,将她分离出识海。
但宁凡却是认真的。
若真到了他不得不走向毁灭的那一天,他不可能带着蚁主一同毁灭。
逆樊是他留给世界的谎言,藏于谎言之下的才是真正的言语。
所以,
上穷碧落下黄泉,哪里都是你。
我找遍了尘世的花,每一朵都是你。
于此生重逢,于来世解今茫然,于千万世吾往矣。
但却不能让任何一朵花儿随我凋零。
逆樊并不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花,他只是必须要将一个谎言贯彻始终...
“刹古灵神言,赤!”
北蛮神塑像前,宁凡徐徐闭上眼,并在闭眼的瞬间,意识朝着北蛮轮回的反面快速下沉。
身为北蛮国的摄政蛮神,他自然学到了不少北蛮国蛮术,此刻施展的便是其中之一。
满智道人借胜天台构建出了赤贯通道,宁凡则利用满智的赤贯通道,令意识直接与传说中的无量之墟连接!
宁凡的意识化作一道猩红的赤贯星光,不断下沉,在穿越一层层的轮回维度之后,最终沉到了北蛮轮回时空的最底层,穿透之后,来到了世界的反面。
唯有来到这个位置,才能看清,所谓的北蛮轮回,不过是一片巨如宇宙、但却布满猩红裂痕的金色树叶,这片树叶中,记录着北蛮国昔日所经历的一切。
树叶从名为宿命的神桑之树脱落,落叶蒙尘,金色不复昔日闪耀,又因裂痕密布,早已枯死不复生机。
枯叶更在无穷无尽的因果灰烬中不断下沉,从积灰层,一路沉入灰岩层,已不知有多少岁月。
直到宁凡出现,欲为北蛮翻案,才令本该长眠于灰岩层的尘定枯叶,重新复苏了一线生机,开始不断上浮,想要脱离此层。
但此事,却触动了无数人的利益,为天理所不容!
轮回的因果,必须维持在一个相对守恒的位置,才能维持稳定。
新因果生,必有旧因果灭;旧因果归来,必有同等数量的因果律偿。
宁凡拯救北蛮,于曾经的遇难者眼中,这是一个善举;但于既得利益者而言,却是一种罪恶,一种倒行逆施的暴行!
于是,在北蛮轮回的正面,有无量劫不断冲击,欲再度击沉北蛮。
在反面,又有满智道人之流,想要凿沉北蛮,取巧埋葬北蛮轮回。
一些人是出于私心在阻止翻案,另一些人则出于满腔正义前来慷慨赴死,欲阻止试图毁灭世界的魔尊逆樊...
宁凡站在世界的反面,放眼望去,四面八方全是灰蒙蒙的空间,无数劫灰在此漂浮。
此为无量之墟的积灰层,靠着宁凡千年努力,北蛮轮回已上升到了如此高度,若继续上升,便可脱离无量之墟,回归轮回之海。
可惜,想要真正达成此事,任重而道远。
“你果然来了,逆樊!”
灰烬世界中,隐藏着无数强大气息,早已列阵于此,等待着宁凡自投罗网。
一道道身影现身而出,正好将刚来此地的宁凡包围在了战阵中心,分毫不差。
宁凡每次降临此地的坐标都不一致,可敌人每一次都能精准算出宁凡从何出现,全靠着满智道人的算无遗策。
头戴黄巾的,是满智道人降服的诸多黄巾力士。
身穿玄火道甲的,是满智道人的诸多万古门徒。
兽阵中的十二凶兽,是满智道人饲养的守山兽。
又有三山五岳的道友,被满智请来助拳,更有诸多除魔卫道的义士,不求分文而来,只为斩杀魔尊逆樊。
“满智果然还是不肯现身么...”宁凡环顾四周,发现满智道人并没有前来,顿时目光一眯,若有所思。
随着他目光扫过,数十万名来此劫杀他的真仙,俱都冷汗淋漓,竟无法和宁凡对视。
沉重!
此人眼神中的煞气过于沉重,经历了千年血战,手刃了无数高手,当中甚至有一些可战始圣的厉害角色!
如今的宁凡煞气之强,绝非寻常第二步可抗衡,即使宁凡根本没有释放全部煞气,仅仅只释放了少许,但仅凭少许气势,就足以令此地数十万真仙产生错觉,仿佛他们才是被包围的一方,被区区一人包围了!
【这就是魔尊逆樊吗!吾等灭魔派修士居然一直和这样的怪物战斗!】
【好冷!此魔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将我的所有一切冻结!】
【可恶!动起来,身体动起来啊!不能逃避,不能低头!若我选择逃避,还有何人守护三界!】
【吾乃殉宗门徒,绝不向魔头低头!】
【诛杀此魔,便可得万圣山十万道金赏红,但...我真的杀得死这种怪物吗...】
【取逆樊头颅者,可得圣宗真传...只能拼了吗...不,不能出手!出手的瞬间,我便会被此魔斩杀!】
“休要自乱阵脚!万仙阵,起!”
眼见数十万真仙居然被宁凡一个眼神震慑,一名形似木偶的仙帝顿时发出呵斥。
其名木人宗,道号百戏大帝。
此帝曾是满智道人门下第十一徒,但因前面诸师兄全部战死于宁凡之手,如今的他已晋升为教中大师兄。
木人宗一摇手中令旗,滚滚阵威顿时席卷而至,灰雾涌现,无量风起,阵纹如无形之线,将所有真仙串联成阵,化作万仙阵图,将此间一切锁在了阵图之内,更将宁凡困在了阵法凶门之中。
万仙阵是战阵之术,此阵一开,足以将万仙之力合为一体,布阵之仙越多、越强,此阵便也越厉害。
此地参与布阵之人,足足有数十万真仙,其中更有仙帝十六人,合力锁住了凶门。
又有十二头堪比仙帝的凶手守护凶门阵眼,凶门四方更有四件先天中品法宝镇守阵势。
圣人之下一旦困入阵中,几乎没有脱逃的可能。
“万仙阵么,但似乎和常见的几种万仙阵法布局不同,显然经过了某些改动。改动此阵之人,阵道造诣不容小觑,应是满智的手笔吧...”宁凡眼中青芒闪烁,瞬间看穿了此阵的底细。
而后一脚踏落,势字秘催动的同时,更有风掌位的力量融入势字秘之中。
霎时间,一个风后八卦的巨大虚影出现在了宁凡脚下。
风后即是风伯,宁凡以风为破阵之源,瞬间便扰乱了万仙阵的阵势,打乱了阵中地风水火恒定之数,使得地风水火混乱无序,阵势轰然坍塌。如同高天广厦被人拆去了最关键的四处承重砖石,瞬间便引发了整个万仙阵图的崩溃!
只一击,便破掉了数十万真仙设伏于此的庞大阵图!
无数真仙惨遭反噬,吐血受伤,四面八方皆有惊声响起。
“怎么可能!”
“满智前辈亲手画下的阵图,竟被此魔一击踏碎!”
“数十万真仙合力,居然挡不住此魔一击!”
“此非蛮力,乃是此魔瞬间堪破了阵图,以巧破力!”
“这是何等阵道之姿!”
木人宗同样大惊。
师尊的万仙阵便是三纪四纪的圣人都能困个一时半刻,此魔却能一脚破阵,这是何等手段!
但,此魔虽强,一切仍在师尊的计划之内!
所谓的万仙阵图不过是一个诱饵,逆樊,你,中计了!
“动手!”木人宗忽然一声令下。
继而异变陡生!
只见宁凡一脚破阵的位置,忽有无数蝌蚪一般的灰色符文涌现而出,符文化作锁链,瞬间锁住了宁凡的双脚,继而锁链钻入血肉不见了踪影。
而后无尽封印之力传出,强硬地从宁凡身上夺走了某些力量。
得手的瞬间,三道鬼影从大地之下钻出,化作三道流光,飞至木人宗身旁。
三名鬼影乃是鬼修,乃是师兄弟三人,皆有仙帝修为,各自肩抗一个冥陶之土所打造的大瓮。
瓮上各贴着一字金符,分别是“请”、“君”、“入”,三瓮合一,有莫大的封印之力,便是圣人神通,也可短暂封印,但却需要一些前提。
施术者必须是在三人的封印范围内施展某术,三人才可发动请君入瓮,封印对方之术。
宁凡为了破掉万仙阵,动用了势字秘、风掌位的力量,此刻这两种力量,已被封入三个大瓮之中,短时间内无法使用了。
“以万仙阵骗出我破阵之术,再将之封印,果然是满智的风格。满智既特意封我破阵之术,必有厉害阵图作为后手...”
果不其然!
成功封印宁凡神通的同时,木人宗二话不说,就取出了十面令旗,尽数祭出。
“十王损龙阵,起!”
“都天封魔阵,起!”
“天人五衰阵,起!”
“灵台劳神阵,起!”
“冥土灭生阵,起!”
“精绝血枯阵,起!”
“曜目盲天阵,起!”
“九曲三相阵,起!”
“定影不归阵,起!”
“五古夺灵阵,起!”
十种阵法皆是满智道人所布圣人阵图,且十种阵图地风水火相连,可合并使用,一旦困入十阵之中,始圣也要脱一层皮。
眼下宁凡暂时无法动用势字秘和风掌位的力量,想要正面攻破十阵难如登天。
十阵之中,又有冥土灭生阵暗暗克制两仪生灭境,即使宁凡进入两仪生灭境,不付出一些代价,也是走不出十阵阵图的。
“吾等合力催动阵法,将此魔灭于诸阵之中!”
木人宗一声令下,数十万真仙皆将法力输出至最大,以此维持十阵的运转。
可怜那宁凡神通虽强,却中了满智道人环环相扣的毒计,纵使开启的太极生灭境,仍旧含恨陨落在了大阵之中。
“成功了!我等居然真的击杀了魔尊逆樊!”
“连归终大帝那等修有四百掌位、可无限合道的天骄都败给了逆樊,我等居然能杀死逆樊!此战之后,我等必定名动三界!”
“只恨此番参与者太多,杀一个逆樊,只有十万道金赏红,分到每个人头上,着实太少!”
“灭杀逆樊可得圣宗真传十份,此份额又该如何分配,需要仔细商讨。”
才刚刚干掉宁凡,已有不少人在欢声庆祝了。
唯有木人宗及少数几名仙帝察觉到了情况不对。
事情的发展,显得过于顺利了!
即使事先封印了逆樊破阵之术,即使有着十种圣人阵纹合击,逆樊也不该死得如此之快才对。
情报显示,魔尊逆樊修有多种不死术,难杀程度堪比传说中的不死大帝。
据说,尘界之中镇压着一尊仙帝,以不死为名,是一个连荒圣都难以彻底灭杀的怪物,只能将其镇压。
拥有同等名声的魔尊逆樊,死得有些过于随意了...
“不好!是幻术!解!”
陡然意识到某事,木人宗面色大变,立刻展开神通,试图破开宁凡的幻术。
可不待他彻底破开幻术,便感到丹田剧痛,体内四千道金色帝气失去了控制,从其仙帝元神之上涌出,而后流散至全身。
他并没有变化万古真身,但身体却在帝气流遍全身之后,布满了金色的封印符文。
符文不断增多,越来越密集,若让符文彻底覆盖全身,他将彻底化作一尊金人,连肉身的掌控权都彻底失去。
帝气居然失控!
身体居然会金人化!
这是什么幻术,居然从未听说过!
几番周折之后,木人宗终于还是解开了幻术。
可如他这般幸运之人却并没有几个。
数十万真仙当中,除了少数几位厉害仙帝,余者俱都困于幻术之中,并在沉沦幻术之时,被宁凡随手灭杀。
“你是什么时候释放幻术的!难道是在踏破万仙阵之时?”眼见败局已定,死路难逃,木人宗只觉不甘,恨声问道。
数十万真仙伏击一人,却被那人轻易团灭,这是何等的惨败,比起即将面临的死亡,他更无法直视这种近乎碾压的败北。
“万仙阵?或许吧...”
宁凡自不打算给对方解释。
事实上,他刚一到此地,便立刻使用了幻术,根本没和敌人产生阵法层面的交锋。
此前发生的一切,皆是幻象。
对于暗掌位的力量,宁凡着重修炼幻化魔尘和幻生之道,习得了堪比幻生丹的保命手段同时,也使得幻术力量大增。
他又将千年“苦修”修出的五千帝气融入到了幻术之内,随后创出了一式新幻术。
帝缚金身之术!
这是一种大范围群体幻术,以帝气为媒介来施展,主打一个暗箭难防。
施术者帝气威压所能散布的范围,皆是此术的攻击范围!在此范围内,任何一个帝威不如宁凡之人,都会直接中招。
一旦中招,没有帝气护体之人几乎没有挣脱的可能;即使是帝气合入元神的仙帝,也会帝气失控,难以挣脱。
你以为我只是正常散发着自身威压,实则你已经中了我的幻术,玩的就是不讲武德。
和满智道人交手,宁凡可不敢有一点讲武德的念头,否则此刻的他,怕是真的困在了十阵诛杀之中,已不知脱掉了多少层皮。
不多时,那几个挣脱幻术的仙帝,也被宁凡祭出雨龙一一干掉。
最后一个***掉的,是木人宗。此人带给宁凡极为古怪的感觉,明明即将死亡,此人心中竟连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似乎半点都不在意自身死活。
“别以为这样就能结束,无论如何,你都中了我的百戏...”木人宗言罢,直接选择自爆。
但却被宁凡轻易避开。
饶是如此,诡异的一幕还是出现了。
已然陨落的木人宗,其掌位虚空却没有一同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强大。
本只是掌位中境的程度,却在木人宗死亡之后,强行提高到了道源的境界!
直接将宁凡摄入其中,困在了这处道源虚空之内!
“莫非...”宁凡微微皱眉,暗中已有猜测。
却在此时,这处道源虚空之中忽然想起了满智道人的声音,似从无尽遥远之处传来。
“就是小友想的那样,世间也有神通手段,需要在宿主死亡之后才能变得更加强大,百戏虚空便是如此,欢迎来到百戏虚空!如此,老夫寻求多年的百戏十二木偶终于集齐了!木人宗是第十一人,而你逆樊,不,以后要叫木人樊了,便是第十二人!呵呵,小友堂堂木之神灵,却被老夫制成木偶,如此疯狂的表演,若没有观众喝彩,未免有些可惜。接下来...”
满智道人言语聒噪,精神也给人一种不太正常的感觉,令人难以想象这会是个心境无缺的始圣。
宁凡并不打算和满智废话。
而是一瞬间便进入了太极生灭境,直接生境开到极致,二十七种道源合一,一击就把困住他的百戏虚空击碎了。
此道源虚空或许困得住寻常准圣,却困不住他。
“小友真是心急,如此急着要为世人献上表演吗,既如此,那便跳过老夫的报幕,直接开场吧!看,一颗飞星从天而降,正朝着小友当头砸落,小友打算如何应对呢?”
宁凡明明一击击碎了百戏虚空,然而这百戏虚空似乎并非只有一层,他击破了之前的虚空,却又出现在了另一处虚空。
不,不对!
此地真的还是百戏虚空之内吗?
为何会有时光长河从此地贯穿而过!
宁凡站在时空长河之上,只觉时空交叠之感空前加重。
脚下的时光长河,是真!
仍旧身处百戏虚空的事实,也是真!
同一事物可能同时身处两个位界坐标吗?可能,当时空重叠之时!
并非碰撞在一起,而是重叠!
“小友这般无法满智的生物,似乎很难理解此事。那就不要理解好了,用你那堪称愚钝的大脑,和你那空有蛮力的拳头,将这颗从天而落的飞星击碎吧!倘若任由飞星坠入时光长河,或许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呵呵,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宁凡不打算和满智道人废话。
抬头望天,天空正有一颗熊熊燃烧的星辰坠落,若任其砸落,飞星会砸入时光长河。
低头看脚下的时光长河,长河之中有着无数轮回时空...
任由飞星砸入时光长河,或许会摧毁不少轮回时空吧。虽不知那些轮回时空都是什么...
前一刻,宁凡还不知那些轮回时空都有什么。
后一刻,他的天人第三门却从那些轮回时空之中,看到了一些剑祖微笑...
任由飞星砸落的话,那些微笑很可能会有危险!
当然,即使宁凡不出手对抗飞星,此时时光长河之上也有不少高手聚集而来,皆是为了阻止飞星坠入时光长河。
只是这些人似乎看不到宁凡也在这里...毕竟宁凡真实坐标是在百戏虚空,只是因为满智道人的恶意,才和时光长河长生了异时空的重叠。
“哦?真是幸运啊,即使不出手,也有人替你对抗飞星,这就是彼岸之民所说的主角光环吧。在彼岸的某些记录者眼中,你可是苍茫道域的主角,你可是故事中的人物,可惜,世界并非故事,记录者可以为你编造无数美好结局,但真正的苍茫历史,不会因此改写。”
“看来你是不打算出手了,毕竟此飞星之上,有老夫对你布置的又一个阳谋...哦?居然毫不犹豫就出手了!果然是个疯子,老夫就喜欢你这样的疯子!”
宁凡理都不理满智道人的聒噪。
即使时光长河之上,已有许多高手等待着击碎此飞星,宁凡还是不愿将希望全部寄托他人。
纵然此飞星上有满智道人的某种算计,他也不打算回避,当然,也不能让满智道人太过得意就是了。
“满智,你有被飞星砸到过吗?”
“嗯?什么意思...”
“没什么,送你一颗飞星。”
宁凡迎着飞星飞上天空,但却没有将飞星一击击碎,而是在手掌触及飞星的瞬间,发动了雷掌位的力量,并同时使出了逆命雷术。
逆命雷术可以令使用者横渡轮回时空,不过这一次宁凡施展雷术,并非是要横渡自己,而是要横渡这颗飞星。
至于横渡的位置...
自是他曾经某次报复满智道人之时,标记过的满智道人一方界所在了。
圣人的一方界,不是普通手段可以标记方位的,可宁凡用的并非普通手段,而是炸开了无量之墟的灰岩之后,以无量余火标记了对方一方界的永久坐标。
一般圣人的一方界,宁凡是很难查找出方位的,但满智的一方界么...
嗤!
天上的飞星被宁凡传送走了。
轰!
一颗飞星从天而落,砸进了满智道人的一方界。
“哎呦!”
满智似没料到宁凡还有这手,猝不及防之下,藏在一方界的他居然被飞星砸到了脑壳,没能躲开。
足以将一阶准圣重创的飞星,砸在满智的头上,却连个头发丝都没有伤到。他的惨叫也十分虚假,就像是在故意配合宁凡的表演,特意装出了一声惨叫。
“是谁转移了飞星...”时光长河之上,许多强者大惑不解。
他们看不到宁凡,却看到飞星瞬间消失,只道是有哪个圣人前辈想要行善不留名,于是一个个朝着飞星消失之处抱拳行礼。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不用谢,不用谢!我满智道人行善不留名,区区小恩何须言谢!”
满智道人的声音,却在时空长河之上突然响起,悄然间,窃取了宁凡救人的功劳,并重新定义了什么叫做行善不留名。
“原来是满智前辈出手,多谢前辈!”
宁凡并不在意满智窃他功劳。
他只在意满智有没有被飞星砸出个包。
“很遗憾,我知道你在期待什么,但可惜,区区飞星,伤不得我,所谓的无敌,有时就是这么寂寞如雪。还有一事,说出来可能会让你更加生气,其实,这飞星,我还挺需要的,木偶傀儡集齐了,也玩腻了,正好可以用此飞星炼制一具星傀儡玩玩。幸好你没把此星击碎,而是将它传送到了我的手中,哎,坑了你,肥了我,小友若是知道此事,该不会怪我欺人太甚吧?哎呀,忘了提醒小友了,这飞星之上,有我种下的二十四种弑仙毒,小友触摸过飞星,该不会已经绝毒缠身了吧?我就不一样了,自己的毒怎么可能毒到自己呢?”
宁凡依旧不理会满智道人的聒噪,主要是经历过数十次的交锋,早习惯了对方的无耻。
比起用争吵让对方更加快乐,他更乐意想些办法直接把对方干掉。
因为触碰到了飞行,此时宁凡身上,紫黑色的毒素正从手掌蔓延至整条手臂。
幸而宁凡修有毒掌位,否则今日纵然不被满智道人毒死,也要吃些暗亏。
“是不是又痒又痛?给点反应啊?痒就去挠,痛就喊叫,你得让老夫看到你的反应,看到你的表演!即使不为老夫表演,你也该为了其他观众表演。”
“其他观众?他们在哪里?除你之外,还有第二个人能看到我么?”宁凡皱眉,总觉得满智道人的言语另有深意,但那深意却高出了他如今的感知,他并没有感知到有其他人在看他表演。
“有啊,当然有,且还不止一人,有挺多呢。可惜啊,并非满智生物的你,并无法如老夫这般,感应到来自彼岸的注视。嘶,这种感觉,你居然对老夫下过毒的飞星二次下毒!可惜,你二次下毒的行为,老夫其实也都预判到了,你却不知,等闲毒素根本伤不到老夫...等等,你对老夫下了什么毒!”
满智道人面色一变。
便是世间最危险的不灭蚕毒,都休想把他毒死。
可宁凡转移飞星之时,二次种下的毒,居然无法被体内的神蚕毒囊中和,这玩意究竟是什么毒...
卧槽!
不是毒!
这是...椿药!
“你居然拿椿药对付始圣,你有病吧?”满智道人第一次破防了。
“反正对你种其他的毒多半也是没用,如今看来,此物倒是非常适合你。”
“等闲椿药对我同样无效,你这是...什么药!”满智似乎真的破防了,语气带上了真正的怒气。
“以药道源、毒道源和生境极致魅术加成过的药,外边应该买不到这么猛的药了,只此一家。想不到此药对始圣都有效果,这倒是个意外收获,底牌加一。”
“好好好!算你会玩!逆樊是吧!给老夫等着!下一次...下一次一定给你好果子吃!”
满智道人虽然行事歹毒癫狂,但直到今日,他竟还是童子身...懂不懂始圣童子功的含金量!
今日居然要因为宁凡一个小小算计破功,此事之后,他怕是要道行大损的...
但不解决出来根本不行!这小子开了太极生灭境后,用两种道源之力和极致魅术加成出了顶级之药,区区十纪圣人,根本抵挡不住此等药力,无法硬憋...
不,不止两种道源加成,那小子说谎了!
他的药道源和毒道源确实拿来强化药力了。
但他实则还使用了其他二十五种道源之力,全用来增加此药的副作用了。
如果不及时解决,那里...会爆炸!被二十五种道源之力轰的一声炸掉!
他虽然是十纪圣人,但也会有弱点,那个位置就是一个十分明显的弱点,承受不住二十五种道源之力的爆炸...
满智道人恨得咬牙切齿,耳边似能幻听到宁凡充满嘲讽的声音。
选吧!我的朋友。
要么,破功!
要么,嘭!
所以,该怎么选呢...
破功会损道行,但道行还能修炼回来。
那里爆炸却可能留下永生不忘的道心阴影,传出去也很丢人,一旦此事传出,不!只要我这里爆炸,那小子一定会将此事传遍时光长河!届时我虽然活着,也已经死了...
什么人啊,怎么就能想出如此猥琐的毒计!到底什么样的师父,才教得出这么奇葩的徒弟!
“不好!药力太猛,来不及外出寻找鼎炉了!必须马上找个帮手,是母的就行...”
“嗯?上次坑人好像坑到了一头天河猪,是母的。但,这不合适吧,我还是第一次啊...可恶!不行了!不能再犹豫了!枉老夫一世英名,最终竟毁于逆樊与猪之手,此仇来日必报!啊啊啊啊啊!”
第1304章 淮涡国,无支祁
百戏虚空是一处道源虚空,凌驾于掌位虚空之上。
此道源虚空由三千层虚空界组成,每一界都布置了针对宁凡的手段,环环相扣。
这是满智道人精心打造的舞台,欲以三千次算计,一步步削弱宁凡,并在宁凡最虚弱之时,将其炼化成一尊木偶傀儡。
但可惜,宁凡并没有按照满智的剧本行动,而是以不可描述的药物反计满智
可怜那满智堂堂元阳始圣,却因一步漏算,永失元阳。此时的他,光是减少元阳之损便须倾尽全力,哪有余力继续操持百戏虚空?
而若没有圣人居中调度,只凭道源虚空是困不住宁凡的。
幸而满智事先考虑过诸多意外情形,倒也不至于全无后手。
他既然敢以满智为名,自然是把一身属性点全部加在了智力上。他的道心、肉身或许不如同级始圣,但论算无遗策却当真有几分自信的。
即使宁凡靠山强大,突然召唤出一尊逆圣分神助阵,他虽不敌,亦有后续手段往生彼岸
即使宁凡突然觉醒了某种系统金手指,当场开挂,他也有相应的针对之术,专门制约诸天系统。
即使宁凡突然和他化敌为友,而后结盟互叛,他都有心理准备、应对之策。
满智设想过无数种和宁凡智计交锋的凶险场面,却唯独漏算了对方使用下三路手段的可能
朴实无华,但竟十分实用!
但这也怪不得满智!
盖因浩瀚轮回之中,从未有圣人级交锋中使用椿药的先例!他的满智仍局限在大道之内,远未登临全知之境,漏算也是无可奈何。
但,漏算并非结束,他的计划总是环环相扣,仍有后手,可以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挽回损失
少了始圣维持,百戏虚空威能大减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
但这些变化,逃不过宁凡的天人法目。
“此地的【持环定空】似乎结束了,但却有某种后备手段随之启动,原来如此,这便是满智预留的后手吧”宁凡眼中青芒闪烁,瞬间看穿了满智的布局。
所谓的持环定空,是指拥有圣人环的大能修士,以圣环加护道则虚空的手段,可令道则虚空威能暴涨,坚不可摧。
百戏虚空之所以能困住宁凡,正是因为满智之前使用了持环定空的加护。
但随着持环定空结束,此地三千层虚空界顿时变得破绽百出——至少对宁凡而言是这样。
蚁主:“满智已经收回了持环定空,可以全力出手击碎此界了!”
宁凡:“嗯。”
蚁主:“若你好言相求,本宫也不是不能借你些力量。”
宁凡:“多谢,但你暂时不要出手,满智的算计仍未终结。”
蚁主:“嘁,那满智分明已经无暇顾及此界,哪还有什么算计。便是有,凭本宫圣人之力,也可将其后手轻易击溃!”
宁凡:“或许吧,但我并不打算让你冒险。”
蚁主:“好好说话!不许肉麻!本宫鸡皮疙瘩又起来了!”宁凡:“道友有些过于敏感了,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毕竟就算是一张厕纸落入我手,我都会物尽其用,更何况是道友这等重要底牌,但这却与男女之情无关了。义清道友,若你事事都用男女之情来看待我,我可是要困扰的,毕竟你我的感情,远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但若你定要与我干柴烈火,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与
你一同跨越雷池”
蚁主:“跨你个头!谁要和你跨越雷池!还有不许叫我义清!还有你才是厕纸!!!!”
宁凡:“呵”
蚁主:“不许偷笑!”宁凡:“但有一事,还请义清道友铭记于心:满智此人,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乍一看他已被我椿药所算,但他的后手,绝不可小觑。我甚至怀疑,此时发
生的一切,仍在他的剧本之中,所谓中我椿药,亦是他故意为之”正常圣人是不会擅自卷入无量劫的。满智号称多智,偏偏卷入此事,或许是出于贪念,或许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又或是遭人算计若此地发生的一切并非满
智本意,则他半道假装不敌,借机脱身,也不是没有可能。蚁主:“本宫并没有小瞧满智,小瞧满智的是你才对吧!你只是仙王,仙王啊!对方可是十纪圣人,你有什么底气独自面对他!就算就算你和他交锋了数十次都未吃大亏,但这能说明什么呢?也许对方之前并未动真格,此时才要将你一击毙命呢!比起本宫,你不是更危险吗!小心无大错,如此关键时刻,依靠依靠本宫怎么了?你既未将满智放入眼中,更未将本宫当成前辈对待,自大也该有个限度!也罢,本宫答应你,不亲自出手便是,但总可以将恢复了部分力量的【义
清圣环】借你一用吧?不许说不!本宫也是有脾气的,并不喜欢被人再三拒绝!”
不待宁凡拒绝,蚁主直接开启了圣人环的力量,加护在了宁凡身上!
她虽恢复了不少力量,但仍无法长时间开启圣人环,亦无法令圣环发挥出全盛时的威能。
饶是如此,宁凡仍是在圣人环的加护下气息暴涨!
千年杀戮,二十七种掌位至少小成,再加上劫血突破真血六星,如今宁凡常态法力便有两万九千劫,距离远古大修三万劫的法力门槛都不远了。
如今又有了蚁主圣环加护,宁凡一身法力直接暴涨了三万劫,气息变强了一倍还多!
宁凡:“我不过提醒了你一句,你便回了我一大堆挺可爱的。”
蚁主:“可爱你的头!本宫可是圣人!和这两个字压根扯不上关系好吗!”
宁凡:“这就是持环的感觉么,很温暖,就像被人紧紧拥抱着”
宁凡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圣人环加护的感觉,啧啧称叹。
蚁主:“拥抱你个头!被你这么一形容,很正经的持环加护都变的恶心了!”蚁主面色一红,只因宁凡说的其实是事实。她此时残魂力量不足,唯有以残魂相拥的姿态,才能将圣人环加护在他人身上,可这也没办法啊!谁叫她力量不
足呢?只能事急从权了对吧!这能怪她么!干嘛把好好一件事形容得这么恶心!
又在此时,蚁主久违地感受到了宁凡心中想法,此想法未被不可思掩去。
面对满智,宁凡出于谨慎,并不打算吃蚁主的软饭,可偏偏对方把软饭硬塞到他的嘴里但不得不说,这口软饭,很香啊!
又大又软又香的圣人环呵!
“香你个头!你既身受我环,便试试能否在持环状态,借用本宫的神通和道兵道甲,不要满脑袋黄色废料好不好!”
