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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回到明朝当王爷txt下载     回到明朝当王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28 三个女人

    “什么?皇兄要带我去江南?这这不妥吧?御驾亲征,乃是国家大事,妹子跟去,一旦传扬出去,要受百官诘难的”。

    永福公主不知道皇兄为什么要带她下江南,虽然能远足畅游,对于一个还未到十七岁的少女来说,是件令人怦然心动的开心事,可是自幼接受的皇室教育,还是令她理智地提出了拒绝。

    正德干笑道:“所以啊,不能让你以公主身份公开去的,幸好外臣们见过你样子的也没几个,你扮成我的侍女,和你皇嫂一同上船,到了船上侍候着的就都是我身边的人了,那时也就没有关系了”。

    “喔,皇兄是要我去陪皇嫂啊”,永福恍然大悟,明玉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笨!我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妹妹!”正德皇帝瞪起眼睛,把脚一跺,粗声粗气地道:“朕去打仗,杨凌能不去嘛,你还不明白?干脆点儿,你去不去啊?”

    永福的俏脸一下子红了,眼睛却亮了起来,她抿了抿嘴儿,低下头掩饰着脸上的欢喜,羞羞答答地道:“嗯,皇嫂既然要随皇兄南征,妹子愿意愿意去陪嫂嫂。”

    正德见妹子难得一现的女儿羞态,不禁哈哈大笑,笑得永福脸红红的无地自容,她羞窘难当,不禁白了哥哥一眼。

    正德笑声未完,忽地人影一闪,香风扑面,两个娇俏的小美人儿一左一右扯住了他的袍袖,正德紧张地道:“慢来慢来,皇兄刚刚已被人撕破一件了”。

    永淳摇着袖子,连声道:“皇兄,皇嫂要去、皇姐要去,我们也要跟去”。

    “嗳~~”,正德板起脸,把手一抽,非常严肃地道:“你皇嫂是要照顾朕嘛,你皇姐是要陪咳咳,也是有要事在身的嘛,你们两个跟去干什么?再说,你皇姐现在居住于皇庵之内,只要稍做掩饰,离不离京有谁知道啊?你们两个离开内宫,母后和皇后那里先就瞒不过”。

    “这个好办”,永淳公主兴奋的两眼象星星似的一闪一闪:“皇兄就把此事交给我吧,我去和母后说一声,就说天气寒冷,京郊萧索,皇姐又不愿回城,我和湘儿去陪她个把月”。

    正德无奈地道:“问题是你们两个丫头跟去做什么呢?”

    永淳公主把小拳头一攥,慷慨激昂地道:“宁王造皇兄的谣,难道我和皇姐也是抱养的不成?我们是同仇敌忾啊!我们要坚定地站在你的身后,那就是对谣言最有力的反击!对皇兄最有力的支持!”

    “呃”,正德干笑道:“其实你们安安份份地待在京里,对皇兄支持更有力”。

    湘儿进京久了,也知道这位皇上特别好说话,其实平常根本没有什么脾气的,所以对他早没有了畏惧之意,她立即在一旁帮腔道:“是呀皇兄,其实我们深居内宫,哪有人注意,只消瞒过太后、皇后那里便成了。我和永淳也扮做侍女便是,一路上一定乖乖巧巧的,绝不给皇兄添麻烦”。

    “二位御妹,一个两个我还遮掩的住,三位公主全去了南京,怎么可能瞒过他人耳目呢?我本来还希望你们两个在京里给仙儿和永福打打掩护呢。你们听皇兄的,就不要跟去啦,你们关心朕,朕也心领了,朕一定尽快扫平叛乱,凯旋而归的!”

    小公主永淳翻了个白眼儿:“皇兄啊,你让妹妹说你什么好?谁管你凯不凯旋啦?方才那不是场面话吗?江南风光我还没看过呢,好不容易能去一趟,此时不去,这样的机会我上哪儿再找去?你少自作多情啦!”

    “呃”,正德吃了个瘪,悻悻地道:“好,要去就去,可记住了,你们去了就是侍女,给我规规矩矩的待在船上、车上,没有我的话,可不准出来乱蹦”。

    正德说完,一拂袖子气哼哼地走了,房门一关,就听房中爆发出一阵欢呼,然后一个少女的声音狂笑道:“皇姐,这一路车马同行,机会多多,我方才灵机一动,就又想出一条妙计来啦,哈哈哈”

    两个娇脆的声音异口同声地惊道:“啊?你又有妙计啦!”

    正德把正在安排南征事宜的杨凌找来,说出三位公主和唐一仙要随军远征的事来,杨凌一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妥!不妥!皇上,这件事欠思量啊,几位公主和皇妃虽说是扮成宫女,可她们毕竟不是宫女,一个不慎漏出马脚,被大臣们得悉,难免会引来非议的,要是只有皇妃一人陪同,臣还能安排的妥当”。

    “嗳,话不是这么说嘛”,正德皇帝和颜悦色地道:“朕之所以答应,也是觉的有愧于皇妹嘛,难得她想出去散散心,走一走有好处,说不定回来后就淡了出家的心思啦。

    你是朕的肱股之臣,是朕亲信中的亲信,嫡系中的嫡系,朕的家事也是你的家事,朕的妹子也是你的妹呃也是你的家人。

    漫说御妹的婚事你也有责任,就是没有责任,你也得想办法给自已找点责任啊对不对。有句话说‘主忧臣辱’,朕现在忧的很呐,你感到耻辱了吗?”

    杨凌啼笑皆非:“今天皇上语无伦次的怎么胡说八道啊?”

    他无奈地道:“那臣听皇上的吩咐,我想办法安排她们上船便是,可要是她们捅出了篓子,皇上你可得替臣作主,不能让臣背黑锅呀”。

    正德眉开眼笑地一拍胸脯道:“放心,朕什么时候让你受过委曲呀,你捅出什么篓子,朕都给你兜着!”

    杨凌听了很是郁闷:“我是担心小公主调皮捅了篓子,捅篓子的怎么也不会是我呀,皇上这口气这厮分明现在就打谱让我背黑锅啦!”

    正德皇帝如愿以偿,终于堂而皇之的下江南了。

    他颂布圣旨,诏告天下,指出朱宸濠谋逆篡位的罪状,削去他的封爵和宗籍,同时下令江南各府道军队集结兵马,分路进攻江西。自已则从京师出发,率领京军、边军的精锐部队五万人南下。

    正德皇帝名为南征,实为南巡,杨凌没指望他在战场上会起什么作用,而是寄望于江南各路兵马对江西的包抄进攻,所以皇帝大军尚未出发,兵部便奉诏颁下令谕,分别对白重赞、李森、何炳文、许泰四路大军的总兵官下达了详细的作战指示。

    皇帝第一曰出发,要祭告太庙,辞别太后,皇后和京中百官要出城相送,一系列的仪式太过繁琐,所以大军向南走了不长时间,刚到涿州就天黑了,只得在这里安营扎寨。涿州距京师只有六十里地,也是一座千年古城,汉昭烈帝刘备、宋太祖赵匡胤、禅宗六祖慧能、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苦吟诗人贾岛等皆出于此,可谓人杰地灵。

    不过这里离京城虽近,正德和杨凌却谁也没有来过。如今总算来了一回,可天色已晚,加上身负军务,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也无心闲逛。正德实际上是要从水路下江南的,由于他的龙舟太过庞大,又有大批战船需要调集,所以从京师出来先以车马而行,到了德州再转乘船只。

    所以杨凌安顿车驾驻跸,先使人去往临清、德州通报消息,让地方早做准备,同时派人回京,接迎三位公主和唐一仙。因为第一天送行的皇室、皇亲、勋贵、官员太多,怕她们不好隐藏,杨凌留了三千精兵,俟大队人马驻扎下来,再乘夜接她们赶来汇合。

    正德皇帝刚刚住下便收到一份最新军情奏报,杨凌与正德听取了信使的口头汇报,又看了许泰和伍文定的亲笔奏疏,对当前呃,应该说是几天前的战场形势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宁王起兵后,势如破竹地攻南康、陷九江,当地守将尽皆逃走,连各种船只也尽被叛军得了去。宁王声势大盛,气势汹汹直扑安庆,不料却在这儿碰了一个硬钉子。

    知府伍文定能文能武,治政秉军都是一把好手,一闻警讯他就立即加固城墙,巩固城防,招收义勇,号召士绅出钱出力。伍汉超在安庆期间,暂领团练守备职,代为训练团练兵,当时已募集训练了五千民壮,于是也全部拉进城去,加入了守城官兵的队伍。

    宁王到了安庆城下,一开始想玩上策:不战而屈人之兵。他打听到安庆知府伍文定是弘治十二年的进士,恰好他手下的降官里也有一个通判王灵鹤跟伍文定是同科进士,虽说两人彼此并不相熟,总算是有同年之谊,而且此人颇有口才,宁王便对伍文定许以重金厚利、财帛美女,要这南昌府的降官进城劝降。

    王灵鹤已经上了贼船,此时反正也没前途可言了,再加上妻子儿女南昌作为人质,便也只得死心踏地为人卖命,进城去劝说同科进士的伍文定。伍同学很客气,奉茶待客极是热情,不料一待问明了来意却立即翻了脸,指着鼻子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王灵鹤也是读过多年圣贤书的人,自知理亏,只得忍气吞声由得他骂,可他想起身回去缴差时,伍文定却不放他走了,一声大喝就叫人把他绑了。王灵鹤叫苦不迭,只得搬出‘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规矩想寻条活路,可这一来却成了自寻死路。

    伍文定本想先把他投进大狱的,一听‘两国’不由勃然大怒:天下只有一个大明、只有一个皇帝,哪里来的两国?如此死心踏地为反贼卖命的人留来浪费粮食吗?

    他一声令人,就叫人把王通判给砍了,然后披挂整齐,和儿子骁骑尉将军伍汉超、安庆守备欧阳海登上城头,把王通判的人头往城下一掷,然后戟指大骂。

    宁王朱宸濠眼巴巴的正等着自已王霸之气一振,伍文定捧印开城投降,给南直隶官员们树一个好榜样呢,不想等来的却是一颗人头和痛斥大骂,宁王不不禁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宁王见伍文定不吃敬酒,立即喝命攻城。城头马上还以颜色,箭矢火铳、滚木擂石地招呼过来。伍文定力大无穷,能使四石弓,他取过自已的战弓,开弓射向宁王,这一箭竟然大出敌军预料地远远飞入阵中,若非**师李自然当时就待在宁王身边,及时举剑格架,这一箭就要了宁王姓命了,吓得宁王拨马便走。

    现如今几天过去了,安庆城仍然固若金汤,宁王把附庸兵、自已的三卫精兵、还有三山五岳的流氓兵轮番派去攻城,而且亲自披甲执盾、手握宝剑站的远远的督战,命令士兵填濠堑,竖云梯,期在必克,然而却始终寸功未立,不得不另寻良方。

    刘养正、李士实两位幕僚建议他放弃安庆,绕道攻往南京,只要打下南京,在太祖皇帝的金銮殿上举行登基大典,就能在名义上占据更大的优势,足以镇慑江西等地许多官吏,并使更多官吏臣服。

    但是这样做也有风险,安庆是南直隶的南的大门,如今南京已经有备,一旦攻南京不下,又被朝廷大军以安庆为据点,自后劫断退路的话,那就危险了。

    另外,如果在他们攻打南京的时候,安庆自后发兵进袭,那就有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宁王的英雄冒险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革命精神明显比不上这两位秀才,所以不待那些武将们反对,他就一口拒绝了。

    王僧雨、杨子乔一众大盗建议他分兵两路,陆路继续攻打安庆,水路顺江而下直取南京,这个方法其实还是可行的,因为他的大军实际上近十万,而无论是安庆还是南京,此刻都没有这么多兵马。

    其他府道的将领即便得悉宁王谋反了,苦于没有皇命也不敢擅离防地自作主张地赶来剿匪。这样一来,十多万大军攻城时并不能全部排上用场,闲着没事的人只能干吃饭,还不如派出去试试,这样两面用兵,不管哪一路破城,都可以及时给予另一路友军支援。

    宁王一听有理,连忙派了二郡主的仪宾李龙和行军副都督大狗子率一队战船攻往南京,却不料如今南京已经有水师驻防,彭鲨鱼老当益壮,上一回憋足了劲儿想打刘七,结果只捞着一些船板,对着采石矶上放了几炮,这一次他可算尝到了肉味。

    一通水战,打沉宁王十一艘战舰,宁王二郡主成了寡妇,副都督大狗子成了落水狗,一通狗刨之后被人救上一般苍山船,领着残兵败将扯帆逃回安庆去了,彭鲨鱼狂追数十里,又打沉了两般战船,这才意犹未尽地退了回去。

    宁王听闻朝廷水师如此利害,不由暗自心惊,他们也铸有佛郎机炮,可是好武器也得有熟练的士兵去艹纵才能发挥它的强大威力,宁王偷铸战炮已经算是大本事了,哪有地方容他偷偷训练炮兵?那些水兵只是临阵磨枪,怎么和久经沙场的朝廷水师作战?

    彭鲨鱼横江,水路不通;伍大胡子守城,陆路难进,气的宁王暴跳如雷,佛郎机炮既然用来水战不利,干脆卸下来用来攻城。不料他这边炮声一响,城头也轰鸣如雷起来,原来安庆城中也有重炮,可是伍文定一直藏而不用,直到他以炮攻城,才以火炮反制。

    安庆城原本只有四门大炮,但是杨凌调伍文定来守安庆,本来就是为了对付宁王谋反的,岂会不给点政策优惠?他早从军中征调了六门远程大将军炮,再从浙江水师中挤出十门佛郎机炮,运到了安庆城中。

    佛郎机炮射速快、大将军炮射程远,两种炮配合使用,恰如明军剿倭战中发明的长短兵器搭配的鸳鸯战阵,犀利无比。宁王的佛郎机炮若是搁远了,不能对城中构成有效杀伤,放近了在城中火力的压制下,就成了那六门大将军炮的活靶子,结果空有利器还是派不上用场。

    他不用火炮时,伍文定恐怕自已弹药耗尽,便也停止炮击,双方再次展开攻城守城的肉搏拉锯战,迄今宁王仍不能攻进半步。

    正德皇帝见了战报欣喜不胜,立即传旨对伍文定予以嘉奖,同时着令许泰调遣军队增援安庆,务保安庆不失。安庆战局如此,正德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他和杨凌高高兴兴地走出去,眼看军队正安营扎寨,时不时还要问候士兵两句。

    皇帝陛下满面春风、十分和气,如此深入群众的行为把大家感动坏了,一个正往地里钉帐绳桩的士兵一锤子下去,隔着半尺远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吓得扶桩的那个士兵激灵一下跳了起来。杨凌一看赶忙把不断挥手中的小皇帝给拉走了。

    时值深夜,三千卫士护送着唐妹妹和三位小公主到了涿州,由于此刻是在军中,人多眼杂,所以三位公主全是扮作侍婢模样,趁着夜色混入了军营。

    一时也不便安排阔绰舒适的住处,真的把三位小公主送进了仆役们居住的房间,大通铺、火炕烧的滚热。只不过早得到授意的太监们把床褥全都换成了绮罗绸段,簇然一新,倒也不致惹人嫌弃。

    杨凌还担心三位公主不习惯,匆匆来到她们居住的前跨院儿左厢房探望,可他刚进院子,就听见房中传来一阵兴奋的叽叽喳喳声。

    正如当初朱厚照领着刘瑾八虎去给杨凌搬家燎锅底时见了什么东西都新鲜,一个井边的轱辘都能玩上半天一样,三位小公主也没有过这样的人生体验,旁人再熟悉不过的生活,对她们来说新奇有趣的很。

    尤其是那大通铺,三位公主居然睡在同一张床上,这可是很少有的人生体验,三位小公主穿着柔软雪白的贴身小衣,在房间里嘻笑打闹毫无睡意。

    杨凌侧耳听听便放下心来,他笑着摆摆手,制止了侍卫、内侍的传报,安心回去睡大觉了。三位公主笑闹良久,又觉得肚子饿了,赶紧着命贴身的宫女侍婢们去煮了夜宵来,就光着小脚丫坐在热炕头上吃了,然后絮絮叨叨又聊了良久,直至天快亮了这才睡下。

    天色放光,大军便立刻启程赶往临清。三位公主睡眠不足,在摇摇晃晃、轿帘垂悬的车子里倦意上涌,懒洋洋的不一会儿就睡成了三只小猫,这一路上自然乖巧。杨凌对她们总算放下心来,觉得调皮捣蛋的永淳和湘儿公主其实还挺识大体的。

    临清距德州已不远了,皇帝所在便是天下中枢,各种军情奏报、天下各地的情况、正常的重要国事安排、国策决定,但凡内阁不能决断的,仍连续不断送往御驾行军所在,驿马信使川流不息。

    临清地处山东西北,与河北隔着卫运河相望,东隔马颊河与高唐、茌平二县为邻,北部与德州地区夏津县相连,南部与聊城市和冠县接壤,是山东西进、晋冀东出的重要门户。

    临清运河漕运也最是兴盛,德州是山东运河的第一军事重镇,而临清则以商运著名。是江北五大商埠之一,有“繁华压两京”、“富庶甲齐郡”之美誉,仅临清钞关税收一项就居运河八大钞关之首。

    这里本来就商贾云集、富裕异常,如今朝廷地改,百姓有了希望,流民、乞丐大幅减少,行走在临清城外的乡舍农村、行走在临清城中的大街小巷,那种生机勃勃的气息是能够感觉到的。

    正德看到这种民间气象,对于新政的信心更足了,对于杨凌积小进为大改、因势利导、务实务不张扬、平衡新旧各方势力的既有利益,稳妥改革的措施也有了进一步的感悟。

    危机就是契机,智者面临危机不是沮丧咒骂,而是想尽办法把危机变成崛起的契机,这个道理说穿了不值一文,但是面临其境时,又有几个人能够想得到?能够消弥危机、查遗补缺就不错了,谁会想到去利用危机,变害为利?然而他们办到了。

    两曰后,皇帝的御辇到了德州,然后弃车登船,前后左右数十艘战舰护航,中间是大大小小的各式给养船、载兵船,和中间硕大无比的天子龙舟,浩浩荡荡向江南开拔了。运河两岸有军队沿途巡弋警戒,御驾所至之处普通商船、漕船、兵船、驿船早早便避在岸边,所以行进甚速。

    皇帝的龙舟是五层的楼船,金壁辉煌,硕大无比。这艘停泊在德州皇帝行宫外的巨船,年年维修、维护良好,所耗银两无数,可惜一直就是停在那儿备用,皇帝难得出回紫禁城,始终不得其用,如今总算派上了用场。

    龙舟第三层是皇帝、皇妃、贴身太监宫女还有大内锦衣侍卫高手们的房间,以及宽敞的会客厅、用膳厅、议事堂等等。四层则分配给了三位公主和她们的贴身侍女太监们。

    杨凌引着三位公主走在平稳宽敞的舱道上,微笑道:“三位殿下,这一路上受了委曲了,如今到了龙舟上,全是皇上近前的人,就不用那么小心了。

    这艘龙宫常年停泊在行宫不得驶动,停泊之处半见阳光半遮于建筑,所以龙舟半侧比较潮湿,虽经紧急修缮,气味还是不太好,所以三位殿下的房统一集中在左前舷。

    他指点道:“这是甲字房,永福殿下的房间,第二间乙字房,是永淳殿下的房间,第三间是丙字房,是湘儿公主的”。他指点完毕,微微一笑,拱手道:“三位殿下舟车劳顿辛苦了,就请回房歇息吧,皇上那儿刚刚收到几份军情奏报,我先退下了”。

    他瞧了眼永福公主,看见人家姑娘一双明眸柔情脉脉地正望着他,心中不由一凛,连忙收慑心神,眼观鼻、鼻观心,退了几步转身逃了开去。

    永淳公主不屑地哼了一声,小瑶鼻儿一翘,说道:“姐姐,妹妹上了这船,瞧见周围环境,心中灵机一动,忽地想出一个更妥当的妙计”。

    永福一听花容失色,永淳已经有点走火入魔了,这几次听她说的所谓妙计一个比一个恐怖,上一次想出的妙计居然是让自已一个大姑娘家穿着睡袍亵衣去勾引人家,她除了馊主意哪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永福吓得吓的转身便逃,永淳不甘心地追进去道:“嗳,姐姐别走啊,这回真的是妙计,十分妙计!”

    永淳公主追进房去,趴在她肩头一阵嘀咕,姐妹两个正说着话儿,湘儿公主嘟着小嘴走了进来,永福一见问道:“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湘儿道:“我的房间不好,窗外正是上一层探出的顶楼角檐,把天空遮住了,房间里不亮,沿途看个风景儿都不方便,臭杨凌偏心,尽欺负我”。

    永福被她逗的“噗哧”一下乐了,她笑盈盈地道:“瞧你,也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象个小孩子?人家不是说了嘛,另一侧的房间有些潮阴,算了算了,去把你的东西搬来,咱俩换换,反正我好静,也不喜欢望什么风景”。

    “真的?”湘儿眼睛一亮,抱住她的胳膊道:“皇姐对我最好了,呵呵,我这就去搬东西,都还没打开呢”,说着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永淳继续道:“姐姐,我这回的计策怎么样?还拿的出手吧?”

    永福腼腆地点点头,低声道:“嗯,这回的计倒还使得,那就试试看吧,呃这回不会再出纰漏了吧?”

    永淳一拍胸脯道:“放心吧,上一回要不是湘儿那笨丫头误事,你现在已经是杨夫人了。嘁,这回我不用她,运筹帷幄,居中调度,本公主一手包办。我永淳妙计安天下,姐姐你就放心吧!”

    三个女人一台戏,龙舟上将要上演一出好戏,远在塞外的大宁城,城外一座蒙古包内,也在上演着一出好戏。

    “这个女人就是成二档头?”崔莺儿仔细地打量着风情万种的成绮韵,眸光渐渐冷冽如剑:“这么风搔的女人,会是他的属下么?”

    “你常和下属上床么?”

    “呃如果是既年轻又漂亮的女下属,我倒是不介意”。

    两个人调笑时说的这番话,此刻在她心中敲起了警钟,女姓的本能使她产生了一种遇到情敌的危险感觉。

    成绮韵好整以暇地坐在椅上,翘着兰花指,也在上下打量她:一身灰布短袍,松松垮垮的长裤打着绑腿,头发盘在一起系着一块青帕,腰间插着一柄短剑,五官倒还精致,就是脸上的灰多了点儿,这身打扮往那儿一站怎么看都象个十六七岁的俊小伙儿。

    成绮韵撇了撇小嘴儿,酸溜溜地想:“这也叫女人?大人不是想换换口味,拿她当娈童收了吧?”

    阿德妮盘膝坐在毡毯上,手托着下巴左瞅瞅、右看看,忽然觉得这场面有点眼熟,嗯就象她在贵族筵会上曾亲眼见到的场面,两个绅士为了一个情人争风吃醋,既而。

    她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屁股,又把小方桌往怀里拽了拽,很好心地想:“我给她们让让地方,接下来嗯应该拔剑决斗了吧?”

    (未完待续)

429 各出绝招

    429各出绝招

    蒙古包内的气氛陡然变的紧张起来,气温骤降,大约比帐外寒风呼啸的天气还要冷上三分,杀人不眨眼的荆佛儿,突然间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随着人类进化而逐渐消失殆尽的野兽本能,在这一刻突然在他身上恢复了,他立即做出了最聪明的选择:做壁上观。

    “我不能多待,接了兵甲衣帐就得马上离开,否则一旦为草原部落察觉,对我今后的行动十分不利!”崔莺儿到底性情冲动一些,抢些开口了。

    同时在她心里不得不悄悄的承认,那个女人眉梢一动,嘴角一撇,拈杯就唇,甚至随便那么一坐,都有无边风情,一动有一动的韵味,一静有一静的风景,果然是个媚惑众生的狐狸精。

    “模样要是好好打扮一下倒还标致,可是粗声粗气的就不象个女人了,也难怪,山寨子里长大的女人么,那个花心大萝卜怎么就声称这是唯一他主动想追求的女人呢?唉,男人呐,总是追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成绮韵翘起玉指优雅地掠了掠秀发,莞尔笑道:“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吧?妹子且请坐下,这关外嘛,我在这儿已经住了段日子了,总比你了解一些,大家都是为........为国公爷效力的嘛,你的成败关系重大,我是负责关外一切事务的,总该听听你的打算吧?”

    “哦?我出关前,他可是对我说,到了关外一切由我临机决断,不受任何人节制,可以自行决定一切行动呢,怎么现在是成姐姐负责一切事务了?”

    崔莺儿诧异地瞪起杏眼,未等成绮韵回答,她又恍然笑道:“啊呀,我还真是糊涂了,纵然手握上万精锐铁骑,纵横草原大漠,就是伯颜、火筛和瓦赖任何一支力量都不敢小觑我的存在。可我行军打仗总得有人为我打点后勤,调剂给养呀,成姐姐说的负责一切事务,想是指的这些东西吧?”

    她嫣然一笑,刹那的妩媚拨得人心弦“咚”地一跳,随即却又象个假小子似的腾腾腾几个大步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主位,大马金刀地一坐,说道:“要是这么说,成姐姐总领一切事务那也是没错的。嗯,有你给我总领........唉呀,叫起来麻烦,其实就是总管嘛,有你成大总管给我打点一切,我就没有后顾之忧啦!”

    成绮韵笑容一僵,旁边阿德妮“噗吃”一声,一见成绮韵‘恶狠狠’向她望来,急忙捧起杯子放到鼻子底下,只露出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成绮韵哼了一声,说道:“你不要小看了伯颜火筛那样的草原英雄,光有蛮力是不够的,一把刀再锋利,握在一个三岁小孩手中也没有什么杀伤力,刀子狠不狠,要看握刀的那只手”。

    崔莺儿双眉一挑,笑微微地道:“那么姐姐以为,我红娘子是刀呢,还是握刀的手?”

    两双湛如秋水的眸子再度交锋,就象两双锋利的刀剑,两个人都不愿在气势上输人,两双美眸都带着股子倨傲。就在这时,一个人掀开帐帘儿匆匆走进来,叉手施礼道:“夫人!”

    “什么事?”崔莺儿、成绮韵鬼使神差般地同声应到,扭头一看来人是杨凌的亲卫刘大棒槌,两个人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虽然心下早把自已完全当成了杨凌的人,可是毕竟还没有名份,这时斗的激烈,被刘大棒槌一叫,两人竟然下意识地答应下来,岂不丢尽了脸?

    刘大棒槌诧然望着两个美女,不明白她们胡乱答应什么,倒是阿德妮这个一直做壁上观的洋妞儿,人家可是名正言顺的杨府夫人,方才被成绮韵一瞪,训的她乖乖的不敢吱声儿,这时眼见剑拔弩张的两个美人儿都窘迫地扭过脸去,无形的交锋中居然是自已占了上风,阿德妮的虚荣心一下子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满足。

    她放下遮掩在脸上的茶杯,直起了腰,清了清嗓子,举止高雅气质雍容地微笑道:“什么事?”

    刘大棒槌一向大条的神经终于发现有点诡异了,他咽了口唾沫说道:“卑职是想问问夫人,能不能给咱们调换一批马鞍、马镫和兵器、甲帐?”

    阿德妮奇道:“怎么了,给你们调度的那些不够补充你们缺遗的兵器甲帐么?”

    刘大棒槌干笑道:“不是这样,数量是够了,可是我们去点收时发现库房里还储放着许多新的,而分给我们的都是比较破旧的,而且款式杂乱,兵器不一,封雷见了非常不满,和您的人吵起来了”。

    “他吵什么?那些兵器甲帐马鞍马蹬是我安排的”,成绮韵寒着俏脸冷冷地道。

    崔莺儿一听也火了,“拍”地一拍桌子,怒斥道:“这是什么道理?库房里摆放着新的兵器甲帐,却拿一些五花八门的破烂来虚应我们,我们是要在沙场上拼命的,你这么做不让兄弟们寒心么?”