哦?接受别人圣人环加护,居然还能借用其神通道兵?每个人都这样么?眼中青芒一闪,宁凡瞬间理解了一切:并非每个人被圣人环加护都这样。旁人被圣人的圣环加护,只能获得少量提升,哪个圣人会将如此重要的力量全部加护给外人?但他和蚁主的情况过于特殊,近乎一体共生,如此一来,当她愿意给予圣环加护,他几乎可以得到她的全部;而若宁凡心眼坏些,以万物认主之力趁
机夺走蚁主圣环,蚁主可是再也取不回此环了
已经如此相信他了么
是潜移默化,还是亿万轮回中早已融入灵魂的习惯
“怎样?凭此圣环加护,能借出本宫的神通、道兵么?”
“应该可以,不仅如此,持环状态下,我甚至能和你的一方界产生少许感”
宁凡忽然话语一顿。
当那少许感应不断加深,他终于感应到了蚁主一方界的全貌。
那是何等破碎的一方界,已湮灭于永恒不灭的无量血雨之中,早不知毁灭了多少岁月。
道山被人削断了棱角,如同枭首。
道海被旱魃们占领,已枯竭了无数岁月,便是无量血雨都无法将其滋润。
山无棱,海为竭,却有一缕残魂化作青烟,长跪于无量血雨之中,那是蚁主陨落后诸多残魂中的一缕。
在那跪倒的残魂前方,矗立着一座黑岩雕刻的巨大佛像,但此佛像却没有面容“哦?你居然能感应到本宫的一方界!太好了!残魂状态下,本宫自己都做不到此事,你居然能做到,你这天人第三境果然异于常人的厉害!如何,本宫的一方界是不是十分壮观!虽只是一山一海的规模,但这一山一海,却是本宫耗费无数心血所打造,绝非寻常山海可比!”蚁主得意道,似乎并不知自己的一方界已毁
,又或是记忆丢失太多,不再记得失去一方界的事情。
“你的一方界,似乎已经毁灭了”宁凡沉默少许,回答道。
“毁灭?这不可能!该死,一定是全知,一定是他昔日杀死本宫之时,顺手毁去了本宫的一方界!”蚁主恨声道。
“不,若我感知不错,你的一方界,并非旁人所毁”而是此界主人主动献祭了山海
那弥漫于一方界内的远古祭祀之诵,至今仍在残界之内回荡。
那化作无量血雨的不悔和执念,仍在界内滂沱,如绝望,如哭泣
便在这绝望血雨中,她曾为了某人,献祭了自身山海,却早已遗忘此事
可为何要献祭,为何要长跪雨中
宁凡以为他已在诸多轮回片段中,看尽了她的痛苦和绝望,却原来他所看到的,仍旧只是冰山一角,隐藏在水下的,其实还有更多,更多“不是旁人所毁,难道还能是本宫主动献祭山海?别开玩笑了!本宫可不是什么滥好人,不可能为了旁人舍弃一方界!定是你感应错了!大抵你所感应的,根
本不是本宫的一方界。”蚁主并不信自己会为了外人献祭山海,这是什么天方夜谭?她又不是什么笨蛋傻瓜!“算了,别再浪费时间感应一方界了。你既能借用本宫神通道兵,便以本宫手段将这百戏虚空彻底击碎!好叫你知道,本宫虽只恢复了一纪修为,对付满智却
也手到擒来!日后可莫再看轻本宫了!”
“好”
不再反驳,不再捉弄。
面对轮回之沉重,宁凡千言万语,尽皆化作了沉默。
而在那沉默之下,火焰愈发汹涌炽烈,却无处宣泄!
是个人都敢算计她,无休无止地算计着,无休无止地图谋
“持环!”
宁凡将蚁主圣环的力量全盘吸收,融入到了自身十字光环之中,以十字光环为依托,来承载蚁主的残魂相拥。于是原本十字交错的十字光环,顿时出现了第三道环影,却不再十字交错,而是三环互扣,呈现出三环套月的姿态,加护于宁凡身后,散发着浩瀚圣人之威
一时间天现庆云,地涌金莲,无尽道宗仙乐的奏声凭空出现于天地之间,如同真有圣人降临于此一般。
“嘶!三环套月,道祖之资!你不过借用我圣人环,竟能令圣环呈现此传说之相,真是厉害!”蚁主惊讶不已。
“是你的圣人环厉害,与我无关。”宁凡微笑道,却将所有火焰深藏于心。
“说的没错!本宫的圣人环,自是一等一厉害!”
蚁主得意又意外,意外的是宁凡居然没言语捉弄她,反而变得十分嘴甜,真是越来越不习惯了。
“道甲现!”
宁凡一身令下,借由蚁主圣环之力,借出了蚁主昔日所穿道甲。
道甲如道兵,因道而生,听令则现。
那是一件五色山河裙,防御力堪比极品先天甲胄,且还能和其他甲胄叠加使用,威能莫测。
日月星辰是其裙摆,地水火风是其纹绣,裙身更绘有山川大地、山海万族,上有五色毫光照耀诸天,有混沌圣威震慑寰宇。
身为逆圣门徒,蚁主拥有如此厉害的护身道甲,倒也不足为奇。
蚁主全盛之时,只凭此甲便可发挥出十纪轮回的防御,十纪之下足以免伤,十纪之上的伤害则可生生削弱十纪威能。
宁凡借用不了道甲全部威能,但也能令此甲发挥一纪轮回之防御。
“这小子穿上本宫的裙子,不知是个什么样子,一定很好笑”蚁主十分期待宁凡穿女装的可笑画面。
可惜,五色山河裙可以随心变化,既感应到宁凡是男身,直接贴心的转变成了男装形态,成了一件五色仙衣。
“道兵现!”
宁凡再令一声,又借出了蚁主昔日道兵五光神石。
这是一件暗器类道兵,可入圣宗四十二品,属于比较高阶的道兵。
蚁主全盛之时,一旦祭出此石,必打得同级始圣头破血流,百发百中,例无虚发。
宁凡纵然借不来此石全部威能,却也足以凭借此石轻易击穿百戏虚空了,但却没有立刻施为,而是继续借法。
“本命神通现!”
这一次,宁凡连蚁主的本命神通都借出来了。
其名,开天五光!是蚁主未化形时,目睹逆圣开天所领悟的神通!
懵懂之时,她曾见过一位强者开天,却从来不知那人是谁,如今的残破记忆更是丝毫记不得此事了
五色神光号称可刷万物,但也只在第二步中才算厉害,对圣人而言算不得什么厉害神通。
但蚁主的开天五光,却连始圣都刷的动!其中更承载了她贯彻一生的执念与信仰!
此光更可配合其道甲道兵使用,乃是成套之物,可令道甲道兵威能倍增。
配合特殊术法,此光更可展开为五色光翼,亦可锚定时光长河,横渡轮回不失。
蚁主:“需要本宫教你使用开天五光吗?此神通曾被本宫开发出了五重谐律,使用时需与魂音五相相合”宁凡:“不必解说,我已共享了你的神通记忆,更曾在一些轮回片段中,看到过某人开天时的光芒,与此神通颇有相似之处与其说此神通是你模拟开天时的
五色光芒,倒不如说这是在模拟某人焚尽五世执念时的执火之光,若以执念催动,或许能令此光真正照彻万古长夜吧”
蚁主:“?”
蚁主:“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本宫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宁凡:“就当是我的胡言乱语吧。眼见的不一定是因,亦可能是果,那或许是以后的事情,而非当下。”
随口说了些谜语。
而后,开天五光,第零谐律,启动!
“你这是开挂!即使是本宫全盛时,也只能随手用出一至五重谐律,想要使出第零谐律并不容易!你明明只借用了本宫残损力量,居然可以用出!”
蚁主不理解!
她练了一辈子才达到的神通境界,宁凡居然借用少许力量就能做到,这合理么!
人与人的差距为何如此巨大!
“只是取巧罢了。你是以自身修为驾驭此术,我则是以执念燃烧来取巧施术术,你的施术难度更高,厉害的是你,不是我。”
宁凡的安慰,并没有让蚁主感到好受,反而令她更加受挫!
毕竟她练了一辈子开天五光,都不知道这玩意还能配合执念燃烧来施术,宁凡却只看一眼就悟出了新用法!
和宁凡一比,她突然有种自己可能没长脑子的错觉!
在开天五光的加持下,宁凡展开了五色光翼,抬手祭出了五光神石。五光神石在开天五光的加持下,不断膨胀,不断燃烧,最终化作了一颗熊熊燃烧的飞星,透着圣人一击的伟力,只一击就将百戏虚空三千层虚空界轰碎、焚
尽。
但五光神石化作飞星的一幕,好巧不巧,却又和满智之前安排的飞星算计对上了“果然,我此时借五光神石的力量击碎百戏虚空,仍在满智的剧本之中,他刻意安排了飞星算计,便是要在我自鸣得意之时告诉我,此时的一切,仍只是他表
演中的一环所谓的痛失元阳,或许同样是他故作姿态的表演”
表演,是了,一切都是表演。
从一开始,满智就不断强调着表演二字。
既是演出,便有开场和谢幕,满智遭宁凡算计,亦可作为最好的谢幕时机。
满智虽然借机退场,但他的剧本,绝不会因此而结束!
几乎是宁凡击碎百戏虚空的瞬间,一道足以传送始圣的黑火阵纹同时发动。
那些黑火化作五轮黑色太阳,五日合一后,却又化作一轮孤悬的黑月。
和五日化月异象一同出现的,是九根逆柱的虚影,其威压浩瀚不可测,将所有逃脱路径封死,使人难以正面破阵脱离,只能陷落此阵。
黑月旋转着,化作一个巨大旋涡,将时间和空间尽数吞入其中,将一切横渡挪移。
宁凡亦难幸免,即使有蚁主圣环加护,仍是被一路强制传送,无法违抗此阵传送之力。
无数轮回瞬间横渡穿梭,更在那传送的终点,隐隐出现了时光长河的轮廓!
此传送更是一路朝着时光长河的源头前行,在那里,矗立着万圣山!
这便是满智的后手!
若宁凡不肯老老实实被百戏虚空算计三千次,则满智会放弃炼宁凡为傀,将其传送到万圣山上,以此交差!
那里是诸圣聚集的地方,如今,诸圣正为宁凡的胡作非为而焦头烂额!一旦宁凡被传送于此,定是十死无生之局!
“这是道灵传送阵!此乃道祖不传之阵,且是完整阵图,满智为何会用?”
“该死!此传送方向居然是万圣山!你不能去那里!一旦去了,会死!”“可恶!本宫一身所修皆来自道灵世界,便是借给你的圣环,也为此阵全盘克制,无计可施快!快开启你的太极生灭境啊,全力之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喂!你发什么呆啊!”蚁主道心大乱。
她本不信自己会被满智算计,认为是宁凡小瞧她。可现在,她信了。
即使是全盛之时,她也拿道灵阵法无可奈何,一身所修皆为此阵所克,如今则更是无计可施。
可这并不合理!满智区区十纪圣人,怎可能得到道灵阵法,又怎可能将之学会!便是涅圣都不一定能领悟此阵法!满智怎可能如此逆天!她不该自负的!若非她逼着宁凡用她的神通对付满智,若非她执着于莫名其妙的圣人尊严,宁凡或许会更谨慎地对付百戏虚空,而不是如眼下这般,仓促将
其击碎,以致触发满智的另一算计
是本宫害了他!
曾经蚁主做梦都想返回真界,一旦回到那里,凭道祖的手段,定有办法杀死宁凡拯救她。
可如今她却不愿回去,至少不打算将三界欲诛的宁凡带去那里
宁凡虽然很可恶,但但也该本宫亲手打杀,岂能任由旁人打杀!
莫名的焦躁令她不完整的道心更加混乱,直到宁凡的安慰声传来。“别怕。早在击碎百戏虚空以前,我就看穿了满智的后手,并暗中改动了此阵阵纹。虽无改于我被强制传送的结果,但此番传送的终点,却不会是万圣山。”
宁凡安慰道。
蚁主一怔。
继而大受震撼!“你居然暗中改动了道灵阵纹?这不可能!此阵完整阵图,乃是道祖鸿钧的不传之秘,涅圣都难以彻悟其中奥妙。你不过初见此阵,丝毫不通阵理,如何可以
将之改动?”蚁主人傻了。
满智已经够逆天了,宁凡莫非还能更逆天?这合理吗?
是她不够逆天,所以才跟不上这些妖孽的节奏吗?
没脑子的难道只有她?“此阵确实足够深奥,大部分阵理我都参不透,但偏偏此阵部分阵纹和悟道树意识界的底层代码有诸多雷同,想来悟道树意识界里本就有道祖鸿钧的手笔吧。这些年我多次改写意识界代码,积累了不少经验,故而面对此阵,才不至于束手无策。你若和我一样常常修改意识界代码,定也能做到此事,不必自轻。”宁凡安
慰道。
但蚁主更加受挫了。
修改意识界规则什么的,她可做不到!
那是始圣能做到的事?她又不是宁凡,她又没开挂!
她更没本事看一眼道灵阵法就把阵纹改动了,原谅她,她真的只是普通人!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小蚂蚁!
她不愿承认宁凡的才能高出她百倍千倍,却又希望宁凡真有这等本领,可以避开传送至万圣山的必死劫数
眼见万圣山的轮廓越来越近,蚁主的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实在不行,就拼了!
但就在此时,阵纹忽然方向一转,将宁凡传送到了第一个方向,不再朝着万圣山移动。
眼见宁凡的改动当真有效,蚁主震撼之余,也松了口气。
但万圣山的一些圣人,却在感应到宁凡远离之时,有了不满和骇然!
“满智明明承诺会将罪修逆樊捉拿归案,竟被对方逃走,真是无能!”
“并非满智无能,是此子过于逆天!道灵阵法说改就改,你跟我说这是一个仙王?始圣都做不到吧!”
“若那逆樊不来万圣山,我等欲对其出手,必须身入量劫,这却因小失大了。便是身入量劫,满智都奈何不得此子,我亦没有自信拿下此子”
“如此一来,只能在刀兵末劫正面解决此子了!可,此子过于逆天,只凭刀兵劫真的能将此子解决吗?”
“棘手!棘手啊!刀兵劫怕是无用了,但轮回八十一难或许还有些希望”“可此子分明欲以杀戮成道!一旦他破了千年刀兵劫,怕是要杀劫圆满,一举成帝的。未成帝便如此棘手,一旦成帝气焰愈发滔天,八十一难恐也压他不住!
”“无需多虑!真界仙帝欲斩道山,必须大道认可,如此才能斩断道山,获赐仙格;梦界成帝没有仙格之赐,但也得大道不阻,才有斩道的机会,否则道山便会
如吴刚伐树,斩之不尽。我等只需请示大道,禁绝此子帝路,此子便休想斩断道山,无论真界梦界,都不会有此子的成帝未来!”
“善!此子邪魔外道,绝不可放任成帝!纵不诛杀,亦要绝其仙路才能令吾心安!”
“此子既逃,满智便有失职之罪,此前允诺一万功德,不必再给。”“不止如此,老夫还要奏请道祖,治满智个窃夺仙机之罪!当年满智获赐的明明只是道灵残阵,今吾观之,他竟补全了残阵!无道祖许可,擅窥此阵全貌,按
律当废堕黄泉!”
“道友有所不知,那满智同意出手的条件之一,便是免罪一次此罪已用仙律石券相抵,无从追究了。我知道友与满智交恶,但此事奈何不了他。”
“可恶!那满智当真狡诈,难怪他会同意出手,居然还有此内情!”
“哦?太初日晷传来消息,说是感应到满智损失了元阳,是被那逆樊所算!”
“嘶!满智可是元阳始圣,竟被逆樊害了元阳?如此,他至少要跌落一纪修为,这可是巨大损失了!”
“这满智似乎都未曾亲临无量轮回吧?竟都有如此损失?若他亲临,又会如何?若我等亲临,又会如何”
“满智或有怠工之嫌,但元阳之损定不在他的计划之中。连他这等精于算计之人都可能因贪取无量受损,我等又当如何自处”
“能让满智都吃亏,那逆樊果然不可小觑,吾等道行或在满智之上,但论算计却是略有不如的,日后面对逆樊时,更应谨慎”
“无论如何,此子已非蝼蚁,至少于始圣而言不再是了”
“约束门下约束门下弟子,不可贪取此间无量,以免牵连我等。反正轮回可用之人无数,不缺你我。”
“善!”
“诸位可有举荐之人,可遣往刀兵最终之战?”
“我有一人可荐”
“吾亦有数人可荐”
“吾有一友可荐,但须许我五千功德”
“有功德的话,我也认识几位道友”
道灵传送阵法还在传送着,明明被宁凡修改了传送路径,但却没有朝北蛮轮回传送。
蚁主:“想不到你真有本事修改道灵阵法,本宫对你刮目相看了!只是你修改后的路线似乎有些问题,并没有原路返回。”宁凡:“确实没有。在刀兵劫最后一战前,我原本就打算去一些地方,和‘道友们’借些东西。正巧满智用了此阵算计我,也省了我许多力气。毕竟,想在无量
之墟之中横渡轮回,本就不是什么易事。”
蚁主:“看来还是你技高一筹,满智的算计,最终却是便宜了你。”宁凡:“未必。我倒觉得此时发生的一切,仍在满智的剧本中,或许我此行和诸道友借宝,当中就能达成满智某些目的我本以为他对北蛮轮回出手是出于贪
念,如今却更倾向于他对此事另有所图,而非图谋北蛮本身,此人我看不透。”
蚁主:“本宫已经不敢再自大了,若此时发生的一切仍在满智的布局之中,本宫还是老实一些吧,不再胡乱出手给你添乱了”
宁凡:“不必自轻,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底牌,并不是什么累赘。”
蚁主:“不用安慰本宫了,本宫知道本宫很菜,打不了高端局。你们才是高端修士,本宫只是平平无奇的小蚂蚁”
宁凡:“呵”
蚁主:“本宫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敢偷笑!你这魂淡!本宫到底是为了什么心情低落啊!”
宁凡:“义清妹妹,别闹,第一个目的地要到了。”
谁是你妹妹!蚁主很想反驳,但此刻道灵传送阵的第一个目的地确实要到了,此非宁凡操持之阵,不过是临时改动、利用罢了,越是临近出阵点,宁凡越不能分心,否则
一个不慎,可能就不是降落到目的地了,而是不知降落到无量之墟的什么地方,或是直接坠入某个太古岩浆坑都说不准的。
因为没有蚁主的心神干扰,宁凡十分成功的抵达了第一处目的地。
淮涡轮回,抵达!
古有一国,名为淮涡国,乃是世间风水汇合之地,亦曾是世间幻梦界的源头。
后有一日,水神共工于此国成圣,于是引下无量水劫
可,淮涡修士并没有因此屈服,而是奋起反抗,竟险些平定了水劫。
可惜水劫未终,又有魇灾降临,最终将淮涡国化作人间炼狱,葬入无量之墟
故事本该到此结束。
直到某一日,一个名为满智的圣人,为了对付逆樊,竟将淮涡轮回从无量灰烬中捞出,令此轮回短暂复苏,并令其撞向了北蛮轮回
淮涡轮回迎来了短暂的新生,可对于淮涡修士而言,此新生毫无意义,仅仅只是痛苦的延续,仍旧看不到希望
淮涡国,四溟山。苍凉的北风在山中呼啸,黑色的雪花漫天洒落,世界一望无际,皆沉睡在了黑色冰川之中。在那冰川之上,无数生灵化作黑色冰雕矗立,定格在了死亡时的
瞬间,只有极少数生灵尚有生机,因躲藏于四溟山中才得以苟延残喘。
但这份残喘能持续到何时,没人知道,就连号称智若妖辰的巫咸,亦不得而知。
山顶,正进行着一场妖灵祭祀。
祭坛中心,供奉着十尊妖灵古像,其中有七尊古像已毁,只有三尊古像尚还完整,为猿像、熊像、鲸像。
祭坛之上,巫咸跳着古老蛮舞,并虔诚祷祝着。
“若有希望,唯愿十灵解除世间一切苦,若无希望,唯愿十灵赐我淮涡神朝妖蛮往生之路”
祭坛之下,亦有诸多淮涡修士虔诚叩拜、诵祝,这些人大多都是妖修,但也有一些蛮修,不时有香火之力从众人身上飘出,汇入祭坛之中。随着诸多香火之力汇入,第八尊古像——猿像开始氤氲香火之气,周身渐渐散出紫色妖光,但最终,一缕黑气还是从猿像之内窜了出来,瞬间就染黑了所有
紫色妖光。
同一时间,巫咸咳出一口鲜血,身体虚脱,站立都难维持,似被祷祝反噬,不得不暂停了妖祭,神色绝望而痛苦。
“大巫司,远古十灵可有回应”几名巫祝连忙扶住巫咸,神色希冀问道。
“神明无应”巫咸近乎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此结果,他实在难以接受。“那我等该当如何?是在四溟山中等待终末之日降临,还是与魇灾决一死战?又或是,我等可以试试相信那个逆樊,毕竟是他助我等镇压了龙君”一名巫祝
话未说完,便被祭坛之下激烈的反对声打断了。
“不可!那逆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相信此人!”
“信那逆樊,还不如相信将我等从灰烬之中捞出的满智圣人!”
“可满智同样不可信,此人不过是想利用我等,待利用之后,只会坐视我等再度沉入无量之墟”
“那也比相信一只魇修要好!逆樊的身上,有魇的气息,此事绝不会有错!我的族亲皆被魇灾所杀,我无法原谅魇灾,亦无法信任任何一个和魇有关之人!”
“于我等幻梦之民而言,魇是敌人!敌人,就该诛灭!”
群情越来越汹涌,巫咸却没有出言制止,因为他,同样无法信任逆樊。
虽无法对魇修报以信任,但巫咸同样明白,在如今十灵无应的大环境下,唯有将一切赌在逆樊身上,才可能继续前进,而不是停在原地等死。
沉吟许久,巫咸终于还是有了决断,正欲说些什么,却有一人霍然站起,比他更先开口了。“诸位口口声声说逆樊不可信任,但当魇龙应玄来袭,与我一同对抗应玄的,偏偏就是那逆樊!那时候的诸君又在何处呢?难道不是在四溟山中抱头鼠窜吗?
可有一人如那逆樊一般,共我赴死,与我同战!”
出声斥责的,是一只身形魁梧、相貌却丑陋的猴妖。
此猴妖塌鼻高额,白头青身,相貌虽然丑陋,一双火眼金睛却是锐利逼人,令常人不敢与之对视。
他的声音很大,说话如打雷一般轰鸣。他的力气同样很大,只一个起身站立的动作,便震得整座四溟山地动山摇,要知道此山之重堪比圣人道山,寻常人便是拼尽全力都难将其撼动分毫,此猴妖
却只凭肉身力量便能轻易撼动此山,端的是神力无双。此猴妖名为无支祁,乃是斗战圣猿的血脉,神王镇狱的先天满体质,更兼有远古大妖的修为,曾与宁凡联手,镇压了堪比始圣的魇龙应玄,可谓是如今淮涡
国第一战力了,便是大巫司巫咸都非无支祁的对手!眼见无支祁开口了,群情就算再激烈,此时也不敢辩驳一句的。毕竟谁都知道无支祁是个浑人,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若和他争辩,争输了还算好的
,若是争赢了,对方气急之下,可是要掏出铁棒打你的。
你可曾挨过一万三千五百星重量的铁棒的揍!
若那样的铁棒,无支祁足足有八根,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惹不起,实在是惹不起!当然只能选择沉默了!这可是能把魇龙应玄都打的头破血流的怪物啊!
但沉默并不意味着认同。即使有无支祁替逆樊说好话,众人仍旧不会相信逆樊半点。
和魇有关的一切都不可信,此乃幻梦界的常识!
就比如第一魇灾来临时,就有许多人不信这个常识,执意相信火神祝融即使化作魇灾,仍旧保留着理智
于是无数人为此付出了生命,在祝融的圣火之下化作劫灰
从第一灾祝融,到第七灾应玄,就没有一个人能在魇灾之下残存理智,全都成了残杀同伴的怪物
而若是到了第八灾
淮涡之魇,第八之数对应猿灾,说不得要应在这无支祁身上。一想到无支祁可能会被第八魇灾吞噬,而后黑化强十倍,众人便深感绝望。此时的无支祁都能打得应玄头破血流,若再强十倍,淮涡定是要毁灭了,根本不
必等到第十灾降临
魇灾,果然不可战胜,越是反抗,灾厄便越激烈
念及于此,很多人绝望地低下头,亦有一些人面色愧色,却是被无支祁之前抱头鼠窜的言论说中的痛点,感到了羞愧。
当堪比始圣的应玄来袭,除了无支祁,所有人都放弃了,就连大巫司都一度放弃了希望越是多智之人,越是明白对抗魇灾毫无希望。
只有满脑子肌肉的无支祁不曾放弃,更因逆樊的出现,与无支祁联手镇压了应玄,竟机缘巧合,令淮涡国渡过了第七灾。
并非没有人感谢逆樊,他们只是无法信任魇,彼此之间,阻隔了太多的血海深仇“无支祁,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少说两句吧。你其实也明白的,他们并非是出于胆怯放弃抵抗,他们只是看不到任何希望对于幻梦之民而言,魇是不可战胜
的。”巫咸叹息道。“我偏不信!天意令魇不可战胜,可我辈妖修本就该顶天而修,立地而死!我不是自大到以为只凭手中铁棒就能战胜魇灾,我只是不愿如笼中鼠雀般束手等死
!就算我淮涡之民会再一次葬入无量之墟,我也会战至最后一刻!如逆樊道友一样,与那宿命轮回不死不休!”无支祁坚决道。“你这猢狲,何苦如此!只要你听从满智圣人的话,去进攻北蛮轮回,明明还有一丝希望独自脱劫而去,转生为无量劫灵。如此一来,再度葬入无量之墟的只会是我等若在古国年代,你亦有神王之资;即使是九逆年代,你纵无法入逆,亦可修至绝世荒圣。你本可有更远大的前程,何必与我等一同凋零。即使知晓这
是满智的算计,你也该去搏一线生机的”巫咸叹息更甚。
“倘若这锦绣前程需要拿同族、恩师来换,我无支祁,宁可不要!”“但就算你留下,又有何用?为师早就告诫过你,魇是不可战胜的,不仅是因为魇灾强大,更是因其本质特殊幻梦之民之所以无法战胜魇,只因魇就是幻梦界本身!此灾厄的发起,来源于幻梦界的自身意志,是对我等梦界之民的清洗和惩戒。即使没有生灵,世界依然是世界,于世界而言,我等修士不过只是一群病毒、细菌,只会不断滋生出混乱和因果。若不抗争,生灵终会被魇灾所灭;即使反抗,并最终战胜了魇灾,魇灾消散的瞬间,亦是幻梦轮回彻底崩毁之时,我等
终将消亡我们的敌人,就是我们自己。”
面对巫咸苦口婆心的劝诫,无支祁只是毫无形象的掏着鼻屎。
原谅他脑袋里长满了肌肉,实在听不懂这些长篇大论,他只知道一点!
他可以站着死,但绝不跪着死!
而若举世绝望之际,还有另一个人愿意和他一般愚蠢,与那宿命轮回战至最后一刻那可真是太幸福了!
逆樊!一个绝不肯向命运低头之人,与他无支祁何其相像!
吾道不孤矣!
想不到此番于无量之墟重生,竟能遇到逆樊这般志同道合之人,如此纵然再度毁灭,亦不枉此生了!
“你这猢狲,当初真不该让你偷吃为师神豆,竟吃出了如此冥顽不灵的个性!”巫咸又是欣慰,又是无奈。
却在此时,忽有滔天圣威从天而落,令此间时空流转都有了瞬间凝滞。
在这圣威笼罩之下,整个淮涡轮回的生灵尽都匍匐于地,罕有人敢抬头看天,只因旁人根本无法承受此等圣威,如何直视!
“这是圣人降临?难道是满智亲临此界,前来问罪?”
巫咸抬头望天,他到底神通广大,虽觉得圣威刺目,还是看到了道灵阵法在天地铺开的一幕。
此阵之中,果然有满智的气息,看来是满智亲临没错了。
只是没想到,谨慎的满智上一次都没真身露面,这一次却要亲临无量这是有多不满淮涡国的背叛,才会冒着风险降临无量啊!
最初的震惊后,巫咸的神色恢复平静。问罪便问罪吧,反正根据他的祭祀推算,淮涡国绝对度不过第八魇灾——无他,无支祁太强了!斗战圣猿的血脉亦是开挂中的开挂!一旦无支祁黑化强十倍
,世界只有毁灭一个选项,绝不会有第二个答案
众人皆以为是满智圣人前来问罪,或是绝望,或是解脱,神色各异,却同样无人打算反抗。
唯有无支祁,在感受到圣人威压的瞬间,眼中战意不减反增!
“满智又如何!圣人又如何!想对淮涡出手,先问问老子答不答应!”
当下便化作三头八臂之相,脚踏星斗云腾空而起。
三头对应三尸,为本我无支祁、善尸乌子期、恶尸吴子起。
八臂各持有一根加粗加重的铁棒法宝,每一根铁棒都有一万三千五百颗修真星的重量,随便一挥舞带起的风压,都堪比封号风伯的风术一击了!
由地登天,瞬息而至!
八棒齐落,由满智全力布下的道灵传送阵,竟被打出了诸多裂痕,巨力荡开,整个淮涡轮回都在剧烈颤动,基于崩溃!
眼见一道身影将从阵纹内走出,无支祁当即将力之道源运转至极致,朝那身影八棒打落。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八声轰响叠加,比雷掌位修士全力施展的雷鸣还要震耳,四溟山中一些修为低微者,直接被震得口鼻出血——这还是巫咸全力操持四溟大阵守护的结果!看看!现在的无支祁就这么离谱了,等他变成魇灾,哎说实在的,你这猢狲要是肯离去,让猿灾应在其他人身上,为师说不得还能撑过第八灾,撑到第九
、第十灾你干嘛定要留下啊!真是个让人头疼又心疼的傻孩子
巫咸感叹着无支祁的强大。
亦感叹着满智的强大。
能不强大吗?