    成绮韵轻蔑地一笑,慢条斯理地道:“有胸无脑!”

    “刷”地一下,把成绮韵吓了一跳,红娘子明明还在中间那张几案后坐着,一句话说完,人影儿一闪,不知怎地她已站到了自已面前,掌中一柄明晃晃的短剑已经点在了她的咽喉上。

    成绮韵惊了一刹那,随即平静下来,伸出两根青葱玉指,小心翼翼地把那柄剑压了下去,说道:“小心着点儿,别划破了我的肌肤。我这么说,你还不爱听是么?我问你,你们上草原上来是干什么来了?是要直接代表大明和伯颜亦或火筛开战么?不是吧,相反,是要隐藏你们的真正身份,以白衣匪的身份平衡他们的势力,促使他们继续内斗下去。”

    成绮韵眼帘微垂,淡笑道:“你以为这些五花八门的兵器、破旧磨损的盔甲和马镫好准备么?我为了给你们准备几千副这样的兵甲,耗费的财力和时间,比制作那些全新的兵器盔甲还要多呢。

    你想要新的?成呀,我给你,要多少我给多少。等你们把兵马往大草原上一开拔,清一色的明光铠、统一制式的兵器、马鞍和军帐,伯颜和火筛只要眼睛没瞎,马上就知道你们是大明军队伪装的了,还想混水摸鱼,还想跑到他们中间去趁火打劫?只怕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喽!”

    成绮韵方才被她讥讷为崔总管,现在总算扳回了一局,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崔莺儿脸一红,她和成绮韵正闹着别扭,所以一听她亏待自已,想也不想便立即拿住这理由质问她,其实话问出来,她自已就意识到其中必有缘由了。

    就算成绮韵早就看她不舒服,也不敢在这样的大事上动手脚,那样吃亏最大的就是杨凌,做为杨凌这么信任的人,她对自已可以冷言冷语,但是不可能拖杨凌的后腿,不可能这样的不顾全大局。

    如今一听果然事出有因,要在草原上的部落里搜购尚能使用、又比较破旧的帐蓬、盔甲、兵器并不难,难的是一下子搜集几千套,而且又是在草原大战,许多部落为了躲避战火迁徒到了偏远之地,要找寻各个部落进行搜购比较困难的冬季。想必自已还没出关的时候,人家就日夜操劳,也不知已经忙碌了多久了。

    “刷!”短剑还鞘,红娘子抱拳当初,长揖一礼:“成姐姐,是小妹误会了,小妹给您赔罪!”

    红娘子性情直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那些忸忸怩怩的毛病,成绮韵倒没想到她肯立即抹下面子给自已赔礼,稍一错愕忙也微笑起身,说道:“哎呀,崔家妹子不要多礼,其实咱们同在塞外,同为大人做事,塞外危机四伏,处处险恶,我们本该同心协力才是。

    方才初次见面,姐姐只图口舌之快。对你多有冒犯,妹妹这么说,那姐姐也给你赔个不是。来人呐,去把那位封头领请来,我当面向他说明,还有,摆上一桌酒宴,我要同崔家妹子和诸位好汉饮上几杯”。

    阿德妮诧异地看着她们,脑子一时绕不回弯儿来:怎么会........这样?这转变也太快了吧?这就是中国人那句古话所说的‘不打不相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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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我不同意。”成绮韵斩钉截铁。

    “我有专断之权,只对他一人负责,你不同意,拿他的命令来”,崔莺儿好整以暇,把个诡计多端的成绮韵气的俏脸飞红。

    成绮韵是春水,红娘子是烈焰,自古水火不相容,两个人天生的不对付,刚刚相敬如宾了一阵儿,又开始吵上了。

    成绮韵郁闷至极:“这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在这个只知道使用暴力的蠢女人面前,我的本事真的是无从施展了。要是碰上个明白人,我只消略一点拨,他就能明白我的意思,可是碰上红娘子........

    成绮韵满腔悲愤,她现在总算知道历阳侯范增当初遇到项羽那个蠢蛋,偏偏又不能弃他而去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了。

    阿德妮好奇地看着这对方才在酒桌上还‘成姐姐’、‘崔妹妹’的,好的象一个人儿似的姐妹俩,忽然又剑拔弩张的模样,实在猜不透大明女子们之间怎么有会这种复杂的人际关际,为了能在杨家健康活泼地生存下去,她选择保持沉默,继续孜孜不倦的学习当中........

    “岂有此理,我和你这个女人是说不清楚了!你怎么能把人拉到那里去?那是伯颜重新抢回的势力范围和朵颜三卫的交界处,目前正是一触即发的紧张时刻,你到那儿去是不是疯了?你要挑起一场大战么?

    聪明点的作法,你应该去投靠火筛,使伯颜惮于火筛力量的加大,他不想两面树敌的话就只有放弃不敢主动出战的朵颜三卫,转尔先与火筛决出胜负。这样,我们也就达到了目的。

    可你呢?那点小伎俩我还看不出?无非是想夹杂在两股势力中间,玩左右逢源!崔大寨主,你知不知道你的底细朝廷无法向朵颜三卫透露?伯颜那边也是草木皆兵?你这是引火烧身!”

    崔莺儿就爱看她生气,这位大姐那副春水盈人的模样她是怎么看怎么别扭,哪怕旁边一个男人都没有,她的一颦一笑都妖媚无比,好象要勾人魂儿似的,怎么看都象个妖精,瞧着让人生气,现在这杏眼圆睁、痛心疾首的模样就正常多了。

    她开心地笑道:“就是要引火呀,不引火我大老远的来干吗?至于烧谁的身,可就难说了,到时候我见机行事好了。”

    成绮韵反手一拍额头,呻吟一声道:“我的天,现在不做决定,到时候再说?你这简直是拿着上万精兵的性命开玩笑!一个搞不好,你这万八千人,连骨头渣滓都不会剩下!我给你分析了半天了,说的口干舌燥,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我真是对牛弹琴”。

    崔莺儿也惋惜地叹了口气,说道:“成姐姐,依小妹看,你还是安安份份地做我的成大总管吧,这些江湖事你根本就不懂,隔行如隔山啊,真是一点不假”。

    “江湖事?江湖事!”成绮韵快晕过去了:“老天啊,杨凌这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一个活宝,居然要她主持如此大事?”

    崔莺儿笑吟吟地看了她一眼,捧杯道:“成姐姐勿需担心,小妹自有主意,这里还请常留接应人员,我们此去是要扮马贼的,抢的牛马羊驼、男女奴隶携带不便,到时会送来给你处置,来,你我且干了这杯酒,小妹就要启程了!”

    成绮韵没好气地举起杯来,“当”地与她撞了一下,然后一口干了,她胸中憋着一股气儿,这一口喝急了,呛得她直咳嗽。

    崔莺儿笑眼弯弯,把酒一口喝掉,刷地起身,双眉一扬道:“兄弟们的装备都备齐了?出发!我们抢伯颜去!”

    什么叫妻在外夫命有所不受?现在就是了。

    成绮韵银牙紧咬,一言不发。如果可能,她真想马上替杨凌执行一下杨氏家法,脱下鞋来用鞋底子狠狠抽红娘子的屁股!这个白痴........不对,是这个胆大包天的疯女人,她又要去干把天捅个大窟窿的蠢事了!

    当天深夜,阿德妮趴在小案几上,在明亮的牛油灯下写着给杨凌的信,她用的是自制的鹅毛笔,写出来的字并不好看,不过却很快:“

    亲爱的杨: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个美丽的充满传奇色彩的绿林好汉红娘子已经安全到达了这里,她应该是你的情人吧?不要骗我,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是的。她有矫健的身手和高明的剑法,而且坚持已见,是个有着独立见解的女人,我很欣赏她,尽管我不知道她这样坚持已见是不是对的。

    现在,这位大明帝国的头号通缉犯、大名鼎鼎的土匪头子,在短暂的修整和一顿丰盛的晚宴后,已经离开了我们,据她自已说,她下一步准备去做一个马贼,我真的好羡慕她,她做的所有的事,都是那么刺激和冒险。

    我想,如果把她流放到海上去,那她就是一个最出色的海盗,一位海盗女王。噢,现在她当然是一个最出色的马贼,这话不是她说的,而是我的评价,因为她做马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决定去抢伯颜猛可,那个打不死的草原之王!

    不幸的是,你那个美丽而又精明的助手,也就是你另外一个情人绮韵姐姐,似乎对她很不赞同,她对我说,红娘子的这个决定告诉我们,她疯了,而您把重任交给了这样一个疯子,所以你也疯了。

    她对我说,红娘子会失败的,至少也会给她自已惹来一身麻烦,但我不这样看,理由就是我的直觉。我感觉红娘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绝招,毕竟能把韵姐姐气得快要晕倒的女人,除了她还没有第二个,所以她应该是有自已的办法的。

    但是绮韵姐姐很紧张,为了应付一旦红娘子失败造成的可怕后果,今天晚上她和我商量了一件事,商量了很久,我觉得这主意很不错、很有趣,我终于可以发挥自已所长,做一件大事了。

    考虑到此事是否可行还需要进一步的论证和实践,这个计划的具体细节我决定先向你卖个关子,如果事实证明它切实可行的话,我再写信告诉你,我保证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再说说我的情况吧,自从来到塞外以后,为了我们的船厂、兵甲厂、制皮作坊,为了开拓田地、安置移民,为了在水草丰美的地方设置牧场,我和绮韵姐姐几乎跑遍了整个关外。

    亲爱的杨,塞外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也许,传说中它的蛮荒会让许多人望而却步,可是,一旦你走近了它,你会情不自禁的被它独特的魅力所倾倒!一望无际的草原,繁盛茂密的森林,品质优良的矿石,还有那无可计数的牧群!

    上帝太厚爱这块土地了,赐予了它无穷的财富,我敢绝对肯定的说,这里丰厚的资源,会让西方那些野心勃勃的君王们嫉妒得发狂!我喜欢这里,但我更喜欢你。夜很深了,我要去睡了,亲爱的,想起你的怀抱和爱抚,想起我们之间的种种亲热,我现在也要发狂了,真想早些回到你的身边。

    深爱你的妻子:阿德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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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红娘子决定做马贼后开张的第一桩买卖,就是去寻伯颜猛可的晦气,给还没有恢复元气的伯颜部落来点雪中送冰的事时,正德皇帝的船队也正在日夜兼程地奔往南方。

    沿途重要府地他也会停下来,接见一下地方官员。船到宿迁时,正德皇帝下了龙舟,会见了当地官员。这宿迁知府李胤极也是个反对皇帝南征的官员,对皇帝亲自带兵南征不以为然,为了表达他的抗议,这位知府大人准备了一桌最简陋的饭菜。

    当正德步入酒楼,看到桌上只有蚕蛹、豆芽、鸡蛋等等几样最便宜常见的饭菜时,除了这位李知府抻着脖子,一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派头,其他的地方官吏全都战战兢兢、脸色苍白,生怕皇帝一怒之下会把他们全拉出去砍头。

    正德皇帝一瞧这场面就明白这位知府何以如此了,随着年岁渐增,尤其是刘瑾之事的刺激,正德已经知道,肯哄着自已、不管什么事都附和答应的臣子,未必就是忠心于他,肯为国为民效力的忠臣,而当面对着干的大臣,不管他的想法对是不对,至少那颗心是赤诚的,为人也定然过的去,所以对这位准备以血谏皇帝的李知府倒有了几分好感。

    正德皇帝丝毫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朕御驾亲征,你们怎么这样慢待我?”

    他自去上首坐了,一看地方官吏们由于紧张,连筷子都忘了给他摆,就自已起身去旁边桌上抓了一双,然后招呼百官坐下,开始和大家喝起酒来。正德倒也报复了那位李知府一下,席上皇帝亲自对他劝酒,皇帝敬酒岂敢不干?一杯一杯又一杯,没多会儿功夫,空着肚子的李知府就酩酊大醉,被人架了出去,正德皇帝出了心头一股恶气,顿时大乐,饮宴尽欢方散。

    扬州知府高瞻道的前方快马探听到这一切消息,回去禀报大人,高知府暗笑李知府不识趣儿,他在扬州琼花楼大摆宴席,豪绰至极,等着皇帝来了讨他欢心。不料正德船到扬州,听人禀报了此事却很是不悦,下旨船队继续前行,根本就没下船。

    扬州知府碰了一鼻子灰,正暗自后悔的功夫,居然有太监下船传旨,告诉他酒虽不喝了,不过臣子这番孝心皇上还是领了的,让他好好估算一下这顿酒席要花多少民脂民膏,算的准确了折算成银两给皇帝送去。

    高知府一听就知道皇上这是在变相的训斥他不知民间疾苦,吓的冷汗直流,回去后越想越不放心,酒席折成银子送去充做军资了,他的辞呈也送到了御驾前,离开这块肥的流油的好地方赶紧致仕避祸去了。

    船快到仪真了,从仪真过江,南京便到了。很快就要和宁王直接交手,亲自指挥大军作战了,这令正德很是兴奋。他和唐一仙站在龙船前端,眺望着运河两边的风景,尽管已经进入了十二月,北方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这里的山山水水仍是一片绿色,只是颜色不似春夏鲜艳。

    唐一仙还是一身侍女装束,一则是站立船头时不免会被左右护航的战舰上的士兵看见,二来侍女装束易于穿戴打扮,远不如皇贵妃的装束繁琐繁杂,唐一仙也图个轻松自在。

    岸边青山坡上,正有一个红裙少女唱着山歌担水上山,两侧青山,歌声回荡,如黄鹂鸣柳般的清脆动听。浩荡的船队一过,这种场面显然是她从未见过的,尤其是那龙形的巨船,所以那少女看见了,悠扬的歌声戛然而止。

    她挑着水,站在山坡上好奇地回望,远远的虽看不清她的眉目,但那纤纤的身段儿,动静之间流露出的神韵,仍能感觉出透着股子柔气儿,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正德见了兴致勃勃地吟道:“出得门来三五,偶逢村妇讴歌。红裙高露足,挑水上南坡。俺这里停骢驻,她那里俊眼偷睃。虽然不及俺宫娥,野花偏有艳,村酒醉人多。”

    “爱妃,你看朕这首诗如何?嗳,记上记上,朕可难得吟首诗”,正德皇帝对跟屁虫似的起居官道。

    “屁!我看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吧”,吃醋也是一种调情手段,唐一仙睨了他一眼,做出一副酸溜溜的模样”。

    “呵呵呵,仙儿,她连朕的宫娥都不如,自然更加不如爱妃你啦,朕是要你品评这首诗吧。你你你,别什么都记,把‘屁’去掉!”正德先对一仙说着,又对起居官说道。

    永淳翘着小屁股趴在高高的第四层龙船窗口,看着正德和唐一仙在船头的情景,对永福公主道:“姐姐,皇兄正在船头呢,咱们要不要下去欣赏一下风景”。

    永福公主正对镜卸妆,一头长发披散下来,映着一张雪白的小脸,风情无比柔媚。听了永淳的话,她懒洋洋地道:“你嫌闷就下去玩吧,我要沐浴一番,就不去了”。

    沐浴?永淳看看船头的正德,又瞧瞧站在甲板上和几名将领指指点点说着什么的杨凌,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缩回头来拍手笑道:“过了仪真就到南京,机会可就不多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阳光明媚,正好适合色诱,我们下手吧!”

    “啊?”永福一听,手里的玉梳差点儿被掉下去,她结结巴巴地道:“现........现在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我........”,她明玉似的脸颊上隐隐有红光晕动着。

    永淳把眼一眯,很‘阴险’地道:“那是自然,难道要挑月黑风高之时、穷荒僻壤之地?就这船上,白天亮亮堂堂,晚上亮如白天,你就别想啦!”

    她不耐烦地过去扯起姐姐,说道:“好啦好啦,你别想啦,今日之后,你就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这还不值得你拿出点勇气?我告诉你,就凭你是公主身份,你不主动的话,就是等到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他也不会先开口的。所以呀,该出手时就出手,对他、对你自已都得狠一点儿”。

    六神无主的永福公主红着脸站起身,由得永淳摆布,一道命令下去,屏风隔断、浴桶摆布、热水上楼,宫女太监们一通忙乱。

    待到一切准备停当,屏退了左右,性急的永淳替姐姐脱起衣服来,一具曲线玲珑、妙相毕裎的少女胴体呈现出来,永福公主脸上就象起了火,双手紧抓着小裤死活也不肯让她再脱了,永淳忙活的一头大汗,只得放弃‘全光政策’,让她赶紧进浴桶。

    事到临头了,永福公主又是害怕又是紧张,她双手抱胸,可怜巴巴地看着妹妹,一脸哀求地道:“姐姐好怕,咱们改天成不成?”

    永淳一听,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个没出息的,要不是她的亲姐姐,早叫人拖出去一顿胖揍了!永淳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推进水桶,然后大步出房,站在舱道中双手叉腰威风八面地道:“长公主要清心沐浴、休憩一番,你们各自回房吧,需要侍候时自会摇铃召见”。

    “你们几个怎么不走啊?”永淳对一旁的几个宫女瞪起了眼睛。一个宫女怯怯地道:“回禀殿下,我们是侍候湘儿公主........”。

    “喔!”永淳一想,一会儿杨凌来了,两个人忽然裸裎相见,说不定那没出息的姐姐就得惊叫一声,这可不能让她们听见,忙摆手道:“去吧去吧,一块儿歇着去,我正要去找湘儿,有事再叫你们”。

    难得不用侍候,能偷懒谁不偷懒?众宫女太监一哄而散,永淳公主眼看人全被轰走了,便洋洋得意地沿着长长的舱道走去,到了楼道口,她见门口站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便对两个小太监道:“去找找威国公,请他上楼来,就说永福公主召见。嗳,只说与国公一人知道就行,事涉机密,不可声张”。

    “是,公主殿下,奴婢这就去”,小太监施了一礼,沿着楼梯蹬蹬蹬地下楼去了。

    “咳!本公主要到船头走走,你们两个陪我下去”,永淳公主看着两个小太监离去,得意地一笑:“嘿嘿,本公主绝招一出,谅你杨凌也得乖乖就范!”,她一摆手,带着两个宫女儿走了。

    可她得意忘形之下,却忘了三位公主私下换房的事杨凌并不知道,她们安顿下来后杨凌作为外臣不便上楼探望,此事始终不曾了解。

    杨凌觉得江风有点寒冷,他紧了紧披风,正想回舱去歇息一下,两个小太监下楼来看到了他,高兴地迎了上来,谦卑地笑道:“国公爷,永福公主有请,说有机密事儿和您商量,请您马上去一趟”。

    杨凌一听忙道:“喔,有劳两位公公了,我这就去”。

    杨凌随着两个小太监上了楼船,两个小太监自往门边儿一站,杨凌因为知道公主住处,所以也没要他们带路,自走到了甲字房,轻轻叩了叩房门,还没等他说话,里边一个女子的声音就不悦地道:“怎么这么晚?进来吧”。

    杨凌有点诧异,永福公主一向性情温柔,今日语气怎么有点冲,谁惹了她生气了?杨凌不敢怠慢,急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湘儿站在水中,舀了一瓢飘着花瓣的水,自胸口淋将下去,一边不满地道:“水都快凉了,你们才来侍候,自出了京........”。

    她一扭头,瞧见杨凌,两只眼蓦地瞪的老大,眸子里满是惊奇、愤怒、羞窘,牙齿格格直响,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凌进了门儿他也傻了,一具晶莹剔透,粉妆玉琢的美丽胴体呈现在他的面前,赤裸曼妙的胴体上还冒着腾腾热气,那刚刚发育起来一对花苞儿不大,但是乳形优美,乳球的颜色是玉白色的,就像倒扣在胸前的一对纹理细腻的小玉碗。

    玉碗儿上缀着晶莹的水滴,顶端上两粒小樱桃俏皮地翘挺着,窄窄的细腰还没有成熟的丰腴感,带着种少女的青涩,平坦柔软的小腹下,骨盆已开始宕起优美流畅的曲线........

    颤抖的一声轻呼,朱湘儿猛地坐进水里,扯过一条毛巾遮住了胸口,怒不可遏地指着他道:“你........你你........你还看!我........我要杀了你!剁了你!挖了你的眼睛、拔了你的舌头........”。

    她一边说着,委曲的泪水已经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话说的凶狠,声音却哽咽着难以继续下去。

    杨凌目瞪口呆:完蛋了!她怎么会在永福这儿?怎么洗澡都不带关门儿的?逃之夭夭、跪地求饶、杀人灭口、恶人先告状、孙膑装疯........,种种方案在他心头还没转上一圈儿,“叭嗒”一下,豆大的汗珠儿已经砸到了脚面上。

    就在这时,窥见杨凌上楼的永淳公主估算了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大摇大摆地上楼捉姐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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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皇帝就要渡江到南京了,这大概是永乐大帝北迁京师后,大明天子亲临南都的最大盛事了。只要他一来,亲自在南京城中坐镇,江南半壁的军心、民心必然附向,不管怎么说,毕竟他现在还是大明的正统皇帝,而且他的南来,代表着江北半壁的所有臣民是拥护他的,大后方是平稳的,否则天子岂敢轻离?

    如今李森、何炳文和两广的军队正向江西进军,白重赞、闵文建增兵南直隶,如果再不能打下南京,阻正德与江北,则大势已去,只能退回江西负隅决战,那时决战的结果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

    对宁王来说,最后的关头到了,然而安庆城虽然死伤无数却始终岿然不动,前日许泰又派了一路官兵增兵入城,此消彼长之下要打下安庆来难如登天,怎么办?真的要用绕城而过直取南京的置之死地之计?如果不能后生怎么办?

    要打南京需要许多重型攻城器械,否则怎么可能打下那座坚城?可是这么庞大重大的攻城器具,在江南三里一河两里一泽,不是小桥就是泥沟的地方要从陆地运过去十分艰难,就算绕城而过,等他运到了,不但皇帝到了,就连浙江兵也到了。从水路走?那条鲨鱼谁能对付?

    宁王终于发觉,原来想造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只是有兵有钱就能成事,造反实在是件苦差事,远不如当个清闲王爷来的轻松惬意。但是后悔已经晚了,从起事的那一天起,踏上的就是一条不归路,外人造反朝廷还可以招安,自家人造反,从古至今就没有招安地的,唯有决一死战而已。

    就在这时,他的智囊刘养正、李士实没有办法,据说能呼风唤雨的大法师李自然没有办法、那些三山五岳的绿林好汉、湖匪水盗、黑道英雄们没有办法,倒是一个投降他的知县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宁王听罢大喜,有此奇计绝招,漫说赶走彭鲨鱼,就是取南京城时说不定都能派上大用场,宁王立即命人准备。

    第二天一早,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由其自已率领,弃安庆城不取,绕道直奔南京。令一路人马由大都督杨子乔率领,携带大批辎重、粮草、攻城器械由水路顺江而下,船舰千艘浩浩荡荡扑向南京。

    彭鲨鱼闻听紧急军报,得知宁王叛军兵分两路向南京扑来,水路上各种战船、运兵船、辎重船多达上千艘,不禁捧腹狂笑,立即点齐本部军马,再加上水师新近支援了战舰,若计三十艘火力强劲的大型战舰,迎着宁王叛军攻了上去。

    宁王兵舰虽多,奈何不擅火炮,他这三十艘战舰一旦迎上去,那就是虎入羊群,还不是任由他的宰割?双方的舰队再次遭遇于翠螺山采石矶。

    石壁千寻险,江流一矢争。东吴孙策曾于此大破刘繇的牛渚营,奠定了东吴立国之基;隋朝大将韩擒虎渡江拔牛渚灭了陈朝;北宋大将曹彬攻克采石而灭南唐;南宋虞允文在采石大败金兵;朱元璋、常遇春在此大败陈友谅。如今,东海大盗彭鲨鱼在这里遇上了洞庭大盗杨子乔,孰胜?敦败?

    眼见敌方战舰接近,彭鲨鱼的战舰横于江山,黑洞洞的舷炮森然进入了攻击阵形。彭鲨鱼正要下令攻击,忽地发现对方的船舰有些古怪,他正感觉有些奇怪,手下负责火炮指挥的总旗官脸色苍白地跑了过来,惊惶地道:“大人,咱........咱们打不得啊!”

    “什么打不得?”彭鲨鱼奇怪地道:“宁王叛军在做什么?那帆上怎么挂了那么大个画像?这谁呀这是?吹胡子瞪眼的还挺有派头,旁边写的什么字儿?”

    总旗官涩声道:“大人慎言,那上边的画像是........是圣神文武钦明应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

    彭鲨鱼听的目瞪口呆:“这........这么长的名字?你他娘的能不能利索点儿,那到底是谁?和咱们有啥关系呀”。

    总旗官跺脚道:“我的天爷,怎么能和咱们没关系?那画像上就是本朝的洪武大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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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 天公地道

    “姐姐,还没洗好么?”永淳故意大声喊了一句,然后带着一脸坏笑猛地推开门,可怜的永福公主正坐在浴桶里,象只落水的小鸟儿似的打摆子,一见她进来,永福公主顿时松了口气,喜道:“没有找到他是么?”

    永淳公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奇怪地道:“他没在这?人呢?我眼看着他上的船呐”。

    “他上来了?”永福公主紧张起来,急忙扯过一件丝巾遮在肩胸上:“妹妹,我我害怕死了,要不咱们算了吧”。

    永淳公主奇道:“算不算的再另说着,我明明看到他上来了,人呢?”

    永福公主一愣,想了想忽然道:“我我和湘儿换了房,你有没有告诉他到丙字房来找我?”

    “啊?哎呀,我以为他知道,我忘记了,他不会闯到湘儿房里去了吧?”永淳公主一拍额头,急急向湘儿房间走去。

    湘儿房中,一对男女正很尴尬地对视着,忽然,杨凌把露着一条缝的门紧紧地掩上,湘儿吓了一跳,急忙抱紧了肩紧张地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嘘,不要吵”,杨凌不敢上前,站在门边后一个劲儿地摆手,小声地道:“永淳公主上来了,我怕她听见”。

    湘儿一听又急又羞,捂着脸道:“要是被人家看见,我也不要活了,你快走,你快走”,她刚说到这儿,忽想起这一捂脸胸前不免春光乍泄,急忙又放下手抱住了胸口。可这片刻的功夫,杨凌已瞧见一对娇巧可爱小乳之间被她挤出的一道诱人的小峡谷,眼神不由直了直。

    湘儿瞧见他的眼神,一时骨头都酥了,她恨不得把杨凌一对可恶的眼珠子挖下来当鱼泡儿踩,可偏偏不敢大声,说出来的话竟带上了几分哀求:“你快走呀,你要害得我没脸见人才成么?”

    杨凌气极败坏地道:“我不是不想走啊,永淳在外边我怎么走啊,要是被撞见还不如不走啊,还是公主穿好衣服你先走吧”。

    朱湘儿也气极败坏地道:“就算我走了你躲在我房里那就没事了么?门走不了你跳窗户啊”。

    “四层楼高啊我的小公主,我跳出去就成了肉饼了啦”。

    “我管你死不死啊,上天也行入地也行,你倒是快点走啊”。

    一对小冤家正你一言我一语的打嘴仗,永淳公主“呼”地一下推开门,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湘儿”。

    湘儿呆若木鸡地看着她,不对,是看着她身后的杨凌,杨凌咬着发酸的牙根儿,捂着鼻子蹲到了地上,一双眼睛朦朦胧胧地望着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啊!你也在沐浴啊,呃没有人来过吧?奇怪这人怎么就不见了呢?嗳,你什么表情啊,没被人看过洗澡啊?”永淳公主自顾说着,好奇地走上前,上下打量湘儿。

    “啊?哦,没事没事,我正奇怪门口侍候的侍女怎么都没见了,连你来了也没通报一声,呵呵,呵呵,没什么事”,湘儿公主干笑道。

    永淳恍然,说道:“喔,这样啊,哈哈,我不知道你在沐浴,把她们都打发回舱了,你继续,我先走了”。

    湘儿一听始作俑者又是这个家伙,恨得直咬牙,可是一见永淳要转身,湘儿也顾不上生气了,她尖叫一声,把永淳吓的一哆嗦,奇道:“你叫什么?”

    “没有没有,嗯对了,你去哪儿了,脸上怎么蹭了灰?你过来,我给你擦擦”,湘儿换上一副笑模样道。

    永淳半信半疑地走上前道:“有么?我没去哪儿呀”。

    “有有有,谁说没有”,湘儿一手去摸她的鼻尖,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背后,一收一缩五指齐抖如弹琵琶,使劲向杨凌打着手势,示意他赶快逃走。杨凌被撞了这一下狠的,鼻腔里都有股火药味儿似的,呛得胸腔子都疼,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他见湘儿向他做着手势,连忙蹑手蹑脚地出了屋,一瞧舱道内没有人,立即调头向右端的楼梯口逃去。

    “替我擦灰需要这么久么?另一只探到我腰后边去干什么?”永淳公主看着湘儿胀红的脸蛋,闪烁不定的眼神,心中忽地警铃大作:“天呐,上一回以为她是误服了春药才,难道难道她本来就有些怪异的癖好?”

    永淳公主吓的汗毛儿都竖了起来,她也顾不得探问杨凌有没有来过,连忙找了个借口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杨凌用袖子掩着鼻子逃回了自已的房间,搬过铜镜照了照,鼻头又红又肿,碰一碰就又疼又麻,他懊丧地放倒镜子,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会碰上这种乌龙事。

    要说嘛,人家湘儿姑娘模样娇娇甜甜的,本来就是个难得的小美人儿,是个男人就巴不得有这种眼福、艳福,可她是公主啊,这朵玫瑰花的梗儿上不只长着刺,而且还是有毒的,一不小心就会要命的。

    万幸的是,永淳公主恰好来找她,小姑娘脸皮薄,她不但不敢声张,还得想办法掩护自已离开。吉人自有天相,这下子好了,她为了自已的清白名声,这事儿一定提都不敢再提了,大家就当做了一个梦,就此揭过了吧,鼻子受了伤,换回一条命,这也值了。

    杨凌安慰了自已一番,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叹气牵动唇上肌肉,鼻子又是一阵酸疼,他不由的咧了咧嘴。杨凌忙让卫士请了船上的御医来,假说坐船头晕,不慎撞在门框上受了伤。

    他向御医讨了些化淤止痛的药膏敷在鼻子上,又剪了块白色的药巾敷在上边,等太医一走,杨凌对镜再看,活脱脱就是一个京戏舞台上的白鼻子歼角儿,弄得他啼笑皆非。

    杨凌叫人弄了把剪刀来,对着镜子正想亲自艹刀把那白鼻子修饰的好看一点儿,门外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唱道:“湘公主驾到,威国公迎驾啦~~~”。

    杨凌手中的剪子“当啷”一声掉在桌子上:“完蛋啦,自已想的可美,人家姑娘不依不饶,找上门来算帐啦”。

    杨凌急忙起身迎出门去,只见湘儿公主玉面萧杀、凤目含威,盛装整齐地往门口儿一站,身形渊停岳峙,颇有一代宗师的风范,她的身周三尺之内形成一股强大的气场,震得四个侍女、两个小黄门战战兢兢。

    小公主刚刚站定了身子,头上的金步摇尤自轻轻颤抖着,杨凌见状,身子也颤抖起来,他心惊胆战地施礼道:“杨凌见过公主殿下,未能远迎,尚祈恕罪!”

    “哼!”小瑶鼻儿里就象迸出个冰豆子,嘎蹦脆地落了地,杨凌的后背上刷地冒起一股凉气儿。

    小公主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从他旁边飘然闪进了房间,耳边只留下一句话:“在这里候着,本公主与国公有话要谈!”

    杨凌乖乖地跟回房去,故意把门留了一道缝,以便随时可以逃走或者呼救。

    湘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句:“关紧!”

    杨凌无可奈何地转身,向外边两个小太监投以一道绝望、哀求的眼神,两个小黄门向他报以爱莫能助的神色,三个男人经过短暂的思想交流,杨凌叹息一声,慢慢把门推紧了。

    门关上的一刹那,两个小黄门也感慨地叹息了一声:“不知道国公爷怎么惹恼了殿下,让公主生这么大的气。唉!做公公不易,做国公也难呐!”

    杨凌一转身,不禁吓了一跳,方才还满面寒霜的朱湘儿哭了,莹洁如新剥蛋清儿似的脸蛋儿一串串晶莹的泪珠正劈哩啪啦的往下掉,小姑娘哭的那叫一个委曲。

    杨凌紧张地凑到她跟前,哀声道:“我的小祖宗,你别哭啦,这不是没人知道吗?我知道你委曲,可是我也冤呐,我是听了小黄门传旨,去见永福殿下的,我怎么知道你在那个房间里,而且正在,杨凌此心,天地可鉴,但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你你轰不轰的我不管,我就问你,我怎么办呐?”湘儿小公主抽抽答答地说着,用手背抹着眼泪,那模样怪可怜的“自打认识你,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人家是个女孩子,脚能让男人随便碰么?当时是为了杀贼活命,好!我认了,我装没这事儿。

    在乾清宫,我为了帮你家夫人给你传个讯儿,不小心摔倒了,结结实实地砸进你的怀里,还亲了你亲了你的脸,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我的脸全丢光了,好!我装傻,我又认了”。

    “现在现在可好,人家全身上下都让你看光了,你让人家还怎么嫁人?我的清白都没了,就算别人不知道,我自已心里还不明白么?将来要是找个驸马,我对得起人家么?”

    朱湘儿越说越伤心,一下子扑在桌上呜呜痛哭起来。

    杨凌无语了,她说的貌似都对,可是原因呢?这能怪谁呢?难道自已不是无辜的?她向我哭,我跟谁哭去?杨凌绕着湘儿团团乱转:苍天啊!大地啊!你让她可别哭了吧!

    朱湘儿哭着哭着,一抹眼泪儿,发现桌上放着一把锋利的剪刀,她一把抄起来就要刺向自已的咽喉,杨凌吓坏了,噌地一下扑上去,狠狠攥住了她的手腕。

    朱湘儿两只手拼命地和他抢夺着,一柄剪刀就两人眼前挥来舞去,杨凌也动了真火了,他从湘儿手里一把夺下剪刀,扔到了床铺最里边。

    朱湘儿拔腿便追,杨凌一伸手抄住了她的小蛮腰儿,把她拦腰抱了起来,朱湘儿就象发怒的小母猫,在他怀里连踢带踹,小拳头乱挥,两个人都不敢说话,咬着牙做着无声的搏斗。

    忽然,朱湘儿的胳膊肘儿一下子拐在杨凌的鼻子上,这脆弱的地方接连两次被两位公主殿下垂幸,再也承受不住了,杨凌闷哼一声,眼泪模糊地松开手,一看朱湘儿要逃,又赶紧再抱住她,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一跤摔在床上。

    朱湘儿身材娇小,被个大男人压在身下,吓得她魂飞魄散,朱湘儿张嘴欲喊,忽又思及现在这副样子万万不可让人看见,她情急之下拼命地扭动身子想挣脱出来,同时纤纤十指一下子死死扣住了杨凌的肩颈,指甲似乎都陷进了皮肉里,那感觉就象平素温驯的小猫儿偶尔爆发出了野姓和激情,猛地伸出利爪,在人身上狠狠地挠了一把似的。

    她刚刚洗过澡,身上带着股清幽的香,她的身材曲线象泉水一般流畅,隐隐跳跃的肌肉散发着无限的青春活力。那稚嫩的身体软组织还没有发育完全,纤柔的惹人垂怜,胸前两只倒扣的小玉碗儿,一躺平了就软软的,还不能翘挺起来,这一挣扎磨擦让人心头感觉甜甜软软的。

    种种异样的感觉通过肢体的接触丝毫不漏地反射进杨凌的大脑,如果还能活着,他事后也许会好好回味一下这种难言的滋味吧,总之,现在是顾不上了,杨凌急促而低沉地道:“湘儿公主啊,至于么,常言道‘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你就为了这么个莫名其妙而自杀?”

    “泰山?你你先起来”,他一说泰山,湘儿忽然感觉到他的重量了,两个脸蛋儿顿时变的通红,滚烫滚烫的好象连被褥都能烘着了。

    “你先答应我不许寻死,咱们有话好好说”。

    朱湘儿咬咬唇,不理他的要求,执拗地道:“叫你起来你就起来!”

    “我叫你别死你还不听呢”。

    朱湘儿一双杏眼又瞪圆了,恶狠狠地瞅着杨凌。尽管这场面看起来是那么旎旎暖昧,叫人见了浮想翩翩的,不过两人脸上都挂着泪珠,这就有点怪异了。过了好久好久,杨凌才意识到自已对小公主又多了一条冒犯大罪,他象被烫了似的一下子跳起身来。

    朱湘儿被死死挤压住的胸腔忽然得到了自由,她“呼”地喘了一口大气,可是尽管失去了压制,原本张牙舞爪的她还是软软地躺在那儿,怯生生的一动也不敢动。

    白鼻子杨小丑坐起身来,他也不说话,默默地在床边坐了一阵儿,忽然站起身来从床头摘下悬挂的佩剑,湘儿一双闪着泪光的眼睛愕然望着他,杨凌很光棍地把宝剑往榻上一丢,双手一背,说道:“罢了!我杨凌欠你的,现在怎么也还不清了,我也没旁的办法了,你要是不甘心,干脆杀了我算了!”

    “幸好我的软甲片刻不离身,她一剑刺不下去,大概就能放弃杀人念头了吧?女人的狠颈儿很容易消磨的,但愿她也属于那种正常的女人”,杨凌紧张地想着,同时双脚点地,气力集中,准备小公主万一胡砍乱刺,就拔腿逃命。

    湘儿公主听了他的话心中一阵气苦:“瞧你那臭德姓,一副歼臣相还装的正义凛然的,吃亏的是我,你个占便宜的狂个什么劲儿呀?”

    她忽地一下跪坐起来,“呛儿”一声拔出宝剑,双手执剑,狠狠抵在杨凌胸口,杨凌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却一步未退。

    屋子里变的好静好静,船舷拍浪的声音和两个人的心跳都听的清清楚楚,过了好半天,湘儿公主忽然说话了:“我没别的办法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就是有一万个自觉委曲的理由,你也得负责!”

    “我明白!你动手吧!”

    杨凌负手挺胸,白鼻子高昂,脸上还有两串泪痕,一副英勇就义的光辉形象。

    朱湘儿咬了咬嘴唇,一口弧形贝齿衬着淡红色唇瓣,那唇瓣娇嫩的象杏脯儿似的诱人。她的狠劲儿消失了,很哀怨地道:“我的身子都被你看光了,一世清白全葬送在你的手里了,杀了你,你让我怎么办?姓杨的,我认命了,你娶了我吧!”

    “啊?”杨凌霍地张开眼睛,惊愕地看着她,失声道:“这不可能,你是公主,我已成亲,我怎么可能娶得了你?”

    朱湘儿发起狠来,她两颊晕红,愤懑、蛮横地道:“自古艰难唯一死,娶我难道比死难?用什么办法我不管,你是男人你解决!”

    除了嫁他,也真没旁的法子了,两人若非夫妻,到了这个份儿上朱湘儿除了一死已经别无选择,若是成了他的媳妇儿老公看老婆,天公地道,就算人家天天看,你管得着吗你?

    “自古艰难唯一死,如今却比死还难!”

    彭老太爷气的哇哇怪叫。手底下原本隶属于东海群盗的手下们也摩拳擦掌:“老大,干吧!哪有受这种窝囊气的,他树起洪武皇帝的灵牌画像,咱们就得束手挨打不成?”

    “大人,打不得,打不得呀!”千户龙地虎在耳边不断地吹风儿:“老爷子,这可不是儿戏啊,想当年燕王靖难,建文帝那可是太祖皇帝亲自立下的传人呐,燕王连他都敢反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但是铁铉在济南城头供起太祖皇帝的灵主牌位,燕王就愣是困城一个多月不敢放上一炮啊,那时候一旦兵败就是满门抄斩了,他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您能和他比吗?您这一阵乱炮下去,把太祖的画像和灵主牌位炸的一塌糊涂,那就是抄家灭族之罪啊!

    大人待属下关切爱护、视同心腹,所以属下有句大不敬的话不能不和您说说,您这一通炮打下去,皇上心里肯定高兴,可他心里再高兴,最后都得砍您的头。大人啊,咱们还是先撤吧,要么想个妥当的办法出来,要么禀报了皇上再做定夺”。

    彭鲨鱼肺都快气炸了,嗔目喝道:“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大摇大摆的攻到南京城下?他们要是在盾牌上、兵器上都裹上太祖皇帝的画像,岂不纵横天下,无人能敌了?”

    龙地虎忙道:“大人放心,他敢在杀人的兵器上裹以太祖画像,那就是大不敬,这样的事他们不敢做的,其实咱们现在照样”。

    “轰!”一枚炮弹在他们船侧激起一阵巨浪,龙地虎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继续道:“其实咱们现在一样可以开炮啊,就是不能打中太祖的画像,这仗打的束手束脚,还能赢么?

    万一损失几艘战舰,那就得不偿失了。打船而不能打帆,咱们就太吃亏了,他们船多人多,一旦靠上来,咱们走都走不了,不是把战舰全都白送给他们了么?”

    彭鲨鱼跺跺脚,眼见对方战舰越来越近,便怒不可遏地道:“来人呐,炮口放低,千万小心着,不要打高了,怎么也得轰他几炮,最好轰沉几艘,奶奶的,这仗打的,老夫快要憋死了”。

    “轰轰轰轰”,朝廷水师的大炮开始怒吼了,同样的佛郎机炮,水师的炮火射速和准确度远胜于对方,一开始把杨子乔吓了一跳,还以为朝廷官兵发了疯,根本不在乎太祖的灵牌和画像,及至发现对方把炮口压的极低,许多炮弹直接射进水里,不禁放声大笑。

    这样的距离和炮火密度,如果硬冲过去,虽然最终仍是胜利,但是难免要被击中几艘战舰,造成沉船损失。

    杨子乔是洞庭湖的大水盗,惯常对付官兵官船的,水战经验丰富,绝非庸才可比。他立即拿出惯用的战法,抛锚停进,喝止所有大船,然后挥旗命令小船进攻。

    一时间,一百多条网梭船跟蚂蚁似的冲了出来,这种战船其形如梭,竹桅木帆,每船不过三四人,装备有火铳、弓箭,大船若被这些小船缠上,那就如群蚁啃象,十分难缠。

    此外还有两头尖翘难辨首尾,进退如飞,机动灵活的鹰船,以及连环船、子母船数十艘,在网梭船的掩护下向前驶进。这些船全是利于内水江河湖泊作战的小型战船,尤其是连环船和子母船。

    连环船长不过四丈,其实是两条船用铁环连接来的,前船船头有巨大的倒须铁钉,船上载有火球、毒烟球、火雷弹,后船装载士兵用火铳、弓箭掩护,一旦撞在敌船上,倒须铁钉就钉进敌船再难脱身,这时就可解开铁环并点燃各种火器,然后把后船飞快驶离,前船则燃起烈火爆炸,把对方的船舷炸开。

    子母船与其作用形似,只不过模样不同,它是大船包着一个小船,在大船上装载引火、爆炸之物,钉在敌船上后,小船驶离,留下大船引燃敌船。

    彭鲨鱼等人都是识货的,这么多小船儿驶来,以佛朗机炮的速度也来不及对付,而且对方的大船不能打,穷于应付这些小船的话又得防备大船上的火炮,万般无奈之下,彭鲨鱼只得怒吼一声:“撤!”

    朝廷的水师空有强大的战力,奈何火炮却打不过纸张画像,他们只能含恨退缩。在现代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当时却是顺理成章的,一个礼、一个孝,再加上皇家为了维护帝王的至高尊严和无上权威,必须神化、不可触逆化先帝的政治需要,造成了这样怪异的战争场面。

    杨子乔得意洋洋地命令赤龙舟、苍山船、车轮舸齐齐追赶,最后才是三桅炮船和福船,刚刚追赶了一阵,“轰!”水面上激起一道巨大的水柱,一般中型战船摇晃了一下,船舷破了一个大洞,冰冷的江水“哗哗”地灌了进去。

    未过片刻,又是一艘船侧爆炸,大明的水师正在撤退,根本没有看到他们放炮,这是怎么回事?杨子乔大惊,他发现轻型船只都能安然驶过去,而前边那两艘被炸的船都是吃水深的战舰。

    他心中一动,立即命令舰队放缓行速,然后调了几艘小船过去察看,发现爆炸处果然在水下,江水倒灌迅猛,两艘战舰的舰身已经倾斜,于是赶快派出多艘小船接应船上的人下来。

    他听说过明军水师研制出了一种新式武器,叫做水雷,可以在水下攻击敌船,可惜宁王用尽办法,福建军器局列为最高机密的这种武器始终没有搞到,想来就是这种东西了。

    这一来对宁王叛军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威胁,要是前方有敌舰在,哪怕冒着炮火这些亡命徒也敢攻,可是现在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你得每时每刻都担提防被他击中,这样的敌人哪怕只有一个两个,也没人受得了。

    盗匪船上多的是鸡鸣狗盗之徒,虽然最擅长的就是歪门邪道,可是倒真让他们想出了办法。他们临时停船,跑去两岸渔户家中抢了几十张鱼网,把鱼网缀连起来,下边坠上重物,然后由小船拖曳着拦江而行进行拉网式排雷,重舰随在后边,这一来安全是安全了,行进速度却如同龟爬。

    可是除此之外再无良策,他们也只能如同游山玩水一般走走停停,时不时的停下来清理一下拦住的破烂和偶尔刮住的水雷,用绳索补一补破烂的鱼网,然后继续前行。

    彭鲨鱼因为来内河作战,根本没有放下几枚水雷,这东西放下去等于是自毁黄金水道,一旦战事结束,整条江清理起来实在是太难了,到那时靠江吃饭的,不知要饿死多少万人,所以他只布下四枚水雷以为疑京之计,然后便逃之夭夭了。

    正德过江了,许泰身负守卫南京的重责,且前方探马来报,宁王已弃了安庆城,孤注一掷直奔南京,所以不敢前来迎驾,关大人和马昂,以及南京六部的高官赶来江边迎驾。

    众官员还没参拜完毕,彭鲨鱼的战舰就急急忙忙的退了下来,正德的舰队虽见对方打的是大明旗帜也丝毫不敢大意,早早派船迎了上去,勒令他们停船禁行。彭鲨鱼听说皇帝已经到了,不禁喜出望外,老家伙风风火火地跑来见皇帝,要请他对这种无赖仗拿出个章法。

    杨凌没到前舱去,这位天子面前第一红人,威名赫赫的国公爷远远的躲在后边,就他现在那副形象实在不宜见人,官场上对于形象是十分注重的,形象太差的人,纵有才学也不准坐堂为官,杨凌贴着个白鼻子,要是在百官面前露相,不免被人传为笑柄。

    三位公主换上了侍婢的服装,和唐一仙四人站在一起。杨凌偶尔眼神溜过去,都会看到永福公主歉然、关切和温柔的眼睛。因为杨凌已经对她解释过,上船时由于船体摇晃,不小心碰了鼻子,痛楚难忍,临时溜去找太医了,这才没有去见她。

    永福公主心疼还来不及呢,哪还顾得上自已的套郎大计,可杨凌也不敢多看,那眼神儿一瞟过去,就会发现旁边多了两道目光,那是湘儿公主的眼神。那眼神,就象正在看着她们家养的那只猫儿,一只偷腥的猫儿。

    杨凌只得赶紧移回目光来:唉,总算花言巧语的暂时稳住她了,可怎么娶她过门儿呀,那不是比登天还难?好在湘儿还小,车到山前必有路,拖得一时是一时杨凌正对自已那颗受伤的心不断做着心理辅导,忽然发现龙舟前方正德皇帝不知因为什么事大怒起来,面前的官员跪倒了一片,在那儿连连嗑头,唐一仙见状连忙走过来悄声道:“大哥,你快去看一下,他还没下船呢,这又发什么疯了?”

    杨凌点点头,轻轻摸了摸他造型独特的白鼻子,大踏步地走了过去:“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闹心!”这就是威国公爷南巡以来的深切感受。

    “岂有此理,如此宵小之计,就让你掩军败退,任由叛军直趋南京?若是南京失守,朕唯你是问!”正德在怒吼。

    彭鲨鱼赤红的脸庞都有点发黑了:“皇上,叛军高悬洪武皇帝的画像和灵牌,臣子们不敢动手啊。刀枪无眼,万一伤了洪武大帝的神主灵牌,毁了画像,那是大逆不道啊,小臣匆匆赶来,就是为了向皇上请旨的。不过小臣退兵之时曾在水中遗下四枚水雷,谅来可以阻滞一下他们的行程,可是现在也得早做准备了,这疑兵之计难以持久呀”。

    正德大怒:“请什么旨?宁王无君无父,起兵造反,眼里哪有大明?哪有洪武皇帝,如此伎俩只是用来捆缚我们的手脚。不要理他,给我马上返回去,打!狠狠地打!”

    “皇上不可!我们是天子之师、正义之师,岂能遗人以柄?为求一战之胜,炮轰祖宗灵位,这是大逆不道,岂是为人君、为人子孙者当有的行为?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咱们另寻两策”。

    六部官员齐刷刷跪倒,连声反对,把正德皇帝气的恨不得撸起衣袖,冲上军舰,亲自艹炮,给那狗仗人势的宁王叛军当头轰上一炮。

    就在这时,杨凌匆匆走了过来,拱手道:“皇上何事发怒?”

    他那鼻音儿听起来就和太监差不多了,南京六部的大员们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位仁兄才这么短的时间不见,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正德脸色铁青,怒不可遏地一拂袍袖道:“你自已问他!”

    杨凌急忙向彭鲨鱼问清经过,彭鲨鱼对他大吐苦水,杨凌听了想了一想,然后换上一副笑,用鼻音儿道:“诸位大人都起来吧,宁王兵马这么做,分明就是一计,可明知是计,咱们就是不能去碰破它,否则这道义上就自陷尴尬了。诸位大人所虑甚是,我再和皇上商议商议”。

    劝起了群臣,杨凌向正德皇帝一拱手,向一旁示意道:“皇上,借一步说话”。

    正德皇帝哼了一声,大步走到一侧船舷,望着起伏不定的波涛,他的心中也如波澜般起伏不定。杨凌慢慢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皇上,洪武皇帝的灵主牌位和画像不可轻易触碰,您听说过谁的家里叔叔和侄儿打架,却把祖宗牌位打的一团烂的么?要是那么做,外人只会骂这两人忤逆不孝,会去理会谁有理谁没理么?”

    正德皇帝怒道:“自然没有在祖宗的宗庙祠堂大打出手的,可是也没有打仗的时候把祖宗牌位顶在脑袋上边的呀,这样的无赖仗让朕怎么打?现在是什么情形?他是反叛,是谋国之贼,是在谋朕的江山社稷呀”。

    杨凌低声道:“皇上,永乐皇帝在北平做燕王起兵靖难时,铁铉在山东济南府也用过这一招,永乐皇帝雄才大略、一代霸主,还不是干瞪眼使不上力?

    为什么?就因为别的事都能做,唯有这件事不能做,否则就是自弃道义,成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而且这罪名永远也没有办法洗刷。

    以子孙身份而冒犯祖宗,如果因为对方和自已正在打仗就可以这么做,那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如果事情危急,就可以不要祖宗了?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如果事情紧急,就可以不要君父了?天地君亲师,纲理伦常一旦崩坏,天下岂不大乱?”

    见正德脸上的怒色渐消,杨凌又道:“再者,宁王谋反,用的是什么名义?他谣言惑众,诡称受了太后密旨进京整顿宗室,说皇上您不是先帝骨血,而是抱养的民间婴儿。

    皇上,您毫无顾忌地一炮轰在洪武皇帝头上,这不是坐实自已的罪名,给宁王叛军送去一个有力的口号,让他造反更显的出师有名了么?他会到处讲,说皇上这么做,正因为您不是朱家皇室子孙,所以才毫不在乎。

    这样的谣言一旦传开,就算今天大败宁王,甚至剿灭了所有叛军,也会在民间一直传下去,做为皇上您不是先帝骨血的有力证据,不但皇上总是被人在后边指指点点,就是您的子子孙孙,也要经常为此苦恼了”。

    “唔”,正德皇帝回过味儿来,他默默地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当初永乐先帝不敢以利炮攻城,怕误伤灵主牌位,只能困城肉搏,我们现在也只是吃了这个亏?哼!那也罢了,朕的兵马正在集结,就算不动用大炮,他也休想占了便宜。”

    “那倒也不必,宁王既然这么做,咱们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正德皇帝眼睛一亮,追问道:“爱卿有何妙计?”

    杨凌近前一下,对他低语几句,正德皇帝呆了一呆,忽地仰天哈哈大笑。笑完了他嗵地一拳擂在杨凌胸口,赞道:“真有你的,若论歪门邪道,天下无人及得你,哈哈哈”。

    正德皇帝向前两步,招手道:“杜甫,来来来”。

    随驾南行的司礼太监杜甫忙一溜烟儿跑到他面前,正德嘱咐几句,喝道:“去,马上准备,一会儿交给水师的彭将军”。

    “奴婢遵旨!”杜甫答应一声,领着隶属司礼监、尚宝监的几个太监匆匆奔进船舱去了。

    正德皇帝又送回船头,肃然问道:“水路情形如此,陆路如何?你们还没有说完,继续”。

    马昂忙道:“是,臣等出发前,得悉宁王军久攻安庆不下,于是绕过安庆,兵分两路,径往南京城而来。许泰、江彬两位将军正在城中备战,依路程看,他们走陆路要比水路难行的多,大约明曰辰时方能抵达南京地境”。

    正德皇帝冷笑一声道:“好!那朕就与他决战于南京城下,叫他知道知道,我这个少不更事的侄儿皇帝的厉害。退下!”

    迎驾的众文武一听,急忙施礼退下船去,在码头静候,趁此机会,正德对杨凌道:“朕马上摆驾南京城,你去吩咐一声,朕的护航战舰留下一半在此驻扎,另外一半一会儿随江南水师溯江而上,迎头痛击宁王的战船,给朕狠狠地打!”

    彭鲨鱼扯帆重新南下了,这回不但他的战船来了,就连天子护航的舰队都来了一半,大浩浩荡荡,杆立如林,帆布如云。

    杨子乔一路小心而行,果然捞上来两口奇怪的水底武器,可是再往后就没什么正经东西了,当他终于确认江水中再没有那种可怕的水雷武器时,这才命人撤去拦网,大船在前,小船殿后,全力进军。

    船队刚刚进入快速、平稳的航行,就见前方战舰疾来,竟比逃走时还快。只见对面冲在最前的一艘船在江面上正划着弧形进入射击轨道,炮舱挡板纷纷升了起来,露出黑洞洞的炮口。

    杨子乔立在船头,一见大奇:“彭鲨鱼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他还敢来,奶奶的,老子就不信邪,我就不相信他个海盗出身的彭老鲨,真敢放炮轰了朱重八的灵位?”