无支祁八棒齐出,那可是超过十万修真星重量的冲击力!看人家满智圣人,轻描淡下就接下了无支祁的全力攻击,不愧是圣人?
嗯?
来人居然不是满智?
居然是逆樊!
那魇修逆樊怎得又变强了?曾经的他,可没有修出持环,更不可能只凭肉身接下无支祁的八根铁棒!
巫咸震惊不已。
四溟山中,无数惊声传出,皆是因为察觉到降临于此的“圣人”居然是逆樊。
无支祁也懵了!
说好的满智问罪呢?怎么和师父说的不一样啊?
来人怎么会是逆樊道友?
且逆樊道友竟然变强了这么多,都没使用逆王持国就接下了我的混世八棒镇冥击?
等等,这是圣人环?
数百年不见,逆樊道友居然成圣了?
“道友啊不前辈,你竟然成圣了!好事啊!”无支祁大喜道,当即散了三头八臂法相,收起了八根铁棒。
“并未成圣,此圣人环非我所有,乃是她人暂借于我。”宁凡解释道。“问题不大!道友不是有一招神术,可以抢人宝贝吗,直接抢了呗!”浑人无支祁当即帮忙出了馊主意。,称呼也变了回来。不是圣人的话,还能继续喊道友
,真不错!
直听得蚁主道心破防,生怕宁凡真学古蜀国君昭烈,借人东西有借无还,这不道德,但很玄德,宁凡可不能学坏了!
幸而宁凡拒绝了无支祁的妙计。
“她以真心待我,我不想让她失望,此术我可对他人使用,却唯独不想再对她使用了。”“懂了!不是跟汉子借的,是跟女人借的!哎,道友哪点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似你这般名动三界的魔君,居然沉迷女色。女人有什么好的?你我兄弟联手
,一同对抗宿命轮回,那才是男人的浪漫啊!”无支祁苦口婆心劝道。
宁凡微微一怔,总觉得此番言论似曾相识,竟和赤薇前辈的想法不谋而合。
难怪他总觉得这无支祁哪里怪怪的,却原来也是
若在深思,赤薇和紫斗,一个花,一个猴子。现如今我修了花,对面却是猴子,此事某非不,定是我想多了。
无支祁:“道友此番前来,是要和宿命轮回最终决战了吗?若是如此,纵使淮涡之民皆不助你,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宁凡:“非为此事而来。此番前来,只因临近成帝,需从此地借取一物”
宁凡话音刚落,遥远地面上,顿时便有无数反对声传至天空。
“不能借!无论你来借何物,我等都不可能借给你的!”
“魇修不可信!说不得你此番借宝,正是魇灾降临的一环!”
“回去吧!此地不欢迎你!我等不拒绝任何灾厄,但你也休想从我等手中得到些什么!”
众人的反对,只听得无支祁三尸神暴跳,恨不得八棒子撂倒所有嘴贱之人,偏又顾念同族之谊,不忍伤之
虽不舍得打,他却舍得骂,正打算替宁凡骂回去,宁凡却先开口了。
“倘若我前来借取的,是令诸位九死一生的魇灾,诸位可愿借我?”
此言一落,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就连风声都有片刻停滞。
风声停滞,是因为世界本身有了恐惧。
魇灾的产生,来源于世界的意志,而宁凡此番前来,竟是为了取走魇灾,岂非是要对世界下手!
为什么!凭什么!
你又不是淮涡之民,此地发生的一切,和你分明没有半点关系,你为何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拯救一群视你如蛇蝎的淮涡人!
世界意志感到了愤怒,感到了困惑!巫咸及无数淮涡人则感到了羞愧:他们从未信任过魇修逆樊,但对方却打算冒着生命危险,根除魇灾,不说此事能否成功,只说对方近乎纯粹的善念,就让
所有人感到羞愧了。
什么是以德报怨!
什么是道德真君!
这逆樊真是一个好人啊!如此好人,为何会是魇修?宿命轮回为何要对如此善良的好人下手!
只有无支祁慌了,感动了!
“逆樊道友,不,逆樊大哥!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一介猿猴,命本当绝,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与那魇灾为敌!”
宁凡不是淮涡人,没有理由冒着生命危险,替淮涡人祓除魇灾。
此地所有人,没一个值得他这么做,除了除了我
无支祁并不聪明的大脑,却在此时瞬间分析出了宁凡如此行事的理由。
他和宁凡不过是托付生死、一同镇压了应玄,不过只有这点生死交情,对方却愿意为了他做到此等地步
对方定是知道了淮涡国下一次魇灾要应在他无支祁身上,所以才特意来此对抗魇灾。
但我无支祁命贱如草,不值得兄弟如此付出啊!
你以真心待我,我岂能眼睁睁看你被魇灾吞噬!
“回去!此地不欢迎你!回去!”眼见说不动宁凡改变心意,无支祁到场便要赶人。
但却被巫咸等人呵斥了。
“你这猢狲!快快住手!不可对逆樊道友无礼!”一听宁凡此行竟是为了对抗魇灾,不管是真是假,巫咸等人都生出了几分期待。
没人真的愿意等死!
幻梦之民固然无法战胜魇灾,但若是身为魇修的逆樊出手,或许真有一丝希望也未可知
这是淮涡轮回最后的希望,可不能任由无支祁任性,将逆樊救走,啊不,赶走了。几个力气大的妖修飞上天空,或拉或拽,把无支祁按住了,不给无支祁放走宁凡的机会。无支祁虽力量惊人,但正因力量过大,他不敢胡乱挣扎,生怕一个
用力过度就把心爱的同胞的胳膊腿扯下来了。
巫咸则立刻飞上天空,如对待贵宾一般,将宁凡迎入四溟山。
心道:若这逆樊真是为了对付魇灾而来,那我徒无支祁便有一丝生机了,今日说什么也不能放你离去
只要你真心对付魇灾,管你是不是魇修,你都是我们淮涡人的好朋友!
淮涡人的立场,瞬间掉转了!
宁凡面无表情,心中则深感无语。
倒不是对势利的淮涡人有意见:这里并非乱世,而是末世,末世之修能保持少许人性已是难得,他并不对这些人的道德水平报有任何期待。
他本不是为了拯救淮涡国而来,他真就是来借东西成帝的,出于私心而来。
他不在乎淮涡人的势利,却对无支祁的真心感到意外。
他与无支祁不过一面之交,对方居然以真心相待,一听他想冒险,居然二话不说就要赶他走。
比起整个世界的恭维声,宁凡更在意无支祁的驱赶声“道友莫急,我有成算,可遏制魇灾,不会有生命危险。”他本没有必要与无支祁解释一句,但见无支祁挣脱不开众人的拉扯,满头大汗、心急如焚的样子,
却是有了触动。
“此言当真?”无支祁一怔,继而恢复平静,心知逆樊和自己是一类人,一旦作出决定,绝对无法劝走,于是不再执着此事,而是有了新的决定。
“若事不可为!你绝不会独自死去!”无支祁承诺道。
?
宁凡一怔。
这种近乎表白般的言语是怎么回事?
算了,就当是修真世界兄弟情好了,不可想太多。
念及于此,宁凡对无支祁摇头道。“我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此地,所以,你也不必对此事抱以死志。你们口中的魇,在我的世界,被人称作孽离,所谓孽离,离地则生,遇火则烈,成魇则灭世。我则不同,你们虽然都以为我也是魇,但我与魇其实有着本质不同我非孽离,亦不惧孽离,应是世间孽离惧我才对。我非我救世而来,亦不打算为了救世
而死,但若只是顺手就能做到的事情,且于我有莫大好处,我是不会拒绝的。你,明白了么?”“明白了!兄弟你真是个好人,傻人!都到了生死关头,竟还要撒谎来安慰我!哎,我无支祁言出必行!你若死去,兄弟绝不独活!义之所在,生死相随,
苍天为鉴,淮水为证!”
好家伙!
当场就发了轮回之誓!
把宁凡都整懵了!
这是何其坚定、纯粹的修士世界兄弟情,为何竟让我遇到?
算了
只要不是互相搞瑟瑟的兄弟,多一个也无伤大雅。
“这便带我去此界魇灾的核心吧”宁凡淡然道。
那被淮涡人视如死劫的魇灾,于他而言却是大补之物,可令扶离之血愈发精进
他本是想前来借取的,但看淮涡人的态度,怕是赔本赠送都愿意的,如此,倒也不是非借不可了
唯一让他在意的,是满智。
此地一定有某事某物,是满智所算计、渴求的,倘若满智想要的也是那孽离核心怕是和满智的交锋,还将继续下去!
第1305章 扶天倾(一)
淮涡国曾是世间风水汇合之地。
风角、遁甲、七曜、元气、六日七分、逢占逆刺、日者、筳专、须臾、孤虚、望云省气、厌劾妖祥...诸多道统在此流传。
五行、堪舆、建除、稷辰、历忌、天人、太一...无数门派在此争鸣。
得风水者,可截取天数,篡改天运。
然而过犹不及,水满则溢。倘若不加限制,泛滥的天运亦必引发灾厄。
漫长的轮回中,有无尽地、风、水、火于此汇聚,护佑着淮涡妖蛮国运昌隆,令国中诞生出诸多堪比古灵的强大生灵。
当淮涡的国运达到鼎盛,一度以妖蛮神朝自居,不敬天,不敬地,只尊山海,只奉古灵。
于是,水满则溢的那一日终于到来。
水神共工在此成圣,破尽护界风水的同时,亦惹下了无量水劫,只此一劫,便将世界的十分之七沉入深海。
紧随其后,魇灾降临。
于第一灾中,火神祝融降下十阳凌空,点燃混、虚、梵、帝四溟空海的同时,亦焚毁了淮涡之民的轮回往生之路。
于第二灾中,山君桐柏召出山海恶灵,令不死葬经席卷界内,杀得界内生灵百不遗一。
于第三灾中,妖弓芒羿射落月终之矢,射杀天命玄鸟的同时,亦打通了混沌的裂口,致使混沌降临人世。
而后是第四、第五、第六灾...
当第七灾祸乱淮涡,恰逢宁凡到来,此时的淮涡,只剩四溟山及其周边尚未毁灭。
当龙君应玄应劫成魇,圣威笼罩界内,众生皆绝望认命,唯有无支祁死战不退。
骤见宁凡突然现身,且身上透着魇修的气息,无支祁二话不说,就朝宁凡八棒打落。
却被灭境下的宁凡取巧躲过了所有攻击。
无支祁:你竟然会用逆王持国!魇修五灵皆锁,不该用出此术,偏你却是例外,所以...你是朋友,还是敌人!
宁凡:如今你的轮回正撞向我的时空,此乃满智道人的手笔。我虽无意纷争,但若你是满智的后手,则我会是你的敌人。
无支祁:满智?原来你就是满智杂毛让我杀的逆樊啊?放心吧!我无支祁棒下既无冤魂,也无弱者,并不屑屠戮一介凡蝶,亦不可能任那老杂毛摆布。但若你妨碍我镇压魇龙应玄,则即便你与我同为神子序列,你也会是我的敌人!
宁凡:魇龙应玄?是指这只孽物么...
无支祁:他不是孽物!他曾是我的挚友,但如今...在他将四溟山沉入冰河前,我必须杀了他!
宁凡:你手段虽强,但却杀不死魇,更无法将之镇压,若久战不下,反而会触发满智的一些后手算计,最终牵连北蛮轮回...罢了,接下来,我非但不会妨碍你,还会助你镇压此龙,若我感知无错,我的一些手段,应当会对镇压此龙产生奇效。
无支祁:道友的心意我领了,但你只是凡蝶,更是外人,不必卷入此事,以免白白丧命!
宁凡:这并非是什么好意,不过是出于唇亡齿寒的考虑罢了。若尔等死于魇灾,此地魇灾接下来的目标,大概就是入侵我所守护的轮回吧,此乃满智阳谋,由不得我不出手。
无支祁:虽然听不太懂,但看起来,道友也有不得不战的苦衷啊!既如此,道友且躲在后方辅助我,由我冲在最前面...等等!你小子冲这么快干嘛!魇龙之强,非你小小凡蝶可以匹敌...啊?
无支祁:居然挡住了十二月令朝月吐息?
无支祁:哦?这一爪龙月撕天连持国生灭都可撕碎,你居然只蹭破了一点皮?
无支祁:以凡蝶之跟脚,居然也能修得如此实力?
无支祁:你竟击得穿应玄的太一龙鳞?
无支祁:厉害啊!道友的实力,我无支祁认可了!道友既有如此实力,我便可放开手脚全力出手了,再不必担心波及到你!
宁凡:不妥,道友还是收敛些的好,你的攻击险些打中我了。
无支祁:哈哈哈,这不是还没打到吗!便是打到,凭你那怪物般的生灭术,定也不至于缺胳膊少腿的!放心放心!我有分寸!
宁凡:还打是么,既如此,我也全力出手好了,毕竟,我也有分寸。
无支祁:妙极!道友尽管使出全力,不必顾及于我!须知我体内尚有八百万神豆护体,圣人难灭!便是被你神通波及,也不会有任何...哎呦好痛!你怎么乱丢东西!丢得居然还是先天灵宝和先天至宝,且这个数量未免有些多了吧!等等!道友且看清楚再打啊,你这一击差一点就打中我的脑壳了!我跟脚虽还凑合,但若被如此密集的法宝洪流打中,也是会痛的!
宁凡:被数十件上品、极品先天法宝的余威波及,居然只是会痛么,真是一个怪物...
无支祁:哈哈哈,彼此彼此,再来!接我一棒!应玄!
最终,魇龙应玄被无支祁和宁凡联手镇压,其所降下的一方冰界,最终未能将四溟山冻结。
遗憾的是,镇压魇龙一事,并没有让淮涡修士信任宁凡,唯一信任宁凡的,只有脑筋不太好使的无支祁。
直到这一次,宁凡声称想要取走魇灾核心,且一副很有把握的口气,淮涡人的态度才有所改变。
倒不是他们终于信任了宁凡,而是第八灾临近,只能两害取其轻,病急乱投医了。
魇灾不可战胜,乃是幻梦界的常识。
魇修不可信任,亦是惨重代价后的认知。
但对身处绝渊之人而言,即使是谎言,他们也愿意心怀侥幸地相信一次...
...
唯有世界意志,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
在那无尽魇灾的最深处,天地破碎,道法凋零,黑运笼罩,混沌降临。
无数古修士的尸身漂浮于混沌之中,被混沌之气一点点分解,回归到了地风水火的状态,连准圣尸身都难幸免;却有一物,不受混沌半点加伤。
那是一个巨如宇宙的黑茧,又或者并不是茧,而是孕育灾厄的蛋,当中沉睡着一尊白骨巨人。
那黑茧,比荒圣的一方界还要坚固,永不熄灭的黑火在其上燃烧,命运的丝线在其上编织,更有十道不灭青铜印刻于其上,其中,七道印记已被点亮,三道印记黯淡无光。
十道印记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烕”字。
烕者,灭也。意
指火死于戌,阳气至戌而尽,最终熄灭、灭亡。
黑茧是为践行毁灭之志而生,但它的毁灭,并非是出于恶意,而是出于对世界的善意守护。
茧中的白骨巨人,则是淮涡世界意志的化身。当一处幻梦界被万灵的文明侵蚀殆尽、行将毁灭,灭尊便会赐下绝灭十印,给予世界反抗文明的意志和力量。
巨人诞生的意义,是要绝灭淮涡万灵,并以万灵之尸为养分,将淮涡世界修复成最初时的健康状态。
万灵以构建文明为荣,以族群繁衍为神圣使命,但这一切,却是建立在对世界的掠夺和破坏之上。
文明与世界,从来都是对立的。
巨人为毁灭而生,亦为守护而存。
万灵视他为灾厄,他视万灵如顽疾。
故而当他毁灭万灵时,既听不到渺小生灵的哀嚎,亦不可能同情一堆细菌病毒,更不可能为了某个渺小生灵提前苏醒、投下视线。
但宁凡来了,且还是第二次到来!
第一次前来,宁凡虽镇压了魇龙应玄,阻止了魇灾的灭世之举,但宁凡来得快,走得也快,并没有在此久留,故而世界意志虽然忌惮宁凡,却没有选择提前苏醒。
但这一次,宁凡来者不善,竟是打算夺取魇灾核心,直接毁灭魇灾本身!
践行绝灭的魇灾,居然也要遭人毁灭,何其荒谬,何其令世界恐惧、愤怒!
若无宁凡介入,绝灭十印的赐福,本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魇灾初临。
此时,世界意志会在绝灭黑茧中沉睡,缓缓积蓄力量,同时选择界内适格者化身为魇主,代行绝灭万灵的任务。
绝灭之印有十个,故而魇灾也会降下十次,才算灾劫圆满。
大多数幻梦界都渡不过十次灾劫,但也有一些强大世界最终撑过了十次灾劫,仍有文明的余火留存。
于是第二阶段会开始,世界意志将从茧中苏醒,持青铜黑火,亲手熄灭文明的余火。
并在毁灭一切之后,转到第三阶段:重炼世界的地风水火,将世界秩序修复至最初的模样。
遗憾的是,最初的世界秩序是没有巨人自己的,所以巨人重炼世界的最后一步,就是将自我兵解,回归于世界本身。
不求长生,不求纵横,只求摆正世界的倒影,而那才是魇灾毁灭众生的意义。
这是正确的魇灾流程,但宁凡的到来,提前唤醒了世界意志。
“蝴蝶二度来临...欲取我心...”
“此蝴蝶...很危险...”
黑茧中,白骨巨人徐徐睁开双眼,尚未构造出血肉的空洞眼眶之中,出现了黑火和冥霜的光团,以此为目。
左目主阳,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黑火。
右目主阴,寒目所向,诸天冻结。
巨人本该在第十灾过后苏醒,那时的他,力量才会到达顶峰:左目会化作黑色太阳,右目会化作血色的月,四肢五体化作洪荒九山,血液则化作苦灭八海,头发化作陨落星辰,气成风云,声为雷霆,第四步下,绝灭一切!
可眼下提前苏醒,巨人显然没有积蓄足够的力量:身体没能构造出血肉,驱使不了九山八海的伟力;双目太阳、太阴之力亦还没有达到顶峰;陨落星辰亦无法召唤出来...
“力量...远远不够...”
“但...不可逃避...必须将此蝶...绝灭!”
“必须...守护世界...”
“必须...治灭万灵...”
“必须...践行灭尊之志...”
“奉天绝灭...诸魇听令!”
“蝴蝶入魇...灭无赦!”
随着世界一声令下,魇气内的所有魇妖魇兽,皆在此刻收到守护世界、诛杀宁凡的命令,暗流涌动!
同一时间,被世界视为侵略者的宁凡,却被巫咸等人当成了救世者,一路护送,进入梦魇世界!
...
梦有美梦,亦有噩梦。
美梦的形成,来源于万灵心中的美好和愿望,但那噩梦其实才是梦界本来的模样。
在魇灾的侵蚀下,幻梦界会一点点回归最初的姿态。现如今,除四溟山周边区域,淮涡世界的其他地方,都已被魇灾笼罩,脱离了幻梦形态,回归到了梦魇形态。
幻梦界是存在天地灵气的,修士可以从天地借法,源源不断补充法力,但梦魇世界不会如此。
此世无天无地,灵气不苏,始涅荒三气不存,地风水火皆是混乱无序,八方弥漫的只有魇气和混沌之气。
魇气会将一切擅入者侵蚀为魇,混沌之气则会将范围内的一切分解为地风水火。
修为不足者,连在此地短暂存活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此地还存在更多的凶险和袭击了。
故而明面上陪同宁凡进入梦魇世界的,只有巫咸、无支祁;于暗处同行的,则还有数千名淮涡修士。他们藏身于巫咸的法宝空间之中,只因无法长时间存活于魇气、混沌气之中。但只要巫咸有令,这些人随时可以走出法宝空间坦然赴死。
淮涡人又不是真的贪生怕死,从前不过是看不到任何希望,而现在...虽然希望仍旧渺茫,但至少有了拼死的方向,如此纵然身死,一切也会拥有意义。
这很重要。
毕竟死亡的意义,可以战胜死亡的恐惧。
这数千人,几乎是淮涡幸存者的全部了,只有少数老弱和伤患没有同行,被巫咸安置在了四溟山。
用巫咸的话来说,此行乃是十死无生之局,同行者皆需心存死志,将此行当成是赴死之战。
但不必所有人赴死。此行的成功率无法保证,文明的灯火还需存续,需要有人留在四溟山,将文明的希望保留至下一灾。
这让宁凡略感意外,他本以为末世下的生灵会表现的更加冷血和自私,但这些淮涡人却很意外的表现出了团结和勇气。
不愧是建立过妖蛮神朝的古老文明,这些人的内心深处是存在信仰、人格和国格的,那正是可以战胜人性恶念的东西。
“道友欲前往魇灾核心,须穿越由七次魇灾所形成的七重梦魇世界。眼前的冰河世界,是第七灾中应玄所侵蚀的梦界所化,亦是距离四溟山最近的梦魇界。因道友快速镇压了应玄,此地的魇气侵蚀相对稀薄,混沌之气也介于可有可无之
间。似我等存在,即使不装备任何护身之器,也可无视此界侵蚀、分解,又因当时道友镇压应玄使用的手段特殊,我等此番入第七魇界,应不会遇到应玄苏醒,需要应对的敌人,最多也只是一些幼生期、成熟期的魇妖,老生期的话则不会太多,此界最多也只有两三只而已,至于转生期则一只都不会有,毕竟第七灾才过去了数百年...”
巫咸手持蓍草,筮占着第七魇界的情报,又以候风之术确认了信息属实后,才将占卜结果告知宁凡。
宁凡却摇头道,“你的占卜,不准。此地魇气虽然稀薄,却也足以干扰天运,令你的测算出现纰漏。我则不同,此地魇气干扰不了我,所以我的双眼,可以确认一些东西...有两件事,你受魇气干扰,故而没有测算到。其一,在那魇气最深处,有一尊恐怖存在提前苏醒了;其二,满智道人在此地留下了某种后手,曾经被我和无支祁镇压的应玄,会再度降临,阻挠我等前进。”
“怎会如此!”
巫咸面色一变。
他没有怀疑宁凡话语的真实性,事实上,他在进行测算时,确实算出了两团巨大而模糊的因果,却因魇气干扰,无法算出具体内容。
却原来,那两团因果,对应着这两件事!
一件是掌控魇灾的世界意志提前苏醒了!
另一件是满智道人会阻止他们战胜魇灾!
就算世界意志持续沉睡、满智道人不加干扰,巫咸都还嫌此行成功率渺茫;眼下有了更多不利因素,此行怕是更难达成所愿了...时也,命也!
“哦?居然算得出老夫布下了后手?小友果然厉害!只不知小友可否算出,在你等踏入第七魇界的瞬间,就已经一只脚踏入陷阱了。尔等有被星空法目凝视过么...”
满智的声音,陡然响起,回荡于第七魇界之中,令巫咸面沉如水,令无支祁咬牙切齿,令宁凡...好吧,宁凡面色十分平静,显然对此时的一切早有预期。
这是满智预留于此的声音,因是预制品,故而此声音并无法和宁凡交流,台词和口气都是事先设置好的,语气之中充满了算无遗策的得意和自信,就仿佛将宁凡一路引导于此处,是他完美计算的结果。
事实却是,满智的本尊同样中了宁凡算计,正忙着如此这般。痛失元阳的同时,更被太初日晷公开了此事,颜面丢遍了时光长河...
换满智本尊来此说话,是不可能如此得意的,只会对宁凡咬牙切齿、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所以啊,明明没能算无遗策,预留下的声音却还在洋洋自得,如满智本尊在此,该是何等尴尬抠脚的场面?
尴尬归尴尬,满智预留下的后手却是真实存在的。如宁凡所料,此人果然对淮涡世界有所图谋,否则也不必大费周章将淮涡世界等诸世界复苏了,分明是想在此尘定案中混水摸鱼!
几乎是满智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无尽星光汇聚在了巫咸等人的上方,古老而神圣。
巫咸骇然抬头,正看到诸魇气、混沌之中,直接降临了一整片太古星空,悬于此界之上,仿佛君临一切!
不,那不是星空!
那是一个眼珠,一只眼便如星空般巨大!
此星空法目之中透着足以灭世的寒芒,携无上之威,朝巫咸投下视线,冷漠一瞥。
更在这一瞥之下,第七魇界的所有寒气皆被调动,化作一式寒目冻天的圣人之术,欲将众人直接冻杀!
“紫草之术!”
巫咸心知凭自己的实力,挡不住星空法目的一瞥,二话不说便要祭出一个紫衣草人的秘宝,却被宁凡按住了手,没能将草人成功祭出。
“不要怕,眼前的一切,皆是幻术,却并无任何杀伤性。满智真正的攻击,并非寒目冻天,而是藏于幻术中的灭法封印...什么都不要做,此时所使用的任何手段,都会被其封印。”
任由星空法目投下寒芒一瞥,宁凡不做任何抵抗,任寒芒临身,而后...寒芒散。
果不其然,这一击并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只是幻术。
此为声波幻术,由满智预留的声音所触发。
寒芒散后,星空法目亦消散,亦在消散的同时,一张金色符纸浮现而出,其名灭法圣符,可将敌人的一式神通临时封印,而这才是满智的真正意图。
倘若宁凡不阻止巫咸,巫咸必定会用出紫草之术替三人保命,如此一来,此术便会被当场封印,后续再无法使用了...
“好险!差一点要被封掉紫草之术了!多谢道友出手阻止!”巫咸后怕不已。
此术乃是他所修的最强保命术,不仅可保自己的命,更可保无支祁、宁凡的命。
主要是保后二人。
这二人,一个是他的爱徒,一个是淮涡的希望,哪一个都不该死在魇灾。
想不到才刚刚踏入第七魇界,自己就险些失去最强保命术...巫咸后怕的同时,亦对宁凡充满感激,信任也增加了一些。
却不料,巫咸才刚刚说完多谢而已,异变又起。
满智预留于此的第二道声音出现了!
“哎呀呀,居然躲掉了灭法封印,何其幸运,但若灭法封印的背后还有言灵封印,阁下又该如何应对呢!”
什么!怎么可能!
巫咸面色又变,与此同时,一道血色符文出现在巫咸的脸上,是身中言灵封印的表现。
他所说的某些话语之中,有满智事先设置的触发词,一旦说出此词语,言灵封印顷刻便会加身。
这就是满智道人的手段吗!
你自以为破掉了他一重算计,却不料此人的算计一层套着一层,诡异难防!
只不知触发词是哪些...
“是多谢啊!你被逆樊解救,自是需要虚情假意的道谢,多么简单的推理!”满智第三道声音响起,似解惑,似得意。
巫咸则立刻如临大敌起来,毕竟满智每一次说话,都没什么好事,他被算计的有些怕了,着实有些风声鹤唳。
不能再中算计了!他是来给逆樊道友帮忙的,可不是来拖后腿的!这才刚进魇界,他都快被满智的算计给干掉了!这是什么天崩开局!
幸而此刻中的只是言灵封印,破之不难,无非是耗费些法力罢了。唯一麻烦的是,魇界之内无法恢复法力,若在此地破解封印,一身法力耗空外加丹药恢复,怕都不够破封
的...所以,要暂时退回四溟山重整旗鼓么?十日!只需休养十日,我便能破解封印,再度成为逆樊道友的臂助...
“抱歉,我没有十日等待。道友此时中了封印,且退回四溟山休养吧,至于道友的心意,以及诸淮涡道友的心意,我记下了。”宁凡道。
巫咸则面色紧张,连连摇头,连传音都不敢了。
不敢传音是对言灵封印过于忌惮,生怕这是传音入密都能封印的最高级封印。
摇头是反对宁凡让他独自退回四溟山。
紧张是此地明明有满智预留的言灵封印,触发词很可能不止“多谢”一个,定还有其他!如此情形之下,逆樊道友怎可熟视无睹,随意开口说话!万一连逆樊道友都中了言灵算计...等等!满智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
我固然中了言灵封印,但我所言所语,并不只有多谢二字,还有其他,倘若触发词是其他...
“无需多虑,此地言灵封印,其实只封了你所说的那两个字,并无其他,亦未达到能封传音的级别。言灵封印只是一个幌子,满智的真正目的,是要让你我恐惧,继而选择沉默,并于沉默中灭亡。只要在此地长时间保持沉默,就会触发灭默法印,那才是满智的更深层后手,当然灭默封印依旧只是幌子,其后还有...算了,一一解释十分麻烦,你只须知道,满智留于第七魇界的十二布局,皆已被我暗中驱除。只是连破十二布局需要时间,略有耽搁,这才害得道友中了言灵封印,却是我的不对了。”
啊?
巫咸人傻了。
什么情况!满智圣人居然在此地设下了十二重布局?若是全部触发,我岂非连皮毛都不剩了...
如此环环相扣的布局,却被逆樊道友一个照面破尽了,他到底什么时候破的局,明明没看到他出手...等等!是声波幻术!逆樊道友虽未出手,却一直在说话!
满智以声波幻术为开端,展开了攻势;逆樊道友也以声波幻术回应,于看似普通的对话之中,已然破尽了满智的布局!
圣人级别的斗法如此复杂吗!
我好歹也是准圣,竟有种成了累赘的感觉...
蚁主:嘁,准圣算什么,本宫堂堂圣人,在这些心眼怪面前一样是个累赘!
眼见巫咸被满智提线木偶般戏弄,蚁主倒是好受了一些,心中暗暗嘲笑起巫咸的失态。
和巫咸一比,自己吃的那些,根本都不算亏!本宫不愧是圣人,和准圣全然不是一个级别!
也就比满智和宁凡稍稍低了一个档次而已,不碍事!