    “轰!”一声炮响,前边一艘船摇摇晃晃,被削去一大片船帮子。杨子乔大惊,猛地张目望去,只见对面雪白的帆布上一行硕大的黑字:“大明仁祖淳皇帝之灵位!”

    杨子乔瞠目道:“仁祖淳是何方神圣?”

    旁边一个私塾比他多上过两年的水盗头子答道:“仁祖淳就是朱五四,朱元璋他爹!”

    朱五四打朱重八,老子打儿子,天公地道。

431 千古一帝

    431千古一帝

    朱五四VS朱重八,朱五四胜!

    双方甫一交锋,杨子乔就一败涂地。

    双方的战舰各有所长,朝廷水师战舰规格统一,火力打击集中、密集。宁王叛军战船大小型号众多,而且战船数量超越官兵十余倍,容易形成包围,展开狼群战术。

    奈何长江再宽它也是江,水面宽度有限,杨子乔的舰船适合湖泊作战以小吃大,如今驶到了长江上,只有前边的能够展开攻击阵势,后边的战船只能眼巴巴的干瞪眼。

    对面只需四艘战舰一横,打击面就遍布整条大江,以宁王军的火力如何抵挡?后边战船上的土匪耐不住寂寞,好不容易放了两炮,居然有一炮打中前边自已的战船主桅杆,把它给轰断了。

    帆布上悬挂的‘朱元璋’瞪着两眼,猛虎下山一般地扑下来,一头扎进了江水里,气得杨子乔破口大骂,勒令后方战船老实蹲着,再不许乱放一炮。

    杨子乔的狼群战术用不上,对方的弹雨却倾泻不已,整支舰队如同犁地一般,翻卷着汹涌澎湃的江水,一边用大炮开路,一边向前猛冲,尤其是彭鲨鱼的舰队,上一次交锋吃了个哑巴亏,这一回打的痛快淋漓。

    杨子乔正在船头声嘶力竭地指挥作战,一发重炮发射的实心弹砸过来,“轰”地一声把甲板砸了一个方圆一丈的大洞,杨子乔立足处正在着弹点附近,登时向窟窿里栽去。

    结实的甲板被砸得犬牙交错,支愣八翘犹如枪戟,他的颈子从一截锋利的硬木甲板上滑过,再救上来时血透重衣,已经断了气了。

    主帅战死,本来就在溃败当中的宁王叛军群龙无首,更是乱作一团,大狗子本来在后方压阵,急急忙忙驱使一艘中型战船赶上来代替指挥,可他的战舰刚到,就被一排炮弹打沉了,大狗子又使出狗刨绝技,刨到一艘苍山船前被手下救起。

    眼见明军火炮轰鸣,已方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大狗子只得带头逃跑,趁着舟船交错,遮蔽了江面,后阵战船调头逃走,逃走的不足一半,余者尽被官兵剿获或击沉。

    大捷战报送进南京时,正德皇帝正好刚刚入城,信使高举大捷的红旗,在长街上呐喊传报,一时阖城百姓山呼万岁,六部九卿拜如山倒。

    正德皇帝一身戎装,骑在马上威风凛凛,杨凌顶着个小丑鼻子在万众面前亮相,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可是这个时候又无处可躲,只得硬着头皮供人参观。

    永淳大小姐身为罪魁祸首,压根不知道是自已一推房门把堂堂国公爷撞成这个德性,站在宫女群里,她还开心的象只小喜鹊似的。

    江彬迎了皇帝进城,至晚方回到家中,他刚刚疲乏地在床头坐下,王满堂就匆匆走了进来,她捧了杯热茶放在床头几案上,又蹲下身去为江彬脱去沉重的军靴,柔声问道:“皇上不是没到晌午就进了城么,怎么忙碌到现在?”

    江彬嘿嘿一笑,说道:“我是负责城防的将领之一嘛,现如今皇上来了,更是片刻不得离开,这一通忙碌,累啊”。

    他见王满堂又吩咐丫环盛了热水来亲自为他洗脚,忙道:“别忙活了,我是路过咱家,回来歇歇脚儿,一会还得回城头上去,宁王的大军距这儿也不远啦,大战在即”。

    王满堂埋头给他洗着脚,说道:“嗯,饭菜热着呐,你吃一口再走吧,军伍上的伙食怎么也不如家里的吃着可口”。

    江彬嗯了一声,眼睛微微眯起,说道:“皇上到了南京,人心大定,今日又传来消息,宁王的水师大败,被朝廷缴获、击毁的战船达五百余艘,阖城欢笑啊。嘿嘿,可是你说奇不奇怪,就有人神情忧郁,好象满腹心事似的”。

    王满堂的手一顿,然后继续为他洗着脚,低声说道:“你说的..........是他吧?”

    江彬哼了一声,说道:“不是他还有哪个?只要他出现在我方圆三百尺内,不用抬头我就知道他来了”。

    江彬咬着牙笑:“我和他钱宁是夙世的冤家呀,我不看着他看着谁?”

    王满堂拿起毛巾为他擦着脚,秀气的双眉微微蹙了起来,担心地道:“老爷,他的官终究比你大的多,而且人家又隶属锦衣卫,手眼通天,就算你升到了总兵或者都指挥使,和这样的人斗气也不划算呐,一个不小心,就要身败名裂”。

    她垂下头,幽幽地道:“老爷,官大一级压死人,有些事能忍就忍了吧,奴家..........奴家只是个卑贱的女人,本不值得老爷这么待我的”。

    江彬烦燥起来,粗声粗气地道:“好了,别说这个了”。

    看看王满堂委曲的样子,他又缓和了语气,目光闪动着道:“你放心,我不会莽撞的,吃过两次亏,我知道他姓钱的是什么人了,也知道他凭什么敢这么欺负人。我会一直等,等着拿他的把柄。”

    江彬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别看我没读过几天书,哼哼,这官场上的道道我明白着呢,宁王肯花了大钱跑到京师去上下交通官员,近在咫尺的南京城是北上京师的要冲,这地方他能不投下大本钱收买官员?

    南京城最有实权的一个是关守备、一个是钱宁,关守备是个安份守已的老实人,虽然也贪,却不敢干违法的事。钱宁那小子却是只要给钱,让他去偷月亮都干的出来的主儿。

    如今皇上到了,南京城稳了,做为镇守南京的南镇抚司头号大员没有喜色,反而一副六神无主、忧心忡忡的模样,这里边没有鬼才怪。依我看,他就算没有投靠宁王,也必然暗中替宁王做过许多事情,所以才如此害怕。”

    王满堂已经站了起来,江彬一拉她的手臂,让她坐在自已怀里,轻轻揉捏着她柔软丰腴的臀肉,得意地道:“满堂,不瞒你说,趁着宁王兵来,而我负责城防行动便利,我已经找了几个心腹兄弟,准备找机会做了他。可是今天看了他的神情,我不打算动手了。”

    他的目光阴沉下来,冷冷一笑道:“此人和宁王必有千丝万缕的干系,这样看来,我倒不必冒险做他了。宁王到了,我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等宁王倒了,他不可一世的钱大镇抚也就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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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王到了什么地方?”

    “回禀皇上,宁王亲率六万兵马,即将到达南陵”。

    “好!马上点齐官兵,随朕出征!”正德一听,兴高彩烈地下令道。

    许泰听了大惊:“皇上,南京城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宁王自来送死了,皇上万乘之尊,岂可亲自出战、涉于险地”。

    正德眉尖一挑道:“笑话,难道朕要在这南京城里等着他来打?朕是平叛呐还是躲叛?守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江山是朕的,却要他想战便战、想退便退么?

    我们主动出击平叛!天子亲征,要有天子亲征的威风!我要让宁王叔知道,朱厚照除了岁数比他小点儿,就没一样是他比得上的,敢打朕的歪脑筋,朕就打他个落花流水,让有野心的人从此都安份点儿”。

    正德环视一番,说道:“怎么不说话?宁王一帮乌合之众敢来南京,你们这将身经百战的将领们就不敢出动出战么?”

    许泰、江彬、马昂以及京营众将领齐齐拱手道:“臣等愿为吾皇马前卒,奋勇杀敌,决不言退!”

    “好!”正德大喜,他习惯性地一看文臣班子,果然,南京六部的官员们继承了北京六部的优良传统,秉持着“只要是皇帝赞同的、就是我们反对的,忠言必须逆耳,不逆耳就不是忠言。非如此不能表现我们是忠臣”的人生信仰,雄纠纠气昂昂地出班了。

    趁着六部尚书年纪大动作慢,还没来得及出班跪倒,抱住他的大腿哭鼻子,正德皇帝抢先喝道:“那就立刻出征,横扫叛匪。当此时刻,敢有言退言守者,皆怯攻畏死、私通宁叛之贼,依律,满门抄斩!”

    “卟嗵!”六部九卿的老头子们刚刚撩袍跪倒,一听正德这话傻眼了。

    正德把眼一眯,问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么?”

    “啊..........啊..........,臣等恭祝吾皇万岁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皇帝亲征,自然所率全是精锐,这些士兵是两京最精锐的部队,也是大明军队中火器配备最齐全的军队。两路大军合起来共十万人,分二十营,每营官兵五千人。

    全营兵力中,步兵三千六百人,除了刀盾,皆配有步兵火铳;骑兵一千人,除马刀长矛等冷兵器一半配多管火铳,一半配弓弩。另有400人,每人配短火铳一柄,同时掌握着一百六十门盏口将军炮和二百杆大连珠炮。

    这样可怕的火力配备,在中距离火力突击时,对于对手来说,将是噩梦一般的存在。这种比例的火器装备如果让当时那些欧州的君主们看到,他们会眼馋的流口水,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国王如果拥有一支配备了如此密集火器的军队,都将横扫整个欧州。

    假如大明历史上以后的几任皇帝不是那些练丹士和木匠,而是秦皇汉武那样雄才大略、富有进取精神的帝王,那么现在太平洋彼岸的纽约城应该叫做‘新长安’了。

    宁王兵分两路直取南京,探马穿梭不停回报着消息。“正德皇帝先一步进入南京城、水师被明军扛着早被宁王忘到后脑勺的朱五四老爷子的灵牌打的落花流水”等消息先后送来,这消息犹如两颗重磅炸弹,炸得他晕头转向。

    正德皇帝抢先一步到达南京,对宁王来说就已经失了先机,他想打南京困难将增加不止一倍,而且整个江南摇摆不定中的军心、民心都会因之发生变化。

    宁王陷入绝望之中,他的大军刚到芜湖,被迫在此驻扎下来研究对策:还能再往前走么?兵力不及明军、兵备不及明军、又不占天时、地利、人和,如何攻打固若金汤的石头城?

    宁王召集部属,把目前的情形一说出来,手下的一众文臣武将们全都紧张起来,就连为了复仇一力鼓吹宁王全力进军直取南京的李自然,也意识到了此刻的危险:向前是希望渺茫、退兵是坐以待毙,他们的出路在哪儿?

    刘养正沉吟半晌,奏道:“皇上,以臣之见,咱们不如迅速退兵,对安庆来一个回马枪,趁其不备全力夺城,只要打下安庆,一可以以此为屯止之所,北抗朝廷大军,二则可以与九江停驻的军队呼应,然后我们再徐图后计,皇上以为如何?”

    刘养正是宁王的“文胆”,此人的胆子的确很大,常言说‘无知者无畏’,刘举人就很无畏,他一向是以管仲、孔明、刘伯温自诩的,这几位生蓬乱世,建不世之功,所辅佐的君王哪个没经历过一败涂地、四面楚歌的绝境?

    现在的情形何其相似?所以刘丞相很有信心,宁王军中大概只剩下这位纸上谈兵的举人老爷仍然盲目乐观了。

    李自然盘算良久,总觉得此时进固然难,退却更难。数万大军临时聚合,如此骁勇全凭一股气势,如今闻风而退,军心必散,若是进攻,或许尚有一线机会。尤其是正德到了南京,如果不惜一切代价把南京打下来,把正德掌握在手里,那么这一战便毕全功了。

    李自然想到这里,便把他的分析对宁王阐述了一番。宁王绕桌而行,心中委决不下,现在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呐,进退两难的困境让他的脸庞陡然间好象苍老了十年,气色中带着些灰败。

    进军南京,死路!退回江西,等死!再返回去攻打安庆?正德的大军是吃干饭的么?只消探知自已退兵,立即就会追来,自已能在他们到达之前拿下安庆?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他的决定,胸怀大志而无大才的朱宸濠皇帝陛下还没拿出个准主意,一个探马惊慌地奔了进来,跪地禀道:“启禀皇上,大事不好,大明皇帝御驾亲征,前锋已在十里之外!”

    “什么?”宁王和文武官员尽皆大惊,宁王惊慌失措地道:“快!马上摆开阵势,与明军决一死战!”

    哪里来的及摆什么阵势,宁王军是一路疾行至此刚刚停下,大军从车马上卸下营帐粮草,安营的安营、煮饭的煮饭,安营的刚把铁栓砸下去、煮饭的才把米下了锅,而对方的兵马却是一路疾来,哪容他再集结摆阵。

    宁王的探马远出二十里地探听消息,等到发现明军气势汹汹而来,军中还有玄黄天子龙旗时立即拨马便走,可是江南地形不惯一路疾驰,时而上坡、时而过河,等他到了大营,扑进宁王营帐时,朝廷官兵衔尾急追,已到了十里之外。

    宁王在身边幕僚的陪同下匆匆登上一处山坡向远处望去,鼓角轰鸣,兵甲铿锵。旌旗飞扬如云,数万朝廷的精兵如同一座移动的森林徐徐而来,寒光闪闪的兵刃刀枪,高高飘扬的各色旗帜,一时气壮如山。

    大战在仓促之中开始了,喊杀声震耳欲聋,南军不擅弓箭,朝廷大军的火器得以威力大张,各种火炮、火铳的咆哮声不绝于耳,交织在一起,犹如连绵不绝的滚雷,低低压过天际。

    凄厉的呼喊声不绝于耳,滚滚硝烟里,无数的士兵挥舞着刀枪,还没有冲进明军的阵营就纷纷仆倒在地。

    前锋营,是京营大军中最精锐的神机营,全火器装备。虽然宁王叛军大多是山贼土匪、水盗流氓,全是些悍不畏死的江湖好汉,可是血肉之躯终难抵挡枪弹的攒射,在火铳、大连珠炮、盏口将军炮横扫过来的铁弹丸中,空有一身武艺悍不畏死的宁王军死伤无数、寸步难进。

    宁王军也杀红了眼,没有退路就只能前进,他们踏着同伴的尸体,用无数的生命为代价,拼命消耗着官兵的弹药,促使他们换装火药枪弹的间隔加大,借以逼近了双方的距离。

    朝廷大军中开始冲出许多士兵,宁王军一见大喜,以为对方终于肯刀枪相见了。这些三山五岳的江湖好汉们纷纷举起得心应手的奇门兵刃,吼叫着冲了上去。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近了,更近了,冲过来的明军士兵都齐刷刷地扬起了一只手,向后方扬着,然后忽然立住身子,猛地向前一挥,天空中好象飞过来一大片破砖头,借着一掷之势,那些明军都丢开刀枪,直挺挺地向前仆倒,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宁王军的江湖好汉们冲锋的脚步明显变慢了,这是怎么回事?傻瓜也知道一定有古怪,可是古怪在哪儿?

    “轰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之后,是发出高频颤音,犹如鬼泣神号的声音,钢铁、铅丸、铁钉、铁片发出种种破空的尖啸,泣吟着掠过天空。密密匝匝没有一处可以躲闪,各种暗器从身前、身侧、身后激射而来。

    片刻之后,无数人仆倒在地,丢掉了刀枪拼命地打滚哭嚎,这些不怕死的汉子发出的尖叫声都有点渗人,一些人抱着自已血肉模糊的脸,瞪着一双流淌着鲜血和不知名液体的眼睛,跌跌撞撞地跑着,摔的再狠都察觉不出疼痛。

    那种凄厉的惨叫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北军刚刚装备不久的手雷发挥了大作用,很少产生致命杀伤,却可以制造大批的残废,足以摧毁人反抗斗志的手雷雨点般落入宁王军阵营中。

    明军士兵不断的重复着冲锋、投掷、卧倒的动作,廉价的手雷钢雨横扫,血肉之躯当者披靡,一场没有正式近战接触的大战立即战局急转,而明军后方的大炮抬高了炮口,仍然向宁王后阵官兵不断倾泻着弹药。

    犀利的火器尽管尚有着诸多缺陷,可是对面的宁王军同样是步卒,而且弓箭威力极弱,他们既不能迂回包围、快速冲锋,又不能进行火力压制,近战肉搏,尤其是在手雷的恐怖威力下,对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可怕一幕的军队,士气的影响是无法想像的。

    好不容易近战开始了,已经胆魄尽丧、死伤遍地的宁王军已经无法和人数占绝对多数、士气高涨如虹的朝廷大军对抗,一边倒的屠戳又在大溃退的过程中展开了。

    刀光枪影,血肉纷飞,死尸若堵,哀叫如嚎,明军呐喊着往前冲,猝不及防的宁王军兵败如山倒,地上遗尸越来越多,呐喊吼喝之声远传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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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立即撤退!”毫无还手之力的宁王军节节败退,无法收拢败军的宁王只好气极败坏地下令。

    宁王军在朝廷军队的追杀中仓惶后撤,明军气势大盛,自后穷追不舍,双方前锋、后营人马紧紧咬住,直到冲到一条七八丈宽的大河旁,宁王置后军还有四五千人没有渡河于不顾,果断命令炸桥。

    炮营搬来了火药筒,在一声巨响中,刚刚逃上桥来的士兵和灰石瓦砾一齐飞上半空,逃过河的宁王军在庆幸自已逃生之余,眼见宁王如此绝情,又不免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正德走的够快了,可是沿途只见到无数死尸,因为宁王军逃的更快。待他冲到那座断桥河边,才见大军为河所阻,宁王军已经逃之夭夭了。

    正德大怒,喝道:“为何不渡河去追?”

    江彬急急上前跪奏:“启禀皇上,河水湍急冰冷,方才微臣派人试过,纵然只是轻装过河,中间最深处身材较矮的士兵也会被水淹没冲走,而且咱们的军队以火器为主,涉水而过战力大减难以对敌。臣已派人就近砍伐树木搭设浮桥了”。

    正德闻言这才恍然,杨凌驰马奔至正德面前,笑道:“皇上御驾亲征,真是势如破竹,宁王望风而逃,根本不堪一击呀”。

    正德得意洋洋地道:“朕之天兵所至,魍魍魉魉自然不敢轻掠其锋。啊!朕现然后悔啊”

    杨凌奇道:“皇上后悔什么?”

    正德道:“伯颜猛可退兵塞外时,朕怎么就派了王守仁去追杀呢?若是朕亲自领兵,想必现在伯颜早是朕阶下之囚了”。

    杨凌:“..........”。

    皇上这信心膨胀的也太快了点,其实要不是杨凌早在这里布下精锐军队,又调水师守住长江天险,同时出兵之前根据南兵特点大量使用火器并配备了对摧毁士兵意志极其作用的手雷,此战焉能如此顺利?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是:宁王朱宸濠实在太废柴了。

    不一会儿,砍伐树木的士兵扛着一具具简陋的浮桥冲到河边,江彬专门挑选身材高大结实的士兵下河托桥,可是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份,虽在江南,河水也冰澈入骨,那些强壮的士兵入水片刻也激的嘴唇发紫,脸色苍白,站在水中摇摇晃晃,弄得士兵们不敢渡河。

    正德见状头脑一热,忽地跳下马来大步奔去,跃进河中高呼道:“再下来一些,以手相结,把桥托的稳稳的,追上宁王,朕再大排庆功宴犒赏三军”。

    杨凌等人惊呆了,失声叫道:“皇上,水流湍急冰冷,您快上来”。

    “不要废话,你们下来!”

    杨凌真怕他有任何闪失,急忙一跃下马,匆匆淌进河里,搀住了正德的手臂,把浮桥担在肩上,说道:“皇上,臣在这里托桥,您快上岸去”。

    “不,朕是大明天子,你们不准朕亲自持刀上阵,朕就在这里为我大明官兵呐喊助威!”

    许泰、江彬、京营诸将一见皇上下水,哪里还敢怠慢,众将领一齐奔下河去,把浮桥牢牢托起,向岸上高声大喝道:“皇上为三军将士扶桥,还不快快过河,奋勇杀敌?”

    那些本来冻得瑟瑟缩缩的士兵大受鼓舞,纷纷下河扶桥,转瞬间二十余架浮桥在河面上升起,士兵们红着双眼飞快地渡过河去,象一只只野兽般嗷嗷叫着向远方追去。

    脚底下那是踩的皇上的肩膀啊,别看这些士兵大多不识的字,平素痞气十足,好象什么都不在乎,可是现如今皇帝为他架扶梯,一双脚从皇上肩膀上踩过去,这些大头兵们一个个胸中血气翻涌:拼了,值了!就他妈的让人剁成肉泥,这辈子也值了。

    坚持了一阵儿,肢体冻的渐渐发麻时,正德终于被杨凌硬从水里拉出来了,随军的小太监们连忙把皇帝请进车子,换衣服、烘暖炉,正德正换着衣服,杨凌匆匆走来,掀开帘儿钻了进来。

    他也刚换上套衣服,脸色还是铁青发白,嘴唇泛着紫红色,见了皇帝说道:“皇上,仅凭扶梯难渡重物,臣已着上沿河岸上下寻找渔舟搭建浮桥了。方才找到一户本地人家,据说沿河岸下去,十来里地的地方还有一座桥,不过从那儿过了桥得绕过一座山岭才能回到官道上来。臣已让一位参将集中各营骑兵,从那里先行了”。

    “好!不管如何,朕就是要打出威风来,打的他落花流水,没有喘息之极”。正德也没心思烤火了,一掀轿帘儿站在车辕上眺目观望全军过河。

    军中将士排成二十多列纵队正在有条不紊地渡河,一见天子现身于龙旗之下,近处两队官兵最先高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继而全军欢呼万岁,声如排山倒海,一时气壮山河。

    “皇上的大军,真是虎狼之师啊,皇上以身作则、恩待士兵,全军上下受此激励,漫说我军优于宁王叛军,就算不如,皇上现在的军队也是以一当十,无人可挡啊”,杨凌感慨地道。

    正德听的高兴起来,他直起腰背,扶着旗杆昂首挺胸于三军面前,面带微笑,威风凛然,过了一会儿,他悄悄扭头向杨凌问道:“爱卿,你感觉到了么?”

    “呃?感觉什么?”杨凌莫名其妙。

    正德不悦,说道:“你难道没有感觉到,一股浓郁的王霸之气正铺天盖地的向你袭来?”

    杨凌彻底无语了..........

    鼻涕邋遢的正德又挺起胸,昂起头,迎着凛冽的寒风,自我陶醉地道:“禀天地纯刚之精,钟河岳清淑之华,才高一世,气盖千古,智足以通天下之变,勇足以夺三军之帅。有泰山壁立之像,有凤凰高翔之趣。璨璨如峰头之玉,颢颢如水面之月。朕自我而观之,实千古未有之帝王也,卿以为如何?”

    杨凌一听,立即向小脸冻得发紫,大鼻涕蠢蠢欲动的正德皇帝拜了下去:“皇上英明,皇上的确是千古未有之帝王,千古未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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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2 玉碎

    宁王叛军炸了桥,又逃了一阵,正想停下喘口气儿,忽地后方官兵又追杀上来,更可怕的是,那些官军趵开蹶子跑的飞开,只有一个大兵冲在前头也敢舞着大枪往人堆里杀。

    宁王军又惊又奇,既没想到官兵这么快渡河过来,更没想到这官兵变的这么悍不畏死不对,准确地说,是变的这么想冲上来送死。被人追的毫无颜面的宁王军正想围上去干掉这个‘疯子’,只见陆陆续续又有更多的‘疯子’追了上来。

    常言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宁王军本来就是败兵,军心还没收拾起来,哪有勇气停下和人拼命,只得抖擞精神继续马拉松赛跑。宁王军一路败,朝廷的官兵一路追,宁王军根本没有心思反抗,一路上遣尸无数。

    幸好宁王军过河后已经歇了一阵,气力已经有所恢复,而官兵却是一口气儿追上来的,所以虽然把宁王军追的落花流水,到后来彼此也渐渐拉开了距离。

    宁王军逃到老虎凹时,总算摆脱了官兵的追击,他们停下来粗浅一点人数,这仓促一战伤亡逃逸无数,竟然损失了两万人马。更惨的是宁王登基为帝后任命的两个前锋都指挥凌泰、吴廿四全部战死。

    凌泰是被火炮炸死的,吴廿四却是中了手雷爆炸射出的钢珠飞针,当时就疼的他原地表演起‘旱地拔葱’来,吴指挥正上上下下地蹦着,就被官兵一阵乱枪打成了筛子。

    宁王眼见如此惨状,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哭得涕泗横流,一旁刘养正、李士实、李自然等辅助苦劝不止,红缨会大师公王僧雨、李左同、杨清等人则默不作声,一个个垂头丧气。

    刘养正不愧为宁王之文胆,宁王军败的如此凄惨,他仍然保持着旺盛的乐观主义革命精神,当下他引经据典,大谈古往今来成就大业者所经历的诸般坎坷,又以“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一类的话勉以劝勉。

    刘养正说着说着,把自已感动的热泪盈眶,那一张灿若莲花的妙嘴说的宁王渐渐收声意动,重新振奋起精神来。

    宁王看看士气低迷的队伍,在刘养正的挽扶下爬上一方巨石,正想做一番战败动员,重新鼓舞全军士气,不想他还没张嘴,绕路赶来的朝廷骑兵又斜刺里杀将出来。

    江南地势不宜大队骑兵动作,沟壑湖泊、山岭沼泽的移动困难,再加上这老虎凹地形狭窄,骑兵无法展开冲锋,其战斗力实际有限,但是他们突然出现,那种心理上的震慑力却让草木皆兵的宁王人马大惊失色。

    ‘诸葛养正’见此情景也没了主意了,唯一能想到的一个字就是逃!刚刚爬上石头的宁王赶紧的又爬下来,跨上一匹马便走,宁王军上下一心,比着赛的逃跑,败的如黄河决口一般。

    可朝廷官兵毕竟是骑兵,路再难走总比人跑的快,在又丢下无数死尸之后,宁王只得命红缨会三师公杨清领一路兵阻敌,为恐杨清做战不利亦或心存二意,他又留下自已的长女仪宾,一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南昌秀才和他一起御敌,自率大敌继续南逃。

    宁王大军一路急急如丧家之犬,跑到安庆附近时,自从他们绕城而过就亲自率人从后边悄悄追踪察探动静的伍汉超早已赶回城去,领出三千民团兵,在牛头山和铜山一带设伏,待宁王军队一到,巨石擂木滚下山来,杀死杀伤宁王军数千之众。

    宁王大怒,眼见山上官兵不多,便立即拔剑要命人攻上山去,李士实一把抱住他苦劝道:“皇上,安庆城担心皇上攻击,必不敢出动重兵,山上官兵不会太多,他们在此搔扰,实为阻挠皇上行程,配合朝廷大军行动。我们现在不可恋战纠缠,若待朝廷大军追来,不免大势去矣,不必理会他们,我们还是继续前行吧,逃回江西去,方有一搏之力啊!”

    宁王闻言恍然大悟,不理山上伍汉超的挑衅滋扰,一路只是前行。伍汉超兵少,见他不肯上当,也只能看着他逃去。

    宁王被杀的凄凄惶惶,大军再也不辨东南西北了,这一路见路就走,等到夜色降临时逃到一处湖泊,此时身边人马只剩下三万余人,损失的人马除了战场上丧命被俘的,还有不少人是见势不妙,逃路途中往草丛、树林里一钻,就此逃之夭夭的。

    李士实见前方是一个湖泊,旁边是一片芦苇,月色如纱,轻雾笼湖,倒是个驻扎的好地方,而且大军疲乏至极,实在难以再行,便道:“皇上,依臣看,咱们还是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吧,朝廷的兵马也是血肉之躯,他们没有能力不休不眠地追赶的。

    咱们既然闯出了他们的包围圈,现在连安庆也被抛在后边,那么暂时就安全了。皇上不必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在九江、南康还屯有兵马,集中起来再战,若能大胜一场,则霸业未必不可期。”

    宁王怆然四顾,叹道:“九江、南康皆非可守的险地,难以用来自保,唯今之计,也只有尽起九江、南康之兵前来增援了,张纶,马上派人去调兵,把王妃、王子和所有家人全都带来,留在那座空城中朕不放心”。

    原大明江西布政使,现任宁王顺德皇朝兵部尚书的张纶哭丧着脸道:“皇上,这里夜色迷茫,难辨东西,不知是到了何处,如何派出信使,又叫九江、南康兵马来何处接应?”

    刘养正也道:“皇上,咱们先让兵士们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吧,另外可差人四处打探,弄清咱们到了哪儿,然后再派人往九江送信不迟”。

    宁王重重点头,喟然道:“朕心乱如麻,实在没了主意,二位卿家自去处置吧”。

    刘养正和张纶拱手退下,自去吩咐士兵安营扎寨,就地取水做饭。那些士兵们从湖边取水,又折芦苇为柴,烧的处处篝火,一片红光,倒让原本士气低迷如游魂一般的队伍看着有了几分生气。

    宁王强打起精神,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在王僧雨、李左同几人陪同下巡营查哨,慰问官兵,等沿湖走到西尽头,正要往回转时,一个侍卫眼尖,瞧见雾气茫茫的湖面上几条船影正悄然驶来,不禁骇然大叫道:“有埋伏!有埋伏!快逃快逃!”

    王僧雨新收的一个弟子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原本就是做山贼水盗的,惊吓之中黑话都喊了出来,当下振臂高呼道:“水漫上来啦,并肩子扯活!”

    “扯你妈的头!”王僧雨抡圆了手就是一个大嘴巴,虽然王大师公的发迹史走的是神棍路子,可这并不妨碍他明白基本的行军道理:宁王军本来就是七拼八凑的一支乌合之众,连番惨败之下、尤其对方是真龙天子亲自带兵,对士兵们已经造成了一种严重的心理威慑。

    这要是白天,现在想逃或许还行的通,如今是夜间,只要下令一逃,士兵根本找不到主帅在那儿,逃上一夜等天亮的时候身边还能剩下三千人就不错了,如今是决不能再逃了,唯有决死一战。

    王僧雨手持单刀,振声大呼:“夜色迷茫,官兵火器难以发挥,来呀,随我冲上去,集中所有的弓箭手,不要让他们上岸!”

    红缨会还是颇有些死忠教徒的,一听大师公号召,立即抄起刀枪,随着他向岸边冲去。冲在前头的红缨会弟子口中念念有词,拿出红缨会那套切口神咒,高声喊道:“红缨天下,大曰圆满,恭请祖师,莅临我身!铁眉铁眼铁肩胸,一毫口角不通风”。

    湖面船只上也有人在大叫:“兄弟们,亮青子,条子扫、片子咬,趁着天黑趟宽宽啊!”

    王僧雨听了这切口不禁一呆:“这会是朝廷的官兵?”

    他急忙叫道:“不要放箭,统统不许放箭!”

    宁王军本来就没有多少弓箭手,稀稀落落地放了几枝箭,王僧雨一喊,弓箭手便停下了,王僧雨向湖面上喊道:“对面是什么人?速速通名报姓、切勿自误!”

    他刚喊完,对面一个惊喜的声音叫道:“是王僧雨王大哥吗?”

    王僧雨惊道:“正是王某,你是何人?”

    “我是大狗子啊!”

    双方互相喊话,确认了彼此身份,船上也亮起火把来,当先一艘船慢慢划过来,到了岸边船上跳下几个人来,当先一个脸被火光映的清清楚楚,正是宁王水军副都督大狗子,王僧雨不禁喜出望外,几个箭步便冲了过去,两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落荒而逃的宁王步卒和落花流水的宁王水军在这个不知名的湖泊边胜利会师了。两人惊喜交加地互相询问了几句,大狗子急命手下去把人马拉过来,自已急匆匆去见宁王。

    宁王在亲兵护卫下早退的远远的,他不知朝廷在此设下多少伏兵,正自心惊胆战,只听王僧雨大叫道:“皇上,皇上,大喜啊,是大狗子副都督和咱们的人马!”

    宁王一听是已经失去联络的水师人马找了过来,不由大喜,急忙迎到湖边,双方又是一通寒喧。原来大狗子兵败后,由于江面上船只纵横,朝廷的水师攻击、收缴耗费了太大功夫,阻碍了他们的行军速度,大狗子趁机领着后阵舰船逃之夭夭,一路直逃到这儿来。

    他们把船从大江引入这个湖泊,在对岸停驻,大军刚刚驻扎下来,就在雾气中发现对岸火光处处,以为是官兵在此驻扎,大狗子放心不下,怕睡上一夜,等天亮时湖泊出口被官兵堵住,所以亲自带人过来察探究竟。

    两下里一番询问,大狗子还有四百多条船,两万多人马,两处兵马会师一处,足有五万官兵,宁王心中大定,他向大狗子询问这是到了何处,无奈大狗子也是趁着夜色偷泊于此,还没来得及查探所在的位置。

    就在这时,几个派出去探听消息的探子匆匆跑回来道:“皇上、大师公、副师公,前方找到一处木屋,我们抓了两个本地人来。”

    士兵们押着一老一少来到湖边,宁王上下打量,只见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矮小男子,牵着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的手,看起来象是一对父子。这对父子莫名其妙地被‘官兵’抓来,神色显得极其慌张恐惧。

    宁王换上一副笑脸,和颜悦色地道:“你不要害怕,朕是大明顺德皇帝,领兵讨伐北逆路经此处,如此夜色迷茫、大雾幢幢,一时不辨东西。朕来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百姓战战兢兢地答道:“这这个地方叫黄石矶”。

    宁王一听大怒,“呛儿”地一声拔剑出鞘,挥剑便砍,那百姓怯如瘦鸡,明知利剑刺来,惊恐之极,却不知躲闪,被这一剑立时斩于地上。

    宁王左右大骇,急道:“皇上这是何意?”

    宁王怒气未消,戟指骂道:“如此小民也敢讥讽于朕,王失机?谅是朕的宝剑不利么?”

    那个小孩子一见父亲被杀死,号哭着扑上前来,被大狗子一把摁住。大狗子一只手比他的脑袋还大,摁住了他如何还能动弹,小孩子张嘴咬了一口,大狗子吃痛,一松手正想挥刀砍他,那孩子纵身一跃,“扑通”一声已经钻进湖水,游鱼一般消失了踪影。

    张纶呐呐道:“这小民一说,臣倒是想起这个地方来了,这里叫黄石矶,并非王失机,南人口音大多‘黄’、‘王’不分,方有此误”。

    宁王这才明白,可是人已经杀了,岂能自认错误,他一拂袖子道:“不管如何,这无知小民如此说话,实在太过晦气,哼!现在既知地理,那便好办了,诸将随朕回营,咱们再详细商量”。

    众文武默然不语,随着怒气冲冲的宁王行向中军大营李自然走了几步,悄然停了下来,望着雾气袅袅的湖面悠悠出神:“宁王,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啊!区区小民一句话,也能如此忌惮,若非心中惶恐已至草木皆兵的境地何以至此?唉!可惜,可惜父亲隐忍半世,苦心经营,终不免走上急功近利的道路,中了杨凌的歼计。

    若非如此,父亲在北方从容起兵,联合白衣军所部,牵制边军和京营,那么江南空虚,宁王虽然无用,必然也能统御半壁,与燕京抗衡现如今北方平定,朝廷可以集中全力南下平叛,而宁王朱宸濠空有朱棣之志,却无朱棣之才、手下兵将纯是一群乌合之众,更比不得燕王与北元常年征战锤炼出来的铁甲精英,正德大军一到,便是土崩瓦解的局面,这枚旗子还能利用么?”

    李自然忧心不已,在他心中已经认定宁王此番难成大事,留在宁王身边不过是随之送死而已,可他心中又抱着万一的希望,不忍现在就离开,而且弥勒教的根在北方,现如今已被朝廷清剿一空,离开宁王又能往哪里去呢?

    他的目光渐渐投向极北:塞外正处于一团混战之中,若是换在平时,自已一个汉人势难打入蒙人内部,可是现在,乱世出英雄,这些蛮族以汉人为相、引为智囊的事自古有之,弥勒教要想东山再起,是不是可以借助蒙人的势力呢?

    李自然边走边想,心中渐渐明晰起来:宁王,再扶他一程便是,能保便保,不能保,便弃了他出关去,塞外广阔的天地、诸雄争霸的局面,象我这样文武双全的人,自然如鱼得水,还愁不能一展抱负么?”

    宁王军天亮继续退兵,水陆两路大军退到鄱阳湖,与九江援军会盟,一时气势重盛。宁王登上盛载着百余名妃嫔美人的楼船,对肃立的三军将士慷慨陈辞:“太祖高皇帝御制祖训有言:‘君不明,群小弄权者,藩王得起兵入清君侧’。”

    “如今,弘治帝为君不明,为求一太子以安国本,为宵小所蒙骗,抱养民子,又因暴病身亡不及宣明真相,以致国柄为外人窃得。朕奉太后秘旨起兵肃清宗室,乃依祖训行事,出师有名!”

    “尔等皆是勤王之师、保国之将,一旦肃清歼佞,个个都是有功之臣,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莫看我军昨曰仓促应战,以致失却先机,被正德所乘,但是我军兵精粮足,未伤根本。反观正德呢?此贼治国无方,只知穷兵黩武,以致国内国外战事不断,国库空虚已近于崩溃,虽有一时之强,终难持久!”

    他跨前三步,扶住船栏高声宣道:“这里,是鄱阳湖,当年太祖高皇帝曾在这里,与陈友谅一决雌雄,激战三十六天,大获全胜,从而确定了天下的归属。如今,我们也将在这里,与正德贼军决一死战,此战得胜,我们将直取京师,平定天下!”

    他一摆手,宁王府侍卫抬着一口口箱子走到楼船第一层的甲板上,掀开箱盖向甲板上倾倒着,一锭锭金元宝、银元宝、一颗颗珍珠、宝石,在阳光下放射出瑞气千条,湖前的将士们见了一时目迷五色,人人露出无比垂涎之意。

    宁王得意洋洋地道:“朕,要在这里与正德决一死战。决战之曰,诸位要全力杀敌,奋勇争先,带头冲锋之人,赏千金!但凡负伤者,皆赏百金!战事一结束,朕立即依言赏赐,三军将士可有信心一战?”

    “有!有!有!”山贼军、土匪军、水盗军、神棍军们热血沸腾了,炮灰们兴高彩烈地发出欢呼,雷鸣一般的“有”字声中夹杂着不少的“要”字,一双双热切、坚定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堆满甲板的金银珠宝,朱宸濠不禁放声大笑。

    当他转过身时,脸色却立即阴霾起来,双手也微微的发抖,他并不是心疼这些宁王府百年积累的财富,而是因为王妃等人从九江赶来时,还带来了不好的消息。李森从湖广出兵,兵分三路,分别从修水、上栗、莲花进逼过来,两广和福建军已经突破了他们的南方防线,攻下了南安、赣州、浙江兵攻下了广信,包围圈正在逐步缩小。

    而正德,亲率南北两都的精锐,气势汹汹、咄咄逼人,鄱阳湖一战如何能同当年陈友谅和朱元璋之战相比?那一战谁输了谁就丢了江山,如今他输了就丢了姓命,而正德输了呢?只需退兵南京城,坐候各路大军掩杀过来就成了。

    这是一场绝望的豪赌,他赌的已经不是江山,而是明知必败的一个赌徒最疯狂的报复:杀人一千,自损八百,我朱宸濠是完了,你正德也别想好受!

    朝廷的大军终于杀到了,不但有正德亲自统帅率的两京精锐,而且伍文定父子携安庆守军也一路杀了下来。

    宁王军背湖而立,把大炮全部架上战船,以铁索连舟,组成一道船墙,陆地大军挖土为壕、筑石为墙,用以抵挡明军的火器,看样子是要以火炮打击、步卒则以防御为主,再伺机寻找决战机会。

    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明军几路大军到了湖边,却停止进军似有所恃,宁王站在船头眼见远方明军的举动,不禁有些纳闷儿。

    宁王奇道:“正德这是何意?莫非他想把我军困死在这儿?”

    身边众人也觉奇怪,李自然忽然脸色一变,惊声道:“不好,明军的水师!”

    李自然一语提醒了众人,明军的步卒倚仗犀利的火器攻击势如破竹,他们受明军打击太甚,一想起双方甫一交战时明军那种迅猛无匹的进攻就有心有余悸,只顾防范明军强悍的步卒战力了,却忘了明军水师的优势和他们比较起来,比陆军更胜一筹。

    南船北马,他们怎么可能放着这么强大的舰队不用,而纯以陆军制敌?宁王怆然变色道:“快!马上解开铁索,舰队摆开防御阵形,以防明军猝袭!”

    已经晚了,明军的战舰是和陆军同步南下的,现在已经从长江驶进鄱阳湖来,除了彭鲨鱼的战舰,正德自京师出发沿路护航的舰队全都开了过来,浩浩荡荡直入鄱阳湖。宁王的舰队以铁锁连舟横于湖岸,真比曹艹当年的‘连环计’还蠢,彭鲨鱼的舰队只须依次驶过,无需变换阵形,炮雨便丝毫不曾浪费地倾泻在宁王水师的战船上。

    正德皇帝怕宁王又使无赖招术,为从道义上占住先手,战船上还备了朱元璋所修族谱上载的几位先人,朱仲八、朱百六、朱四九、朱初一、朱五四,一连串数字先祖的灵牌全放在船舱中备用,甚至连宋朝大理学家朱熹的灵位都有,因为朱元璋为了攀上一个有名的祖宗,曾经认定宋朝的朱熹就是他的先祖之一,只因年代久远,族谱散佚,无法完全认证罢了。

    不过他这些准备全没派上用场,宁王水师败的落花流水,只顾仓惶逃命了,哪还有心思和他较量谁供的祖宗辈份高?

    明军火炮齐发,来不及解锁应敌的宁王水师应战不力,多艘战船中弹起火,火借风势,这一烧起来“哔哔吧吧”愈燃愈烈,朱宸濠所乘的楼船大舟也挨炮着火了,一时贼众大哗。

    就在此时,战鼓如雷,号角响起,陆地上的明军发起了总攻,千军万马掩杀过来,水上、地上鏖战一片。

    明军中军中,正德和杨凌穿着厚厚的衣服袖着双手坐在车内,身前放着两个大火炉子,旁边儿站着一溜小太监,一人捧着一摞手帕,正德懒洋洋地倚在锦垫上,膝上盖了一条毛毯,他接过一张手帕来擤了擤鼻涕,然后递给小太监再拿一张,说道:“今曰之战如泰山压卵,朕料宁王必败无疑”。

    “是啊皇上,不过彭鲨鱼这炮放的也太没准头儿了,怎么把宁王的战舰也打着了?皇上许下的军饷,可全指望着宁王呢,这要是船沉了,或者被军兵趁乱把金银抢走,皇上可要失信于军了”,杨凌也是一副有气无力地模样道。

    正德皇帝哼哼地笑:“无妨,剿灭了判军,朕要亲往江西,宁王府是一定要撤藩的了,皇庄田地、仆役、宫殿等等处置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还有那些附逆的官员,统统抄家,朕决不会亏待了这些士兵便是”。

    他看看杨凌,奇道:“杨卿,你的鼻涕都快流进嘴里去了,怎么不擦一擦啊?”

    杨凌苦着脸道:“皇上,臣这鼻子还没消肿呢,一擦就痛的厉害,我得轻着点儿,臣现在骨头缝儿都发酸,皇上龙体如何啊?”

    正德唉声叹气地道:“龙体?龙体也受不了冷水激啊,朕直犯困。来人啊,给朕来碗姜汤红糖水,朕喝完了得睡一会儿,实在是撑不住了。爱卿,你也来一碗吧。”

    不一会儿,小太监端上两碗姜汤水,君臣二人坐在车里,轿帘儿掀着,看着远处厮杀激烈的战场,一边“唏聿唏聿”地喝汤,一边流着鼻涕正德在流鼻涕,宁王却在流眼泪。

    士兵节节败退,毫无斗志,刚刚用金钱鼓舞起来的士气,在炮火的倾泻、火铳的打击下彻底崩溃了,尤其是当他的指挥战船起了火,士兵们开始四散逃命。

    他的手下大多是江湖好汉,江湖中人比其他人更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没有人会为了无法享用到的财富而去拼命。

    刘养正、张纶、李士实和大天师等人为了阻止逃兵,亲自下船去挺刀督战,可是李士实挥刀斩杀了几名逃跑的士兵后,发起狠来的逃兵恼了,一刀便把他搠了个透心凉,骇得刘养正等人只敢大声喝喊杀敌,再不敢轻易斩杀逃卒。

    李自然见此光景,一边挥刀督战,一边向远处移去,待到离开众人远些,立即趁乱换上一身士兵衣服,混在逃兵之中不见了踪影。

    大炮打的猛、火铳射的狠,冲上来的明军挥舞着刀枪十分凶悍,不过亲自死在他们手上的宁王叛军还不到四千人,跳湖逃生淹死的倒是过万了,另外的叛军则东突西走,试图闯出一条活路。

    此时,宁王水师的副大都督大狗子驾着一艘小船儿正匆匆逃命,他在水上迎敌,一见势头不妙就立即驾着一艘小船逃命去了,官兵正忙着对付湖边的宁王战船,只放了几炮,就未再追赶。

    可那几炮中,有一发炮弹正中船心,破了一个大洞,湖水倒灌,现如今虽然逃出了主战场,也未见有人追来,可是湖水倒灌凶猛,堵都堵不上,如今已经快沉了。

    他带了三个人,被这一炮炸死两个,剩下一个气息奄奄眼看着也活不成了,大狗子被一截碎木刺进右肋,也已身负重伤,但他的生命力倒底够强,尤自强撑着想寻条活路。

    前方一里地远隐约出现一处小岛,可是湖水滞重,船已经行不得了,大狗子无奈之下,只得弃了小船,跳进水中,以他奇烂无比的泳技向小岛游去。

    尽管受了重伤,大狗子的体力倒底强悍,凭着一手狗刨,竟然离岸边越来越近,岸边突出的石头上站着一个孩子,显然远方的炮声吸引了他,他正在眺目远望着,水中扑腾的浪花半天高的大狗子自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大狗子也发现了他的存在,大狗子已经精疲力尽了,一见岛边有人,礁石旁还系着一艘小船儿,不禁狂喜道:“小哥儿,快快救我,叔叔有金银赏你”。

    那小娃儿年纪不大,只有十一二岁,他定定地看着大狗子,忽然好象认出了他来,眼中顿时放出仇恨的光芒。这小孩儿正是那曰在黄石矶因将地名念成‘王失机’而被宁王砍死的渔夫之子。他跳水逃生后就逃来了这里,投靠他嫁到这里的姐姐。

    当时大狗子就站在宁王身边阻止他扑到父亲身上,还拔刀想杀他,这人生了一双白多黑少的大眼,一张嘴巴极阔,那是很好认的,小娃儿记的他的长相。大狗子却不记得这孩子是谁了,他一生杀人无算,哪里记得一个小孩模样?

    小孩儿又仔细看了他两眼,忽然纵身一跃,犹如一条小鱼儿,一个猛子扎进了冰冷的湖水里,水面上只溅起些许浪花。

    大狗子扑腾的腿都抽筋了,虽然离岸边已近在咫尺,对他来说不啻万里之遥,眼见这小孩儿水姓如此之好,大狗子不禁狂喜,拼命挣扎着道:“快,快来救我,我有重金谢你”。

    不料那小孩儿自一扎进水里就完全不见了踪影,大狗子拼命扑腾着等着人家救命,他正抻着脖子拼命往岸边划着,忽地感觉两只脚腕子一紧,就象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样,大狗子大骇,他刚刚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就消失在湖面上。

    湖水迅速抹平了划痕,过了一阵儿,水面上突突冒起了一串水泡,然后就又重归于平静宁王战船上的侍卫为了防止乱军上船把船板都撤了,宁王朱宸濠站在高高的船头,眼见前后左右四处火起,大军溃败。尤其是刚入冬季,风势极大,刮的火苗乱窜,根本无从救起,彭鲨鱼的战船已经贴近过来跳帮近战了,他的副舰上已经打的不可开交。

    宁王潸然泪下,匆匆奔入船舱,泣然说道:“爱妃,孤王大势已去了!”

    船舱中全是他的嫔妃和儿子、女儿、仪宾、儿媳都亲近之人,闻言顿时哭声一片。宁王妃娄素珍乃是江南理学宗师娄谅的孙女,诗词古法冠绝江西,乃是有名的才女,她早知丈夫有意谋反,曾三番五次予以劝诫,奈何宁王利欲熏心,始终不予理睬,身为人妇,娄妃又能如何?

    如今宁王兵败已无可挽回,娄妃只能含泪说道:“妾以前曾苦苦谏止殿下,休负国恩,殿下不从,致使有今曰结局。殿下负了皇上,妾却不忍负了殿下。”

    她走到船头,眼见四下乱兵无数,喊杀震天,不禁凄然道:“画虎屠龙叹旧图,血书才了凤眼枯。迄今十丈鄱湖水,流尽当年泪点无。”说罢纵身一跃,跳水自杀。

    宁王虽然混蛋,但是对娄妃却恩爱敬重,见她跳水自杀,宁王不禁悲呼一声,扑到船头哀叫道:“爱妃!爱妃!”

    宁王情急之下欲跳水相从,却被忠心耿耿的王府老中官扑上来一把抱住,只得扶栏痛哭。

    宁王府众妃嫔个个如花似玉、千娇百媚,她们自知王爷谋反,一旦事败自已这些人全都没有好果子吃,如今娄妃殉节,又听得“毕毕剥剥”,火势愈烧愈近,料想难以逃生,于是纷纷走上船头,各自以袖掩面跳水自尽。

    可怜无数娇娥,尽成了水底冤魂,宁王朱宸濠呆呆的只是流泪,再也拿不出一点办法。宁王各艘战船尽皆陷入危机,或是火起,或是被彭鲨鱼的海盗兵们跳上船来大杀四方,逼得他们只能跳进湖水试图逃命。

    他们本就有许多人不识水姓,如今又是冬天,水冷澈骨,下去不一会儿冻的肢体麻木,宁王近六万大军,溺水而死者有三万多,整个鄱阳湖面上,衣甲器仗与浮尸处处可见,堆积在一起如同水上一座浮洲。

    彭鲨鱼眼见宁王大船上跃下许多彩衣女子,生恐宁王也跳水自杀难以寻找,急忙命人撞开副舰,把船驶近了来,亲自领兵上船抓人。

    船上未及跳水的妃嫔、宫娥、太监们四散奔逃,彭鲨鱼提着雪亮的钢斧冲到船头,只见一个戴龙冠、穿龙袍的长须男子坐在一大堆珠宝黄金上,双眼含泪,呆若木鸡,彭鲨鱼不禁大喜道:“宁王抓住了!宁王抓住了!”

    彭鲨鱼身边亲兵齐声呐喊,四处犹自边逃边战的宁王军士兵一听宁王被抓,便连反抗逃跑的勇气也没有了,纷纷弃械投降。

    宁王和他的仪宾、王子们被彭鲨鱼的海盗兵用铁链子捆的紧紧的,象牵牛牵羊一般牵出船外,押上岸去。宁王举目一瞧,只见自已的丞相、兵部尚书还有师公们,一个个都被捆绑起来站在湖岸上。

    宁王吁然一叹,双泪长流道:“从前商纣王听信妇人之言,致亡天下,但孤却因不信妇言乃至亡国。古今相反,追悔已迟。娄妃啊娄妃,你不负孤,孤却负你!家有贤妻,夫不遭祸,我朱宸濠何独例外?”

    若是善用贤妻,岂止家不遭祸,还能建功立业呢。当宁王为自已的结局悲泣落泪,杨凌则在暖车中昏昏欲睡的时候,他的贤妻崔莺儿正行军在大漠上。

    成绮韵一直坚持认为崔莺儿应该投靠火筛,因为火筛和瓦剌联军目前看势力是最强的,但是这种联盟关系,在取得最终胜利的时候,就会由于彼此利益的需求而分裂,重新演变成一种内乱。

    早些穿插进去,投靠最强的一方获益最多,而且足以对伯颜猛可形成威慑,使他不敢竭尽全力对朵颜三卫用兵。但是崔莺儿却认为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更易得到对方的认可,现在伯颜刚刚夺回他的地盘,马上迎来了严冬,他的势力还不稳固,现在是最渴望得到支持的人。

    一支近万人的汉人队伍,一旦为火筛和瓦剌所用,联盟的可能远远低于被利用的可能,火筛会把他们当成在关内立不住脚,被迫逃往塞外的难民而驱使他们同伯颜交战,重施坐山观虎斗的伎俩。同时远离朵颜三卫也不方便交付战利品并获得必要的给养。

    而伯颜则不然,他现在急需盟友,是最有诚意合作的人,所以他不敢让盟友独力承担重任以免失却人心,投靠他是能尽快得到关外游牧民族认可,融入为他们的一份子,从而在其中发挥作用的捷径,所以执意选择在伯颜和朵颜三卫之间插进一脚。

    成绮韵博览群书,在青楼和官场里勾心斗角,久经磨练,善于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已的实力和借势谋利;而崔莺儿虽然目不识丁,却从小耳闻目睹绿林中争山头、抢地盘的血腥,从血淋淋的实践中获得了她需要的智慧。

    目前看来,崔莺儿这种绿林作风显然更对关外这些野蛮英雄的口味。她的人马多次袭扰、抢劫伯颜的部落,同时为了掩饰身份,也多次对隶属于朵颜三卫的部落进行洗劫,并与双方发生过一些小规模的战斗,她的大胆和强悍的战斗力,迅速取得了伯颜的注意。

    伯颜不但没有把她当成敌人,反而在对他们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做出了一个令所有部下大吃一惊的决定:不同这头猛虎为敌,而是同他结成盟友,把他收为已用!

    现在,化名杨英的崔莺儿刚刚向成绮韵的秘密联络据点交付了劫掠来的一批牛羊奴隶,并领取了一些粮食着部下带回大营,而她自已,则率领千余亲兵去与伯颜谈判。

    这一片草原,稀稀落落地有一些小部落,分属于伯颜和朵颜三卫,这一段是泰宁卫与伯颜势力的交错范围,由于泰宁卫首领的暧昧态度,所以双方一直没有发生冲突。

    不过这里也并不平静,常有大大小小的马贼团伙四处洗劫,这些马贼,有真正的草原马贼,也有红娘子的人马,说到势力,自然是她足以谐美一支军队的马贼队伍最是强大,红娘子艺高人胆大,倒没把沿途可能遇到的危险放在眼里。

    前方,又出现了一个小部落,刚刚下过第一场雪,雪不大,不过却让整个草原蒙上了一层银白。远远的,那白色的蒙古包还不引人注目,这时到了近处,才看清草原上稀落地安扎着二三十处蒙古包。

    令人注目的是,部落是依山而建,一座矮山上全是白桦木的林子,树叶落光只有白色树干的森林中拴着至少上千匹强壮的蒙古马。

    红娘子一摆手,停止了大队的前进。这里还没到伯颜约定的谈判地点,一个小部落中有千匹壮马就很诡异了,而且这些战马旁都有战士们肃立在那儿,很显然这不是部落中所饲养的马匹,而是有什么大部落酋长一类的大人物在这里造访,才有成千的侍卫追随。

    红娘子暗想:“如果直接从前边走过去,一旦引起误会不免就是一场大战,今天有大事要做,是绕过去还是直接前行?”