“师父你就听逆樊大哥的话,快回去吧!你太菜了,有你跟着,我都不敢全力挥舞棒子,生怕把你胳膊腿给蹭掉了,我可不想欺师灭祖,毕竟我可是世间最尊师重道的猴子!”
“尊你个头!你居然敢说师父菜!”巫咸气结,直接敲了无支祁一脑壳,飞起来敲的,因为无支祁太高了。
这一敲用足了力气,却没有把无支祁打疼一点,反而震得巫咸手疼,给巫咸气笑了。
这么头铁的傻猴子,到底是那个蠢驴教出来的啊!哦是我自己,那没事了...
无支祁:“哎呦师父你干嘛打我,我只是实话实说啊!对了打我别用力太大,把你自己疼死了我还得挖个坑给你埋了。”
巫咸:“你这猢狲!再敢胡言乱语,老夫回去就把你藏起来的话本给烧了!什么《花果山幽梦》、《傲来艳事》、《美猴娘》...全给你烧了!”
无支祁:“你敢!你若烧了我的宝贝,我就把你的《御女真经》、《白日飞升》、《巫山云雨》全烧了!”
巫咸:“蠢货!笨蛋!师父的这些不是艳晴话本,而是太古人王传下的双修术,里面一张涩图都没有!一点也不下流!”
无支祁:“我不信!你都白日了,你还不下流!哪能不给钱呢...”
巫咸:“...不行了,被你气的言灵封印侵蚀加重了,这下没有二三十日是解不开封印了。徒儿啊,师父教过你很多次了,白日不是那个意思,是白天,白天啊!求求你多学些识文断字吧,只练肉身和力量没前途啊!”
无支祁:“白天?白日宣霪岂不是更下流!”
巫咸:“你赢了,为师现在封印攻心,实在撑不住了,为师这就回四溟山,行了吧?你们若不和我一同回四溟山休整,我就在山上为你们助力...”
一番师慈子孝后,无支祁终于把被封印重创的巫咸劝回了四溟山。
至于宁凡。
他并没有关注这对师徒相亲相爱的小剧场,而是趁着这点对话时间,强势出手,击杀了无数来袭的魇妖魇兽,留下了尸骨如山。
这里的魇妖魇兽,每一只都算是孽离,每击杀一只魇妖,宁凡就能从对方身上吸收一些精纯魇气。
四周弥漫的魇气过于驳杂,当中更混杂了混沌之气,不适合吞服炼化,但击杀魇妖掠夺而来的魇气,却能让宁凡扶离修为略有精进。
可惜精进的有限,只因来袭的魇妖大都只是幼生期,成年期都不太多,体内根本没有多少精纯魇气。
“啊?才这么点时间,大哥你就杀了这么多魇兽?真厉害啊,比我师父强太多了!我师父就只会拖后腿!”无支祁。
“你倒是关心你的师父。”宁凡笑道。
“关心?我有关心我师父吗,我怎么不记得?只记得好像把他气了个半死...”无支祁否认道。
“你是看到他打算使用紫草之术,才决定要把他劝回四溟山吧?表面上是嫌弃他实力不足,实则是担心他替死送命。”宁凡。
“哦?大哥居然知道紫草之术?”无支祁诧异道。
“我这双眼睛,可以理解许多事物和因果,包括一切不为人知的东西。”
紫草之术,是一种以草人为替身,规避死亡的秘术,唯有天生紫命之修才可修成。
若是第一步修士习得此术,只需事先在紫衣草人之上附上一丝元神,便可替死一次:可以附自己的元神,代价较轻;也可附他人元神,代价略重,但还在可接受的范围。
但若是为第二步修士替死,代价则会沉重的多,须遵循一命换一命的原则,用他人一命,来换受术者一命。
毕竟人死如灯灭,仙死如念散,不同程度的替死,代价截然不同。
若宁凡没有看错,巫咸的紫衣草人
之上,设置的受术者只有二人:他和无支祁。
用于替死的祭品,则设置了数十名,最低都是淮涡国的仙尊,最高的甚至还有巫咸本人。
似宁凡这般临近成帝、却可一战始圣的怪物,至少需要付出一名仙尊级别的祭品,才可替死一次,这还是巫咸将此术修到了极高境界,换个手段差些的施术者,至少需要动用仙王级别的祭品。
关于紫草之术的祭品选择,还有一个严苛要求:祭品必须心甘情愿替死,但凡有一丝胁迫,元神都无法附在紫衣草人之上...
其中的含义,宁凡不可能不知晓。
巫咸在内的数十名淮涡强者,早在出发之际,便做好了替他死亡的决定,即便那些人根本不信任他,却还是将一切赌在了他的身上。
无支祁也是因为不忍师父替死陨落,这才故意气走了巫咸。
巫咸也不是真的被气走的,而是明白中了封印的自己同行也没有意义。
一开始,他是想喊宁凡回四溟山休整的,但宁凡言明没有那个时间耗在此地。
所以巫咸才会同意独自返回四溟山,并在返回之后,以其他手段继续协助宁凡攻取魇灾核心...
“我来淮涡两次,但直到此时,才算真正见识到了淮涡人的风骨,挺不错的。但你们大可不必如此,此事于我而言,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凶险,亦不必为此赌上任何人的性命。”宁凡平静道。
“但你却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其实我明白,大哥此举,既非是为了我,也非是为了淮涡,更非是出于救世之念。但君子论迹不论心,无论大哥所图为何,就事实而言,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拯救这方随时都会沉没的世界!救世之恩,无以为报,必以一命还之!”无支祁认真道。
呵呵...
宁凡不以为然,他一介魔头,算个锤子的君子。
遥远之地同样传来笑声,却是冷笑,笑声时远时近,嘲笑着无支祁言论的狗屁不通。
“又见面了,猴子,以及...蝴蝶!”
这声音不知是从何处传来,四面八方都是此声。
至于声音的主人,宁凡很熟悉,无支祁更加熟悉!
那是曾经被宁凡、无支祁镇压的魇龙应玄所发出的声音!,
但无支祁不理解,应玄明明已经被镇压,为何还能再度复苏!
且,无支祁明明听得到应玄的声音,却无法找出应玄的藏身之处,此事过于古怪了。
于是开启火眼金睛,四下搜寻应玄的藏身之地,这一观察,无支祁却是面色难看起来。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并非是我故意藏头露尾,而是你们...全都被我吃进了肚子!你们,有被无限接近古之神灵的肠胃消化过么...”
于无支祁凝重的目光中,魇气化作无穷无尽的胃壁和肠壁,将魇界内的所有一切包裹在内...
上一次,应玄被宁凡和无支祁打怕了。
这一次,他要玩阴的,直接将二人吃到肚子里,借由混沌之气强化过的肠胃,将二人分解成地风水火消化掉!
...
第七魇界忽然如活物般蠕动起来。
刚刚返回四溟山的巫咸骇然察觉,此时的第七魇界,整个化为了一头冰龙,正吞吐着朝月吐息,吐息之中竟还有混沌之力加护,竟是比上次降临之时变得厉害了不少!
第七魇灾,魇龙应玄,竟然再度降临,且实力疑似获得了提升,可这怎么可能!
“不好!逆樊和无支祁全部被应玄吃掉了!”
巫咸连忙将藏入法宝空间的数千淮涡修士放出,令道。
“第七灾重临,逆樊与无支祁生死不明,被应玄吞吃入腹,淮涡灭界就在今朝,速速全力开启混、虚、梵、帝四溟护界阵!”
“是要与应玄誓死一战吗!”手下之人问道。
“不...第七灾只是开端,其他已镇灾厄怕也要接连复苏,就连绝灭黑茧中的魇王尧骨可能都要前来亲手灭世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魇王尧骨,那是曾经的淮涡修士给践行毁灭的世界意志所起的名字。
曾经的淮涡国,并非是灭在十灾手中,而是另有机缘,取巧渡过了十灾。
但最终还是被尧骨亲手毁灭了一切!
如今的淮涡国,不过是被满智重新复苏之后的世界,并在复苏之后,依照宿命之定数,需要再度经历一次魇灾的灭世。
所以,巫咸也好,众淮涡修士也好,全都清楚尧骨是何等的不可战胜!
世界必将再度灭亡,除非有涅圣级别的存在替淮涡国强行续命...
“魇王...尧骨...”这一刻,淮涡修士回想起了尧骨的恐怖。
原本因宁凡的到来生出的渺小希望,直接掐灭。
“尧骨既出,反抗已没有意义,何必再开护界阵法自相残杀、徒增失望...”一些人绝望道,护界阵的开启是需要祭品的,明明死到临头,却还要在死前亲手献祭同胞,实在有些残忍。
“不,有意义!尧骨不可战胜,但我此番开阵,非是为了战胜尧骨,而是想将逆樊、无支祁从应玄腹中救出!”巫咸正色道。
“即使救出,又能如何,凭他二人也不可能战胜尧骨...”一些人犹豫了,似回想起了和无支祁的交情、过往。
“尧骨不可战胜,所以我想请逆樊道友带走无支祁,将之带出淮涡轮回...无支祁和我等不同,他是先天生灵,且继承了远古十灵的完整血脉,并不受无量之墟规则限制。若有逆樊帮助,是可以被带出淮涡轮回的,并不必与我等一同锁死在淮涡轮回,亦不必再度陨落于尧骨之手。这便是此事的意义,亦是我身为淮涡大巫司,两世至今唯一的私心...”
巫咸从一开始就有一个计划。
他并不确信宁凡真能拯救淮涡,却对宁凡救走无支祁很有信心。
一听世界虽然会再度毁灭,但文明的火种却还有保留的希望,所有人都沉默了。
可恶,凭什么我等就该死在这里,凭什么无支祁就有活下去的希望,宿命何其不公!
但...
淮涡神朝的延续,更重要!
列祖列宗所创造的妖蛮文明,不可断送于我等之手...
“我不喜欢无支祁,但我愿成为四溟护界阵的祭品,总好过死在尧骨手上!”
“哼!大巫司你的计划,着实自私,令我失望,但...我会执行你的命令,直到最后,毕竟我这一生,也只剩尽职尽责一个优点了。”
“只要不是徒劳无功,此事我没有意见!”
“我本就是重伤垂死之人,若需要祭品,以我为祭,不必顾念旧情。我非是为了无支祁舍身,而是决定以身殉国,以全国格妖格。”
“玛德!无支祁都要走了,他的收藏品归我了,没意见吧!”
“你疯了!明明行将死去,却还看那种书浪费气血!”
“我踏马都决定为了无支祁去死,拿他东西爽一爽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槽!你就是吃我大米了,无支祁的书,是从我手上抢走的,那本来就是我的,里面的绘图,全是我老婆,不许你看...”
“可我已经提前看过了啊,不得不说,你老婆真棒...”
呵呵...
巫咸露出欣慰的笑容。
欣慰的不是举国覆灭之际,爱徒还有生的希望。
欣慰的,是上一次淮涡毁于魇灾,众生皆在等死,而这一次...即使只为一个渺小自私的理由,众人却决意死战到最后。
而这,便是淮涡神朝世代传承的意志,只要此意志不被毁灭,则即使淮涡不存,文明永寂,终有一日,会有某个文明的什么人,继承淮涡意志,再度点燃文明的灯火。
...
四溟山上,淮涡人皆变作慷慨赴死的姿态,场面要多悲壮有多悲壮。
而在应玄的肚子里,宁凡却和无支祁一不小心,走散了...
怪只怪这二人是第一次被应玄吃掉,对其肚子内的地形并不熟悉;加之此地混沌之气泛滥,风水之势亦是瞬息万变,胡乱走一步,就可能就会被传送到数万里之外的某处,前一秒你还在应玄的胃里对抗赤酸之海,后一秒你可能就被传送到应玄的肛肠之内了,需要对抗田共之兽...
宁凡是不可能在陌生之地乱走的。
但无支祁显然没那么聪明,才刚被吃到应玄肚子里,就想拿棒子把应玄的肚子打破,结果就被传送到什么地方了...
幸而宁凡天人青芒一闪,窥到了些许无支祁的因果。
“是被传送至田共一族的巢穴了么,真是可怜...”
以无支祁的强大,是不可能被应玄肚子里的田共兽打死的,伤都伤不了一点。
虽然打不死无支祁,但可以打的无支祁浑身都是米田共,冷漠如宁凡,也不禁对无支祁感到了一丝同情。
“那么接下来,要从哪里开始吃呢...”
明明是宁凡被应玄给吃掉了,但被吃掉的宁凡却毫无自知之明,反倒在思考要从哪里下嘴,把应玄给吃干抹净。
却在此时,无数冷笑之声从赤酸之海中传出,竟是有数万巡海夜叉破海而出,奉世界意志之令,要将宁凡灭无赦!
“发现...蝴蝶...”
“杀,杀,杀...”
“吃了...他...”
数万巡海夜叉,最低都是命仙修为,更有三只夜叉堪比仙帝。
并非是堪比末法时代的仙帝,而是堪比古帝!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宁凡,且还是被富婆强行持环的宁凡。
于是乎...
半炷香之后。
宁凡把几万只开胃海鲜吃光了。
这些夜叉各个都是魇妖之身,体内皆有精纯魇气,能化身为巡海夜叉之相,最低都是成年期,而能修至仙帝的,至少都是老生期了。
等级太低的巡海夜叉没什么营养,但是达到万古境界的夜叉,体内皆形成了魇气晶核。
尤其是三名仙帝夜叉,体内的晶核等级更高,三个仙帝的晶核加在一起,营养堪比宁凡曾经吸收过的那只孽离之祖了。
区别在于,名为离臣的孽离老祖去世太久,气血早已干枯,晶核早已消散。明明是接近第三步的强大存在,却只让宁凡修为精进了二百劫,扶离祖血也只增加了一滴。
这三名仙帝夜叉都只是六劫水平,修为远不如离臣强大,但胜在新鲜啊,夜叉刺身了解一下,味道虽然不好描述,营养却是十分充足。
如此一来,几万只海鲜吃完,宁凡法力足足精进了三百劫,祖血也是再度修出一滴。
曾经,宁凡吸收离臣的精血,需要七天,此刻持环的宁凡,却是光速消化了一切。
消化过快的结果,就是不吃东西还好,一吃就饿,越吃越饿。
果然,只吃前菜远远不够,只能把主菜应玄给吃掉了!
不多时。
整个淮涡世界,回响起魇龙应玄的惨叫。
“住手!给我住手!是我吃你,不是你吃我!你岂敢,岂敢...”
“可恶!吐不出来,为何能吃到肚子里,却无法吐出来!”
“救我!稷辰兄!你也有古龙血脉,且与我同为绝灭魇主,怎忍心作壁上观,任那五灵孽物侵害于我!”
应玄试图求救,但回答他的,是来自第六魇界的无尽阴风。
“纠正两件事。”
“其一,你为朝月,我为衔烛,生为敌,死为仇,我并没有救你的义务。”
“其二,我已经出手了...”
名为稷辰的灾劫,如是道。
应玄一怔,继而骇然察觉,稷辰确实早已出手!
十二彩光早已在混沌之中铺开,于诸彩光中,十二箭书尽数化作真幻弓矢...
啊啊啊啊啊!
二十四声惨叫随即发出!
其中十二声属于应玄,毕竟,稷辰的弓矢需要先射穿应玄的龙躯,才能射到应玄腹中人——其实也有直接命中之策,但稷辰并不打算为了不伤到应玄而多此一举。
另外十二声惨叫并不属于宁凡,而是属于无支祁。
却是无支祁同样修有紫草之术,要以自身为宁凡替死,硬受了稷辰十二箭!
疼!太疼了!
无支祁已经不记得被打的破皮流血是几岁时候的事情了,因为防御太高,所以他...怕疼!
即使稷辰全力射出的十二箭,只轻轻蹭破了他一点皮,他还是没有忍住,发出了痛呼声!
“是谁!是谁竟敢暗算逆樊大哥,暗算我!”无支祁震怒了。
稷辰同样面色难看起来。
什么情况?
他全力射出的圣弓十二箭,不仅失准,且只破开了中箭者一点点皮...
这只猴子...到底是什么怪物!
名为稷辰的灾劫,眼中燃烧起嫉妒的冥火,他要夺走这猴头儿的一切!
第1306章 衔烛火开道念尊
一个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运。
少时的经历,造就了稷辰的性格。
而这份性格,最终导致了他衔烛成魇的命运。
无支祁展现出的血脉和跟脚,让稷辰嫉妒,但这份嫉妒之火,并非是由此刻点燃,而是在无数岁月以前,就已种下,更不是对无支祁一人展露,而是对世间所有先天生灵抱有同等嫉妒。
凡夫俗子,山精野兽,皆需要通过后天修行才能脱离凡躯的,此为后天生灵。
而那些生来就是长生种,无需修炼便可睥睨天下的,则是先天生灵。
稷辰无法认同,为何有人生来就可高人一等,而他却只能以平凡而遭人遗弃!
嫉妒的火焰在稷辰的心中燃烧,令他那身为衔烛之龙的庞大身躯皆被火焰覆盖。
而当火焰覆盖至最盛之时,心之火焰一同燃烧,他那被魇气侵蚀、沉入黑暗的心神世界,因熊熊火光再度有了光亮。
一个少年站在火焰中,目光虚无而空洞。
他是稷辰的本我意识,但这本我意识,已被魇灾侵蚀、掌控,主体早已不知是稷辰本人还是魇灾意志了。
“先天生灵斗战圣猿我似乎认识他但,已经记不清了”
“但我却记得,斗战圣猿是十分强大的血脉,值得我付出代价掠夺”
“只是在此之前,我需要知道,我是谁”
“我,是谁”
少年于火焰中茫然。
直到心中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是无穷魇气所发出。
【你就是我。】
【你是,弃】
弃
这是,我的名字吗
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本就残破的心神世界,亦被此时的痛苦情感所填满。
于是心中的火焰更炽烈了,并于诸火焰中,浮现出了一副副他本不愿想起的画面。
【你醒血失败,身无半点血脉跟脚,不配继续待在我地巨神足城,当弃之!】
是了,年少之时,他曾因无法觉醒地巨血脉,而遭父母遗弃。
父恩母慈,他从未体会过,故而即使失去一切,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他憎恨过刻薄寡恩的父母,但更憎恨弱小平凡的自己。
还曾对神明无应的天空许下愿望:要是世间没有先天生灵,人人都是凡夫俗子,那该有多好。
无依无靠的他,于隘巷中偷吃蛮牛蛮马的草料,只求苟活于世,却被牛马主人察觉,将他驱逐出城,只得宿于山林。
他躲藏在山林之间,与野兽争食,却又被一群雪鹫追赶,最终逃至冰河。
冰河是朝月之龙的族地,他请求能在冰河之中稍稍避难。
可最终却被巡河夜叉丢垃圾般扔出了冰河地界。
“今日是七太子玄的满月之礼,奉龙君龙妃之令,域内同庆,不见血光,尔受伤染血,不得踏入冰河!”
呵,龙太子玄,真是好命啊。
区区满月之礼,竟要域内同庆,这是何等的父母之爱,只因为他是先天生灵吗
少年说不出的羡慕,亦说不出的嫉妒。
数九寒冬,漫天雪落。
少年如一具死尸趴在雪地之中,渐渐被雪深埋。
但他感觉不到任何寒冷,因为濒临冻死之际,只会觉得温暖。
又或者于他而言,人世实在有太多的冷漠,死亡反倒成了最后的温暖。
几只雪鹫在风雪中盘旋,一路从山林追至此地,耐心等待着少年真正死亡之后,再将他分食。而这份死亡,正是凡人的末路。
“吃了我吧至少你我之间,能有一个吃饱肚子,不必再忍受饥饿之苦”
少年行将死去,然而心中所念,竟不是对父母的憎恨,而是雪鹫会因分食自己吃饱肚子,这真是,太好了
他是在为自己的死亡寻找意义。
但其实他明白,自己的出生和死亡,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
他或许只是世间多余之人,所以才被遗弃,所以才是弃
倘若生命到此为止,则他只会是弃。
可,世间不会只有痛苦,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亦存在着遁去之一。
风雪中,一只玄鸟从天而降,她赶走了盘旋于此的雪鹫,用自己温暖而巨大的羽翼,抱住了从不知温暖为何物的少年。
也在那时,少年获得了他一生的救赎。
“哎呀呀,小小的生灵,为何要在雪地里酣睡,不觉得冷么,真是个可爱的小傻瓜”
“明明自己都要死了,却想学神佛以肉饲鹰,还是个善良的小傻瓜呢”
“但我并不讨厌傻瓜,只是,你真的决定好,要死在这里了么?”
“又或者,你更愿意去参加我的宴会?要去尝尝我亲手烹制的风糕吗再喝一碗热乎乎的露水酿糟糕,露水酿可是酒,你似乎还没到喝酒的年纪呢,但若是风糕的话,你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哦为什么不说话呢,明明长得这么可爱,再不理我我可要哭了哦。”
哭?别骗人了
我从来就没见你真正流下过眼泪,在你的脸上,永远都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我从未真正理解过你,更从未真正走进你的内心
所以直到此时,我还是没能明白。
身为高贵先天生灵的你,身为无暇天命玄鸟的你,为何要救身为污秽凡人的我
是因为一时兴起么
倘若让我活下去,是你的一时兴起,则我会倾尽全力活到最后,不负你的期待
画面一时结束了。
于熊熊火焰的心神世界,少年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温暖和笑意。
他曾被世界遗弃,但仍有人视他为宝物。
所以他的人生,不该止步于此。
不是先天生灵也无妨,他决定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不再为永远不会投下的父母视线而活,他要为了另一个人而活。
他虽只是凡夫,但只要足够努力,一定也有机会站在修真路的顶点的。
唯有如此,他才有资格,站在那只鸟儿的身后,守护那令他眷恋不舍的温暖!
天命玄鸟呵。
为了回报这只尊贵鸟儿的期待,他愿意朝着不可能再努力一次。
【呵,你真的这样认为吗?真的相信凡人能凭后天的努力,超越先天的存在?】
【你倾尽一切所能达到的高度,不过是某些人的起点,甚至可能连起点都不算。你其实明白,于此不公之世,凡人其实什么都做不到!山也不平,路也不平,世间本就不平,更不存在任何以凡逆天的可能。】
【你从未被救赎,更从未有所改变,你于阴影之中嫉妒着先天生灵,卑劣地诅咒着那些高贵的生命,看看你那些挫败的过往吧,哪一次不是被先天生灵欺压地体无完肤!】
【即使如此,你也能忍受吗!忍受这份与生俱来的不公,忍受那些高高在上的傲慢视线!】
蛊惑的声音再度响起,令少年短暂出现的笑容归于冰冷。
更多的画面开始涌现。
他曾被某只天命玄鸟所拯救,亦为了与其并肩同行,拼尽一切努力。
可换来的,却还是一次次的败北,被那些先天生灵打击地体无完肤。
他用了十年才辟出妖脉,用了五十年才完成融灵,用了三百余年才结出妖丹,用了七百余年才结成妖婴。
仅仅是修到元婴期,他便用了一千多年,而这还是救他的鸟儿不遗余力相助的结果。
若非玄鸟为他延寿,为他驻颜,他早就成了一介老者,可眼下,却仍旧保持着少年姿态。
用玄鸟的话说,她喜欢看他少年时闪闪发光的眼睛。
她既喜欢,他可以永远做她的少年;若她哪天腻了这副容貌,他也可为她改换为世间任何模样。
靠着玄鸟的人脉,少年走后门,进了天人派,修的全都是上品妖法,却还是限于天资,进境缓慢。
玄鸟的仙风仙露,无一不是天地至宝,他吃了无数,到头来也还是用了一千年才堪堪结婴,一度惹来无数耻笑。
他不愿承认,却不得不认清现实,他不仅仅是后天生灵,其修行资质就算放在后天生灵之中,都算得上最平庸的那一档了。
这样不堪的他,要如何站在她的身后,为她遮风挡雨只是妄想罢了
更在某次天人派和太一派的宗门大比之中,他被对手碾压得丢尽颜面。
对手名为应玄,是朝月龙族的龙七太子。
这个名字,他毕生难忘,因他被天命玄鸟拯救之日,正是被朝月龙族的巡河夜叉欺凌之日。
而那一日,是太子玄的满月之日!
当他是一名少年时,应玄才刚刚降世不久,年龄比他更小。
而在他苦修一千多年之后,如今的应玄又是何等修为呢?
仙王!
一千年,修至仙王!
他见了应玄,甚至要喊一声少君前辈!
且这应玄素来没有修炼的习惯,平日里只专注于吃喝玩乐,即使罕有修炼,也不感悟境界瓶颈,应玄还是以凡人难以企及的速度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仙王!
这便是先天生灵的修炼速度!那根本不是修行,那简直是上天将修为强行灌进你的嘴巴里!
何其不公!
何其令人嫉妒!
更让少年无法接受的,是彼时的应玄近乎嫌弃的眼神。
“怎么搞的!父君不是说要让我在淮宗大比之上一鸣惊人吗,为何就给我安排个元婴期蝼蚁当对手?对手这么弱,如何显示我的手段?难道要让我一口寒气把这小家伙吹死吗?”
不对!不对!
明明你才是小家伙,你比我小,比我小!
“七太子有所不知,此人虽弱,但他背后的靠山,却是连龙君见了都要尊一声前辈的玄鸟前辈击败此人,便等同宣告我朝月龙裔战胜了玄鸟一族,这可是足以震惊时光长河的消息,必能让我朝月龙族声威大振!”手下如是道。
该死!该死!
尔等羞我辱我,我都可以忍受,但若尔等妄图借由此事,辱她声誉,则我便是拼却此命,也要让尔等付出代价!
“哦?这小子居然在瞪我!我本无意靠着欺负一介元婴小儿振我声威,可偏偏这元婴小儿的眼神令我不喜,须得揍上一顿,给个教训!”应玄高高在上的视线,最终化作凛冽寒霜,只一个眼神,便将少年一千余年的苦修狠狠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真是无趣,蝼蚁就是蝼蚁,偏妄想追星逐月,不自量力。”应玄摇头不已。
于无尽嘲笑声中,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了后天生灵与先天生灵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如天!如地!
庞大到无法触碰,遥远到令人绝望。
耻辱与不甘,填满了少年的内心,但比这些情感更多的,是悔恨和自责。
他的无能,会连累她一同被世人嘲笑么
玄鸟给了少年一切,少年却在恐惧,担心自己会成为玄鸟此生的最大污点
“让我看看,是谁在哭鼻子,哎呀呀,原来是我们五谷大帝在哭鼻子,这可有些难办呢,看到你流泪,我可是会伤心的!所以,告诉我好吗,要怎样才能把你哄开心呢?我亲爱的五谷大帝!”
当时的少年,只顾着哀怨自责,竟都忘了问玄鸟,为何会知道自己日记的内容。
五谷大帝明明是少年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与帝号,但因为区区元婴便痴心妄想未来帝号过于可笑,此事最终被少年封印在了黑历史的日记之中,绝不示人,也没人会在意他所写的东西。可玄鸟为何会知道,难道是偷看了日记?
后来呢
后来为了替少年出气,那只玄鸟闯入冰河,以一己之力将整个朝月龙族揍了个遍。
世人只道这是玄鸟声誉受损后,给予朝月龙族的小小惩戒。
少年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更加自责:她那么在乎自己的名声,他却只会令她蒙羞。像他这样的人,出生在这个世界,真的好么
“嗨,想我了吗,猜猜我去朝月龙族,给你带回了什么好吃的”
“哎呀,明明已经替你出气了,怎么还在哭鼻子呢,凡修的想法,真是难以理解呢。”
“所以,你该不会是在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吧?我有没有猜对”
“别低着头嘛抬起头,看着我,听我说。你可是我最最最最、最最最最重要的宴会伙伴,若是没有你陪我一起吃风糕,一起喝露水酿,我可是会寂寞的!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寂寞了”
我不会让你寂寞的,我只是没有那个自信。
“就算你不相信自己,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但我相信你呀,我可是很期待你成为五谷大帝的那一天呢【我要成为五谷大帝,令岁饥食人之事从时光长河消失】。哎呀,多么豪壮的誓言,无论看多少次,都还是会觉得无比闪耀呢”
她果然看了日记,年少时写下的那么羞耻的日记,居然被看到了
“不要为自己的善念感到羞耻,该羞耻的,难道不是那些损天下而利一人的自私之人吗?你这样的傻瓜,我很喜欢呢只因为年少时体会过饿肚子的痛苦,就梦想着以五谷成道,来根绝世间所有饥饿,如此善良纯真的道念,若没有观众为你鼓掌,你也一定会寂寞的吧我可以成为你的观众和支持者吗?”
你真的相信我吗?
你真的期待我成为五谷大帝吗?
这么卑微的梦想,如此毫无霸气可言的称号,你也会期待吗
“期待!比期待朝露与晚风更加期待!比你期待我期待着你更加期待!真想尝尝由你灵植术种出的五谷会是何等滋味”
骗人,你是天命玄鸟,不可食人间烟火,怎会期待五谷的味道
但就算是你的小小谎言,我也愿为了此事倾尽一切
你若想吃五谷,却限于玄鸟血脉不可食,我便种出神明也可食用的五谷好了!
“这就对了!执拗的花朵永远不会因暴雨而褪去颜色,那才是我最喜欢的人和事。”
“所以不要再哭丧着脸,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猜对了,今天是我们相逢的一千一百年纪念日!我想了又想,终于想到要送你什么礼物了,由我为你起一个新名字吧你想当五谷大帝,而稷则是百谷之君。从今往后,便叫你稷,如何”
弃这个名字,带给少年的只有痛苦。
于是玄鸟给了少年新的名字,稷。
那时的少年,并不知晓此事意味着什么。名字于他而言毫无意义,若她嫌弃他的名字不好,他愿意为她改成世间任何一个名字。
可让少年意想不到的是,仅仅是改了一个名字,他的修行资质居然变得一日千里。
当时的少年并不知晓,此为玄鸟一生一次的赐福。
借由玄鸟赐福,他的体内竟有拥有了一丝先天玄鸟的跟脚,这才是他进境神速的缘由。
他终于活成了自己年少时最期待也最痛恨的模样。
此后十年化神,二十年炼虚,四十年碎虚,百年成仙。
三百年渡真,五百年舍空,八百年碎念,千年仙尊。
仅仅一丝先天跟脚,竟令他的资质提升了千倍万倍不止。
更因玄鸟祝福,少年受赐了【神农】封号,以农入道,成了淮涡神朝最负盛名的灵植修!
旁人种不活的灵根、不死药,他能种活!
但比起种植这些,他更乐意研究五谷仙粮,以解世间饥苦的同时,亦是回应玄鸟的期待。
若她希望看他闪闪发光,则他愿活成她所期待的模样。
世人对他的美誉越来越多,讽嘲越来越少。
姜水大劫之中,他为淮涡神朝立下大功,赐封为司农仙尊!
岁海饥荒之时,他力挽狂澜,以一己之力,令岁海重新归于恒定!
连山之战,他恩服了阴山百族,名动九泉!
他更破解了神豆之秘,令古国灵根重临人世,逆圣亦有人为此事苏醒!
他终于不再是那个被世界遗弃之人,而是被整个世界所簇拥、瞩目。
但比起整个世界的视线,他只在乎一个人的目光。
少年永远无法忘却,玄鸟说她期待他时,那是何等认真的眼神。
她的眼睛曾有一瞬间的明亮,足够他用一生去思念。
于是他成了仙王,也成了仙帝,以五谷为帝号,完成了对玄鸟的诺言。
却有一事,他始终无法做到。即使身为封号神农,他还是种不出能让玄鸟服食的五谷,最多也只有神豆一种来让让玄鸟品尝。
神谷有五,为稻、黍、稷、麦、菽。
神豆属于菽类,除此还有四种古国神谷湮灭于历史。
能让神豆重现人间,少年已经足够逆天的。
他深知自己可能倾尽此生都难以将神之五谷全部复现,但若她还在等待,他会一直坚持此事,绝不放弃。
“真想尝尝其他的神谷是什么味道呀”
“倒不是吃腻了菽,可我还有更想吃的那一种,好想尝尝”
少年问玄鸟最想要吃到的是哪种,他可以着重研究。
“哎呀,曾经单纯的小傻瓜,居然也变得狡猾了呢,想骗我说出那些话可不行哦,这样撩拨一个女孩子,可是要承担后果的”
狡猾?撩拨?
只问问你想吃什么,也算狡猾、撩拨?
少年表示无法理解。
“果然还是我喜欢的那个小傻瓜呢”
“但若是你的话,有朝一日一定可以将那些失落的东西全部找回,我一直对此深信不疑呢”
少年暗下决心,一定要将传说中的神王五谷全部种出,因为她如此期待着。
可后来,少年再也没有种出五谷的机会了。
洪水和波涛,将陆地变成海洋,无数洞天世界坠入深海,连带着他的药田,一同化为乌有。
在一场悲剧前,每个人都有无数个愿望,而在悲剧发生以后,人们就只剩下一个愿望。
遗憾的是,就连如此渺小的愿望,他都无法实现,无法守护,无法挽救
【憎恨吧,诅咒吧,就是那个人,将她从你的身边夺走】
【妖弓,芒羿!】
【你明明就在她身后,却什么也做不到!那全都是因为你的弱小,无法匹敌芒羿的荒之血!】
【连真正的天命玄鸟都不是芒羿的对手,似你这般仅窃夺了一丝的玄鸟血脉,究竟要如何才能复仇!】
【你背叛了阴山百族的信任,窃夺了衔烛之血,得以转生烛龙,更名稷辰!】
【但这远远不够!你还需要窃夺更多的先天跟脚!否则何以宣泄此恨!】
【将那些靠着血统和祖荫生来优越之人拉下神坛,踩入泥泞!】
【将所有对玄鸟之死冷眼旁观之人碎尸万段,为她殉葬!】
【将世间生灵尽数绝灭!而后去创造一个只属于她的世界!】
心神世界彻底被火焰吞没!
少年的自我意识飞速消散,如风中残烛;其双眼被黑暗笼罩,被魇气彻底侵蚀掉了自我,并于此时,气息达到了顶峰。
是了!他想起来了!
他不是弃!也不是稷!
他是魇灾第六魇主,稷辰!
践行灭尊之志,绝灭世间一切先天生灵血,只为一人殉,只待一人归!
“斗战圣猿!你的血脉,归我了!魇术,拘灵!魇术,灵狱!”
“我为狱之魇主,纵使先天生灵入此灵狱,亦将形同凡夫!而我欲囚之人,无人可避我拘灵!”
稷辰展开魇术,将五狱刑山幻化而出,欲跨越空间,直接将无支祁强行拘至眼前,镇于山下。
他的拘灵之术,也确实差点拘来了无支祁,着实把无支祁吓了一跳。
但却有异变发生,打断了他的拘灵之术,将他的心神空间直接锁死。
并有一只蝴蝶,被跨越位界,关进了他的心神世界。
宁凡微微皱眉。
他一路吞吃应玄,几乎都快吃到应玄的魇气晶核所在了。
美味近在眼前,却不料那应玄唯恐晶核有失,竟然认了怂,展开了身为心之魇主的手段,将宁凡关进了某个人的心神世界。
这是什么逆天手段?居然能将一个人强行关入另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匪夷所思。
明明上一次镇压应玄时,对方还不会这等手段,此番再战,对方居然习得了如此诡异的魇术,倒是有些小看应玄了
那么问题来了。
此地是何人的心神世界?
又该如何才能从此界离开?
宁凡试了试,发现只凭武力无法打碎此界的心之封印,而是需要遵循心之封印的规则来破解。
于是天人青芒闪烁,瞬间理解。一旦被关入心之封印,需要如对待道念之战一般,将心神的主人击败,如此才能从对方心神脱困。
至于此心神世界的主人,居然是第六灾,稷辰。
“原来如此,是应玄封我心神,坏我好事。”
稷辰的目光更加冰冷了。
他此刻最想做的事情,是镇压无支祁,夺其斗战血脉,绝灭其先天生灵的尊严。
应玄倒好,自己打不过敌人,就把敌人关进别人的心神世界,逼别人来解围。
可,他凭什么要帮应玄对付此蝶!
他对应玄没有好感,对这只后天血脉的蝴蝶也毫无兴趣,他只对猎杀先天生灵有兴趣!
【就凭魇王有令,遇此蝴蝶,灭无赦!速速出手,绝灭此蝶,否则魇王与你的约定,即可作废!】
一个声音在稷辰的心神世界回响,打消了稷辰心中的不满。
是了,魇王有令,必灭此蝶,若不遵从,则约定作废
那么,便只能将斗战圣猿放在一边,以魇王之令为重!
“魇术,拘灵!”
“魇术,灵狱!”
稷辰展开了拘灵之术,足以拘动满体质斗战圣猿的神通,却没能拘得动宁凡,反而反噬得拘灵术有些失控。
稷辰召唤出了五狱刑山,但同样无法将宁凡镇于山下,他的五座刑山在宁凡上空盘旋,迟迟不敢下落,区区刑山竟似在恐惧着什么。
怎么回事?
此蝶明明只是凡蝶跟脚,为何比满体质的斗战圣猿还要难以拘束!
便是始圣受此狱术,也当暂损七分道行,此蝶连圣人都不是,圣环不过是借用她人之物,凭什么能在魇狱之下不动如山!
这是凡人可以企及的力量吗?
“无法理解吗,你的刑山不敢镇我的事实。”
宁凡自不会和稷辰多做解释,但并不介意稍稍言语,打击一下稷辰的道念。
毕竟此番心神之战,形同道念之战,宁凡一眼就看出了对方道念不稳,有机可乘,故而才针对对方弱点故作此言。
稷辰的五狱刑山之所以不敢镇压宁凡,原因有二。
其一,五狱刑山是一种需要魇气晶核才能催动的神通,换言之,当稷辰施展此术时,体内的魇气晶核会转移到刑山之内。
魇妖是什么?魇妖是和孽离差不多的存在!
宁凡是谁!宁凡乃是扶离妖祖,是孽离的克星,且刚刚还在应玄肚子里吃了几万夜叉,令祖血再度精进了一滴。
扶离妖祖之威,更强了!
面对宁凡,连世界意志化身成的魇王尧骨都感到了恐惧,区区五狱刑山,如何不惧宁凡。
倘若五狱刑山能够言语,定要腹诽自己的主人稷辰。
主人啊主人,你拿我去砸这只蝴蝶,简直就是将自己的晶核往对方嘴里送啊?没见过这么白给的魇主!连应玄都知道要保护好晶核,不可被蝴蝶吃掉,你竟对此事毫无防备,是否过于自负!
其二,五狱刑山本质上是蛮神刑山的变种,刑山这种东西,宁凡体内也有,且数量更多。
稷辰的五狱刑山只有一座,宁凡体内的蛮神刑山则有三十六座!
根据少数不镇多数的限制,若只出一座刑山,无法镇压宁凡,除非以特殊手段打破规则。
有这两个原因在,五狱刑山自是不敢、不能镇压宁凡。
开启天人法目的宁凡,瞬间就能理解此事。
但被魇气侵蚀的神志不清的稷辰,却没能察觉此事。
眼见宁凡不过凡蝶跟脚,居然能做到如此骇人之事,稷辰的眼中,燃烧起新的嫉妒火焰,而这嫉妒的情感,则会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力量。
“明明应玄的心之魇术都能对此地奏效,我更强大的狱之魇术,反倒对此蝶毫发无损了不成是因某些原因术法被克了么?”
但我还有其他手段,魇术不成,便用其他!
稷辰一念动,十二彩光在心神世界铺开,又有十二箭书化作真幻弓矢,朝宁凡射落。
但却无法命中宁凡。
倒不是宁凡动了什么手脚,而是无支祁的紫衣草人再度守护了他,即使他其实并不需要这番守护。
十二箭书即将射中宁凡的瞬间,直接时空传送,消失无影。
几乎是同一时间,又是二十四声惨叫传出。
无支祁梅开二度,又挨了十二箭,痛苦不已,气的骂娘。
应玄也倒霉的再挨了十二箭,毕竟要射到无支祁,就得先射穿应玄的肚皮其实,此箭倒也不是不能直接传送至应玄腹中,直击无支祁,可此箭如同有灵一般,偏要从应玄的肚皮贯穿一下,十分任性,也只能怪应玄自己倒霉了
“好!好得很!我将蝴蝶关入你心神,你就再度射出十二箭书报复我是吧!”应玄理解了一切。
“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在偷袭我!呕一张嘴说话,此地魇妖魇兽的攻击就会打进嘴巴里,味道怪怪的,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无支祁骂骂咧咧道。
四溟山上,众淮涡修士本打算慷慨赴死,开启四溟护界阵与应玄拼个你死我活,以救出逆樊、无支祁。
却不料,还没来得及开阵献祭,就见应玄惨叫连天,一副快被活活打死的姿态。
我等还没用力,你怎么就倒下了?
“且慢开阵!情况好像和老夫预估的不同看此情形,逆樊和无支祁并不需要我等出手,也能从应玄肚子里脱困,而若我等擅自开阵攻击,反而可能拖累、波及他们,让我筮占一番,看看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结果巫咸还没算出个具体,应玄的惨叫就停止了。
应龙是不叫了,第六魇界的魇主稷辰突然又开始惨叫了!
“放肆!我乃狱之魇术,你安敢生吃我狱!”稷辰的怒声,在淮涡世界回荡,欲将宁凡杀之而后快。
却是宁凡没吃到应玄的魇气晶核,十分遗憾,于是退而求其次,来吃稷辰的晶核了。
于稷辰的心神世界中,宁凡四处追赶五狱刑山,每每追上,便张开神灵巨口,狠狠咬上一口。
有些硬,有些废牙,味道也不好吃但吃一口就涨数劫修为,这感觉可太棒了。
五狱刑山想要反抗,却无力反抗扶离妖祖的克制。
稷辰好歹也是堪比始圣的存在,虽非真正圣人,未凝山海,但一身神通到底达到了圣人术的威力。
可每当他攻击宁凡,所有神通都会莫名其妙打空,被传送至其他地方。
“啊!稷辰你瞎了吗,为何要用地巨犬神矛攻击我!且还连打了数十次!”应玄一次次挨揍,愈发深信这是稷辰的报复。
“好痛!我的猴毛,我珍贵的猴毛竟然被此矛刮掉了一大把!这可是我视为挚爱亲朋的头发,掉一根少一根!究竟是谁,居然如此狠毒,竟想将我打成秃顶!”无支祁怒吼道。
头可断,血可流,帅猴怎能是秃头!是可忍,孰不可忍!
怒吼的代价,是又被田共之兽喂了一嘴不可描述之物。
好在次数一多,无支祁已经有些习惯这个味道了,倒也不觉得有多难忍,将口中之物嚼吧嚼吧吐掉后,再度挥舞铁棒,在应玄肚子里搅风搅雨。
一开始,无支祁没有摸清应玄腹内的传送规则,每次胡乱行动,都会被传送到莫名其妙的地方,他想挥棒攻击应玄,也会棒棒打空、力量凭空消解,无法对应玄产生有效伤害。
可随着时间推移,以无支祁的肌肉大脑也不禁摸出了一些门道,终于,他可以避开规则,将铁棒狠狠砸在应玄肠壁之上了。
只打的黄白之物飞溅,画面愈发难以描述。
如此一来,应玄痛苦直接加倍。
不仅要应对稷辰似有恶意的外部攻击,还需要应对无支祁的内部攻击。
想要将无支祁给吐出去,却同样吐不出去,只后悔不该一时兴起,将无支祁、宁凡尽数吞入腹中。
“可恶的稷辰!可恶的猴子!若非心之封印只能一次关一人,我定要将这猴子一同关入稷辰的心神世界。”
此时的稷辰同样痛苦万分。
宁凡每吞噬一点五狱刑山,便会将他的魇气核心吞噬一些,令他不断承受反噬,气息每时每刻都在削弱。
他不是没有反击,但所有反击都会莫名其妙打空。
就算直接挥拳攻击宁凡,拳头打在宁凡身上,杀伤力也会莫名其妙失踪,由他人代替承受所有伤害。
这就十分过分了!
就算他正常和宁凡打,都未必打得过,眼下宁凡还和开了无敌一样,有个防御拉满的无支祁替自己承受伤害,就和带了一个无限血条一样。
稷辰根本奈何不了宁凡半点,只能任宁凡在他的心神世界肆虐,但这也怪不得宁凡,毕竟这只蝴蝶是应玄放进来了!
应玄这一招祸水东引,着实有些无耻了!
“一切攻击皆对此蝶无效,只能如真正的道念战一般,以我道念去冲击此蝶道念了!紫草之术虽可替死,但道念之战却是无从替代的,只能本尊去接!”
眼见所有手段皆不奏效,稷辰神色反倒平静了下来,有了决断。
眼中的黑暗有了少许消散,令自我意识少量复苏,这是为了唤醒本尊的疯狂道念,来和宁凡一决胜负。
稷辰明白,只凭魇气侵蚀下的混乱道念,是斗不过宁凡的。毕竟,化身为魇的自己,并非是自身道念最强之时。
他的道,只为某只天命玄鸟而存。
故而被魇气所侵、只知杀戮毁灭的道念,远非他道念的最强姿态。
但若是为了守护她,则他愿意为此倾尽一切!
“此刻,我非稷辰,而是稷!也因如此,此时的我,能感受到你和我是同类。一样的由凡入仙,一样的跟脚平凡,一样的永失所爱蝴蝶,你的道念很强大,远比你所展现出的战力要令人忌惮,但我的执念,在你之上!”
名为稷的少年,缓缓闭双眼,两行血泪滑落,却非真正的血,而是红蜡。
蜡炬成灰泪始干。
“旁人成魇,多出于违心,唯我不同,第六灾的魇主本不该是我,是我,硬要逆天行事,强行窃夺了一切。”
“我愿倾覆世界,只换一人归来,如此觉悟,你,没有!因你的心中有多余情感,并不只为一人而活;而我的心,只装一人,再无空处。”
“便在我以苦集灭道所编织的道念之海中,化为残烛之泪吧!”
道念之战,开!
宁凡无法拒绝,只因他此刻身处对方的心神世界,一切话语权皆在对方口中,如何拒绝?
“如此一来,想要取巧靠着吞噬晶核战胜此人,怕是难以如愿了。只能在道念战中一分胜负了么”
心神世界的风景飞速变换。
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知消失到了什么地方,变成了漫天风雪。
眼前的风景,变成了绵延无际的冰河。
宁凡站在河畔,周身传来阵阵痛楚,似乎身上受过责打,仍有伤势未愈。但那痛楚并非是真实存在,而是稷辰的道念所化,伤势亦不存在,最多也只能让宁凡对稷辰的轮回记忆感同身受。
“原来如此,此番道念之战,我需要以稷辰的身份,来体验稷辰的所有轮回过往。只不知,需要达成什么样的结果,才算战胜他的道念”
正沉吟间,身后忽然传来了催促声。
“弃!今日乃是我族醒血之日,所有适龄者都在神足城,你怎么还在此地耽搁,若这次再迟到,赶不上醒血,你又要被地尊责打了!”
第1307章 招摇星上扶摇魂
道念战本不止有一种形式,尤其是有始圣参与的道念战,形式更加复杂。
其中,战斗型道念战是最直接的,却也是最费时间的,从头到尾就是双方厮杀,打一打,外界可能会过去十年百年乃至更久,除非某一方的道念能完克另一方。
稷辰并不打算如此,他虽不知扶离为何物,但却感觉得到宁凡对他有着近乎碾压的克制。
倘若直接道念厮杀,落败的一定会是自己,且会在极短时间内惨败。
除却战斗型,比较常见的还有论道型,以道悟高低来决生死。
可稷辰同样不觉得自己能在道悟一事超过宁凡。
他曾是天人派门徒,门中多有天人修士,但像宁凡这样打开天人第三门的却是一个也没有,包括天人派掌门舍荒老祖!
而他自己,则连天人第一门都无法打开,道悟平平的他,一度为玄鸟惹来无数嘲讽
开论道型道念战乃是取死之道,他绝不会如此草率!
幸而他是始圣,还能和人开一些更加特殊的道念战。
稷辰开的,是他窃夺了一丝苦集灭道之力后,自创的道念战——换道之战!
他曾凭此术恩服了阴山百族,令百族和淮涡之间互相理解了痛楚,因而立下救世之功,为玄鸟赢得了无数美誉。
但现在,他却试图用曾经救世的手段,杀一个救世之人
对不起
稷辰的心中,有了一瞬间的愧疚,并非是对宁凡愧疚,而是对玄鸟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只会让玄鸟失望。哪怕他最终复活了玄鸟,令宿命之树长出新的可能,但那并不是玄鸟期待的故事。
执拗的花朵永远不会因暴雨而褪去颜色,那才是玄鸟喜欢的人和事
可惜,我的颜色已经褪去,再也找不回来了
没有你的世界,于我而言,只是失去颜色的昼夜更迭、黑白轮转,我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将你换回,毕竟这是一个凡人能做到的,最自私的事情了
稷辰眼中流下更多红蜡之泪,缓缓闭上眼。
接下来的道念战,宁凡会化身为他,经历他的轮回过往。
而他则会化身宁凡,经历一切,毁灭一切
将对方轮回记忆中的珍视之物毁灭,令对方道念崩溃,这才是换道之战的取胜方式!
这很残酷,但魇行事,向来会用最酷烈的手段达成所愿!
这同样很卑鄙!在稷辰构建的换道战中,宁凡开局只是凡人,根本没有力量毁灭他所在乎的玄鸟,而他开局便是始圣!他有足够的实力、时间毁灭对方的一切!
“但,你我皆是纯爱之人,故而我不会毁你重要之人的清誉,哪怕此刻的她,只是你心中的一段记忆。我会给她一个痛快,此为我身受玄鸟赐福所能守住的最后善念,也是对你同为凡修的恩赐。”
“但我会取走她的生命,将你记忆中的她毁灭,唯有如此,才能将你道念击碎”
“又或者,我此行要杀的并不只有一人,毕竟你的执念如此驳杂,在乎的并不只有一人”
稷辰徐徐睁开双眼,杀意展露。
但映入眼帘的,却并非是宁凡最心爱的女子。
而是一个唱着歌、种着地、晒着太阳的菊花妖怪,全身上下长满了菊花,看不出究竟是人是鬼。
“你是老子的小呀小道果,老子怎么种你都不嫌多”菊花妖怪欢快歌唱道,歌声有种莫名杀伤力,竟让稷辰耳膜微痛。
这是怎么回事?
按照他所定下的规则,此番浮现的蝴蝶记忆,是该出现蝴蝶心中最重要的那个女人才对。
为何出现的会是一个菊花妖怪!且这妖怪不知为何,竟给稷辰极其危险之感,只凭呕哑嘈杂的歌声,竟都能贯穿他的双耳,令他耳膜欲裂。
这难道是圣人级别的魔音之术?
是规则出了什么问题,还是那只蝴蝶在搞鬼?
又或者,眼前的一切,只是蝴蝶的幻术,试图对我的换道战做出反抗,阻止我杀他珍视之人?
“确实有幻术的感觉。只是没想到,以苦集灭道为四大之源所构造的世界,居然也会被幻术感染入侵蝴蝶!你的幻术,我认可了!但在苦集灭道面前,在我这双眼睛面前,一切幻术,皆无意义!”
给我,灭!
稷辰睁开了烛火竖瞳,杀意全开,一身始圣修为朝着乍一看平平无奇的菊花妖怪碾压而下。
十二箭书的彩光在天地间铺开,化作十二彩箭射落!
玄鸟光翼同样张开,将世界锚定,不给菊花妖怪任何逃离的可能!
昼夜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更迭,是衔烛竖瞳放出了瞳术世界的烛火,烧向了菊花妖怪的识海!
地巨犬神矛亦幻化而出,并被稷辰强行升格为浊龙灭神枪,朝菊花妖怪狠狠投落!
“嘿,这是吹了什么风,居然有只小地巨进我梦境杀我,且所用的第二神王道法完全没有用对。”
“小树不修不直溜,小地巨,你的人生,一定很欠修理吧?有没有世界狠狠毒打过?”
稷辰装逼很快,菊花妖怪打脸更快!
稷辰射落的箭雨,破不开菊花妖怪九转玄功的一根毫毛。
能将万物葬入归墟的灭神枪,却敌不过对方的七尺魔种,神威尽失。
足以烧穿大千世界的烛火,亦烧不破对方的八仙护海不朽神识。
而后老者祭出了黑火大鼎,朝着稷辰连砸三下!
直砸得稷辰光翼破碎,竖瞳火灭,当场就失去了还手之力!
继而就被镇压进了黑火熊熊的一气封仙鼎之中,被烧得叫苦不迭,心惊肉跳!
此妖孽究竟是何人!
抬手就能将自己镇压,便是等闲荒圣都做不到,此人竟比全盛时的魇王尧骨还要厉害许多!
“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见稷辰三两下就被干掉,菊花妖怪不免感到有些无聊:可惜啊可惜,若来者是真正的蝴蝶小子,而不是此换道之人,定不会只揍三下就嗝屁吧?太菜了!
但这怪不得这只小地巨,毕竟他的始圣修为,只是仗着魇气窃夺而来,并非真圣,既无山海,圣心也远远没有无缺。
“不可能!此乃我独创的道念战,当中一切皆由我所掌控!就算蝴蝶动了些手脚,也不该出现你这等厉害角色才对!似你这般通天彻地之辈,究竟为何会出现在区区换道战中!”稷辰不甘道。
“谁知道呢,大概是你惹怒了那小子,故而他才把我改成了这等修为了吧!我本该以梦界重伤之身,出现在你面前,被你抬手灭杀,可谁让我有一个好徒弟呢?他偏要阻止一切,哪怕你真的杀死了我的梦界身,于我真界身也不会有半点损伤。那小子表面冷漠,内里可是十分护短的,你若直接和他厮杀,他或许还和你讲些公平道义,但你偏要作弊在先,且还打算杀他的心头肉,嘿,只说勇气,你可是天地间独一份了!万圣山诸圣聚在一起都不敢做的事情,你却敢做,真牛逼啊”菊花妖怪一边挖鼻屎,一边阴阳怪气道。
并顺手将鼻屎弹到了大鼎之中,赏给了稷辰。
直气得稷辰三尸神暴跳,却无计可施,只能硬受了这一鼻屎的耻辱!
“可恶,可恶!你本该只是第一步修为,竟被那蝴蝶修改出了第三步乃至接近第四步的力量!不过是借了外力才侥幸镇压我,休要得意!我乃真圣,你的一切,却都是虚构的!”稷辰不屑道。
“外力?呵,你连我本尊之相都看不透,只看得到我满身菊花的假象,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真圣,我呸,你算个锤子的真圣!扣去十分之九不属于你的修为,不过是个二阶小儿罢了,且这份修为,还是玄鸟赐福送给你的!从小软饭吃大的你,果然还是欠毒打啊!只是那只玄鸟,哎,玄鸟也罢,看在玄鸟的面子上,给你一个吃牢饭的机会吧。今日老夫便教教你做人的道理:菜就多练,不要怨天尤人!今日鼻屎管饱,给我好好吃,好好反省!”
于是乎,稷辰的苦难开始了。
但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
“弃!今日乃是我族醒血之日,所有适龄者都在神足城,你怎么还在此地耽搁,若没赶上醒血,你又要被地尊责打了!”
同伴催促着宁凡,宁凡却回了句“你先去,我稍后便至”,便把对方打发走了。
这场道念战中,他会体验稷辰的一生,但他并没有急于前往地巨族、开启主线剧情,而是打算先确认一些事情。
道念战他已打过许多次了,尤其是守护北蛮的千年血战中,许多古帝正面不敌,便想用道念战取巧杀他,当然全都没有成功。
唯一能在道念上和他战成平局的,也只有名为归终的神秘大帝
这次的道念战则不同!
这一次,宁凡是先中了应玄的心之封印,再被稷辰强开道念战的。
等同于是被两名始圣裹挟,联手促成了此战,局面对自己极其不利;加之此道念战乃是稷辰的独创之术,此间一切优势,几乎全部朝着稷辰倾斜。
从一开始,此战就没有任何公平可言,倘若宁凡傻乎乎去过主线剧情,妄图靠着正常流程击败稷辰,只会自取灭亡!
当宁凡开启天人法目,瞬间理解了此战更多细节。
果然,他开局只是凡人,稷辰则开局就是始圣,且还打算将他珍视之人的轮回记忆抹灭。
对方从一开始就打算作弊,完全没有公平可言!但这也很合理,你无法指望一只魇妖和你讲公平。
若只是作弊也就算了,可对方居然还想灭宁凡轮回之忆
如此一来,宁凡也只好不讲武德了。
他是扶离,稷辰是孽离。因有血脉压制,即使稷辰想要借助规则锁死他的修为,仍旧无法锁住全部。
这也是宁凡身为凡人却能开启天人法目的原因。
但他能做到的事情,并非只有此事,还有更多!
比如说,将这片道念世界强行认主,任意修改其中规则
若是和屈平道念战,他不会如此作弊,于公平之战作弊,只会令道心留下畏战之裂痕;但若对手是稷辰这种作弊者,则无妨。
“你想以换道的方式,窥我轮回,杀我轮回忆是么”
“也好,且让你看看我的轮回记忆里,到底都有哪些可杀之人吧,亦让你体验一下我于诸轮回中所经历的亿万万次失败,毕竟这道是你自己要换的,由不得你反悔。”
“那庞大的亿万万次失败可以让你体验一次,只是当中有太多秘密不可为人所知。所以究竟要给你展现何种程度的轮回记忆,由我来决定,而非由你”
认主印打出,换道之战的权柄转眼就被宁凡掠夺。
天人青芒之下,眼前的道念战世界落在宁凡眼中,俱都变成了数据洪流。
连悟道意识界都能修改的宁凡,修改一些道念战的数据,并不会有多难。
一番修改之后,道念战规则出现了巨大改变,具体都改写了什么,则只有宁凡知道了。
“只不知,稷辰能在师父手中支撑多久,若他撑不住陨落,则会直接宣判我道念战取胜”
“希望稷辰不要死得太早,毕竟此地随说只是道念世界,却有一些东西令我在意”
宁凡神色凝重。
并非是因为稷辰,很遗憾,稷辰已经完蛋了,此刻被两仪圣殴打仅仅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更多社会毒打可以一一经历。
你想杀我重要之人,那不小心杀到我重要的紫斗师父跟前也很合理吧?
你想体会我轮回经历,那么于诸轮回中被混鲲、鸿钧、离祖、荒古、山海主轮流痛殴亿万万次也很合理吧?
换道,呵呵勇气可嘉,仅此而已。
真正让宁凡凝重的,是此界的其他东西,此界不知为何,竟似有十道古老声音回荡,常人无法察觉,但他可与万物沟通,偏能听到!而听到的结果,便是他的扶离妖血,隐隐有种蜕变升华之感,有种要形成妖格的感觉
那是远古十灵遗留于此的古老回声!
可令适格者修出妖格,成为远古妖灵!
这可大大出乎了宁凡的意料!
他只是来淮涡收取魇灾核心的,从没想过会在此地从一介古妖修成远古妖灵。
但若真有成为远古妖灵的机会,宁凡自不打算错过,毕竟谁会嫌力量多呢?他巴不得变得更强,好把宿命捅出无数窟窿!
此远古回声,他需要调查一二,以确认心中所想!在此之前,他希望稷辰能多支撑一会儿,不要死得太快。
加油啊,稷辰兄!请一定要坚持住,不要被残酷轮回轻易打倒!怪只怪刚刚改规则时改得过于随手,我已经改不回去了,所以便是想为你减少些毒打,也做不到
蚁主:“骗人,你明明就改得回去,你只是想报复稷辰罢了!”