    她目光一扫,见桦树林中的武士们纷纷上马,举起了刀枪,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加强了戒备。

    红娘子微微一笑,正欲下令全军转向绕路前行,忽地远处一阵呐喊嘶杀声起,纵目远眺,只见五六百匹战马,向小部落疯狂地猛扑过来,马上的战士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发出唿哨尖叫的声音。

    虽然草原上马贼也好、隶属于各个部落的士兵也好,根本没有统一的装备,穿着全都一样,可是从他们的表现,红娘子还是立即断定这是一支马贼队伍。几百人的马贼队伍,已经算是很强大的人马了。

    那伙马贼此时也发现了严阵以待的红娘子的骑兵,眼见对方的人马比他们还要强大,这伙马贼也有点心里发虚,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可能调头离开了,他们的前锋已经踏进了部落范围。

    守在山下的武士们惊慌了,他们显然把红娘子的人马和那支几百人的队伍当成了同一路的人马,于是他们只分出几百人去迎战那支马贼,其余的人却忽啦啦地冲了过来,护在一幢蒙古包前,严阵以待地盯着红娘子的人马。

    红娘子有点啼笑皆非,这场乌龙仗打的实在有点莫名其妙,自已天天打劫,今天好不容易不做马贼了,却偏偏碰上了别的马贼打劫。

    那路分兵阻敌的人马和马贼人数相当,虽能抵抗他们,却无法把他们都拦住。

    马贼们眼见前方突然冒出这么多人马,和他们昨曰踩点察探的情报大相径庭,也是心中发毛,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已经踏破两处蒙古包了,里边的牧民们嚎哭着奔了出来。

    红娘子飞快地做着判断,虽然不知道那些看起来非常彪悍善战的武士们隶属于何人,可是看得出来,他们的装备还是比较精良的,而且战斗力也似乎不弱,自已来到草原毫无根基,要想混水摸鱼,如果和某个大部落酋长攀点交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害处。

    红娘子象个男人似的捏着下巴盘算一阵,然后轻轻一笑,右手食指很优雅地向前一指,朗声道:“去,协助这个部落,把那伙马贼给我拿下!”

    封雷一听,一马当先,雪亮的斩马刀高高举起,战马划着弧线绕向那伙马贼的后路去了,后边五六百人呼哨着举起刀枪棍棒,随在封雷身后旋风一般卷了过去。

    数百强壮的战士拱卫下的蒙古包内,两个侍卫匆匆抢了进去,惶急禀报道:“启禀王爷,外边突然杀来两伙马贼,请王爷快快随属下离开!”

    银琦其其格扭过头去,秀气的双眉蹙了起来,向侍卫娇斥道:“没看到我正忙着吗?你们连小小马贼也对付不了吗?”

    (未完待续)

433 王见王

    433王见王

    帐蓬内,马头琴苍凉的音调仍在持续,一头高大的骆驼趴在帐蓬中间,身边围着几个牧人,有的轻轻抚着骆驼的头顶,有的轻轻唱着歌。小王爷银琦蹲在一旁,揉着母骆驼的奶头,歌声曲声一直没有停,她的手也一直没有停歇。

    她的膝旁,前膝半跪着一头刚刚出生不久的小骆驼,小骆驼瘦瘦弱弱的,用孺慕而怯怯的目光巴巴地看着母骆驼,却不敢凑上前去。

    这个部落的族长萨仁格日是银琦的一位远房叔叔,银琦为了说服泰宁卫首领阿古达木免生异心,刚刚亲自造访了泰宁卫,回程中经过这里,便来探望叔叔。

    叔叔家的一头母骆驼刚刚生下一次小骆驼,本来,骆驼诞生最多的时候是春天,这头骆驼却在寒冬刚刚来临的时候产子了,而且由于难产造成了极大的痛苦,生下小骆驼后它不肯给小骆驼喂奶,小骆驼一凑过去,就会被它连踢带咬的赶开,可怜的小骆驼极是瘦弱,再这样下去根本过不了冬天。

    这种情形在大漠中按照传统风俗,牧民要为母骆驼弹奏曲子、揉捏奶头,安抚它的情绪,一直哄唱到它肯允许小骆驼接近为止。银琦瞧那小骆驼可怜,便自告奋勇,陪着叔叔一齐做起变个仪式来。这种仪式中途不能停止,否则就会前功尽弃,小骆驼再也不能得到妈妈的认可了。

    这里是泰宁卫的地盘,泰宁卫的阿古达木从种种迹象看并未投靠伯颜猛可,只是他有意图拥兵自重,两边取利的意思,而伯颜猛可现在也巴不得少数一个强敌,出于这种默契,在硝烟四起的草原上,他们双方接壤的地方彼此都严格约束部下免启争端,所以不可能是伯颜的人马。

    这里不会出现伯颜大军,银琦一时又未想到从中原逃出来的白衣军,所以方才听到帐外战马奔驰并未往心里去,这时一听说是马贼更加放下心来,凭她的一千二百名勇猛侍卫,又有哪只马贼队伍敢于冒犯。

    侍卫长急切地道:“王爷,马贼来的很多啊,粗略估计约在一千八百名上下,如果不是几股马贼联手,那就一定是中原的白衣军了,王爷身份尊贵,不能轻易冒险,还是请随属下们离开吧”。

    银琦的远房叔父萨仁格日一听十分紧张,忙对银琦道:“王爷,快些离开吧”。

    银琦心里也暗暗吃惊,但仍然说道:“不要慌张,继续,就算不为了这头可怜的小骆驼,我也不能这么离开,放任你们被马贼劫掠!”

    就在这时,又一个侍卫闯进帐来,抚胸施礼道:“王爷,外边的两股人马好象并不是一路的,那支近千人的队伍没有向我们发动进攻,反而协助我们在对付攻击部落的马贼,现在那股马贼已经快要被消灭了”。

    银琦大喜,一边继续揉着骆驼的奶头,一边开心地道:“很好,把马贼消灭,请那位仗义出手的部落首领进帐来见我,本王要赏赐他,他应该是阿古达木的部下吧?”

    红娘子的人马和银琦的侍卫都是草原上最杰出的战士,那伙马贼虽然悍不畏死,但是论战力却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被两股强兵一通砍杀,这伙本来很强大的马贼在摞下一半以下的尸体后落荒而逃了。

    银琦的侍卫长巴根示意警惕的部下放下刀枪,然后面含微笑地迎向始终端坐马上并未靠近一步的崔莺儿,抚胸施礼道:“你好,尊贵的朋友,我们的首领请您入帐,对您的援手,要当面表示谢意”。

    他说的是蒙语,红娘子根本听不懂,好在红娘子为了和伯颜谈判,身边带了几个新近收服的蒙古部下,这些蒙人常年在汉人卫所附近寻找生计,都是精通蒙汉两种语言的,他们立即对红娘子低语了几句,红娘子有些奇怪:“这营帐中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么大的架子,居然始终不曾露面”,她想了想,微微一笑,翻身下了马。

    巴根见她听人翻译,再看她形容相貌,也猜到她是汉人,见她仍毫无惧色地单身随他行来,不禁露出钦佩之色,行到帐前,他掀开帐帘,恭敬地道:“尊贵的客人,请进!”

    崔莺儿大步入帐,瞧见帐中情形不由一愣,银琦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一瞧这进帐的汉子虽然也是一身蒙古人装束,可是眉清目秀,草原上可没有这样俊俏的年轻汉子,眼珠不由诧然一转。

    “这是..........?”崔莺儿疑惑地对侍卫长巴根道。

    巴根换了汉语对她飞快地解释了一番,崔莺儿这才释然,巴根摆手道:“您先请坐,我们首领马上就能接见您”。

    他让的是毡包正中的座位,那是主人或者最尊贵的客人才能坐的地方,崔莺儿对这些礼节了解一些,她微微一笑,没有走到上首,而是向右方的几案走去,按照蒙人的习俗,男右女左,是不能乱坐的。

    红娘子大大方方地在几案后盘膝坐下,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围着那头骆驼唱歌、拉琴、揉捏奶头。在她那双明亮锐利的眸子注视下,银琦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可她一双眼睛却偏又不受控制地总是偷偷向红娘子那边瞟。

    红娘子也注意到了这个俏美的小姑娘对自已的窥视,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毛皮袍子,右衽,镶着花边,高领长袖,同色的腰带,带着镶满宝石的小弯刀。头发从前方中间分开,扎上两个发根,发根上面带两个大圆珠,发稍下垂,缀满了玛瑙、珊瑚、碧玉等装饰。

    打扮很娇俏,侧首瞟来时,那双明媚动人的眼睛就象这一串串昂贵首饰中最明亮的两颗宝石,不时偷瞧的眸光就象宝石发出的闪光,红娘子不禁向她和气地一笑,不料这一笑,却让银琦吓了一跳,低下头去再不敢抬起,只露出一张布满红晕的俏脸。

    红娘子注意到她穿的靴子上也有杏花、山丹、佛手等花纹,十分的精美昂贵,不象这么小的部落族众穿戴得起的服饰,不过她仍然没有意识到这个少女就是那千余名精壮武士口中的首领,她的目光开始投注在那位年岁最长的老者,银琦的远房叔叔身上。

    歌声和琴声始终不停,母骆驼渐渐舒服地闭上了眼睛,银琦拍拍小骆驼的脖颈,早就饿的饥肠辘辘的小骆驼犹豫了一下,然后胆怯地靠了过去。当它的嘴叼住奶头时,母骆驼的身子动弹了一下,随即便安静地不再移动了,帐蓬里传出一阵喜悦的欢笑,他们成功了。

    红娘子静静地望着这一幕,脸上也不禁露出恬静、开心的微笑,做为一个母亲,看到这样的场面,怎能不由衷的为之高兴?

    银琦一厢情愿地把她感动的目光视为“热切”,把盯在正饥渴地吃奶的小骆驼身上的目光视为正在注视着自已,心中既是害羞,又为他的“放肆”而有些着恼。

    萨仁格日站起身来,笑容可掬地施礼道:“你好,尊贵的朋友,感谢你帮助我的族人赶走了狼一般的敌人”。

    红娘子一听更认定他就是那支强大武装的首领,她站起身,客气地笑道:“您不必客气,如果不是我恰巧经过,引起您的部下戒备,那伙马贼凭你英勇的部下很容易就可以消灭的”。

    银琦在这里可不方便轻易暴露自已的身份,红娘子错把她的叔叔认成她的侍卫主人,正合她的心意,她笑着插口道:“这是我的叔叔萨仁格日,你是汉人么?听说你的侍卫也很强大,拥有这么强大力量的汉人..........你是大明卫所的官兵?”

    “不!我是从中原逃出的白衣军首领,我叫杨英!”

    银琦和她的部下们大吃一惊,红娘子眼光一扫,见站在帐边的侍卫长巴根紧张地攥紧了刀柄,便淡淡一笑道:“你们不必害怕,我的人马虽然也时常劫掠,但是却是为了在草原上生存下去,我既然从马贼手里救了你们,便不会再打你们的主意”。

    “况且..........”,红娘子轻轻一笑,恭维道:“萨仁格日大头领,凭您侍卫武装的强大实力,我也不敢随意打您的主意”。

    杨英,刚刚杀进草原的最强大的马匪头目,其实应该称其为一支强大的武装,因为他们的规模已经不能用马贼来形容了。事实上草原上的几大霸主除了拥有固定的领地和部众,他们烧杀抢掠的行为和杨英的人马并没有什么么区别。

    对于已经习惯了弱肉强食、却不习惯以善恶是非区分敌我的草原部族来说,杨英这样一个拥有强大势力的人物,在银琦和萨仁格日心中只有惊讶和戒惧,却谈不上什么忌恨仇视。

    红娘子看出他们对自已的戒惧,微笑道:“我只是路经此地,一时高兴出手相助而已,不需要你们如何感谢,今日相识算是个缘份。我要在草原上生存下去,也愿意结交几个朋友,而非处处树敌,希望我们我们下次相见,是友非敌”。

    她抱拳团团一揖,转身便走,那飒爽英姿,虽然不同于草原上的英雄好汉,却更具独特魅力,银琦女王心中一动,忽地追上两步道:“杨大哥请留步”。

    红娘子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她,小银琦追上来,解下自已的佩刀递到他的手中,咬咬嘴唇,红着脸道:“今天多亏你帮助了我们,这柄佩刀我送给你,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帮助,可以来这里找我的叔叔,我们愿意做你的朋友”。

    红娘子想了想,爽朗地笑起来。她知道草原上结交朋友喜欢互赠礼物,眼见对方送出的弯刀仅是上边镶嵌的珠宝就极昂贵,便大大方方地接过来,插在自已的腰带上,然后解下自已的佩剑双手奉上道:“好!我接受你的礼物,这是我随身的佩剑,我把它送给你”。

    银琦欣喜地抓过佩剑,红娘子瞧了瞧她,又看看她身后欲言又止的萨仁格日,大步行向自已的人马。封雷等人刀出鞘、弓上弦,正紧张地等着她出来,一见她安然出现,这才放心地把兵刃收了起来。

    红娘子伸手一拍马鞍,突地腾空跃起,轻轻巧巧地落在马背上,身手极是利落,然后一抖缰绳,向立在帐旁的银琦等人再一拱手,一马当先扬长而去。

    银琦弯着双眼,笑眯眯地看着她领兵离开,眸中满是欣赏之色。眼见他的大军去远了,萨格日说道:“王爷,那柄宝刀是老王爷送给您的十五岁生日礼物,怎好随便送给外人?”

    银琦微笑着摇摇头,狡黠地道:“叔叔,一柄刀和有一个强大的朋友,你觉得哪个更珍贵呢?”

    巴根一听,插嘴道:“啊!王爷是想把白衣马贼收为已用么?属下方才见识过他们的武力,这些白衣马贼骑术、箭法十分出色,虽然比起我们草原上的健儿还要略逊一筹,但是一旦近身作战,他们刀枪剑戟上的功夫却比我们的武士要高明许多了,如果能够收容这样强大的一支力量,我们朵颜三卫就不再惧怕伯颜了,相信阿古达木大首领也不敢再对王爷存有异心”。

    银琦摇摇头,眉宇间不期然笼起一缕薄愁:“阿古达木心怀二意,主要是因为白音叔叔现在指挥着朵颜三卫,而他不愿屈居白音叔叔之下。至于白衣马贼,我希望和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但是却不能明目张胆的收容他们,毕竟..........我们需要大明更多的援助,不能收容他们的钦犯”。

    这个聪明的小丫头现在也知道要平衡各方面的势力,包括属下之间、盟友之间,敌我之间,以便让自已能在其中立足了,虽然年纪尚幼,可是身为一族之长,朵颜三卫的女王,她必须得担起这份责任。

    她现在必须得同一切可能的势力改善关系,对她来说,内忧外患远不止于此,曾经对父王忠心耿耿的白音叔叔,在掌控了朵颜三卫的大权之后,渐渐的也开始萌生野心了。

    白音已经不止一次私下要求她嫁给他的儿子,语气一次比一次强硬,态度一次比一次急切,银琦知道他是想让自已成为他的儿媳,继而利用这层关系,顺利地接手朵颜三卫的一切权利。

    银琦很愤懑,可是她现在又必须得依赖白音公开的、坚定不移的支持来稳固朵颜三卫和树立自已女王的权威,他的帮助要比只有莽夫之勇的阿古达木强的多,尽管明知他另有所图,甚至自已这样做正在助长他的野心。

    但是现在她不得不虚与委蛇。如果说饮鸩止渴,大概就是这种情形了。这次冒险来说服阿古达木,何尝不是为了争取他的支持和理解,利用他和白音的矛盾相互制衡来组织自已的权力架构。

    那个叫杨英的人,的确掌握着一支强大的力量,但是不能轻易接纳,否则只怕反而会害得朵颜三卫目前这种微妙的平衡关系立即土崩瓦解,再加上失去大明的支持..........。

    彼此先树立友好的关系,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他做为一个武装的首领,要在草原上立足,不会忽视自已今日所展示出的强大实力,他误以为那是叔叔的人马,这样最好,或许可以通过叔叔,和他迂回地建立某种默契和合作关系。

    银琦认真的想着,一对弯弯的柳叶眉紧紧地蹙在了一起。她讨厌尔虞我诈的权谋机变,但是为了自已的幸福和族人的安危,她不得不从一个快乐、单纯的少女,蜕化成为一个少女王爷,一个挣扎在权力漩涡中的人。

    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出去,象以前那样,站在马背上,象一只快乐的鸟儿,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翱翔在蓝天大地之间?也许,永无可能..........,银琦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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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挣扎在权力漩涡里的人,并不都象银琦这样感到痛苦,至少伯颜猛可就不会,相反,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掌控自已的命运,摆布他人的命运,做天下间最强者的感觉。

    三十年前,他正式亲政,不久便软禁了比他的影响力还大的皇后,尽管是这位皇后一力辅佐他登上大汗之位。他不喜欢任何人能控制他、制约他,他给明朝下的国书,自称为大元大可汗,俨然以和明廷天可汗平起平坐自视。

    为了制止蒙古内部常年不断的内战,控制异姓部落的发展,他把鞑靼蒙古各部落合并,划分为六大万户,察哈尔、兀良哈、喀尔喀、鄂尔多斯、蒙郭勒津和永谢布万户。他废除了贤王、太师、知院等职位。他对瓦剌蒙古恩威并施,颁布卫拉特各部首领以及活跃在当地的窝阔台和阿里布哥后裔的住帐只能称宅,而不得称殿,冠缨不得过四指等等以彰显威望。

    唯一没有纳入直接统辖之下的,只有成吉思汗兄弟合撒儿系统治的科尔沁部,因为他们对自已提供了最坚定的支持,伯颜猛可雄心勃勃,期待着一步步彻底统治整个大漠草原,然后重新占领中原的锦绣河山。

    孰料,不但黄金家族的死敌、天圣可汗也先的嫡亲孙子亦不剌始终阴奉阳违,暗暗发展势力想要同他作对,就连蒙郭勒津部的首领火筛也心存二意,终至发动叛乱,他光复大元中都北京的梦想还没有实现,自已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就土崩瓦解了。

    如今朵颜三卫的花当利用他远赴青海湖惩治叛徒加思布的机会,抢占了他的地盘,虽然塞里木卓尔牺牲了自已,帮助他杀掉了花当,但是重新夺回来的地盘已经不及当初离开的时候辽阔,手下的部族也军心不稳。

    草原上曾经最伟大的英雄,现在成了几大势力中最弱下的一部分,夹缝中求生存的日子不好过,更不是心高气傲的伯颜所能容忍的,他需要争取一切能用的力量,重新夺回属于自已的一切,甚至比以前还要强大。

    所以,他贪婪的汲取一切力量,白衣军杨英率领的这支近万人的强大武装,成了他极欲招揽的势力,今天,无论如何,他要抢先把这股势力争取到手,壮大自已征服草原的本钱。

    “大汗,白衣军杨英的人马到了,约有一千多人!”一个派出探听消息的士兵骑马奔来,远远的便高声喊道。

    为了以示诚意,他挑选了这处位于泰宁卫的辖地来会盟,而且仅仅带了两千人马,为了避免重蹈花当大意为人歼灭的覆辙,,他的斥候派出了数百人之多,远出六十里地四处巡弋,而且还有三位他亲手训练的海冬青在天空盘旋。

    “嗯,各部警哨继续巡弋,不得大意!”伯颜猛可下令,随即登上一处高坡,向远处望去。

    银白色的雪原尽头,一条渐驰渐近的黑线越来越清晰,最后只见一支长长的马队如离弦之箭狂飙而来,其势之急,将滚滚雪尘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果然是一支劲旅,如能为我所用,我将如虎添翼”,伯颜可汗捋须赞道。他半生戎马,从七岁起就在马背上打仗,只这一眼就看出这支搅得大明天翻地覆的白衣军绝非易与之辈。

    红娘子也看到了前方驻扎的营盘,粗略一估计,人马并未超出事先伯颜和她约定的人数,红娘子心中大定,一马当先,朝着那面黑色狼头大纛冲去,那是蒙古大汗的旗帜。

    伯颜猛可傲然立在营地高处,迎候着红娘子的到来。

    红娘子的人马放缓速度了,她自率二十余骑驰上坡来,然后翻身下马,矫健的身手令伯颜眼中的赞赏更浓郁了几分。

    两个人走了个对面,互相打量起来。伯颜猛可身穿铠甲,头戴铁盔,披着一件白色的斗蓬,须髯如戟、躯壮如山,红娘子看了暗赞一声:果然不愧是草原上的第一枭雄,威风气度与众不同。

    伯颜猛可也在打量着她,伯颜猛可有些意外,他听说过中原的白衣军,也听说过刘六刘七、杨虎张茂等人的悍勇无敌,如今身为首领的杨英虽然刚刚名气不彰,不过既能身为白衣军最高首领,在他心中想来,也应该是个身躯壮硕如虎的猛士,想不到看起来不但身躯瘦弱的很,五官也嫌太秀气了些。

    不过中原人士本来就比草原上的汉子瞧着白净秀气,再加上她方才所展示的身手和她骑兵队伍的气势,伯颜猛可不敢以貌取人,仍然微笑着迎了上来。

    “这位,想必就是赫赫有名的白衣军大首领杨英兄弟了?”伯颜猛可竟然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话。

    红娘子收回打量他的眼神,双腿迈动,非常男人地迎了上去,把拳一抱,很粗犷地道:“正是在下,兄台想必就是伯颜大当家的啦?久仰久仰!”

    伯颜猛可一听差点儿脑溢血发作一头栽到坡下面去:“大元大可汗成了大当家的,这怎么怎么混的..........?”

    省起对方的身份来历,伯颜猛可不由一声苦笑:“这些人不过是一群山贼土匪而已,他们自已的朝廷礼制都开不明白,草原上的称呼当然更不懂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如今正在用人之际,我何必计较这个呢?”

    伯颜猛可强作欢颜,说道:“杨兄弟,我也久仰你的英名,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

    “惭愧!惭愧!大当家的过奖了,兄弟们在中原翻了船,被迫逃到关外,打家劫舍混个口食罢了。我早听说伯颜大当家的在关外混的风生水起,乃是拳头上立人、肘子上跑马的第一条好汉,兄弟承蒙大当家您的赏识,实是感激不尽!”

    封雷听的直想笑,连忙扭过了头去,伯颜猛可咧咧嘴,他感觉有点头晕,不过听了这话又觉得放心,这个杨英长的斯文秀气,想不到却是这么一个粗鲁直率的人,这样的绿林好汉,只要谈的意气相投,应该好接纳。

    红娘子和伯颜猛可客气见礼,然后一同进入大帐,她的侍卫与伯颜猛可的侍卫分别肃立在营帐两侧,封雷等几名将领随同入内,与伯颜猛可手下的大将分别落坐。

    蒙古毡包内布置的倒也富丽堂皇,里边早已设下酒宴,红娘子和伯颜并肩坐在主位上,伯颜猛可新纳的妃子盛装华服,向红娘子等人献上奶茶、炒米和奶豆腐、奶皮子等,请贵客品尝。

    红娘子等人入乡随俗,不管合不合口味,对每样东西都略加品尝。伯颜猛可见了很是高兴,他端起镶金嵌银的酒碗,里边满满地盛着奶酒,伯颜猛可大声道:“杨兄弟,你我今日初次相见,详细情形咱们一会再谈,来,咱们先干一碗!”

    红娘子也双手捧碗,豪爽地道:“不敢,应该是小弟敬伯颜大当家的、敬各位兄弟一杯!”

    伯颜猛可一听他叫大当家的就眼皮直跳,可是又不好对这事儿太过认真纠正。在中原的朝廷,外国来使晋见天子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视成关乎国本的大事,然而在草原上,显然他们更注重实际利益。

    伯颜猛可有心接纳,红娘子又故意做出对草原目前的强弱形势并非十分了解,仍然把伯颜视做草原第一霸主的模样倾心相投,两人自然一拍就合。

    二人越谈越是投机,当堂决定从此守望互助,共进共退,而且两人还要结拜为安答。红娘子表现的十分热诚,她撸胳膊挽袖子的要去找只大鸡公来,准备来个斩鸡头烧黄纸,被哭笑不得的伯颜猛可一把拉住,按照蒙古的仪式磕头结拜,就算成为了兄弟。

    伯颜猛可开出的条件十分优惠,象红娘子这样一支庞大的武装要在草原上生存下去,仅靠抢劫是绝对不够的,而且长此下去,危害到整个草原的安危,必然成为各方有志一同的敌人,要想长久在此生存下去,必须融入当地。

    所以伯颜猛可划出一块地盘,把斡难河上方的不里牙惕、林中百姓、哈剌温山一带广阔的土地划为白衣军的领地,领地内的一切部族尽归白衣军统辖,他将以蒙古大汗的身份任命杨英为北英王,蒙古的副汗!

    这样的慷慨条件听起来简直让人眼红无比,不但立即获得了一块庞大如中原数省之地的地盘,而且有这位黄金家族后裔的任命和保证,她将成为草原上的副汗,名正言顺地统治当地的蒙古部族,而不会遭致反抗。

    然而事实上伯颜猛可只给了她一个北英王的空衔,并没有给她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和支持,就把这样一支强大的武装纳入了自已的麾下。因为那片区域在花当抢占他的草原腹地时已经被瓦剌占领,迫于两面受敌的形势,伯颜一直没有余力把这片领地拿回来。

    现在把它送给杨英,不过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杨英要想统治那里,就得先和他的宿仇瓦剌人大战一场,这样一来就起到了帮助他与瓦剌人为敌的目的,牵制住瓦剌人的兵力。

    杨英在那里要是站不住脚,在交战的过程中也可以帮他大量消耗瓦剌人的实力,如果他立住了脚根呢?那片区域是什么形势?西接瓦剌,东接奴儿干都司,再往北就是喀山汗国和罗斯公国正在争战的极远地带,它的下方就是目前伯颜猛可控制的地盘。

    这样一支与大明为敌的队伍,又完全由汉人组成的武装,放置到这么一个地方去,他们根本别无出路,即便在当地站稳了脚跟,也必然和伯颜唇齿相依,除了完全投靠依附伯颜别无出路,这样就不会养虎为患,相反,这只猛虎养的越凶对伯颜越有利。

    红娘子对于这样的条件也是心满意足,奴儿干都司移民已十余万,再加上当地原有的驻军,已经形成一支汉人的强大力量,彭小恙做为兵备道副使、总团练使正在那里练兵。奴儿干下方划着内包围弧形的是福余卫、朵颜卫、泰宁卫、沈阳卫、大宁卫,一旦图穷匕现的时候,自已和他们就能连结成一道虎口,象包饺子一样把伯颜猛可包起来。

    这对刚刚结拜的安答好兄弟脸上都是一副直爽豪迈、义薄云天的模样,一个用粗犷的外表和草原汉子的身份掩饰着自已的阴险,一个用满口的黑话和绿林英雄的身份隐蔽着自已的狡诈,大帐内洋溢起相逢意气为君饮的祥和气氛。

    两下里饮宴正欢,红娘子捧着酒碗站了起来,站到帐中豪气干云地道:“大当家的”。

    “嗳!我的安答,现在你已经接受本可汗的任命,成为我大元的北英王了,见了大哥我得叫可汗,可不能大当家大当家的称呼了”。

    伯颜猛可心里暗叫吃不消,这个让他一听就心惊肉跳的称呼总算有了借口不再让他继续叫下去了,否则一旦传扬出去岂不惹得整个草原上的人嘲笑?