宁凡:“那你喜欢我的睚眦必报么?”
蚁主:“本宫喜欢你个头!”
宁凡:“这样啊,我本还想说,我那些可能被杀的轮回记忆中,其实是有你的,惩戒稷辰,也是在替你出气”
蚁主:“什么!稷辰居然连本宫也想杀!那你为什么不把他直接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啊!好气!等等稷辰要杀的不是你心中珍视之人吗,为何会有本宫,这这这你别开玩笑啊!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喂,你说话啊!不打算和本宫解释一下吗!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宁凡:“呵”
蚁主:“不许偷笑!本宫当真昏了头,才会险些信了你的鬼话!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魂淡!无赖!蚱蜢!蟑螂!蛆虫!蝼蚁!”
宁凡:“你把你自己也骂了!”
蚁主:“本宫气了,本宫要暂时将你的持环收回!”
那你倒是收啊!
为何还悄悄加大了法力的输出,是担心我死在道念战么
口是心非。
嗯?
宁凡面色一变,猛然抬头,朝道念世界的天空望去,但却一无所获。
他的视线可以无视风雪,看到淮涡国曾经的天空——那是未被魇灾摧毁时的太古星空,其上闪耀着无数妖异古星!
古星的数量,比恒河沙更多,比阿僧祇更多,比那由他、不思议、无量都多,已然达到了大数无极,每时每刻都在诞生新的古星!
但让宁凡在意的,不是那些古星,而是其他东西。
他与蚁主的对话,从来都是借由心神来交谈,蚁主若是偷看他,视线定也是由内而外。
但在刚刚,他却从此道念世界的太古星空中,感受到了另外一道蚁主的视线!
无比真实,无比遥远,无比熟悉,无比陌生
而当宁凡试图找出目光的来源,那目光却悄然收回,不知所踪,以宁凡全力搜寻,都找不出目光的源头,一切线索皆被星空中的不可言与不可知所掩去
莫非
宁凡似想到了什么可能,所有情绪都在此刻化作沉默与冰冷。
原来如此,此换道之战,并非是稷辰的本意,而是你满智道人的布局吗!
【尔等有被星空法目凝视过么!】
那是满智之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却正好和此时宁凡看到的太古星空对上了!
此时的一切,仍在满智的布局之中!
即使宁凡破了应玄身上十二布局,但这稷辰身上,仍有满智更重要的布局,正一点点浮出水面
“如此,却是不能大意了!稷辰不足为虑,但若满智也干涉了此道念战,则此战的真正对手,会是满智!”
若对手是满智的话
宁凡心思飞转,瞬间在心中推演出了数十万种和满智道念交锋的局面
更随着时间推移,他所推算出的东西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增加,越来越深入。
“远古十灵的回声也好,莫名感受到的另一道蚁主视线也好,全都是满智的诱饵”
“此为阳谋,亦是满智的一步试应手,他想看我如何回应,并同时忌惮、期许、贪求着什么”
“这一步棋,不得不应”
“即使干掉了稷辰,但还是得遵循道念战的主线流程走上一次,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对付满智的上策”
可怜的稷辰,自以为是主宰一切的魇主,实则只是满智用来和宁凡博弈的棋盘
满智则谨慎地多,他倒是想亲自和宁凡开道念战,那样收益或许更大。但强如满智,也担心会败给宁凡、付出惨痛代价,所以才借稷辰之中布局了一切
和满智相比,稷辰实在是勇的过度、莽的直接,当然死的也快。
宁凡离开了冰河,返回神足城,去参加地巨族的醒血仪式了。
而在宁凡离去后,之前偷看宁凡的视线,重新落了下来,却不敢直接落在宁凡身上了,而是用余光悄悄观察着
目光的主人是一个黑裙女子,名为姬扶摇,她的洞府,就建在太古星空中的招摇星之上。
此星乃是其师鸿钧所赐,是足以助姬扶摇成就圣位的先天至宝,主防御,其上更有逆圣加护。
故而即使是宁凡的天人法目也无法看穿此星的一切。
所以宁凡没有看到,此星之上,竟存在着一个和蚁主如出一辙的女人,而那正是蚁主被掩盖的某段过去!
“这可真是怪事了,此少年明明只是凡血地巨,为何会让我有种心血来潮的感应,害我提前出关”姬扶摇笑眯眯的眼神透着一丝危险气息。
倘若此少年是淮涡国此番为她准备的研究素材,那他们可要失望了,只是凡血的地巨,她可从来不感兴趣
话虽如此,姬扶摇的目光,还是流连在少年身上。这不符合她的性格,但目光偏偏不舍得移开
那种感觉,就如同飓风于无路之中寻求着最短的路,却突然在“无何有之国”终止了它的寻求
思绪忽然被吵闹之声打断,令姬扶摇不得不真正收回目光,以免被来者察觉她的不妥行为。
“嗨,想我了吗,猜猜我带了什么好吃的,来当做扶摇姐出关的贺礼”
却是某只天命玄鸟,察觉到了姬扶摇出关,故而前来探望了。
姬扶摇:“把你的风糕、露水酿留下,把你本人带走,顺便再把门带上,谢谢”
玄鸟:“哎呀,数千年不见,扶摇姐的孤虚之术更厉害了,一下就猜对了所有答案可只有脾气没怎么改变呢,越是执拗的花儿,越是喜欢口是心非,你明明也想和我喝茶聊天嘛”
姬扶摇:“不想走的话,坐下喝茶,但麻烦你的小鸟嘴巴安静些,我此番可是提前出关,还有许多研究没有完成”
玄鸟:“这可有些麻烦了,虽然很想说出‘让我来帮帮你’这种表白心迹的选项,来刷一刷扶摇姐的好感度,可扶摇姐的道卷报告,我一点都看不懂呢这茶好烫,烫到舌头了,简直就像是被始麒麟的石火荒术烧到一样”
姬扶摇:“答对了,这便是我此次闭关的研究成果之一,而你便是第一个试验此茶效果的小白鸟,请你多喝几口,好让我记录道卷报告”
玄鸟:“居然是第一这么重要的位置吗,真令人开心”
姬扶摇:“我才是更开心的那一方呢茶中的荒之气息几乎是致死量,竟没把你这只小鸟毒死,看来用麒麟茶的方式化解天荒古境的荒之诅咒,真的可行,这可是足以让逆圣苏醒的重大发现呢又或者,你其实并没有把茶水吞入口中,而是将喝下的茶水装进了持明空间,所以才没毒死”
玄鸟:“糟糕!家里的造化炉忘记关火了”
玄鸟汗流浃背,落荒而逃。
姬扶摇则嘴角一扬,没有阻拦,静静看着玄鸟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总算赶走这只碍事的小鸟了。
接着观察那个少年有何异处好了
可不看还好,这一看,姬扶摇原本笑眯眯的脸上,直接覆满了寒霜。
地巨族,竟敢如此
地巨族,神足城。
一场醒血仪式正在举行。
欲醒血,必须先测醒血资质,此为地巨第五分支的传统。
地巨族传承自太古之前,传至如今,共有六大分支:天眼、天耳、他心、宿命、神足、漏尽。
淮涡地巨是第五分支神足一脉,有着自己的规矩。
族人到了十二岁,便需要测醒血资质,以参加醒血仪式。
醒血资质分为凡、残、真、王、祖五等。
唯有达到真血资质的族人,才被允许进入地巨醒血池,觉醒地巨血。
残血者不具备入池资格,否则纯属浪费醒血资源;但仍可留在族中,充当底层杂役和妖兵,多少有些用处。
凡血者则不被允许留在神足城中,毕竟淮涡地巨一贯的主张,就是优生优选,宁缺毋滥。待在族内的人,可是要共享一定程度族运的,就算血脉低微分的少,那也会让需要族运修行的天才们族运减少,于族群繁衍一事弊大于利。
你无法指责优生优选是错误理念,除非你是被优化掉的那一个
曾经的稷辰,便被逐出了地巨族,五次醒血,五次失败,最高的一次,也不过测出凡品三星的血脉资质
每个淮涡地巨一生共有五次醒血的机会,从十二岁,到十六岁,每年可醒血一次。若连续五次都是凡血,则会遭到驱逐。
宁凡此刻扮演的弃,正参加着十六岁的最后一次醒血测试。
“凡品,零星!”
当测试结果出现,所有人都震惊了!
什么情况!
这小子去年不还是二星接近三星的血脉么!
怎么今年血脉不增反减,这是干了多少天怒人怨之事,才让太古星空收回了他本就稀薄的古灵之血!
地巨传承至今,还从未有哪个族人测出过如此低微的血脉,毕竟就算是残血父母生下的小地巨,也不可能是零星血脉吧!
这是什么天生废人!
简直刷新了地巨一族的下限!
更是让神足王感到颜面尽失!
他是地巨神足一脉的族长,亦是弃的父亲!
他的女人很多,子女更多,能得到他宠爱的,只有那些生来就是真血之上的子女,而似弃这般低劣资质,着实令他厌弃,简直是他一生的污点!
但,虎毒不食子。
即使恨极了弃的平庸无能,他也不会杀子,而是会遵循神足一脉的规矩,将其从族中除名,令其自生自灭。
“你醒血失败,身无半点血脉跟脚,不配继续待在我地巨神足城,当弃之!”
随着神足王一声令下,宁凡的主线剧情成功推动,他可以离开此地,进行下一阶段的剧情了。
但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目光扫过神足王,最终落在神足王身旁无数妇人中的一个。
那女人是弃的母亲,眼见儿子将被驱逐,女人似乎想为弃说些好话,但张开口之后,最终却还是沉默。
她并不敢反抗神足王的命令,神足王定下的事情,绝不容任何人质疑、反对。
即使弃的血脉如此之低其实另有原因,她也不敢为弃说话,否则她也好,弃也好,只会下场更惨。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这全都怪她!
是她不该在怀孕之时偷入神足禁地,偷偷去踩禁地中巨大的远古神灵脚印
弃本不该是如此血脉,是那神灵脚印夺走了一切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相信姜水道人的鬼话!她被姜水道人给骗了!
什么只要踩一踩禁地脚印,便能让此子拥有仙帝命格全都是骗人的!
她是怀着对孩子的美好祝福去踩脚印的。
可最终,却害了他
“哦,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攻略出了隐藏剧情”宁凡目光微微一眯,天人法目之下,竟是看到了弃都不曾知晓之事。
弃的一生,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呢
宁凡对稷辰的过往并不感兴趣,但若其中有满智的布局,则深挖背后的因果,正是打击满智道念的最好方式
害人不浅啊满智!弃的一生,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第1308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神足城禁地中,留存着一处远古神灵脚印,被神足一脉奉为至宝。历代神足王相信,此为太古星空恩赐,只要破解足印之秘,便可令神足一脉再度崛起。
但可惜,此脚印并非恩赐,仅仅只是满智道人兴趣使然的布局。
宁凡很想去禁地调查一番,但却需要先将眼前的麻烦解决。
“将弃逐出神足城!”
随着神足王一令,顿时便有诸多执法妖卒围住了宁凡,要将宁凡押至摘心台受刑。
此为族规,受逐者必须摘去地巨心脏、换上石心之后,才可离去。
只因地巨一族的血脉传承,全在心脏之上,自不容许血脉之秘流出。
摘心一事,既可避免血脉之秘外流,亦可避免受逐者遭人狩猎心脏,死于非命。
但,人无心则死,受逐者往往只是凡人,故而需要换上石心,维持生机。
曾经,稷辰就在摘心台上摘去心脏,换上冰冷的石心。
而今,轮到宁凡经历此事。
宁凡此刻扮演着16岁的稷辰,若不作弊,则他只会是一介凡人,只能任人摘心,接受命运。
可惜,他此刻掌握着换道战的掌控权,并非真是肉体凡胎。
若他愿,区区地巨族抬手便可镇压,毕竟地巨族明面上的最强者——神足王,仅仅只是四劫仙王。妖城深处,倒是隐藏着两道垂垂老矣的仙帝气息,似是地巨老祖之类的古老存在,可同样不值一提。
镇压此族轻而易举,但宁凡并没有这么做。
只因宁凡看穿了满智的剧本!
倘若他此刻镇压地巨族,固然能轻易解决问题,但那似乎正是满智渴望促成的结果。
和紫斗幻梦界相同,淮涡幻梦界同样存在十大秘族,地巨族便是秘族之一!
十族的族运,和淮涡轮回气运相连,各族存在本身便有镇压轮回气运的作用。一旦某个秘族族运有损,将会在此位面引发一连串的灾厄。
当然,宁凡并不在意此事,毕竟于他而言,此界不过是道念战的虚构轮回
可若此事是满智所求,则他便需要斟酌一二了。此时此刻,他仍未看透满智的真正动机。此人苦心算计稷辰,又以稷辰为棋子,将自己拉入此道念战,所图必定不小
一位十纪圣人宁可牵扯北蛮无量、淮涡无量等巨大因果,宁可跨越遥远岁月和轮回,也要布局图谋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呢
宁凡能看破满智的诸多后手,却唯独无法看破满智的动机,只因其中的因果过于巨大,隐隐竟牵扯到了第四步的层次
不知,所以更需要谨慎!不可让敌人轻易就称心如愿!
这就好比是一局棋,于布局阶段,宁凡未能看破对手的棋路,可他自己的棋路,却被对方尽数看破,对方早有无穷无尽的应对之策在前面等着他。
如此一来,若他只是盲目追求自身棋形的安定,大概率会掉入对方长考了无数轮回的节奏。
在真正看穿局面之前,宁凡更乐意打乱对方节奏,破坏对方棋形,将局面搅浑。一旦出现双方皆不可预测的局面,于他而言才最有利。
“我虽不知满智动机,却知他想借我之手镇压地巨族,削其族运。若我反其道而行之,令地巨族运不减反增,不知满智会如何”
若稷辰听得到宁凡的心声,定要感到愤怒!
你可是在扮演我啊!你都被地巨族驱逐了,甚至即将面临摘心的命运,竟然以德报怨,还想反过来扶持地巨族变得更加繁荣昌盛?你有毛病吧!
若宁凡听得到稷辰的怨言,定也要无语的。
被驱逐、被摘心、被地巨族抛弃,是你稷辰的命运啊,关我宁凡什么事?
我和地巨族可没有半点仇怨,甚至还有点小交情呢。你们地巨族的大王,不是叫神足王吗?多巧啊,我以前正好杀过一个朋友,也叫神足呢!
那位神足大仙,甚至还被宁凡炼成了鬼卒,更借着二阶准圣的修为,吞噬了宁凡其他九只鬼卒,晋升成了远古大修鬼卒,真正变成了宁凡的忠诚仆从!虽说神足鬼卒以前确实不太听话,但随着宁凡实力精进,鬼卒早已对宁凡忠心不二了,更在守护北蛮的千年血战中,立下了不少功劳。
所以,我和我的鬼卒站地巨族这边,和你稷辰立场对立,有问题么?
想骗我武力镇压地巨族?抱歉,镇压不了一点,我倒是更有兴趣,想看看能不能从地巨族里寻摸到什么好处,令我的神足鬼卒实力更进一步。
已是大修级别的不灭神足,若实力更进一步,岂非比肩圣人了?呵,确实可以期待一二
念及于此,宁凡明明被神足王下令摘心、驱逐,望向神足王的眼神当中却没有半点憎恨,反而满是期许,就仿佛此刻看的不是神足王,而是他的神足鬼卒。
神足王却不知这些,见这孩子明明都被自己抛弃了,居然没有憎恨自己,反而用从未流露过的仰慕眼神注视自己,以神足王的冷漠无情,此刻也不禁有了一丝触动。
这蠢材,或许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只说这份爱父敬父之心,却是其他孩子不曾拥有的
但这触动到底也只一瞬,并不足以令冷漠的神足王收回成命。
他不仅是弃的父亲,更是神足一脉的王,他必须要为族群考虑,更要为淮涡轮回的气运守恒考虑。
当然更要考虑自己的王者颜面。
族规不可为一人而废,尤其不能为了王室子嗣破例,否则族规失去公信力,将会沦为一纸空文。
你的孩子可以破例不被驱逐,我的孩子岂非也可?
如此一代代下去,地巨族的血脉愈发驳杂,族运日益削弱,世界的十运守恒之律将会出现失衡
“更重要的是,只要此子一天还待在族内,那些欲取代我的长老,便会不停拿此事做文章,以此威胁我的地位”
和那尊贵权势相比,区区亲情,不值一提。
“将此子带去摘心台,受刑吧”神足王令道。
命令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口气,不再如之前那般怒子不争,而是略有遗憾。
遗憾啊,若这孩子不是废物血脉,而是尚可的血脉,我也愿意念其忠诚,扶持一二,再以此子制衡诸子之权,可惜了
对宁凡眼神产生误解的,并不只有神足王,还有弃的母亲——姜嫄!
她曾怀着无限憧憬,生下了弃,自不会对亲生孩儿毫无感情,只是始终畏惧着神足王的威严,不敢顶撞。
可这孩子明明都要被驱逐了,居然依旧如此敬爱着自己的父亲
何其愚孝,何其痴傻,又何其令人怜惜
都是娘的错,是娘不该听信姜水道人的鬼话,夺走你的血脉,夺走你的人生,夺走你自小憧憬的父爱
无尽悔恨涌上心头,最终化作前所未有的勇气!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遭逐。
当然,她也不敢将昔日擅闯禁地之事道出,此乃重罪,且不止她一人获罪,还会令弃罪加一等。
但
若只是付出代价,令弃免去族规驱除,她愿以身代之!
“且慢!大王,请收回成命,不要驱逐我儿”
姜嫄缓缓起身,来到神足王跟前,洁白的额头贴在地面,长跪。
无数族人震惊了。
生性软弱的元妃姜嫄,居然有胆量反对大王的命令,质疑大王的威严,她疯了吗?
抗王命不遵,在族规中可是重罪,即使她是元妃,是侍奉过大王枕席的女人,但对冷情的神足王而言,妃嫔媵嫱有的是,任你贵为元妃,也没有资格质疑他的王命!
“爱妃,你失言了,回到你的位置上,此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神足王面色阴沉道。
“大王,我非是要违抗族规,违抗王命,而是打算遵循族规的另一条:族人有罪,可由族亲罪加三等代之我愿代此子受罚,请大王再给弃一个机会,允他留在族中,待得17岁时,再尝试一次醒血仪式或许那时,他就可以,可以”
“姜嫄!此子受逐只是小罪,但若你代他受罚,罪加三等,你可知你会如何!纵使你是本王元妃,本王也不可能对你网开一面的,定会遵循族规,将你镇于稷山之下,此生不得脱劫!即使如此你也愿吗?”神足王神色愈发阴沉,甚至直呼元妃之名,显然不悦到了极点。
“我我愿”姜嫄不敢抬头去看神足王的表情,她很胆怯,也很恐惧永镇稷山的惩罚,一想到即将面临的未来,身体都在不断发抖。所以,若这样的胆怯的她,对上了神足王的威严愤怒的眼神,她一定会失去所有勇气,再一次屈服的。
可她不想再屈服了,她软了一辈子,所以必须勇敢一次,为弃争取一次机会
即使她也明白,就算能让弃多在族中待一年,待到来年醒血仪式,弃多半还是无法留在族中,仍旧会被驱逐。
此事毫无意义,但除了这么做,她还有什么法子
“好,好得很!你翅膀硬了,开始恃宠而骄了。既如此,本王给你恃宠而骄的机会!本王允你罪加三等,永镇稷山!至于弃,他可再在族中留一年,但若来年醒血仪式他仍旧如此不堪,届时你可无法再救他第二次了!”
“多谢大王”
因宁凡一念起,弃的命运竟有了微妙改变!
此事就连宁凡都有些始料不及,毕竟他的天人法目,忙着观测满智的成千上万种后手,以至遗漏了此地诸多细微、渺小的路人变数。
他,漏算了。
满智或许也漏算了,证据就是宁凡压根没有观测到任何关于此事的满智布局!
但最为漏算,最感到荒谬的,却不是宁凡和满智,而是,稷辰
此换道之战,是他针对宁凡展开的,他可以随时随地观测宁凡干了些什么事,以此掌握宁凡的动向。
却不料,会于此刻观测到令他道心剧震的事实!
假的,假的!
那个一生软弱的母亲,怎可能会为了我这样的废物做到如此地步,这世上对我好的人,明明只有玄鸟,只有她一个
明明我被驱逐时,母亲就不曾代我受罚,可轮到这蝴蝶时,母亲竟舍身相救,一看就很虚假
是了,定是蝴蝶使了某些手段,蛊惑了我的母亲,让她做出了违背本心的愚蠢决定!
居然愿意为了一个废物多在族中待一年,便忍受永镇稷山的痛苦,这样愚蠢的母爱,根本不可能出现她的身上!
全都是假的!
“虚假?那可未必。你对人的意志,尚还一无所知,而那不可知的部分,正是连宿命都难掌控的所在。你虽成了仙帝,但似乎从未明白上山成仙、下山成人的道理。你所倾慕的玄鸟,没有给你讲过这个道理么,真是可惜”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温润如玉。
稷辰面色一变,这才惊觉,周围的环境改变了。
刚刚他还被菊花妖怪关在大鼎里狠狠煅烧,此刻却出现在了另一处地方。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红桦林,林间建着一间草庐,一间学塾。
学塾之中,传出稚嫩的朗诵之声。
学塾门口,则站着一个风华绝代的紫衣青年,手捧书卷,似是塾师。
此人长发如瀑,容貌俊秀,眉心之上,有着一道紫金色的石炎之印。
刚刚出言的便是此人。
稷辰无法从此人身上观测到一丝修为,却还是感觉对方的气势浩瀚无涯,仿佛只凭一念便可将世界颠倒,将天地踏于脚下。
此人是谁!
从未听说过三界之中,有这样一尊强者,就连之前那个强到犯规的菊花妖怪,都没有如此浩瀚的气势
不至于吧!
我要杀的明明是那蝴蝶所在乎的弱者,为何会接连出现我无法匹敌的恐怖角色!
莫非此人的惊天气势也只是虚假,是被那蝴蝶刻意修改,才拥有了如此声威?
该死的蝴蝶!我承认我打不过你!此道念战,我已一败涂地,但你要杀便杀,何必造些假人折辱我!
我堂堂魇主圣人,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值一提吗!
你所造的假人,不可能各个都和菊花妖怪一样离谱。
我这便将你造的假人抹灭!好教你知道,我稷辰,绝非随便哪个假人都能轻易拿捏的!
稷辰冷笑一声,而后拼尽一切修为手段,朝紫衣青年攻击而去。
但那些攻击却连触及青年都做不到。
名为空的力量,将一切攻击隔绝,任何打向紫衣青年的攻击,都只能朝着青年无限接近。但那无限,偏偏永无终点,于遥不可及的旅途中,稷辰的攻击不断衰弱,最终所有攻击散为混、虚、帝、梵四空之力,归于真正的虚无。
“这、这是始祖空灵之力,且是我从未见过的至高等级,不可能,就算那蝴蝶再怎么作弊,也不该令三界之外的力量重现人世!远古十灵皆已逝去,难道,难道说,你竟是一尊活到今世的始祖十灵”
“你猜错了,年轻人,不要被力量迷惑。力量是很好的东西,它可以让凡人登顶仙路,比肩五灵十祖。但力量有时又会蒙蔽五感六识,使人遗忘内心真正渴望之物。你的修行远远不足,但我指的,却非修为,而是道心。上一个来此求学的孩子,不过化神而已,但他彼时的意志,便已远远超过你的当下。你我本我道缘,但你是玄鸟眷属,故而我愿破例授你一课。此《三字仙经》,可借你诵读一二,如此,昔日所欠的最后一桩玄鸟因果,便算两清了。”
玄鸟
这样恐怖的存在,也认识玄鸟吗
稷辰怔怔接过青年手中的书卷,眼拙如他,根本不明白自己此刻持有的是何等玄妙的经文。
仅仅只凭玄鸟的面子,稷辰竟得到了一观逆圣经卷的机会,但却限于悟性,无法看到太多,只能勉强读懂首篇的几句粗浅内容。
“仙之初,性本无,登天路,入海图,法力广,非可慕,道心坚,方可瞩…后面的内容看不到了,若强行去看,我竟有道心崩溃的感觉,这究竟是什么经书,竟如此高深莫测!”
学塾内,诸多孩童同样诵读着《三字仙经》,他们对稷辰之前打出的神通手段视若无睹,两耳不闻窗外事。
孩童们诵读的内容当中,有不少稷辰尚无法阅读的内容。
但可惜,稷辰看不到的内容,同样听不真切,能看到、能听到的,从始至终,只有那八句。
越是听不明白,越是渴望了解。
因稷辰求学心切,周围的时间以惊人速度,瞬息便度过了千年。
整整千年,稷辰都在苦修此经,却无论如何,只能学会八句。
饶是如此,稷辰还是感到了莫大收获,如受到了当头棒喝,只觉道心高歌猛进,本该被魇气侵蚀殆尽的本心,竟有了不小的升华。
“此经定是无上至宝,故而似我这等假圣,也只可习得八句;若是寻常修士,怕是一句都看不懂、听不到”
稷辰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戾气消减了不少,终于愿意直面自己只是假圣的事实了。
他的眼中也多了许多深思,思考的却是紫衣青年的身份,却自然猜不出具体。
便在此时,塾中某个孩童将头探出窗外,说话了。
那是一个后排靠窗的少年,其名宁孤,同样在学塾上学。
他本不屑于理会稷辰,但见稷辰自吹自擂,不由得出言相驳。
“你刚刚说的不对,我大哥当初到来时,可是只用了七个月,就将三字仙经全篇背下了,且未曾观过先生手卷,只靠门外七次听诵便做到了此事。”
“七个月?全篇?”人与人的差距竟然如此巨大,若是之前的稷辰,定会直接否定此事。
此时却有了几分冷静和思考,这正是道心精进的结果。
“莫非你那大哥,是什么涅圣荒圣?”
“不是啊,当时的他应该只是化神吧,我不太懂,因为我没和先生学过修为境界,所学只有心之一道,毕竟这是一个相信就能存在的世界。”
“什么!化神便能只用七月悟尽全篇,莫非他是一尊完美血脉的先天生灵!又或是什么大圣转世!”稷辰大受打击,却很快扫平了道心之上的嫉妒,这是从前的他无法做到的事情。
“不是啊,大哥只是凡蝶,生而为人的话,只能算是刚刚经历第一世吧?先生是这么说的呢,至于什么四十二渡回首、四十三渡妄语的话,我就听不太懂了。大哥的道心之坚,就连先生都赞许有加,也因如此,先生时常遗憾大哥不愿背负世界一事,一连说了四十四声可惜。先生时常教导我们,不可迷失于力量二字。我本不懂此言真意,直到遇见了大哥。凡人可弃乎?仙人可惧乎?没有力量就无能为力的人,居然可笑的认为,得到力量就能做到什么。意不与身合,志不与道合,其身韧乎?其道坚乎?不知人之韧,岂闻仙之坚。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七百万仙石,始于一念哎呦!”
啪!
是紫金戒尺敲脑袋的声音。
紫衣青年:“好好学经,不可分心,如此才有一丝归来的可能”
宁孤:“是,先生”
紫衣青年:“熟读了《三字篇》,便开始读《灯火篇》吧,蝴蝶的飓风非我本意,但他引起飓风的时机却是刚刚合适。十灵尚未做到的事情,竟要被一只蝴蝶偶然促成,这却是我不曾观测到的景致,亦是超脱于五灵棋局的深远变数。倘若蝴蝶的灯火当真照入万古长夜的归墟世界,若无尔等灯火接引,怕是会迷失方向许久。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尔等身为紫斗先贤,当为后人引路。”
宁孤:“是,先生!若是为了大哥接引灯火,我愿永烬于长夜,何惜此身!”
紫衣青年:“你有此心便好,但大可不必付诸牺牲。蝴蝶的轮回已然掷出了第七面,他背负了太多,或还将承受更多,你莫再增添他的累赘,只需用你微芒的灯火,去相信他即可,毕竟,这是一个相信就能存在的世界。”
姜嫄为子求情代罪,是轮回不曾出现的剧情。
或许,在稷辰真正的轮回中,姜嫄本就有心如此,却始终缺少最后一丝勇气,无法真正迈出那一步。
所谓一念之差,说的便是此事。
而当蝴蝶掀动微风,吹来一根稻草,竟令其争持不下的理性、感性天平,真正有了微弱倾斜。
她对稷辰的爱并非不存在,只是怯于流露,反复挣扎、迟疑。
她是元妃,却非神足王最爱的女人,亦无法仗着稷辰母凭子贵,所以更需要在深宫之内步步惊心。
她怯懦,她寡言,她虚荣,她嫉妒。
她同样渴望自己的孩子立于万人之上,望子成龙着,希冀自己的孩子会以地巨之身晋阶为传说中的衔烛之龙,为自己增添荣光。
她失望过,她追悔过。
她更有无数缺点,但在跪下的一刻,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宁凡并没有动任何手脚,此时的一切,确实是稷辰存在于轮回中的另一个可能。
于稷辰而言,父爱或许真的只是水中捞月,不可触及,但母爱却非如此
若稷辰愿意去理解,愿意去相信,或许他会察觉,凭他当初羸弱的凡人之躯,本无法跨越千山万水,成功抵达凡人聚居的有邰城,并经历之后的一切。
定然有人帮助过他。
又或者,稷辰猜到了有人帮他,却只当所有的帮助,皆来自玄鸟的温暖,并以此为由,否定了整个世界。
“沟通果然很重要,若弃早些知晓母亲的心意,即使落魄江湖,定也不至于自怨自艾吧”
“我能与万物沟通,但此术,似乎仍有精进的余地,尚有巨大的开发空间”
“万物沟通,万物沟通若只是我与万物沟通,未免有些寂寞,更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傲慢。若能令此术更进一步,或许,此术不仅能令我与万物沟通,更能令万物彼此沟通,互相理解吧此功能乍一看十分无用,但无用何尝不是有用的一种。我神如树,至大无用,虽无用之树,亦可树于无可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
宁凡越悟越深,每多悟出一丝妙理,都可令神术愈发精进。
原本只能让自己和万物沟通的神术,也渐渐超出了常识与界限,开始变得匪夷所思了。
而那超出常识的部分,正是满智难以预知的东西,对方很难对常识之外的事物做出针对性的布局,此事宁凡已经成功证明了一次。
因有姜嫄代罪,原本包围宁凡的执法妖卒,皆去包围姜嫄了。
眼见姜嫄就快被押去稷山镇压了,宁凡决定出手了。
他可是要令地巨族族运昌隆的大好人,若任由一族元妃有损,必会损减族运,会让满智高兴的结果,必须避免!