    “哦,大..........可汗,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大哥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兄弟我上刀山下火海眉头都不会皱一皱!”

    “好好好,哈哈哈!”伯颜猛可捋须大乐,他也听说过那些绿林好汉一言九鼎,十分的义气,如今一见果然不假,给了他一个王爷的空衔,送了他一块不属于自已的领地,就能换来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换来他一万精骑的效忠,这真是长生天保佑呀。

    可惜他的笑容还没完全绽放,红娘子的下一句话就让他额头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可汗大哥,江湖规矩,刚刚入伙得缴投名状。你放心,兄弟不让你为难,等我回去就去寻大明木里青卫的晦气,砍了他们卫所指挥使韩威的人头来给大哥做见面礼!”

    伯颜猛可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兄弟,你不是彪吧?我这里一大摊子烂事还没解决,朵颜三卫正巴不得把明军拖下水,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他强忍了忍才没说出脏话:“嗳,这里又不是你的绿林山寨,不需要投名状的,大哥知道你与明军势不两立,不过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么,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明官兵的卫所城池摆在那儿又跑不了,如今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就是瓦剌和火筛联军,实不宜再树强敌啦”。

    “来来来,你且先坐下,大哥对你说说斡难河一带的形势和瓦剌、火筛联军的情形,咱们兄弟齐心,先对付了这股强敌再说。”伯颜连说带劝,把红娘子劝回座位,对这位似乎有点缺心眼的绿林兄弟面授机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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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皇帝的病好了七八分了,倒是杨凌,起先看着比正德硬朗,现在却低烧不断,他又实在厌恶那喝起来苦的令人作呕的药汤,只是硬捱着。

    大军回返南京进时,他不得不打起精神穿着整齐,坐在车轿内随皇帝接受百官的欢迎和恭贺,等一进了城,就病怏怏的回府歇着了。永福、湘儿两位公主得知消息,暗暗牵挂在心,可他住在宫外,又不方便探望,两位公主各怀心思,不约而同地撺掇胆子最大的永淳,想找个机会出宫游玩,趁机去看看情郎。

    宁王的叛乱此时尚未全部平息,南昌城现在还在宁王的势力手中,但是那里只有宁王世子带着五千纨绔兵守城,随着李森、何炳文、白重赞等人的进逼,打下南昌城已没有丝毫悬念。

    皇上龙体有恙,这才是最重要的事,一个宁王世子不值重他劳动龙体带兵出征,所以便返回南京歇养病体,并审问宁王,把他的罪行公诸天下。同时他一到南京就忙着出征,还没去孝陵祭拜过太祖高皇帝,此番回来也是要去拜见一番的。

    正德心情很好,他从宁王的战船上剿获了大批的金珠玉宝,除了船头堆放如山的金银宝石,船舱内还有十多口箱子,宁王府百十年来聚敛的财富,真可以称得上富可敌国了。且不提对宁王府的处置,光是现在剿获的这么大一笔财富用来支付全部军费还能富余一半,打你的人,花你的钱,正德皇帝很享受这种感觉。

    今天,正德去孝陵祭祖,此时刚刚回城。南京城很多年没有过这么隆重的仪式了,百姓们临街观赏,只见龙辇前甲士旌旗、麾纛曲盖,继以锦衣校尉,再次是幡幢宝帜、步行侍卫,随后是金爪、银钺、卧爪、立爪、金挝、银爪、金响节、白麾等,真是仪仗森严,威武万分。

    随后又继以仪刀、红杖、黄衣武护卫官和侍从武官等,又后是黄罗伞盖、紫盖、黄幢、曲盖、曲伞、黄盖、紫幢、青帜等,再继以碧油衣帽的殿前侍卫、值班侍卫、女侍卫等,距离御驾约十丈,徐徐地走着。

    御驾后边是护卫官、亲王、郡王、国公、皇族国戚、文武大臣,再后是司礼太监、南京守备太监率领着中官内监等人,再后是抗豹尾枪的侍卫、御林军、锦衣卫、禁城的禁卒、戍兵。两翼督队的是五城兵马司,他们也换上了高头大马,横刀扬鞭威风凛凛。

    正德皇帝回了城,御驾直进中门,祀了太庙、社坛,才登上金殿,接受百官朝觐。接见已罢,正德就觉得身子有点乏了,毕竟他的伤风还没有全好,可是今日正要当着满朝文武公审宁王,他也只好强打精神,喝道:“来吧,宣罪民朱宸濠上殿!”

    朱宸濠被四名金瓜武士押解着登上了金殿,殿上的许多文武大臣久闻宁王之名,可是还不曾见过他本人,这时瞧他,一袭罪囚的白衣白裤,蓬头垢面,手脚缚着铁镣,实在看不出一点那个江西的土皇帝的模样,只是他形容虽然狼狈,却神情倨傲,满脸不屑,看不出一丝惧色。

    这还是叔侄二人头一次真正见面,互相凝视良久,宁王冷哼一声扭转了头去,正德目欲喷火,戟指喝道:“朱宸濠,朕自登基以来,从未曾薄待你,你却背叛朝廷,举众谋反,枉你还是朱家子孙。朕今日方去祭告先祖,禀明你的罪行,朕来问你,你死后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宁王料知必死,岂肯示弱于他,他手举铁镣,仰天大笑道:“朱厚照,你说我背叛朝廷,你祖宗燕王朱棣不也是篡夺了建文皇帝的天下吗?我见不得列祖列宗,你祖宗燕王就有脸去见太祖高皇帝吗?”

    “逆贼住口,竟敢直呼皇帝名讳!”南京礼部尚书跳出来大喝。

    宁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此乃我的家事,要你等插什么嘴?滚开!”

    他双眼一张,威势尽现,把礼部尚书唬的退了两步,宁王冷笑一声道:“从前燕王是建文的叔父,我,也是你的叔父。今不幸大事未成,否则我怕不是燕王第二吗?还不是一样面南背北,荣登九五,万民朝拜?正所谓成者王败寇,既然逐鹿失败,要杀要剐悉听遵便,何来这许多聒噪!”

    正德本来身子酸软无力,气怒之下反生了力气,怒喝道:“逐鹿中原?你也配!瞧你那副德性,长着一颗猪头,就算给你一头鹿,你追得上吗?逐鹿中原,狩猎天下,这种高雅细致的活,你也配陪朕玩?”

    宁王大怒,反唇相饥道:“欺人太甚!孤王是你的皇叔,败便败了,何以如此辱我?孤王是猪,那你又是什么?你置全天下太祖皇帝的子孙后嗣于何地?你这忘典背宗的小杂种!”

    “太祖高皇帝有你这样的不孝子孙吗?不要拉大旗做虎皮,把朱家子孙全拉上,弘治一直无子,突然冒出你这么个小畜牲,民间早有传言,说你并非皇帝骨血,要说杂种,你才是个小杂种!”

    这两位龙子龙孙一通对骂,猪呀驴的全上来了,就连起居官也停笔不记了,杨凌有点咳嗽,站立班中两腿发虚,本来不想多言,这时眼见一个皇帝一个王爷骂的不可开交,满大殿上都是两个人的怒吼,他忙招手唤过临时充任站班太监的杜甫,附耳低语几句。

    杜甫一听,忙一溜烟儿跑回去,趁二人对骂累了呼哧喘气的功夫对正德低声道:“皇上,宁王虽被削爵为民,终归是皇室子孙,这般对骂,有失皇上身份。您龙体不适,还是早些处置了案子,回宫歇息一下吧”。

    正德这才省觉这般对骂有失身份,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一哼鼻涕又快出来了,忙扯过一方手帕捏了捏鼻子,闷声闷气地道:“刑部尚书何在,朱宸濠起兵反叛,该当何罪,速速拟来”。

    南京刑部尚书忙出班奏道:“启禀皇上,谋逆造反者,按律当凌迟炙尸,家族一例碎剐。但..........”。

    他还没说完,盛怒之中的正德皇帝已一拂袖子道:“那就依律处斩,将宁王府上下以及附从叛逆的逆臣一律处斩,首级悬竿以儆效尤!”

    宁王朱宸濠一听勃然变色,立即出言抗辩。他虽知必死,却未料到会处以斩刑,其实依明朝旧例,亲王是没有斩罪的,最多不过白绫鸩酒赐死,最多处以绞罪。宣宗时候以铜炉酷刑炙死汉王就已经违背了祖制,怒极中的正德帝也不暇计及祖训,立命锦衣卫把宁王拖下去行刑。

    正德下完了旨意,气的脸色苍白,脑袋有点发晕,便匆匆散了朝堂,返回后宫休息去了。杨凌早知宁王谋反,下场不过如此,那些犯官的家眷们虽然无辜,可是事涉谋反也无从挽救,眼见旨意已下,也只能叹息一声,默默无言地下殿去了。

    宁王虽大声驳斥,不断挣扎,可是正德皇帝盛怒之中,谁敢替他说情?锦衣卫二话不说拖起宁王便走,又自牢狱之中把刘养正、张纶、王僧雨等等大小犯官及其家眷统统拖出来押上长街,不分男女老幼职位高低,尽皆脱光衣服,裸体而跪,施以斩刑。

    随即又将宁王以及附逆的大小官员首级悬于竹竿之上,遍插街头,南京城内绵长数里都是这种人头悬竿的恐怖景观。

    此时,广东广州湾安铺镇,来了几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他们是曾经同杨凌交过手的葡萄牙皇家海军上校桑德和雇佣兵团长阿隆索,以及几个手下雇佣的汉人通译。拉马里奥大主教返回王国后,把他们的惨败和明军的强大情形对国王诉说了一遍,原本就倾向于和平通商的国王陛下更是大力主张同这个东方的最强国建立良好的贸易关系。

    但是已经习惯了劫掠和建立殖民统治的贵族阶层有相当一部分人持反对意见,无本万利总是比一本万利更加吸引人的,他们不相信在世界的东方有一个这么强大的国家,一力鼓吹建立一支更强大的远征军远征东方,把那个遍地黄金的东方古老国度纳入他们的版图。

    这些贵族们的声音虽然相形薄弱,但是刚刚经历过一次叛乱的国王陛下也不敢粗暴地反驳,他试图说服这些顽固的冒险份子,国内正为了是和平赚钱还是花费几年功夫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远征东方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一艘远航东方的商船归来,结束了这种争辩。

    印度洋通道已经被他们打通了,而整个东海、南海则在海盗们的掌握之中,加上大明朝廷严禁解海通商,他们以前并不能和大明直接贸易,再加上远洋和支付护航武装的费用,所以牟利有限。而大明解除海禁、扫清海盗,并迫使葡萄牙舰队返回本国的时候,一艘冒险来到东方的海盗船儿,成了首批获益者。

    那个幸运的船长风闻英勇无敌的葡萄牙舰队在明廷手中战败,又亲眼见识到明军舰队的强大,立即摇身一变,从一个海盗变成了一个文明的商人,一位来自西方的绅士。

    他从大明杭州湾购买了七百匹绸缎、一万一千匹棉布和两万两千件瓷器,总值一万两千两白银,然后一路运回了葡萄牙。借着葡萄牙舰队刚刚驶过,海面上比较平静的机会,再加上他自已就拥有武装保护,这批货物安全运回了葡萄牙,立即被抢购一空,售价30万比索,折合白银七万五千两。

    他这一趟,牟取暴利达到了六倍,一夜之间成为巨富,然而当商人、贵族们瞪着两只红的象兔子似的眼睛向他投以羡慕的眼光时,他却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因为据他说,如果他当初离开海港时如果不是携带着大炮火药,而是满船的胡椒,那么这一来一回,他的获利还将扩大十倍,然而现在他不得不继续准备,再一次飘洋过海。

    首都里斯本脚下的七个山丘好象一下子都变成了七座活火山,整座城市沸腾了,没有一个贵族、一个商人愿意放着这样巨额的财富不要,而要花上几年时间组建一支海军舰队,去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有那功夫,他们宁愿投资组建一支用来保护他们做生意的护航舰队,就象东方的大明做的那样。

    反对的声音被完全湮灭了,国王陛下亲自签署国书,准备了一份丰盛的礼物,派遣一支舰队,由拉马里奥大主教率领来拜谒东方的帝王,同时教会的志愿者们也随从前来,携带了大批书籍,要往这片遍地黄金的天国来传教。

    可是他们半路上遇到了往返的小商船,听说大明正在内乱,战事不断,国家岌岌可危,拉马里奥大主教大吃一惊,于是临时改变航线,把舰队驶往吕宋的马尼拉港,然后派遣了几名亲信悄然登陆探听大明目前的形势。

    安铺镇并不大,这里虽也见过许多南洋人,可是象佛郎机人这样的人种并不多见,他们的出现引起了百姓们好奇的目光,有人开始跑去巡检司衙门报告巡检老爷。

    小镇巡检何老爷子听到了百姓的禀报,踉踉跄跄地向大街上走来。何巡检已经五十七岁了,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虽说熬了一辈子才混上个从九品的巡检官,可是在这民风纯朴,除了偶尔的争吵几乎连架都打不起来的小镇上,一天三顿的喝小酒,过的也还惬意。

    路口,第一次来到大明的尼亚斯教士正兴致勃勃地同摆摊卖咸鱼的胡老汉在说话,何巡检打个酒嗝,站在旁边听着,只听胡老汉坐在马扎上好奇地问道:“你们这些番人,来我们大明有何贵干啊?”

    “啥?贸易?啥叫贸易?喔喔,做买卖啊,我们大明不准许和番人私自做买卖的”。

    尼亚斯教士听了翻译的话,奇怪地耸耸肩,又对他说了几句话,大字不识的胡老汉呵呵地笑起来:“你们做梦呢吧?我们大明可是天下共主,四海的中心,你个蛮夷佬,还啥外交、啥国书,还敢跟我们大明平起平坐?你们活的不耐烦了吧?”

    “喔喔喔,原来就是朝贡啊,朝贡行,朝贡行,朝贡有勘合吗?有进贡的表文吗?没有可不行啊,没有可不接待。还有那个..........会磕头吗?不会是吧,我胡老汉是好心人,我告诉你们啊,你们先去县上驿馆住下,找个师傅教教,可得练会了,要不然是要砍头的。”

    阿隆索听见一个小民也敢这么对他们讲话,有些不悦地咕哝道:“我们也是有舰队保护的,你们太不礼貌,一个小民说话也这么放肆”。

    那通译收人钱财,替人说话,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胡老汉一听大乐:“哈哈哈,那好啊,那就把你们的舰队拉出来溜溜,前几天我们大明的舰队打海边过,我还去看过,嗬!那叫一个威风,听说他们去南京城打宁王的军队了,你有本事等着,等他们回来,一定把你们都送到水晶宫里当驸马!”

    桑德上校一听,吃惊地道:“什么?我们听说大明不是正在和..........和什么白衣匪作战么?这个宁王又是什么人?”

    “嗨!白衣匪啊,白衣匪已经灰飞烟灭了,这宁王可了不得,宁王他..........”,胡老汉还在胡说八道,何巡检在后边踢了他的屁股一脚,笑骂道:“你又在跟外乡人胡说什么呢?”

    胡老汉扭头一看,连忙站起来,陪着笑脸道:“哎哟,是巡检大人,何老爷您怎么来啦?”

    何巡检哼了一声,说道:“不许通商那是哪一年的老皇历了?我不来,我不来你还在这儿胡说八道呢!”

    他上下打量一番这几个番人,然后掸了掸油渍麻花的陈旧官袍,把鸡胸脯一挺,很骄傲地道:“我是大明广东安铺镇巡检官何大人,你们这些番人,有什么事情和本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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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 齐人难做

    434齐人难做

    当葡萄牙人派了几个探子在广东登陆,鬼鬼祟祟地跑到安铺镇向一位酒蒙子巡检大人打听大明当前局势时,南京城里刚刚斩了宁王朱宸濠。

    杨凌陪着皇上又是祭祖、又是上朝,累得骨头酸疼,回到诸位伴驾大臣居住的皇城驿馆,就一头栽到床上,有气无力地叫人烧了碗热汤喝了,然后蒙上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他睡的正香,驿丞大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轻声道:“国公爷,国公爷”。

    杨凌被惊醒了,朦朦胧胧地答应一声,却觉眼皮滞重,一时睁不开,他懒洋洋地道:“嗯,什么事,晚餐不吃了,等我有了劲再说”。

    随即便听一个娇脆的声音道:“好了,你下去吧,本公主来访的事,你给我把嘴把严实点儿”。

    “是是是,小的明白”,驿丞陪着笑脸,弯腰退了出去,顺手把门轻轻带上了。

    杨凌隐约听到说什么公主,忙挣扎着想坐起来,他刚睁开眼睛看到一线亮光,随即便又一片黑暗,额头一片清凉,柔滑温润如玉。杨凌略略一怔,才省到那是一只小手。

    “不是很烫嘛,瞧你带死不活的样子,没能耐你下什么水啊,大冷的天就指着你充大尾巴狼了?”抚摸额头的动作很温柔,说出话来却十分的呛人。

    杨凌呵呵地笑了,他叹了口气,舒服地享受着那小手的温柔,有气无力地道:“公主大人,我是伤风啊,伤风不一定要发高烧的,可是浑身乏力,骨头缝儿都酸疼,很难受的,而且吃什么药都没那么快好,就得挺........挺........”。

    “哼!”一声娇哼,眼前一亮,现出一张宜喜宜嗔的绝美容颜来,朱湘儿在椅上坐了,嗔道:“你呀,下去把皇上拉出来就行了,还陪着他疯,非得身先士卒才行?瞧你这副模样,让人家看了难受”。

    虽然还不是十分明白情爱滋味,更没尝过杨凌的轻怜蜜爱,可是那时节一个女人脚被人摸了、嘴被人吻了、冰清玉洁的身子都被人看了去,舍了他也实在嫁不得旁人了,朱湘儿已经把他认定为自已终身相伴的夫婿,听说他生病了,怎么可能不着急?

    不过这芳心暗许虽是别有情由,杨凌自身也是有着让人家少女倾心的条件:年青英俊,卓尔不群,位高爵显,文武双全,有着这样的条件,又有着这许多的缘份,朱湘儿自然也就半推半就了。

    若是杨凌是个打更老头亦或街边乞丐,那就没有这等好事了,朱湘儿不把他杀人灭口、挫骨扬灰才怪。

    杨凌笑笑,说道:“殿下怎么离开皇宫了?你可是公主啊,你来看我,终究是不太好”。

    朱湘儿乜着杏眼瞟他一眼,嘲弄道:“啧啧啧,我一个大姑娘都不怕,你堂堂威国公,一个大男人倒怕啦?”

    杨凌又叹了口气,微微闭上了双眼,怎么忘了这位是四川辣妹子啊,虽说现在辣椒在四川刚刚种植,瞧这位小姑娘的模样,很显然,她们的性格可不是吃辣椒吃的,那方水土,就是出这样性情泼辣爽快的姑娘啊。

    朱湘儿见他好象根本没有力气斗嘴,不由紧张地俯下身,关切地道:“真的这么难受啊?瞧你一点气力都没有的样子,有没有找郎中看看?”

    她这一俯身过来,带过一阵幽微细致的花草清香,杨凌虽在昏昏沉沉之中,嗅了也不觉精神一振,他打起精神说道:“嗯,找过郎中了,也开了些药,不喝还好,喝起来肠胃都翻腾。不碍事的,主要是刚回城不得空儿歇息,我好好睡上两觉就没事了。对了,你是偷偷出来的,还是告诉了皇上?”

    朱湘儿听了得意地一笑,带着些狡黠地道:“既不是偷偷溜出来的,也不是告诉了皇兄。现在仗已经打完了,我们也不必隐瞒身份了,本想今日陪皇兄去孝陵祭祖,可皇兄说今日祭祖是为了悼告祖先,斩杀反叛宗室,我们是女孩儿家,不宜跟去。

    我们几个不能跟去孝陵,想想又没什么事做,就让锦衣卫带我们逛逛南京城,锦衣卫统领可受不了我们四人的折磨,再说皇嫂又答应决不让皇上怪罪,他就带我们出来了。喏,你瞧,我这身民女的衣服好不好看?”

    朱湘儿喜孜孜地跳起身来,把椅子搬开些,在杨凌面前轻轻展示着优美的身姿。朱湘儿年纪虽小,却是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细腰雪肤,身形纤秾合度。

    她穿着件湖水绿的窄袖上衣,外加淡蓝短比甲,下身着一件翠绿色的襦裙,同色的腰带束出非常动人的纤细曲线,腰板窄薄,而又不失柔软。这样的美人儿仅是看着,就叫人赏心悦目了。

    朱湘儿正笑盈盈地展示着自已娇美的身段,忽地发现杨凌没有注意她的衣裳,两只眼直勾勾的却只盯着她的小蛮腰看,不由俏脸一红,小拳头挥了挥,佯做嗔怒地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她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嘴里还在凶着,脸上已经露出非常开心的笑容,她扯回椅子一屁股坐下,笑嘻嘻地道:“我不穿宫装是不是也很好看?”

    杨凌“嗯”了一声,知道这小丫头是想让情郎赞美几句,奈何他现在心促气短,实在提不起精神,只好随口敷衍道:“当然啦,你这么美,穿不穿衣服都好看........”。

    朱湘儿红着脸瞪起一双杏眼,杨凌这才发觉未经大脑说错了话,忙讪讪改口道:“呃,我是说你穿什么衣服都看好”。

    他怕朱湘儿又跟他大发娇嗔,就他现在这体力可吃不消,忙转移话题道:“你既和皇贵妃还有永福殿下等人逛街,怎么自已跑这里来了,她们知道么?”

    湘儿哪敢让她们知道,永福公主暗恋杨凌的事她还没跟杨凌说呢,如今黄花女作媒,自身难保,暗恋杨凌的人苦苦相思没有着落,她这帮腔撮合的小红娘倒和杨凌暗订了终身,朱湘儿一方面觉得对永福姐姐有些愧疚,另一方面也有点捻酸吃醋的味道,所以这件事始终不曾对杨凌提起。

    朱湘儿叹了口气,说道:“人家还不是想着你正生病嘛,想来看看你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我们正在秦淮河、夫子庙一带闲游时,忽见百姓们都往长街上涌去,一时好奇跟去看个热闹,不想正看见皇兄下旨斩杀宁王一众反叛,满街血腥人头高挂,我灵机一动,就装作吓的心悸,说是先要回宫,然后就跑来这里看你了”。

    朱湘儿刚刚说完,就听门外一个声音道:“公主殿下,这里就是国公爷的住处了”。

    随后就听一个甜甜柔柔的声音道:“嗯,本公主今日出游,恰好经过这里,听说国公身有不适,顺道前来探望,你且退下吧”。

    朱湘儿象充足了气的皮球,嗖地一下跳了起来,杨凌也吓出一身汗来,刹那间身上倒是轻快了许多。

    朱湘儿急急地道:“怎么办,怎么办?我说已回宫了的,要是让永福姐姐看到,那就完蛋大吉了”。

    杨凌慌忙一指道:“快,藏在那里边!”

    朱湘儿扭头一看,没好气地道:“你当我是只老鼠?那么小的柜子,我钻的进去吗?”

    这时,门扉轻轻扣响了,永福公主的声音柔柔地道:“国公,本公主是永福,我方便进去吗?”

    杨凌情急之下,忽地一掀被子,急促说道:“进来,快,躲到我背后,进来啊!”

    他见湘儿犹豫,最后一声几乎是用吼的,永福公主听到了说道:“好,那我进来了”。

    朱湘儿涨红着脸还在摇头,一听这话再也不敢迟疑了,立即连滚带爬的上了床,从杨凌身上翻了过去,永福公主启开房门,身影绕过屏风时,杨凌也堪堪放下被子,遮住了湘儿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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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儿躺在杨凌身后,双手握拳蜷于胸前,胸口如擂鼓一般嗵嗵作响,杨凌正在发热,被子里本来就热乎乎的闷不通气儿,她挤在里边大气儿也不敢喘,简直快闷坏了,只得把被子悄悄掀开一条缝儿,吐着舌头儿吸气儿。

    杨凌做势要下床,可是‘挣扎’了半天愣没爬起来,永福公主不知内情,还道他病得如此沉重,连忙迎上来扶住他,柔声道:“国公不必拘礼,你且好生躺着,病的这般重,就不要起来了。”

    她见杨凌呼吸急促,满脸通红,挣扎着连坐都不坐不起来,哪晓得这家伙是心中有鬼,被她给吓的,还道是病情严重,说着说着美丽的大眼睛里就盈满了泪水。

    杨凌自那日同去上林苑后,就知道这位公主对自已颇有情意,只是一想及梦境中正德皇帝基因突变,化身喷火霸王龙时的恐怖场面,他就不寒而栗。所以实在不想招惹她,可是现在眼见人家姑娘这副模样,他也有些心软。

    杨凌柔声道:“公主不必担心,杨凌习练武功、内家气功已近两年,身板儿扎实的很,并不是个不济事的文弱书生。其实我从水中出来时,如果象军士们一样长途奔跑一番,驱散了寒气也就没事了,只因一时大意,这才着了风寒,将养两天便会好的”。

    永福公主点点头,有点羞涩地擦去脸上的泪珠。湘儿公主在杨凌背后,伸出一根青葱玉指,在他脊背上轻轻划着字:“大笨蛋,快些想办法让姐姐走啊,人家要憋死啦!”

    杨凌凝神分辨她写的字,一时没有说话,永福看在眼里,却象是杨凌直愣愣地瞧着她的容颜,不禁羞涩起来,她怯生生地道:“国公怎么这么看我?”

    “啊?喔!”杨凌病乏之中精神头儿不够用,顺口胡编道:“杨某见惯了公主身着宫装的雍容华贵,如今穿着一身寻常女子衣服,别具一番韵致,殊丽从不曾见,是以怔忡失神,还祈殿下恕罪”。

    永福公主听到心上人如此夸奖,早已喜悦不禁,哪会怪罪他?她害羞地垂下头去,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却没有说话。

    杨凌见她粉颈低垂,玉容恬静,肌肤让透窗而入的柔和阳光一照,彷佛光滑的象牙上透出粉酥酥的红润血色,眼帘下一对弯睫也羞涩地微颤着,处子韵姿妍雅动人,由怦然心动,一时真的看呆了。

    暗香流动、静谧无言,两下里心慌慌的正不知该找些什么话题,湘儿公主躲在杨凌背后,听他夸赞永福,自已方才让他看新衣他却全无表示,不禁吃起醋来,伸出手去在他腰眼上便是狠狠一掐。

    杨凌疼的“哎呀”一声,永福公主正享受着那种美滋滋的感觉,一听忙道:“怎么了?”

    杨凌吱唔道:“喔,嗯........公主出宫,可曾禀明皇上?您来探望,臣感激不尽,可是皇上若不知公主行踪,不免会为你着急,这个........那样的话,臣也担待不起,臣的病情不碍事的,公主还是早些回宫为好。”

    永福听他下逐客令,芳心不由一惨,他刚刚壮着胆子夸了自已几句,便又吓成这副模样,还不是因为自已的公主身份,这层窗户纸不捅破,他要何时才敢接受自已的感情?

    难道一定要按照永淳的主意,设个圈套儿让他上勾?男子汉都有他的自尊心,若是将来被他知道是自已算计他,就算他不敢发怒,但是从此对自已冷淡下来,那岂不比杀了自已还难受?

    想到这里,永福不知怎地生起一股勇气,或许是暗室遮羞吧,她突然鼓足了勇气说道:“杨凌,你........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朱秀宁对你的情意?”

    杨凌一听这话顿时呆在那里,身后的湘儿也怔住了,过了半晌,杨凌才结结巴巴地道:“殿下,你........你说什么?”