但宁凡却没有使用武力阻止此事,而是暗中动用了略有精进的万物沟通,打算实验一下刚刚的感悟。
这是宁凡第一次将此术用在外人身上,初次尝试的结果,是此术根本无法锁定目标,随机命中了一位受众。
好巧不巧,这第一发进阶版万物沟通,打中的还是姜嫄——自然,旁人看不到宁凡的出手,盖因万物沟通无声无息,无痕无迹,至大无用,常人不可观之。
“随机命中了此人么,却不知有何效果我的本意,可是命中那两位暗中隐藏于此、关注姜嫄的地巨仙帝呃,居然打歪了么,是神术中阴与阳的比例、结构不太对么”宁凡心思飞转,瞬间总结出了诸多施术失败的经验,渐渐有所得。
另一边,被万物沟通打中的姜嫄,忽然如同服下了吐真药剂、勇气药剂一般,无法控制言语,朝着神足王破口大骂起来。
“你算是什么大王!重视颜面超过重视一族,比起维护族规,你更在意维护自己的权势!贪花好色,喜新厌旧,为父不慈,为王不仁,为长不恤!你冷心无情,原配之妻说舍便舍,连一丝悲戚都不会为之流露,至于子女,更是统统视为工具,随时可以舍弃!我知天家无恩,但无恩似你者,当真羞为夫妻!”
又朝着宁凡的方向望去。
“还有,弃,我的孩子!你的父亲并不爱你,但你不必因此否定世界,更不必否定自我!世界往往不尽如人意,但或许也没有你此刻看到的那么糟糕在你的未来,一定会遇到重视你的人,就算不多,也一定存在着。所以,不要放弃!不要逃避!不要被血脉二字蒙蔽双眼!娘错过一次,错信了姜水道人,错以为只要获得血脉与力量,就能获得幸福,最终自食恶果娘后悔了,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就算你此生无法立于人上,但在娘的眼中,你依旧是那个会为娘亲偷偷烹制豆饭的好孩子。多可爱呀,妖修辟谷,不食人间五谷,便是进食也只吃血食,但你的豆饭,却是娘亲吃过最难忘的东西,可惜,今后再也吃不到了,但不必难过,今后还会有其他人期待你的豆饭,期待你的笑容,期待你平安喜乐的每一天”
她似乎是在看宁凡,然而瞳孔的焦距却出卖了她的真心。
她真正看的,是某处此生再也无法企及的远方,是某个误入歧路、孤苦无依的少年。
嘶!
所有人都被姜嫄的突然爆发惊到了!
此女真的是那个软弱可欺的元妃姜嫄?为何竟变得如此彪悍!该不会是被什么人夺舍了吧?
居然敢当着全族的面痛骂神足王,岂不知大王最重颜面,如此触怒大王,这可不是镇压稷山就能抵消的罪过。
“娘,在和我说话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些话怎么可能是真的”本在强行感悟《三字仙经》的稷辰,此刻却在内心剧震、剧痛着,如被人突兀撕开了此生最不愿触碰的伤口,道心直接失控。
若娘亲所言皆是昔日所想,若她对我的情感从来不是虚假,那么,那么由我一手引发的第六魇灾,并由此灾覆灭的地巨一族,到底令我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我失去了默默爱护我的娘亲吗
为了玄鸟害死了娘亲吗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我到底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地巨弃吾,吾宁成魔,今日魇灾至,众生皆可灭,地巨亦将无存。但不必悲哀,待我创造出新的轮回,会赐尔等一段新生,即使尔等配不上我的恩赐,但,尔等无情,我却从未无义】
不,别说了,那些话不是我的真心话,不是,不是
【对不起,弃,娘不怪你所做的一切,因为这全是娘的错,是娘没有把你教好,是娘抛弃了你】
是啊,这本就是你的错,你凭什么怪我,又凭什么原谅我。就算尔等负我在先,我却还是愿意在新的世界为尔等留一席之地,我才是好人,我才是
可为何,我不是
宁孤:“先生,这人好像疯了,要管他么”
紫衣青年:“不必,这是他的业,理应由他偿还,如今正是归还之期,合该有此一遇。比起此事,蝴蝶的想法反倒更令我意外,以此蝶个性,居然会开发如此无用的神术。但此无用,非因渺小,而是因为至大,真是后生可畏,年轻人的想法,总让人难以尽数理解”
由于宁凡施术失误,原本被判永镇稷山的姜嫄,成功罪加三等。
不再是永镇稷山了,此后被镇压的日日夜夜,都是受刑日。
普通的镇压罪其实只是软禁洞中,但若在此基础之上罪加一等,则需要镇在山底,负山而镇。
再加一等,则会被施以不眠之诅,再无法入睡休憩。
再加一等,则是最高级别的镇压罪了,会被地龙日日啄食心脏,承受失心之痛;白日失心,夜晚又因诅术再度长出心脏,如此日复一日,不断承受此苦,永不终结,直视寿尽人亡
本想要阻止地巨族失去元妃,结果却害得元妃下场更惨,这就有些尴尬了。
好在身为罪魁祸首的宁凡,同样因为姜嫄自曝了擅闯禁地的事实,罪加十等,喜提宫刑。
在更尴尬的事情面前,元妃的遭遇也就不那么尴尬了。
可惜,要让满智失望了。宫刑什么的,宫不了一点。
刚刚只是小小失误了一下,下一击他就能打中目标,解决麻烦。
总结了失败的经验后,宁凡再一次发动万物沟通,朝躲藏于此的两名仙帝老祖打去。
这一次没有打歪,成功打中了这二人。
二人本还在挣扎、犹豫要不要违反族规救一救姜嫄,毕竟是故人之后嘛,总不能真对此女见死不救。
一被万物沟通打中,二人心中的真实想法顿时变得不受控制了,当即现出了身形。
但见两道笼罩在十彩气运中的巨影现身天地,无数地巨族人顿时一惊,纷纷行礼。
就连神足王都不敢再坐着了,匆忙起身,和族人们一同对二帝见礼道。
“恭迎巨神老祖出关!”
“恭迎巨虚老祖出关!”
无人敢不恭迎,除了宁凡。
见宁凡愣在原地不行礼,注意到此事的人只道宁凡是被仙帝威压吓傻了,并未作他想。
巨神、巨虚二帝同样没功夫理会宁凡,他们更在意姜嫄的处境,忙着将怒火发在神足王身上。
巨虚:“够了!姜嫄好歹是你的元妃,不过骂了你几句,你竟寡恩到要将她日日摘心取肝吗!此事若是传出,你让其余九族如何看待我族!苟蛋儿,给老夫一个解释!”
神足王:“是巨足,苟蛋已是过去,晚辈大名已是巨足,若称王号,喊一句小神足、小王之类的称呼,晚辈也是接受的”
巨虚:“放你良的苟屁!老夫喊你苟蛋,你就必须是苟蛋!喊你苟蛋是看得起你,不然喊你鸡蛋你也得应着!在老夫面前,你还想要面子,你的面子值几个钱,这神足王你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给我滚蛋!”
神足王:“别别别,二祖息怒!晚辈就是苟蛋,行不?至于给姜嫄罪加三等之事,还请二祖容我申辩!我惩戒此妃,并非是因个人颜面受损,而是震怒于她听信了姜水道人的妄言,竟敢擅闯我族禁地,这可是违反族规的重罪”
巨虚:“苟屁不通!苟使一堆!用你的苟脑子想想好吗!我和巨神日日守在禁地,参悟星空足印之妙,若无我二人许可,凭她一介碎虚小辈,岂能接触到禁地足印!真当我二人老糊涂了不成!若追究违反族规一事,我和巨神亦是同党,你待如何,想将我二人一同镇压,日日摘心取肝不成!给你十个苟胆子,你,敢吗!”
神足王:“晚辈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二位老祖贵为太上长老,自不在族规限制之列,但此女不过是第一步小辈,其子更是血脉废物”
巨神:“住口!老夫忍你很久了,老夫平生第一恨的,就是歧视弱者血脉的族规!老夫曾三度测试不及格,因而懂得血脉测试不过是欺人的幌子。幸而第四次测试前夕,老夫受了姜嫄之祖恩惠,侥幸过关,留在了族地,又因其祖多次扶持,这才有了今日的仙帝之身。你张口废物,闭口废物,在我听来,根本是在骂我!”
神足王:“冤枉啊!晚辈便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巨神:“住口!老夫还没说完!老夫还有第二恨的族规,那就是宫刑!至于原因老夫不愿再提!可你倒好,你对亲子一口一个废物不说,竟还要对其施加宫刑,在我看来,你简直是简直是欺人太甚!玛德老夫和你爆了!今日你和老夫必须死一个,选吧,死你还是活我!”
神足王:“大祖息怒,息怒啊,何至于此,有话好说”
神足王不理解!
神足王察觉到了反常,但却找不出反常的源头从何而来!
神足王:“先是姜嫄,此女生性懦弱,刚刚居然有胆量对我当头辱骂,简直就像是被人夺舍了一样!”
神足王:“接着又是这两位老祖,平日里哪一个不是把族规挂在嘴上,偏偏今日却和中了邪一样,竟出于私心跑来维护姜嫄了,置族规于何地?置一族于何地?置本王的颜面于何地?老而不死是为贼,这两个老不死的,早该滚蛋了!若非打不过这两个老家伙,我倒真想把他们镇压到稷山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神足王:“怎么回事?我怎么控制不住嘴巴,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难道我也被夺舍了?”
巨神、巨虚:“你有没有被夺舍,我们不知道,但你马上要挨揍,我们十分确定!苟蛋看打!”
族人甲:“老祖打得好,打得好啊!早看这傻叉大王不爽了,揍死他丫的!”
族人乙:“别只打脸啊,打牛牛,打他牛牛,他竟想把我好兄弟弃给宫刑了!那可是我最喜欢的兄弟,最喜欢的牛牛!遭了,怎么控制不住嘴巴了,居然把我对弃的爱意全部说出来了,好羞耻啊”
族人丙:“这破族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真想转投女妖最多的旱魃族啊,可惜血脉不能自己选,果然只能下辈子重新投胎了吧?”
族人丁:“旱魃族女妖你都可以?那嫫母一族你一定也可以了吧?其实我也可以,我就喜欢块头大的女妖,比我高大三倍的就更喜欢的,毕竟女大三,抱金砖啊!”
族人子:“我们就这么看着,不去管管?倘若父王一不小心被打死了,岂不是说彼可取而代之!”
族人丑:“且慢!我才是父王血脉最强的儿子,虽说我是侧妃所生,但若父王死了,我才该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天下岂有三千七百年的太子乎!苍天有眼,终于被我等到这一天了!”
族人寅:“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哥哥若有弑父夺权之心,且算我一个,苟富贵,勿相忘!”
族人卯:“不藏了!我其实是朝月龙族的间谍,最爱看地巨族自相残杀,但这可是秘密,我死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啊这
宁凡看着乱成一片的神足城,绝不承认这一切是他的手笔。
有所精进的万古沟通,竟意外的有些好用呢。
只是,眼前混乱的局面,真的能让芸芸众生互相理解么,好像不太行啊
且我做了这些事后,地巨一族的族运真的能涨么?总觉得族运反而掉了不少,算了,肯定是错觉
姬小摇:“哎呀,本打算分神下界救一救某个失足少年,却不料能看到如此热闹,这一切,该不会是你的手笔吧?毕竟此地所有人都在胡言乱语,偏只有你一言不发,好可疑呀所以,你到底是如何做到此事的,可以告诉我吗?又或者,你更愿意被我做成切片,成为下一篇道卷报告的研究素材?为什么不说话呢,是吓到了吗别害怕呀,淘气的小奶狗,只要你愿意收起你那俏皮的古国神术,并随我一同平定此城混乱,我也不是不能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哦,还是说,你更愿意被整个道灵世界通缉”
一只黑色的小麻雀轻盈降落在宁凡身前,月华一闪,变成了一个黑裙少女,笑眯眯地看着宁凡。
她是姬扶摇的分神,容貌肖似姬扶摇,外貌和体型却比本尊年轻不少。因姬扶摇本尊不可擅离招摇星,最多也只能分神下界,故而才会派她前来拯救宁凡。
剧本本该是少年遇到摘心之苦,而她从天而降,冒着沾染滚滚红尘的风险,女侠救少年,接着再救赎少年的一生。
可谁能告诉她,为何眼前的凡人少年,居然拥有祸乱秘族的夸张神力,连此族两位仙帝老祖,都被少年玩弄于股掌之中,极尽失态!
也就是她身持不可言印,才没有因少年的神术胡言乱语,若非如此,连她这等临近成圣的存在,都可能会言行无状了。所以这到底是什么神术,在她查阅过的古国文献里,可从未出现过如此歹毒的神术
竟能强迫芸芸众生说出心中所想?
世界需要善意的谎言点缀,若人人都只会说真话,不知会有多少感情被打破呢。
但很有趣,不是么多么富有创意的神术,莫非是这小子的自创?那他一定是天才吧
基于她鸿钧门徒的立场,在察觉到古国后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她就该上奏道灵世界才对。
可一看到少年三分清澈、七分乐子人的眼神,她就有些移不开眼了,更别说是跟人举报少年古国余孽的身份了
怪事。
她可以理解自己觉得少年有趣,却不太理解自己居然会对少年移不开眼。
她又不是玄鸟那个笨蛋,岂会被区区酒色惑乱心智。她早已戒酒多年,除非玄鸟请她喝露水酿,否则她更乐意喝茶的。
酒惑不了她,美色同样不行。
且眼前的少年姿色只能算是优秀,距离倾国倾城差得还远,更不具备天生媚骨,亦未被人施加任何魅术。
即使如此,却还是能迷惑她么,真是个可怕而又神秘的少年呢
这不科学,但很玄学,此事背后定有更深层的理由,若能将之挖出,要么她会写出好几篇影响学界的道卷论文,要么她能挖出好几个打算借此少年算计她的老对头
即使是算计也无所谓,反正她早就习惯了,倒不至于迁怒身为棋子的少年。
怕就怕这少年并非他人算计,而是她成圣劫数的命定一环届时,她要斩了他么?稍微有些不忍心呢
践踏他人生命,交换自己的圣路,这样的人真的配称作圣人吗?
在想清楚何为圣、何为人之前,她并不打算成圣,即使宗门不断催促,即使道灵世界不久前传来了第十二道金令,逼她做出决断,可
只为一人成圣,便在大千世界引下灾劫、杀戮无数,那样真的好吗
她需要时间思考这些问题,而在遇到少年之后,她需要思考的问题又多了一个。
眼前这个少年,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
这很重要。
其重要程度,仅次于她对古国神舟、古国神弓、古国神矢等墓葬文物的兴趣
第1309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神足历,是神足一脉的历法,由先代太上长老姜螟编制。
传说,姜螟曾于摘星台上骤观日晷,夜观星月,终有所感,制出了专属于神足一脉的历法纪年。
后不知为何,姜螟竟以身殉道,自祭其心于星空之下,此后,其亲手所建的摘星台,被更名为摘心台,以此铭记这位长者之逝。
在神足历中,姜螟将一年定为十个月,以九为极、十为无极之故,以此合于远古十灵之道。
每个月定为36天,合于天罡;另加5日为年,合于五灵;每隔三年为闰,多加1日,为君王闭门休沐之日。
从最初的年号巨元,再到后来的巨申、巨业,每一次族中权力交接时,都会改元。
此代神足王定下的年号,是巨足,此年号一共只使用了4721年
【巨足纪四七二一年,春三月,日在天机,王祭天地,醒血,不利,逐王子弃。】
【元妃不利,谪稷山,刑三等。】
【二祖斥王,诸子乱,焚宫室。】
【王奔,民怨,擒王于野。】
【姬君至,乱遂止。】
【日在天闲,王镇稷山,刑一等。】
【日在天勇,二祖行政,诸子百官为辅,号曰‘共和’,新元定。】“这样删改应该可以了吧?我已极尽春秋笔法,若二祖仍旧不满,我也无可奈何”太史阁中,史官司罗放下刀笔、竹简,一想起前几日发生的事情,面色仍
旧有些复杂。
醒血仪式本该是族中盛典,却不料这次竟会出了乱子。
据说是传说中的【犬神妖诅】重见天日,席卷全城,这才导致全族一起发了疯,竟上下一心,把自家大王给推翻了
是了,这一定是传说中的妖诅,否则为何连仙帝都难自制,便连我这等隐藏血脉、修为的仙王,竟都无法幸免。
一想到当时说的羞耻言论,司罗便面黑如炭,恨不能将此黑历史付之一炬。【我叫司罗,前身岁无朝夕,此身则暂为三千三百岁,目前住在神足城东郊幽篁林,未婚。我在太史阁上班,一天只工作四个时辰,绝不加班,虽为仙王,却甘愿装成碎虚小辈,一心只想过平静的生活。我不近女色,因为不喜欢软弱的妖物,像姜嫄那样的女人就令我厌烦;酒亦仅限于浅尝,只因酒的味道,会让我想起天狱受刑时,刽子手喷在斩头刀上的镇灵酒,浅尝则是为了克服心魔。我喜欢强大,最喜欢的妖类是镇冥象,其次才是地巨;我喜欢坚韧,最喜欢的植物是竹,爱听幽篁林的雨声,那会让我心窍归于宁静,从而抑制日益失控的杀意。可自从朝月龙宫七子降世,此界便冬灾不绝,三月飞雪。我因久失雨意,杀气盈溢
,近期一看到其他史官遗弃的竹简,就遗憾于心爱之竹被弃,想要血洗太史阁我曾找过一位道人看相,道人也说我十分正常。】
不行,不能再想那一天说过的话了
幸而姬水帝君降下分神,解了妖诅,才将动乱平定。但此时,王政被推翻已成事实,族人自不可能放任旧王复辟的——当时群殴旧王的可不在少数,许多人都怕秋后算账。于是诸子百官合议后,最终决定将神
足王镇于稷山
讽刺的是,大王本想要镇压自己的元妃,最终被镇压的却成了自己。
如此旧王退位,新王当定。
但因诸子争权未果,各不相服,难定王权,族内不得不暂行祖制,以共和之制,由两位太上长老主政,由诸王子、百官参政,共商族事。当然也有不少人推举二祖重掌王权,但二祖忙于解开星空足印之秘,对权势并无兴趣,此事只得作罢;便是所谓的主政,实则也只打算管那些关乎一族兴亡
的大事,寻常小事是不打算过问的。
但有一事,二祖却格外在意,那便是族史的记录
二祖并不希望史官详实记录这场动乱,毕竟全族一起狂犬病发作什么的,这种事情是能记录的?是打算让后世子孙永世嘲笑祖先的黑历史吗?
所以,司罗必须反复斟酌字句,一旦族史写的不合二祖心意,便会打回重写。
他已经重写了五次,不想再写第六次。
主要是下班时间快到了,他司罗,绝不加班。
于是带着第五版的卷宗,离开官署,前往族中禁地交差。
一路上,司罗遇到了不少同僚、同族,一些以前会和司罗问好的族人,此刻遇到司罗,却全都有些畏惧,只肯遥遥见礼。
只因司罗伪装了一辈子的碎虚小辈,却因一场狂犬病暴露了身为仙王的事实。
若只是仙王也就罢了,偏他还是一个精神不太稳定、疑似拥有反社会型人格的问题仙王
又因司罗胡言乱语时,提到了自己曾在天狱受刑,于是有好事者查阅了天狱记录,竟把司罗隐藏的某段过去翻了出来,于是曾经的同僚、友人全都骇然了。
这司罗年少之时,竟曾是一个镇压于天狱的怪物!
那样的怪物,却不知为何,被人放出了天狱,于太史阁中隐姓埋名这也太恐怖了!
“平静的生活,终是被人打破了么,既如此,倒不如听从那位道人的建议,遵从自己的内心”司罗眼中杀意汹涌,是道心即将失控的前兆。
他竭力对抗着作祟的心魔,可他此刻的眼神,还是将周围的族人吓得鸟兽散了
世界愈发令他感到了孤独、茫然,他自出生起,便与世间妖类不同,是个异类。但若旁人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也只能是他自己了吧
所以,天狱也好,地狱也好,于他而言,待在哪里,并没有本质的不同,无非是面对的刑具有所差异。时间于他没有意义,生命于他亦无真实感。从前的他,只当自己是个空有躯壳、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恶鬼,但最终,狱中的阴山鬼物告诉他,他连恶鬼都不是
,他们不是同类
修道,有方向,才有道。
他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分不清前后,触不到左右,无论哪一个方向,都只有遥遥无期的黑暗,行于其中,他连自己是否真的前进了都无法确定。却有一人予他救赎,将他带出了冰冷天狱,更传他心窍之法抑制心中恶鬼。那人于他,如师如父,如整个世界,但那人最终却选择了殉道于星空之下,令他
再度归于茫然
世界再度失去颜色,即使如此,他却潜移默化,喜欢上了那位师长留给他的平静生活。
可现在,这样平静的日常,终是要失去了
若他杀意失控,怕是要再度回归天狱的,又或者,这一次等待他的,会是比天狱更加冰冷的刑牢
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倘若不曾见过光明,可如今,阳光却把他的孤独照耀的更加苍凉
世界的光,不会再为他这样的鬼照耀第二次了,除非奇迹出现“一个人时是孤独,一个人找另一个人,一句话找另一句话,同样也是孤独。有些人的一生,注定要经历三场雨。于第一场雨中,明白孤独的滋味;于第二场
雨中,明白世界并不只有孤独;于第三场雨中,行于风雨和长夜你不能用孤独去应对黑暗,要用火。”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一只手掌从后方按在了司罗的肩头,令浩瀚如海的镇静雨意流进了他的身体,令其内心归于平静。
“要用火?”
“你是王子弃?多谢殿下相救”
司罗面色感激,心中则十分意外。暗道这王子弃不是一介凡人吗?之前还因为弱小要被驱逐,为何竟拥有如此深如渊海的雨意,连能让一个天狱都镇不住的邪魔外道,一瞬间归于平静,这是
何等惊天的手段,怎可能出现在一位凡人身上。
莫非,此人和从前的我一样,也在刻意隐藏实力,只想过平静生活?
又或是世间真有人,可以生而神圣
“举手之劳罢了,司罗兄不必言谢。如今天地无雨,倘若杀意再度失控,可以随时找我。”宁凡承诺道。
笑容中,有一丝追忆之色闪过,显然是从司罗身上,看到了某些故人的影子,所以才会乐于助人。
但却不必言明。
在这场陌生轮回,连姬扶摇都没认出他,旁人更加认不出了。
那就不必将一切点破,反倒更应践行他的逆樊之路,借此良机再搅浑一个轮回。
若他只是宁凡,他可以和这位司罗叙旧,聊一聊对方平行轮回的另一些可能。
但此刻,他只能是逆樊。
“这是我自己的病症,如何敢劳烦殿下”司罗似有一丝心动,但到底和宁凡不熟,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是那位长者的教导,他时时记着,从不愿多欠人情。
但既有的恩惠他绝不敢忘却的,这同样是那位长者的教导。
宁凡刚刚施加雨意救治于他,此恩情,他需要好好斟酌,该如何回报才能显得郑重。
此为大恩,若他刚刚杀意失控,残杀胞族,定要失去眼下的平静——这是那位长者留给他的最后东西,他不想失去。宁凡:“无须客气,你是仙王,是我族族运的重要一环,帮你,也是为了族运昌隆。此非私事,而是公事。当然,若你过意不去,届时可携带些诊金前来。兄
有所不知,我家中近日多了个挥金如土的米虫,每日都会向我索取巨额研究经费,我虽有金山银山,想要养活这只米虫,也是略感吃力的”姬小摇:“让我看看,是哪只小奶狗在背后说人坏话~哎呀,这不是人家最最喜欢的金主殿下嘛~殿下腰缠万贯,只用了你一点点小钱而已,何必如此心疼呢
,你并不吃亏呀~我可是为你烹茶倒水了许多次,就连最心爱的茶叶都被你喝了好几百斤呢,你看,我就没有任何心疼,反而心情愉悦地写了好几篇道卷报告~”
宁凡:“姑娘当然愉悦了,若也有人每天给我百金挥霍,且还有一个无论如何都杀不死的素材可供我放手施为、收集数据,想必我也能成为一个愉悦之人。”姬小摇:“你明明也乐在其中,不是嘛~我以麒麟茶收集数据,你也令一身毒道与日俱增,此茶之荒力,于旁人而言有诅,于你却可精进不可思。人家只收了
你区区百金,这哪里在做研究,分明是做慈善呢~”司罗:“殿下,百金确实不多。姬水前辈于我族恩若稷山,即使不考虑此事,多少人想以百亿、千亿金跪求,前辈都不曾假以辞色。便似我这等史官,即使伪
装为碎虚小辈,年俸也有数百万神藏金,区区百金实在不值一”
宁凡:“我说的是天道金。”
司罗:“?”
一两天道金可是能兑换几百亿神藏金都不止的,你确定每天要给对方百两天道金?
司罗:“打扰了,是晚辈格局低了,晚辈尚有差事,请容晚辈先行一步,二位前辈慢慢聊”
司罗愈发确定宁凡不是凡人,索性直接以晚辈自居了。
若非生而神圣,谁能每天挥霍一百金不眨眼?始圣都不敢这般挥金如土吧!
心道难怪威震淮涡世界的姬水帝君,愿意跑来天天纠缠王子弃。族人不敢明面议论此事,暗地里却早已传出诸多流言。
流言的版本有好几个,或香艳、或诡谲、或充斥了无数反转
却原来此事背后的真正原因,仅仅只是这位殿下的家底,丰厚的有些异于常人吗?
真相并不劲爆,却也十分合理。若有人肯开出一天百金的价格,真圣都要为之动心的,何况是尚未成圣的姬水帝君
问题是
若这位殿下真的这么有钱,我登门拜访时直接送钱,是否显得不够郑重
司罗暗暗揣测着宁凡的喜好,打算认真准备一番之后,再去登门感谢宁凡今日的相救。
揣测别人的喜好,对他来说有些困难,但师命不可违,恩必报,怨必偿,若连师命都忘却掉,他的心中便真就一点微光都不存了。
说起来,殿下之前说的那些话,究竟有何深意
要用火去战胜黑暗吗
可,火从何来
虽有心请教一二,可殿下正忙着和前辈谈话,他不应打扰的。
司罗识趣的离去了。
宁凡望着司罗急于下班的身影,只觉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木罗化冥罗,爱竹终得竹;森罗悬头颅,求雨不得雨;而这司罗,却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孑然一身,忙忙碌碌
森罗万象,万象而千面,这也是其中的一面么
就如同她,亦有花开千面,每一个样子都不尽相同姬小摇:“你很在意这个叫司罗的人?莫非是熟人的异世身~又或者,你之所以帮助他,单纯只是想要增长地巨族的族运?需要我帮你一把么,我有诸多宝物
,绝对物美价廉,比如这一件登登~”
黑色的月光闪过,姬小摇的手中顿时多出一件宝贝。
那是一个朽木材质的剑鞘。
不同的时空,相似的经历,他年少时,曾有小妖女借他人之手,辗转赠予他一个朽木剑鞘。
曾经那枚剑鞘,只是一件下品灵宝,但其上却带了一缕剑意,隔着万古岁月,仍未湮灭
【天地神魔,皆为蝼蚁。若我折剑,天下无武】
剑鞘藏有一道碎虚级别的剑气,更有一名女子未折剑时的自语。
眼前的这枚剑鞘则不同它甚至连低阶灵宝都不是了,其材质,真就只是凡间的木头,但此木材的种类,却是宁凡从未见过的材质。
当中亦无任何剑意留存,但却有她的气息留存,只是宁凡无法判断,此气息是哪一个她所留,又或者,仅仅只是姬小摇触碰之后所留姬小摇:“哎呀,你似乎认得这个剑鞘,可以告诉我这个剑鞘究竟有何功用吗,以我的诸多手段,数百万次实验之后,也只能确定这是一个意义不明的剑鞘,可问题就在这里如此剑鞘,为何会被制为神藏,存放在那等墓葬的中央墓室之中,真是太奇怪了~又或者,此物于墓主而言,有着比世间任何珍宝都更重要的意
义~可背后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真的好想知道呀。若你为我解惑,我便买一送一,送你一件镇压气运的宝贝,如此,你就能更轻松的增长地巨族运啦~”
姬小摇又一翻手,取出一尊小钟法宝,赫然竟是宁凡见过的某物。
东天界宝,镇天钟姬小摇:“有趣,看你的眼神,竟似见过此钟一般,明明我才刚将此钟碎片从神藏中切出没几年,真正复原此钟也还是靠了你的小金库,此世应无人见过此钟才对,就连我,也只隐隐测试出此物于镇压气运一事极具神效。但你竟似见过此物,可以告诉我吗,你是在何时何地见过此钟,又与此钟有何渊源,我可以加钱
哦~”
宁凡:“”
宁凡一言不发,只望着此钟,心中微微刺痛。
我此世给你的天道金,你却拿去复原了此钟,而后招致了来世的某些命运么
若我不给你道金挥霍,是否东天便不会有此钟,不会有钟祭,不会有森罗毁钟,不会有小妖女险些要被元神祭酒的命运
越是反抗,越是为你招致厄运吗
但便是我不反抗,那些人就肯放过你吗姬小摇:“你的眼神望向左下,似在回忆;神色深藏一丝痛苦,看来其中颇有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呢,让我愈发想要探究一二了;我言及往事二字,你却不经意
望向了我,莫非竟还与我有关?你认识异世的我,我猜对了吗~”
宁凡:“”
轮回真是妙不可言,竟能让一个如此聪慧的姑娘,最终变成一个可爱的笨蛋。
大家都是姬扶摇,为何我脑袋里的这只,没有眼前这只那么聪明
蚁主:“?”
蚁主:“你不会是在骂我吧?可你偏又夸我可爱这到底什么意思!”
姬小摇:“哎呀,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声音,原来你我之间,居然还有这等关系吗,这可让我更好奇你究竟是谁了~”
蚁主:“?”
蚁主:“不可思议!这个处处模仿本宫的女人,竟仿佛能听到本宫的心声!”姬小摇:“听不到哦,轮回不可言之物,只用耳朵是听不到的,但若是同频之魂,则可遵循十二钟律的递进增减,令魂中五音产生共鸣,最终达成五音谐律之妙,超出不可言之界限。吹律听声,魂音相并,其音尚宫;同声相从,物之自然,何足怪也?我是宫音,而你最多只能算是羽音,以宫闻羽,又何必定要去听呢
~”蚁主:“五音谐律十二钟!这是本宫独创之术,但就连本宫也有些遗忘当中精髓所在了,你这处处模仿本宫的女人,竟偷学了本宫的绝学,且学的还是完整版
,这怎么可能!”
姬小摇:“?”
姬小摇:“你竟当真以为我在模仿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这一切,居然不是在装傻?”姬小摇:“好难过,突然有些不想和笨蛋说话了。这个笨蛋发问前,似乎从来不懂得思考,而回答没水平的问题,正是对笨蛋的纵容,所以金主大人,我可以
把她禁言了吗?不然我可能真会尴尬到拿头撞墙的,我可最怕疼了~”
蚁主:“骂谁笨蛋!有这讨厌的蝴蝶天天轻视本宫也就够了,凭你一只麻雀也配轻视本宫唔唔唔”
姬小摇发动了不可言印的力量。
身为同频羽魂的蚁主,顿时无法言语了,感受到这和自身同源同流的力量,蚁主瞬间想通了某事,却只觉难以置信!
假的吧,这小丫头竟不是在模仿我她竟是曾经的我!但这并不合理,我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记忆,更不记得曾有一缕分神,以姬小摇为名过,是此刻的残魂之体过于残破,才不具备这段记忆么?但就算记忆缺失
,也不该空白出如此巨大的一段才对,根不该无迹可寻的,然而魂音的共鸣造不得假,此事究竟
且若她是我,那便是说,我早在过去便和宁凡道念相见过,但我同样不记得这件事,甚至没有关于此事的一丝因果留存,就如同被什么人抹去了
宁凡:“”
麻烦了。
倘若她和她自己有了矛盾,我该帮谁
蚁主:唔唔唔姬小摇:“别怕!你是我的羽魂,我怎舍得欺负你,只是让你安静一会儿罢了~多学学我家金主殿下好吗~你看,他知世道险恶,故而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询问我,却还是选择惜语如金。明明和司罗都愿意长篇大论,到了我面前,却反而举棋不定了呢,像他这样的谜语人,也会因什么人而内心动摇吗,有些难以想象呢
~”姬小摇:“越是这样,我便越是好奇,又或者,让我如此在意,便是这场欲擒故纵的真正目的,若当真如此,我这位金主大人,似乎很懂得吸引女孩子的方法嘛~该不会曾有过很多个女人吧?我就认识一只笨蛋小鸟,于世间每一场幻梦中,皆邂逅了一个少年,每一个少年都不相同~你该不会也有同等数量的小女友吧~
宁凡:“”
姬小摇:“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你其实可以否认的”
宁凡要如何否认呢?
他真的有这么多女人,区别在于每一个都是她。
撒谎是一种欺骗。
坦诚却又和逆樊的人设不符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言语,已令对方产生误解,但却无法解释
姬小摇:“别在意,就算你比笨蛋小鸟花心一亿倍,和我也没有关系呢。比起此事,我更在意你的过往。”
此为谎言。
她其实还是有些在意的姬小摇:“你认得我手中的诸多随葬品,还疑似和我结下过恶因,否则我的羽魂不可能会孤注一掷,和你相杀至今的。我对一切不可知之物皆有好奇,但你一定不肯说的,对吧~审讯这只笨蛋蚂蚁倒是简单的多,直接就能知晓蚂蚁眼中的一切,但那未免有些无趣,且其魂音明显存在删改,如此一来,纵使靠着五音谐
律得来情报,其真实性也难以保证,反而容易于细微处被人误导。”姬小摇:“真相与假相的距离,往往只需一字之差,甚至有时可以一字不改,只换一个口气陈述,便可得到截然相反的事实。学者需要严谨,我愿以更严谨的
手段,审视你的一切,但在此之前你该付钱了,我最最喜欢的金主殿下~”
她只是随口调笑,但连她自己都未察觉,自己口中的喜欢,是何等真实的心意。
于是交易达成,她将朽木剑鞘、镇天钟借给宁凡,又得到了一百金的研究经费,笑眯眯得离去了。
口中哼唱着愉悦的古谣,那以月氏语唱出的歌谣,只听得宁凡怅然若失。
而当那份怅然,借用魂音的感应,回馈给姬小摇,终是令姬小摇心情愈发愉悦了。
真是一个傻头傻脑的金主大人~见我走了,竟然这么不舍,这么难过吗~既如此,明天的休息时间,再抽一些来见他好了~
毕竟这可是千世万世都难一遇的土财主,与其放任他的小金库被亿万万小女友花光,还不如让我来花,对吧~
真好呀~这种不需要上级批复,就能随时有钱的生活~
这金主,真是越看越喜欢~
所以,即使金主大人真是敌人,一切示好皆是陷阱,一切美好终会化作刀剑,也没有关系的,对吧~与其畏惧失去,倒不如行乐于当下,反正我不亏呢~
将不知功用的剑鞘、葬钟借给金主大人,既可帮助他,也可趁机弄清楚这些随葬品的某些隐藏用途。
疑似古国后人的金主大人,确实认得这些随葬品呢,若能说动他,助我研究神舟、神弓、神矢等物,或许我的研究进度,可以一日千里?值得期待一下呢~便以此剑鞘、葬钟试一试金主大人的水平好了,若他能成功展示二宝的隐藏功用,又或者他能够破开我留在二宝之中的小小谜题,我不介意邀请他一同前往
那片神墓哦~
这可真是血赚不亏的交易~且有我的宝贝在,金主大人增长地巨族运之时,定也会更加便利。此乃合则两利之事,我不抢钱,也不骗钱,我只赚钱~且,我或许会血赚,金主大人也是
绝对不亏的,而这,便是我立身处世的一切了
此为商之道!
商者,言于利,合于契。损人利己者,失于商之道,损己利人者,亦失之远矣。
唯有合作共赢,才是真正的商。
开放合作,和谐包容,市场运作,互利共赢若能达成我心所愿,世间的纷争,或许这能减少一些吧“果然,唯有合则两利的做法,才更符合我的圣心,如此外王而内圣,成圣亦不远矣。可,三尸成圣并非难点,在此界引下无量水劫却非我所愿。功德成圣最符合我对圣人的期待,我因立功成圣,此界亦可因我受利,但道灵世界一定不许我这般行事的他们想要的,是将此界毁灭,令我成圣也只是将我当成招致量劫
的工具。师命难违,除非我能阳奉而阴为,如此一来,古国墓葬的研究进度,还需要更快一些才行”“说起来,金主大人某些方面,十分符合我对商的定义呢,所以,他为何要化名为弃呢?他该叫契才对呀!他也不该留在这小小稷山,倘若需要增人族运才能
达成某些目的,何不随我一道,共同建设美好姬山姬水呢~”“此外,我已明白了自身圣心所愿,但却对人之一字尚有不明之处何为凡?何为人?本以为能从某个凡人少年身上汲取些灵感,却不料所谓的凡人,只是金主大人欺人的幌子,想化凡的话,只能另寻目标,去其他地方游历了吧?但那样一来,我就得和金主大人暂时分别了呢,他似乎无法久留于此,如若此时分别,
会不会再也无法相见呢”“又或者,我可以试试邀请他,陪我一同化凡~他会答应么?他会,可,为什么呢我能感受到他与我的残魂产生的纠葛,且始于恶因,他并不像是会与恶因
日久生情的个性,此事背后定还有更深层的因果,但他却对我却对我刻意隐瞒着,真是很过分呢”
“一百金都愿意给的人,一句真话偏偏不愿说么”“男人的心思果然难猜,要不要去请教一下烦人小鸟?可若此事引起了她的兴趣,跑来觊觎我家金主岂非害得我家金主,瞬间于诸轮回中拥有无数连襟?似
乎很有趣呢,但,不可以”
姬小摇否定了这个念头。
她最喜欢有趣的事情了,却唯有这件乐子,她一点也不想看,甚至于,仅仅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她就有些心口发堵
蚁主:“唔唔唔嗯?可以说话了!那个可恶的女人!下次见面,本宫定要对她还以颜色!”
宁凡:“牙齿和舌头确实会有摩擦的时候,但牙齿和牙齿也能打架,这却是轮回中的奇迹了,真是太有趣了。”
蚁主:“哼!别和本宫说话!你和她才是一条心,她禁言我,你竟不帮我揍她!你只会看乐子!”宁凡:“此言差矣,若我当真揍她,你会乐意?我可是十分在意你的感受,这才处处收敛呢。否则以我行事风格,付给她的一百金,大抵不会是什么租借法宝
的费用,更可能是过夜费”
蚁主:“过你个头!你竟然、竟然妄想要和另一个我过夜!不行!她长着和本宫如出一辙的容貌,你若是,若是和她岂非是和我总之不可以!”蚁主:“算了,本宫和她的恩怨,你不必再管,也不可对她动手动脚!下次见面,本宫自有计较,定叫她知道本宫的厉害!嘁,一个圣人都不是的黄毛丫头,竟敢轻视我堂堂圣人,且居然还成功了本宫的过去,竟然如此厉害,只凭大修修为就能轻易拿捏一纪始圣吗~本以为本宫与你和满智并不是同一级别的物种,但
或许,本宫的大智若愚只是暂时的,聪明才是本宫的代名词~”
宁凡:“确实挺聪明的,果然能成圣的,就没有一个是笨蛋;倘若不幸沦为笨蛋,则定是遭受了天大的劫数与苦难”
蚁主:“算你说对的了一次!本宫自不会真是什么笨蛋,此身只是区区残魂,若你见识了完整的我,定会倾倒在本宫光彩照人的山河裙下~”
宁凡:“已经倾倒了啊,倾倒在了那颗,比世间任何月光都要澄澈的圣心之上若世间圣人都如她这般,或许悲剧会减少很多吧”
蚁主:“算你有眼光!等等,你是在夸她,还是夸我!”
宁凡:“呵”
蚁主:“喂!说清楚啊,你到底是在夸谁不许笑,一天天的,你就只会笑我!”
弱者的悲剧,有时只是强者的喜剧。
曾留给稷辰心灵创伤的地巨族,带给宁凡的,明面里只有风花雪月、故人相逢。
若没有满智的阴谋诡计夹杂其中,宁凡或许会更满意,可惜,与姬扶摇的相遇,本就是满智诸多诱饵中的一个。
所以,若沉溺于短暂的温存,忽略了隐藏于温存之后的庞大悲剧,那才是真的失了智。
宁凡深知自己远远算不上强者,如今的他,远不足以直接威胁到那些高高在上的眼睛。
所以他明白,眼前的喜剧,乍一看充满了快乐,实则无处不在暗示将会有更大的悲剧来临。
姬扶摇之所以留在淮涡世界,本意是要在此成圣,此为宗门之令,她不可违背,否则必受重责。
但若遵从,则又会为淮涡世界引发无量水劫,此事有违姬扶摇的本心,若她这么选了,意志与道违背,便是成了圣,圣路也无法走得太远
她会屈服于宗门的压力吗?
不,她不会。
也因如此,真正为淮涡轮回引来最初水劫的,并不是姬扶摇,而是水神共工
那么姬扶摇的下场,会如何呢
她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
为何她亲手复原的镇天钟,最终竟会在另一处轮回,对另一个她执行元神祭酒的残酷刑罚
宿命如此残酷,只是毁灭一个人竟还觉得不够,偏还要用最残忍的方法,狠狠将其处置
而这样的苦难,她究竟经历过多少次,才会对背叛和苦难如此习以为常、毫不在意
宁凡和蚁主交谈时,话中多是捉弄和调笑,但他真实的心情,远没有任何轻松与愉悦,只有愤怒!
他告诫司罗的话,同样是在告诫自己!
只是孤独和忍受,战胜不了那片永无止尽的长夜。
要用火!
要用火焰,将一切点亮,将一切烧穿!
离者,火也!
姬扶摇修的,是商之道。
但宁凡并不是商,他是离,是火!是若不焚尽敌寇,则绝不熄灭的执着!
但,还不是时候他此时的因果,远不足以点燃一场燎天之火
所以必须忍耐!必须等待!必须编织出更大的谎言!必须让名为逆樊的灯火,照至更远的长夜!
就如同这一次牛刀小试,他刻意不使用任何武力,只想唤醒世人的抗争之心,只想借革命之火,推翻名为巨足的王政。
一人之火,宿命不惧,但若我的火种,可令千人万人星火燎原,你,可敢无视这名为逆樊的因果!可敢放任我和爱妻生生不遇!
轮回如海,可疏而不可堵;万灵如川,防灵之口,甚于防川。
目见百步之外者,不能自见其眦。
天上的星辰,并不只有发亮的那些!
黑夜隐去了逝者的微光,那便由我点燃黑夜!
如此,才算是扶天倾,离寇心!
但这一切,却非为了救世,纵使结果相同,也不过是巧合罢了。
我终不是什么道德真君,因为我从一开始便知道恶人只能由恶人来磨!
【共和纪元年,春三月,日在天雄,王子弃献钟,族运大治,授少史。】
【日在天英,朝月来使,索钟,伤二祖,诸子惧,少史退来使,姬君至,乱遂止。】
【日在天满,王子布叛,不利,擒于野,罪宫刑,镇稷山。】
【日在天伤,少史议废宫刑,诸子云从。】
【日在天寿,少史累功,授太史。】
太史阁中,史官司罗放下刀笔和竹简,完成了今日份的工作,准备要打卡下班了。
最近的工作颇有些繁重,主要是族内接连发生了许多大事,需要调查、记录的事情太多了,让司罗险些违背师命,好几次只差一点就要被迫加班了。
幸而,如今的太史阁中,多了一个工作效率极高的新史官,帮他分担了不少任务。
宁凡!
为了帮助地巨族提升族运,宁凡将租来的镇天钟,暂时定在了摘心台之上,以此钟巩固地巨族运,致使地巨族运大涨。
因此功劳,本该遭受驱逐的宁凡,不仅没有被人驱逐,反而被封为太史阁的少史令,获得了赏赐。
少史令,正好是司罗的上司。
司罗对宁凡的观感不错,更亏欠了宁凡大恩,所以就算工作量加剧,宁凡不得不令他加班,他也会同意的。
然而宁凡并没有和从前的少史令一样,把工作全都丢给下属,而是主动承包了大多数困难的工作。
这让司罗对宁凡升为少史一事极为支持。
自然也有许多人反对此事,却都不敢明言。毕竟如今的地巨族,谁不知道王子弃走了天大的苟使运,竟不知如何,得了姬水前辈的青眼。姬水前辈平定了犬神妖诅的动乱,于地巨族有莫大恩情,同时又是一位远古大修,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前辈?就连巨神、巨虚两位仙帝,都要对姬水
前辈执弟子礼,所以就算宁凡本该被族规驱逐,本不该以凡人身份获得少史令这样的官职,两位太上长老还是力排众议,授了宁凡官职。
这不合祖制,但却符合姬水前辈的心意!两位太上长老心知,若非是爱煞了宁凡,似姬水前辈这等冷情之人,断不可能将镇天钟这等重宝相借的。
她连镇天钟都舍得给他,这是何等深沉的爱意!又或者其中另有算计,但却不是二祖需要关心的了。
他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姬水前辈希望宁凡过得好,他们不能和前辈对着干。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族规之所以要驱逐血脉废物,是因为血脉废物可能会拖累族运。可眼下,宁凡留在族地,族运减了吗?没减啊!加了吗?加了啊!
都用上镇天钟这等重宝镇压族运了,两位老祖嘴巴都快笑歪了,怎可能有所不满。
血脉零星又如何?
不管黑苟白苟,能给咱地巨族带来好运的就是好苟!
这却不是什么骂人的话,毕竟地巨族虽说有九种进化妖身,最初的妖体却只会是苟。对于能够吃到姬水前辈软饭的宁凡,两位老祖十分满意,也就是宁凡血脉太低,贸然一次性授封高官难以服众,否则两位老祖巴不得直接封宁凡一个太史令
了,总领太史阁工作,而非只封一个少史
可惜,二祖得了镇天钟镇压族运,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祸事就来了。
眼见地巨族族运日益昌隆,朝月龙族可坐不住了!
朝月与衔烛,天生看不对眼,这却与世仇无关,而是所行之道有着根本矛盾,一个奉清,一个奉浊。
但,朝月龙族多有先天血脉存世,衔烛之龙却往往只能靠后天进化得来,极少有妖生来便是烛龙。
而若是后天烛龙,则十条里面往往有九条都是由地巨进化而来,这正是朝月龙族对地巨族处处针对、打压的关键所在。
他们不能坐视地巨族族运昌隆,一旦此族族运高到一定程度,必有烛龙生!
和朝月之龙的高产高量不同,即使是后天烛龙,数量也并不多,可一旦有烛龙现世,无一不是无敌于龙族的存在
眼见地巨族走了苟使运,竟得到重宝镇压族运,朝月龙族立刻派出强者,试图抢夺镇天钟。
朝月龙族派出了四名仙帝,重伤巨神、巨虚,几乎就要把镇天钟给抢走了。
危难关头,宁凡带着姬小摇出现了!
都不必宁凡出手,只凭姬小摇一人,就足以打得朝月四帝望风而逃。
姬小摇一般情况下,并不会主动出手,偏有人抢劫抢到了她的头上。
这镇天钟,只是她借给宁凡的东西,是她花费了偌大代价才复原的宝贝,自然不可能任由几只朝月小龙夺走。
更重要的是,姬小摇从此事背后,窥到了某些算计,令她愈发急于出手,为宁凡挡下一场劫数。
也在此时,朝月四帝才后知后觉,原来他们想抢的镇天钟,竟不是地巨族的东西,而是这位姬水帝君的东西!
该死!
他们被姜水道人欺瞒了!从姜水那里买到的情报里,竟隐藏了如此关键的细节!
此钟竟然不是地巨族的东西,而是逆圣亲传弟子姬扶摇的东西!
该死的姜水,天杀的姜水!
还说什么只要成功抢走此钟,龙子应玄便可喜提朝月圣人的命格,且能和某位逆尊结下善因全尼玛是骗人的鬼话!
可惜悔之晚矣。
最终,此事被宁凡和姬小摇联手平定了。
时间稍稍倒退到朝月龙族夺宝的那一刻。
此时的宁凡并不想让姬小摇出手,因为他从此事背后,看到了满智的算计,不欲让姬小摇卷入其中。
可那正是姬小摇抢先出手的原因!
若只是被人夺宝,她虽会击退对方,却绝不至于如此生气,毕竟她早习惯了被人算计,被人袭击。
可偏偏,她在此事背后,窥到了姜水道人对宁凡的算计
姜水!那个危险的男人,为何要盯上疑似古国后人的少年
不知!
正因不知,她才要抢着出手,不愿令宁凡卷入其中!即使,她直到此时,仍旧不知宁凡是谁
姜水道人背后的因果,她亦不知具体,但她曾在不少古国墓葬文献中,看到姜水道人的名字出现过!
甚至就连比古国历史更久远的文献,也有一些提到过此人名字!笔墨虽说不重,然而只说能在那般久远的历史之中留名,便已算得上恐怖了!
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世间逆柱如何更迭,此人始终躲藏于历史洪涛之下,从未真正溺亡
如此存在,又岂是好相与的,即使是古国后人,遇上了也可能着了道!
姬小摇不敢想象,被如此古老的存在盯上,宁凡会如何,会赢么?还是会死
明明她只是和宁凡萍水相逢,但让她坐视宁凡遭此劫数,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于是她抢先出手,击退了朝月四帝,却也在击退四帝的瞬间,目光一惊,转瞬却又故作平静了。
被算计了么
可笑她处处小心,却还是在即将成圣的关头,被名为姜水的老怪给算计到了
她面上并没有流露出半点遭到算计的表情。
只笑眯眯地看着宁凡,如往常一般,骗起了宁凡的钱财。
“我帮你击退了朝月四帝,此事你可得记得付钱呀,我最最喜欢的金主大人,没有个几百几千金,我可有些吃亏了~”
宁凡和姬小摇相遇后,始终沉默寡言,亦不打算有任何逾越。
却在姬小摇此番骗钱的一刻,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手。
并在握住手掌的同时,将一道名为【解言印】的法印,从姬小摇的体内,强行吸入到自己体内。
“别怕,只是一道法印而已,除之不难。”宁凡幽幽叹息。
他只想努力维持逆樊的人设,可当眼前之人出现危险,他却还是无法坐视不理。
那法印,正是满智借由朝月四帝,对姬小摇种下的算计。
算计的也不是姬小摇本人,而是试图经由姬小摇之手,令此法印最终落于宁凡身上。
拿阴谋诡计算计宁凡,容易被宁凡看破、避掉。
唯此阳谋,宁凡无法避让,不得不应。
若当真被解言印打中,姬小摇所持的不可言印立刻就要相互抵消,暂失不可言印之力。
而在鸿钧圣宗,持言印者擅解言印,乃是重罪,会被刑山镇压十纪轮回。
只差一点,姬小摇就要遭受算计、犯下重罪了。
所以宁凡必须出手,替姬小摇除去此印,如此一来,中满智算计的,就成了他。
被宁凡吸入体内的解言印,方一入体,便术式转变,变成了【无量封神印】。
所谓的解言印,从一开始就是用二相术式的手法炼制的,同时具备解言印和无量封神印的功效,具体表现为何种姿态,取决于受印者是何人。
若攻击姬小摇则用第一相,若攻击宁凡则化为第二相。
宁凡看破了这一步棋,即使如此,他也不得不应。
“喂!你没事吧!此印或还有后手,你怎得傻乎乎直接往体内吸!”姬小摇难得有些着急了。
“只是封印术罢了,小事。”
“封印术?封印了何物?”
“封印了你最想在我身上研究的东西,于你而言,却是可惜了”
“可惜你个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些跟我装疯卖傻!那样的存在一旦出手,绝不会无的放矢,不行!去我的临时实验室,我要给你做全身检查!”
“全身,你确定?”
“少废话!本宫让你干嘛,你就给我干嘛,懒得跟你解释!你对那姜水之人的恐怖,根本一无所知!”
心急之下的姬小摇,口气不再如从前那般茶里茶气,反而更接近蚁主傻里傻气的状态。
又或者,此事关心则乱的她,才是真实的她,平时展露在外面的,只是她刻意戴上的小小面具。
但也怪不得姬小摇关心则乱。在她查阅的那些古文献中,但凡提到姜水的文字,可没有几句是好话!显然即使是古国神灵时代,乃至更久远以前的洪荒苦灭时代,但凡提到姜水之名的,
记录的几乎全是此人的种种坑人事迹。
此人手段诡谲难防,可谓是史料中记载的第一坑货!难保宁凡代她承受解言印后,不会有其他变故发生!
她不是宁凡,自不知此印进了宁凡体内,封印了宁凡神术几成、是否还有其他副作用,但也多少猜出解言印的后手不可不慎。
于是不许宁凡反抗,立刻带着宁凡,回到她的临时实验室里,做宁凡做了全身检查,检查的过程,自是难以避免,需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这就有些为难宁凡了。
他倒是想维持人设,但他最多只能维持不设,关于二月二龙抬头之事,却是难以硬控
且还要忙着把稷辰的视线给封禁掉,自是没有多余的力气顾忌些许细节了。
有此一遇,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怨恨满智了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原本想把满智千刀万剐的心情,也因喝到了少许井水,变得只想砍满智一千零一刀了。
少的那一刀,正是对满智的感谢,什么,你说没少,反而多了?对不起,数学不好,实在算不清这些。
“你!别!闹!”
“没闹”
“那你这是想!干!嘛!”
“问你自己,你一直在碰,你都没有停过”
“我我在一本文献里,看到过姜水道人对人种下断子绝孙毒,理由是有人向他求助,说是生儿育女太苦太累”
“如此说来,姜水此人还怪好呵,直接从根本上帮人解决困扰了。细细想来,他每一次算计于人,必是有人有求于他,此事莫非”
“你疯了!就算是开玩笑,也请你不要这么想,那人的阴损,非你可以想象!等等,你舔我手指干嘛怪恶心的”
“不小心”
“嘁,装模作样,你就不是什么好人,少在我这里装大尾巴狼,我不吃这套!再作怪,给你舌头割了!反正我事后还能给你装回去,一丝神经都不会接错”
姬小摇顶着渐渐奇怪的气氛,强行稳住道心,给宁凡做着身体检查。
从前她拿宁凡做实验,尚会避免与宁凡产生过多肢体接触,此刻却只想把宁凡切成一百零八万片,一片片的确认无误,才可放心
至于宁凡,则还需要维持略显摇摇欲坠的人设,不能过多逗弄愈发接近蚁主性格的姬小摇。
如此一来,他也只能转移自身注意力了,否则一直盯着姬小摇认真的脸,他怕是将连最后的不设都难守住。
于是思索起此番遭受满智算计一事,不由得微微皱眉。
“为何皱眉,这里会疼?还是舒服?”
“嘁,又开始装大尾巴狼了!”
此番算计,他在明,满智在暗,偏他还有弱点跟在身边,立刻就被洞悉人心的满智加以利用了。
也因如此,此番交锋他才会棋差一着,中了满智一招封印术。
此无量封神印,确实会封印他的神术,但不至于永久封印,只是在这场道念战中,他暂时无法动用神术罢了。
此印专为针对宁凡的神术而来,且针对的并非万物认主,也非从前的万物沟通,而是宁凡进阶之后的万物沟通。
证据就是,满智从前对宁凡的神术,多少有些蔑视,一开始,甚至只打算将宁凡这尊木之父神,炼为一具木偶傀儡,压根没有将神灵、神术放入眼中。
但这一次,满智却借朝月四帝、姬小摇的手,封印了宁凡神术,极尽针对,布局不再似从前那般缜密,反而给人仓促之感。
怪只怪,宁凡没按满智的剧本行动,居然为神术修出了新的功用。
满智不惧宁凡从前那些神术,却唯独对万物沟通的新功用感到了威胁,于是宁可暴露无量封神印、解言印的存在,也定要在此道念战中封了宁凡的神术。
事实上,无论是解言印还是无量封神印,都不是可以公之于众的东西,皆牵涉了庞大因果。
无量封神印与远古神灵有关,自不必多言。
解言印则是针对不可言的手段,不可言却是道祖的看家本领,此印一旦曝光,你让道祖如何想?又是一场风波。
若只是寻常交锋,以满智不愿吃亏的个性,绝不会动用此等禁忌手段。
代价太大,收益却仅仅只能在道念战中暂封宁凡一时,明显是亏本买卖。
可即使亏本,满智却还是这么做了,于仓促中出手,令宁凡小亏的同时,自身同样有了不小的亏损。
这就好比双方行棋到了中盘,满智忽然一改棋风,不再寻求稳扎稳打,而是对宁凡不经意的某颗棋子产生了忌惮,直接选择互换大龙
宁凡心思飞转,瞬间想通了关键所在。
满智越是忌惮万物沟通,却说明自己此时的万物沟通,可对满智产生巨大威胁!那威胁之大,是满智不惜恶了道祖这等逆圣,也要加以针对的东西!
“此印只能于道念战中封我神术,说明满智害怕的,是我在道念战的某个环节动用此术,从而招致某些结果,又或是知悉某些情报”
“他越是恐惧,越说明他的所求,又或是他的弱点,就在这里!”
“此道念战中,有他不惜一切也要达成的目标,那目标,可能是某物,也可能是他试图隐藏的秘密”
“我虽暂封了神术,却反而因此,对局面看得更清了如此一来,即使暂无法动用神术,我也未必不能找出满智的弱点,将这场烦不胜烦的算计彻底根绝!”
“必须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他的行为逻辑,他对族运的在意,他对万物沟通的忌惮,他似活过了无尽悠久的岁月”
宁凡在那里认真思索着,因过于认真,二月二便也不再龙抬头了。
姬小摇却俏脸越来越难看了。
怎么回事!
刚刚还生机勃勃的小家伙,怎么偃旗息鼓了
难道真是断子绝孙毒!毕竟这和古籍描述的相似了九成
嘁,断就断呗,反正有不关我事,我又不是他亿万万小女友中的一个
可此事却是因我而起。
他为救我而伤,我岂能坐视他被亿万万小女友所嫌弃
又或者,我可以给他重装一个新的?
不,不行!倘若是意志层面的毒药,便是更换一万根,也还是不堪再用。
且意志之毒还会蚕食全身,一旦全身意志皆亡,则必葬于青铜、黑火之中,死于不祥。
必须唤醒小家伙的生存意志才可!
给我站起来!不许认输!不要向冰冷的现实低头!
“嘶!你要干嘛!”
“你别管此为笨蛋小鸟所创的白日飞升之法,若连这也无用,你就真的只能放弃了”
天才与笨蛋,究竟有多远?嗯,已经是笨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