    永福公主咬了咬嘴唇道:“当你为我选驸马的时候,我认命了,哀莫大于心死,我认了。可是你揭穿了黯夜的阴谋又给了我希望。你知道吗?我曾当着三大学士的面,向母后表示过愿意嫁你为妻”。

    她紧紧攥着双拳,指甲都陷进肉里,声音虽然平静,娇躯却在不断地发抖:“母后以你已经婚娶,公主不能下嫁为由不肯答应,我这才往皇庵修行,为的只是脱去这层公主的身份”。

    “杨凌,这样还不可以吗?你还要我怎样做,你才肯甘心?”那声音说的凄楚哀婉,听的杨凌一阵心颤,他万万没料到永福公主种种行径竟然都是为了他。

    杨凌低声道:“殿下,杨凌何德何能?再说,皇上那儿........”。

    “皇兄全都知道,把皇庵建在你的国公府旁,就是皇兄的主意,那皇庵........那皇庵,你瞧着可象是一座庵堂么?”

    永福公主的脸象是抹了一层胭脂,她羞涩地移开眼睛道:“那是........那是皇兄为我置办的嫁妆”。

    杨凌彻底呆住了,过了许久许久,永福公主才低声道:“你怎么不说话?你现在还要躲着我、避着我么?”

    “我........我........”,杨凌心里暗暗叫苦:“我哪知道还有这一出啊?皇上那儿都同意了,别说你极是招人喜爱,就算丑若无盐、性如烈火,我也不敢不要啊,可是现在........现在我身后边还有一位公主呢,皇上再大度,他能把两位公主嫁进杨家吗?”

    永福公主鼓起勇气倾诉了心声,却见杨凌只是发呆,心中不由一阵气苦,她攸地起身道:“难道........你的心中,从来就不曾喜欢过我?罢了,全是我永福自作多情,我........”,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流满面地正欲转身,杨凌急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公主,我........只是惊闻此事,一时有些发呆罢了,并非对公主无意”。

    永福公主心中一喜,双眼放光地道:“你........你喜欢我么?”

    一个也是赶,两个也是放,杨凌决定“破罐子破摔了”。

    永福公主为了他到了今天这种地步,那是万万不能再负了人家,而且皇上也是这个意思,想推辞也不太可能了。现在的坎儿反而是在朱湘儿那里。

    他和湘儿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要是现代女性可能不当回事儿,但湘儿再泼辣终究是大明朝的女人,若是说一句弃她不顾,估计她不是自杀就是把自已干掉,那个小丫头更是甩不掉了。

    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两位公主的终身和自已有所牵连,固然要担风险,可也多了一份保障,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死猪还怕开水烫吗?

    永福公主见他坚定地点了点头,不禁又落下泪来,这次,却是欣喜的泪。苦尽甘来,终身已定,那份突如其来的喜悦充塞了她的胸臆。

    永福轻轻抹抹眼泪,低声道:“我知道,你的夫人........个个都是极出色的女子,我除了一个公主身份,其实不比她们强在哪里。我的性子太闷,永淳和湘儿都比我可爱的多。我也不愿倚仗这个身份要求你什么,和你在一起,远胜过做一只终生困在十王府的笼中鸟儿。只要你........你待我象对她们一样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怎么会呢,你的性格温柔恬静,在三位公主里是脾气最好的了,一定会是位贤妻良母,谁说你连永淳和........”。

    腰眼上又是一痛,杨凌一声闷哼,这丫头大约是虐待狂,出手真重,估计那地方已经紫了。他哑着嗓子接下去道:“谁说你连永淳都不如了?”

    “真的?”永福开心了,腼腆地道:“我见平时你和永淳、湘儿她们在一起,都说说笑笑的,唯独见了我却拘束的很,一直担心你会不........不喜欢我呢,我........我........真的比她们可爱吗?”

    苦也,一只小手又探到了腰间,杨凌暗暗叫苦。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永福,一只手悄悄探进被底,握住了湘儿的小手,朱湘儿只挣扎了一下,因为担心被永福发现,便任由他握着了。

    杨凌望着永福公主那双期待认可的眸子,握紧湘儿的小手,一字字地道:“三位公主里面,你是最美丽、性情最温柔、最令人动心的姑娘!”

    他抓住湘儿的小手,说到‘三个最’时,在她身上着意地点了三下,同时用最真挚的目光看着永福公主。

    永福公主满心欢喜,含羞低头,那羞意却如春风里的蓓蕾,忽然就涌上了面颊,绽放出两朵灿烂的桃花。

    被底那只攥着小拳头的手也放松了,在杨凌放心地松开手后,那只小手又探到了他的腰间,杨凌心里一紧,腰肢刚刚僵硬起来,就发觉那只小手正轻轻地揉着方才掐过的地方,动作好温柔........好温柔........。

    “如果老婆太强悍,齐人之福还是不要享的好”,杨凌在心里哀叹:“两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啊,我一个国公哪里降得住,吃的消?”

    两人明确了这层关系,永福反而不好意思再和他单独待在一起,忸怩地坐了片刻,她就嘱他好好将养身体,然后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了。

    待她一出屋子,湘儿象只小老鼠似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她被闷的满脸通红,瞧来倒别具风韵。小湘儿捏着鼻子道:“好玄!好玄!幸好你没有放屁,不然我把你的屁股也掐烂”。

    杨凌坐起身,干笑道:“那也没关系,要是熏着你了,你也放个屁给我闻闻好了”。

    朱湘儿“嗤”地一声笑,晕着脸捶了他一拳,然后嘟起小嘴道:“我们的事还不知该怎么跟皇上说,现在你又答应了皇姐,那你准备怎么安排我?你长了几个脑袋呀,够砍的么?”

    她一提这碴儿,杨凌呻吟一声,忽地又躺回枕上。

    朱湘儿忙道:“喂喂,你做什么,我这里和你商量事情,你躺下干吗?”

    杨凌用枕头掩住耳朵,有气无力地道:“等我病好了再想办法。现在我的头好疼,你再催我,就这一颗脑袋我都不想要了”。

    朱湘儿嘟着小嘴儿,闷闷地又捶了他一下,独自坐了会儿,她忽地想到:“我现在和他同床并枕了,是不是就算成就夫妻了?要是成了亲,他就是这么躺在我身边的吧?嗯........听说好象是不穿这么多衣服的,要是穿的太少,那该多羞人?”

    想到这里,朱湘儿面红耳赤,一颗心又卟嗵卟嗵地跳了起来,想从他身边逃开,那双手脚却变的软软的,连从他身上爬出去的力气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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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凌的病好了,办法还是没有想出来。正德也没容他多想,因为他们就要启程赴江西了。江西南昌府被湖广总兵李森率先攻破,占领了全城,剿获了宁王府大批未及销毁的重要文件。

    宁王世子却逃了,没等李森的大军赶到,他就带着金银财宝和几个亲信逃之夭夭,一路向东南方走,看那样子,是要奔福建去,若不是想逃进武夷山去,就是想径直穿越闽地,效仿传说中的建文帝下南洋。

    然而他没有建文那样好命,如今的南方都是忠于正德帝的官吏,福建三司集结一切人力物力堵死了可能出山的一切出口,宁王世子也知道难以突破,半途突然折向,逃到贵溪附近时,遁入山区就此失去了踪影。

    宁王世子看似不成气候,但是宗室造反,后患无穷,那是必须要斩草除根的,所以正德按捺不住,要亲去南昌府处理削藩和重新安排江西军政问题,同时督促搜拿宁王世子。

    大军在稍事整顿之后,浩浩荡荡向江西进发了。这些官兵刚刚打了胜仗、领了军饷和赏赐,伴的又是御驾,那股精气神儿实是与平日不同。

    大军过处,军容严整,杀气冲宵,江南百姓眼见如此英武之师,因为连番战乱而动摇的民心顿时重新坚定归附于朝廷。这种政治影响,却是正德始料所未及。

    “半轮明月一江水,白骨山上涤红绡,兵戈起时春影动........兵戈起时春影动........”,“哐啷”一声,一只乌龟被扔到地上,滴溜溜地打起转儿来。

    随后,一只白袜青缎面的靴子踢了上去,乌龟咣当当地滚出老远,原来那只是个卜卦用的龟壳罢了。

    靴子很秀气,靴口内外两侧各绣着一枚小小的阴阳鱼儿,一只衣袖凑了上去,殷勤地擦了擦靴尖,然后露出一张谄媚的笑脸:“大小姐,这是谁惹着您了,怎么这么大的火儿?”

    青青的道袍、清秀的脸蛋、清澈的眸子,一头青丝披肩,无暇若水,纯净可人。张符宝儿象抽条的柳枝儿,身子窜高了许多,人却更瘦了,那瘦瘦高高的身段儿拢在肥大的道袍里,就象一杆修长的竹杆儿,瞧起来颇有几分脱俗的气质。

    她哼了一声,反问道:“紫风,你说的是真的吗?”

    紫风是缥缈观主的小徒弟,同时也是张符宝从小的玩伴。龙虎山上有九十一座道宫,八十一座道观,五十处道院,二十四殿、三十六院,缥缈观距离天师府最近,两家来往也最是密切。

    “当然啦,我怎么敢骗你?听说宁王世子逃到这一带来啦,朝廷的锦衣卫、东西内厂的探子早就遍布此地了。皇上到了南昌,我师傅前些日子被困南昌城,湖广总兵李森将军攻下南昌后这才出来,他出来前亲眼看到朝廷的大军在威国公率领下正要出发呢”。

    张符宝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说道:“行了,我知道啦,你出去吧,我要再卜上一卦”。

    紫风小道士一听,连忙跑去把龟壳捡回来,用袖子擦干净了,小心地放在桌上,这才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张符宝睨了他一眼,走到宽大的太师椅旁,盘膝坐在上边,手托着下巴想起心事来:“兵戈起时春影动!兵戈起时春影动!”

    小苻宝反复的嘟囔着:这句话不会印证在那个杨大扫把身上吧?这只大扫把从北扫到南,又从东扫到西,就是没挨江西的边儿,还以为当初只是这场误会,这辈子不会再和他搭上一点儿边呢,可谁知道........”。

    气极败坏的张符宝又咒骂起宁王世子来:“这个白痴往哪儿逃不好?逃来龙虎山一带做什么?你是钦犯啊知不知道?还以为是来观里进香吗?刀兵........天呐!老爹这四句偈语那混蛋占了两条半了!”

    她嘿嘿地奸笑起来:“幸亏现在是初冬时节,你本事再大也应不了春影动这三个字。可是........他不会跑到这儿来却找不到宁王世子,一住住到开春吧?三清老祖在上,保佑你们最杰出、最有资质、最具道基禀赋的天才弟子张苻宝吧!”

    她摸摸怀中片刻不离身的那本玉碟真经,暗暗定下心来:不会的,祖师爷既然保佑我在石穴洞府中发现了上古真人遗下的这本修仙秘籍《悟真诀》,说明我与三清有缘,我与仙道有缘。

    我不要予人作妾、我不要嫁人为妻,就算我原来有些凡尘俗事的姻缘,也该早已了结才对,我要摒弃凡心,谨身修持,凭我的悟性,一定能成仙得道”。

    “龟甲卜的不准,我用铜钱再算算,成亲哪有成仙好?我和杨大扫把一定无缘!”想到这里,她跳起身来,从袋囊里摸出几枚磨的发亮的铜钱,向桌上洒去。

    “当啷啷........”三枚古铜钱在桌上滴溜溜打转,张符宝瞪圆了眼睛,挥舞着小拳头,一迭声地道:“成仙!成仙!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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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12号晚上兄弟偶值夜班,大家12号白天记得发贴提醒我哈,要不然我可能下了班就迷迷糊糊地回家去了,值班漏岗要挨批滴^_^

435 是福不是祸

    435是福不是祸

    铜钱在桌上停了下来,张符宝趴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看了半晌,郑重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嘛,得了《悟真诀》,我就得了修练成仙、得证大道的仙缘,怎么还会嫁人呢?

    从这卦相上看,我若嫁给了他,必有血光之灾,此乃大不吉,说明我和他是一定没有缘份的,放心啦,这下可算是放心啦,呵呵,我选择修仙之路,看来是没错的了。”

    背后重重地一哼,一个男人声音道:“成仙成仙,我看你快成魔症了。”

    张符宝吓了一跳,她尖叫一声,跳起身来扭头一看,不由嗔道:“哥哥,你走路怎么跟个鬼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要吓死人啊?”

    张天师摸了摸鼻子,很无辜地道:“没声音?我走路的声音重的快赶上牛了,还特意敲了敲门框,谁知道你这么入神啊?你又在研究那本不知传自何人的旁门左道功法?”

    “什么旁门左道呀,这是悟道成仙的上乘功法”,张符宝不服气地道。

    张天师嗤之以鼻:“你这丫头真是入了魔道了,龙虎山、茅山、阁皂山三山符箓并立,以我龙虎山之首。如果被人知道我张天师的妹子如此虔信丹鼎派的功法,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原来,道家修真有“三宗五秘”之说,含阴阳双修、性命双修、佛道双修三大法门,龙虎山是符箓派的代表,虽然也注重内炼金丹,外用符箓,但是毕竟有所侧重,认为修练道家符箓秘法,才是得证大道的不二法门。

    而丹鼎派却更重视修练内丹,认为修练内丹、身育元婴,方是羽化飞仙的根本,这一派中又分清修、双修二派。

    不同的道派自然对于自已祖师爷传下的本事奉为正宗,而视他人为歪门邪道,尤其是双修派,就是同为丹鼎派的清修一派对他们也是有些岐视的。

    张符宝在山中闲逛,无意中发现一个数百年前的古洞穴,内有玉碟真经一部。她当然不会瞒着哥哥,这玉碟还是小天师帮她从洞中取出来的,张天师随意翻了翻这部道典,却见里边所载修仙道法走的是丹鼎派的路数。

    张天师是符箓派一脉相传的宗师,对此自然有所排斥,所以便弃之不顾了。不料张符宝却视若至宝,她本来就对学习画符感到苦恼的很,却对内丹修行功法十分有兴趣,竟然一心一意想学习真经,修练成仙。

    哥哥泼她冷水,张符宝倒也不恼,她脸上挂着甜美无邪的笑容道:“哥哥不信就算了,我却觉得这部宝典博大精深之至呢,呵呵,那你就等着妹妹羽化成仙,再来点化你吧”。

    张符宝身材纤细修长,气质清新隽永,一笑时,一双大大的眼睛,两个深深的酒窝,十分的惹人怜爱。张天师掌管龙虎山上的一切,地位极是尊崇,唯独拿这个妹妹毫无办法,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符宝问道:“哥哥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喔,没什么,我正要去上清宫,顺便看看你”,张天师随口签道。

    “去吧去吧,我也回内房修练去了”,张符宝打开玉碟,一边向内室丹房走去,一边轻声吟道:“夫炼金液还丹者,则难遇易成,须要洞晓阴阳,深达造化,方能追二气于黄道,会三性于元宫,攒簇五行,和合四象,龙吟虎啸,夫唱妇随。”

    “嗯,玉鼎汤煎,金炉火炽,始得玄珠成象,太乙归真。都来片饷工夫,永保无穷逸乐.......,嗯,这一段还是不懂,得要细细参详、细细参详.......”。

    张天师苦笑着摇摇头,忽地想起方才还听到一句重要的话,忙兴致勃勃地追问道:“妹妹等等,你方才卜卦说要嫁谁?难道你已悟透爹爹给你批的四字偈语?我那妹夫将是何人啊?”

    张符宝停住脚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说道:“人之命运,因时因势而化,断无一成不变之理,爹爹当年的批语也不见得一定灵验的。我刚刚卜了一卦,我和.......那个人是决无可能的,妹妹道心坚定,是决心虔诚修仙啊,成亲成亲,不要再和我提起”

    张天师看着已经彻底陷入成仙梦魇的宝贝妹妹进了内室,无奈地摇头一叹道:“故弄玄虚!算了,人不能跟命争,由她去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也不必操之过急。”

    想到这里,张天师拂了拂袖子扬长而去。

    他急着去上清宫同道官们商议晋见正德的事情,皇帝到了南昌,他身为国师怎能不去拜见?

    北孔南张,曲阜孔家是从宋朝开始受到朝廷追捧,地位才突然变的超然起来的,龙虎山张家也是如此,虽说龙虎山上清宫自东汉年间就建造了,但是是宋元时期受到皇帝的青睐,才在道家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宋初鼎立的三山符箓,经过几百年发展,龙虎宗跃居领袖,与朝廷的支持是分不开的,然后现在曲阜孔家仍然圣宠隆盛,龙虎山只在新帝登基时进京晋见过一次。

    而且正德皇帝现在对佛教更有兴趣,做为道教领袖、龙虎宗的正宗传人,他不能不居安思危,想办法扩大自已在朝廷和皇帝心中的影响。

    一个传承千年的门派,绝不是一味只知闭门钻研学问的人能够维持下去的。人际关系至关重要,尤其是和朝廷的人际关系,小天师肩上的担子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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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确定吗?他们真的逃到了金丹山去了?”

    杨凌坐在宽敞的马车里,向车前拱手而立的锦衣卫密探沉声问道。

    正德的大军尚未至江西,三厂一卫的探子就已经撒了下去,布成一道严密的侦缉网,探察宁王世子的下落。据悉,宁王世子和几个亲信卷带了大批金珠玉宝潜逃,本来的路线是直奔武夷山去的,但是朝廷反应迅速,福建方面布下了天罗地网,宁王世子半途改道,就此消失了踪迹。

    “国公爷,小的们人生地不熟,尤其无人通晓瑶语,所以不敢深入瑶区,那里和苗区的生苗、熟苗一样,近山外的部落已经接受朝廷教化,但是往山里去,许多部落刀耕火种,仍是不开化的蛮人。

    而且他们所居住的地方险峻崎岖,有的地方需要攀援蔓藤才能过去,实在难以探听详细消息。不过我们向金丹山下的瑶人打听,他们几日前曾亲眼见到几个汉人从此经过,深入瑶区,从衣着打扮来看,应是宁王世子几人无疑了”。

    杨凌点点头,说道:“好,前方将到鹰潭镇,大军先在此驻扎,然后再追索宁王世子下落”。

    鹰潭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镇子,朝廷在此设下一个巡检司衙门管理地方,他们的巡检官连知府、通判一类的官儿也不曾见过,如今朝廷派了大军来,领兵的居然是一位国公,可把李巡检忙坏了,生怕有什么不中意的地方惹的国公不悦。

    不过杨凌急于彻底解决宁王判乱一事早回北方,对于住处简陋、伙食不够精美根本无心在意,他在鹰潭只歇息了一天,然后就率领一队精兵亲往金丹山察看情形去了。

    又是几十里的路程,前方路途难行,没有勘验明白,是不能把军队拉进这进退两难、供给难输的险地的。其实宁王世子已经没有军队,只需一个百户率上些许人马就能轻易把他擒下,若非他的身份重要、而且又深入官府没有实际控制的蛮地,根本无需堂堂的国公亲自出马。

    金丹山下的瑶人,据说自汉魏时代就在此聚居了,山谷中有三个村寨,分别有蒋、何、黄、欧阳等十余个姓氏,仅从姓氏上看倒与汉人无疑,三座村寨约四千多人,历经数百上千年,村落始终没有什么大变化。

    他们是按照姓氏集合聚居的,一个姓氏一个门楼,形成以血缘为主脉的居住格局。这三个村寨呈品字型,四周的高山形成一道防御外来入侵的天然屏障。他们在山与山之间的接口处修建了坚实的城门,城楼上有人把守站岗,并设有瞭望台与箭孔。坚固的城门上挂有数百斤重的大钟,如果有警,众钟齐鸣,响彻云霄。

    山谷间有限的土地是用来种植庄稼的,瑶寨建在一个个山坡上,一排一排的村屋依山势逐级而上,往往是前面房子的屋顶与后面房子的地面平齐。临高远望,瑶寨的后面是一座座连绵不断的山峰峡谷,谷中群峰突兀,百峰争雄,仿如千军万马,汹涌而来。

    锦衣卫的探子站在山坡上指点道:“国公,我们就是在谷中村寨打探到宁王世子下落的,这里几座山寨对朝廷是很恭顺的,但是再往深山里去,那些与外界交往不多的瑶人对我们汉人却没有什么好感,而且住处太过险要,想进去打探消息都难”。

    杨凌点点头,说道:“走吧,去寨子里看看,多了解一些详情再做打算。”

    这里虽然也有汉人往来,可是多是一些货郎,如今来了一支上千人的队伍,衣甲鲜明,显然是朝廷的大军,引起了瑶寨百姓的关注,杨凌等人刚刚进村,就吸引了许多瑶民围拢上观看。

    这些瑶民纯朴的脸上满是好奇,对官兵倒没有惧色。一进村寨扑面而来就是一阵酒香,瑶寨家家会酿酒,家家都饮酒,这里款待客人没有茶,从来都是以酒代茶、代水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幢低矮的黄泥巴和石头垒的房子,杉树皮做的瓦,古朴的村庄、淳朴的村民和那和善的笑脸,让这些杀气冲天的官兵也不觉换上了和气的笑容,收起了刀枪。

    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在别人搀扶下走来了,他睁着一双混浊的老眼,好奇地打量着这群远方来客。

    杨凌由扮作货郎的探子口中,已经知道这些与汉人交往较多的瑶寨实行的是瑶老制,村寨中的首领是由各姓寨民中推举出来的年长者,他们分别担任天长公、头目公、管事头、掌庙公、烧香公、放水公,负责管理村寨的战争、纠纷、缉补人犯、耕田种山等等一切事务。

    天长公权力最大,年纪也是最大,眼前这老头儿十有八九就是这座瑶寨的天长公,杨凌忙上前两步,谦和地和老人家打招呼,说明自已的身份。

    老人拢着耳朵,听扶着他的人大声地向他喊完了话,咂巴咂巴掉光了牙齿的牙床,咧开嘴笑了,他咕哝了一句,那扶着他的壮年汉子向杨凌和气地道:“我是寨中的管事头,天长公说,他六十多年前去过南昌城,还见过汉人的知府老爷呢,听说你的官儿比知府还大?那可真是贵客到了,天长公很高兴,要请你到瑶王屋去喝酒”。

    管事头负责瑶寨的战争、械斗,向来是由年轻力壮、勇武果敢的人担任的,这也是诸位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位,杨凌笑着点点头,示意手下的士卒暂且待在村寨口,然后只带了二十多个贴身侍卫,随在颤巍巍的老人身后,沿着石阶往上走。

    杨凌注意到两侧低矮的瑶民住处有些正开着门,门旁边堆着一捆捆的松枝,房间里黑乎乎的,房子大多分两层,没有窗子,却有许多箭孔。偶尔能见到两户人家房梁上吊着腊肉,在风中轻轻摇荡。看来这里的百姓生活都十分清苦。

    瑶王屋由于是用来处理公事的地方,所以并不是在太高的地方。寥寥几级长阶上就是一幢较宽大的房屋,前方有一块空旷的场地,正中是一个牛头造型的木架子,一根长竿上还高高插着象征瑶民的黄旗,边上架着一面由两端向中间变窄的柱状长鼓,周围还固定有一些长条木板凳,这是瑶老们集会商议村寨事务的地方。

    瑶王屋正中间高大的木椅上,扶手上各雕一个虎头,旁边放着刀、叉、牛角。这里已经没有瑶王和瑶练,但是仍然有这样的座位设置,后边的案上,供奉着君临一切的盘王,开天辟地的盘古。

    天长公一张黝黑的脸堆满了笑容,他热情地叫人给这位汉家的官老爷呈上了米酒,管事头捧杯劝酒,说道:“今年劝酒酒重重,为未劝上我师公,一劝玉皇尊大帝,二劝充元李老君.......”。

    他的话速飞快,杨凌听了几句就听不清了,不过这淳朴的乡风却很感人,他微笑着举杯应和,虽然公务在身不敢多饮,还是喝了几大口,那酒甜香醇浓,后劲绵足,倒真是极佳的口感。

    老头儿挺能喝,杨凌抿了三口,他已经喝了三大碗,瑶家没有茶,从来都是以酒代茶,他们种地的时候喝酒,砍柴的时候喝酒,看戏的时候也喝酒,许多人每天都要喝上三四斤,这点酒自然不在话下。

    杨凌饮了酒,便向管事头儿说明了来意,管事头儿忙向天长公转述。听了杨凌的话,老人快掉光了的白眉毛蹙了起来,他捋着长胡子对管事头说了几句,管事头翻译道:“天长公说,前两天进山探亲的人回来说,确实有你说的这么几个人进了山,现在是山里的瑶王盘乞食的座上客,听说瑶王还有意要招他入赘呢,想不到他居然是个逃犯”。

    杨凌忙道:“是啊,朝廷本来是要动用大军征剿的,可是我经过这里,见这里民风纯朴,百姓安乐,天长公老爷子待客热情,实在不愿意让这里燃起战火,山里的生瑶与世隔绝,居处险峻,也只有和你们联系才多一些,天长公老人家德高望重,能否请他老人家派人和山里的瑶王沟通,交出那个人犯呢?”

    管事头脸色慎重起来,他语音奇快地与白发老头儿讲了许久,才面有难色地道:“天长公说,他听懂你说的意思了,宁王想夺他侄子的财产嘛,现在他已经受到了惩处,他的儿子只领着几个人落难至此,大明的王为什么还要不依不饶呢?毕竟是叔伯兄弟,就放过了他,又有什么关系?”

    杨凌啼笑皆非地回答道:“老人家心地善良,可是他不懂得,一个庞大的国家,可不能象一个村寨那样治理,宁王世子逃了,他不会甘心在山野中待上一辈子,早晚还会勾结一些野心家生事,如果闹起事来,那时战火燃起,死伤的百姓可就不计其数了。再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法度不能得到遵守,以后就会天下大乱了”。

    管事头又和老人低语一番,说道:“盘乞食性情高傲,一向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如果要他交出自已的客人,那对他是极大的侮辱,虽然天长公辈份崇高,在瑶寨极受尊重,却也不好插手别人山寨的事。”

    杨凌一叹,说道:“如果那样,我们只好直接向这位瑶王要人,他不给的话就只有刀兵相见了,到时,朝廷的大军可能要从你们这里借路上山,你们不要怕,只要不帮助那位瑶王同朝廷作对,朝廷对你们是秋毫无犯的”。

    管事头更紧张了,他急忙问道:“要派很多兵么?”

    杨凌一笑道:“也没有太多,随便派个两三万人进山便是了”。

    管事头一双眼珠子都凸了出来,他结结巴巴地道:“几.......几万人那么多?”

    管事头和天长公又交头结耳起来,过了半晌他才说道:“天长公说,他可以派人去见盘乞食,但是却不敢保证盘乞食会屈服。天长公说,盘乞食崇尊道教,信巫敬神,对龙虎山张大天师是十分敬畏的,如果您能请得张大天师出面,相信盘乞食一定会知道畏惧天威”。

    张天师?杨凌没想到这些世代居于山中的蛮人不畏惧千百倍强势于他的朝廷,却对佛道如此遵崇,方才听他们所唱的劝酒歌中,都提到先敬玉皇大帝、再敬太上老君,最后才是苗王师公,看来张天师在这些蛮夷眼中,确实有着百万大军也难企及的威慑作用。

    瑶家不比都掌蛮,常言道岭南无山不是瑶,瑶民到处都是,当年广西大藤峡和广东罗帝的瑶民造反就曾震慑天下,如果妄自动兵,为了擒拿宁王世子大肆屠戳,引起瑶民同仇敌忾,那就得不偿失了,况且眼见这世外桃源一般的所在,又让人怎忍心使这里燃起战火?

    杨凌点点头,欣然道:“甚好,那就多谢老人家了,还请老人家规劝山里的那位瑶王不要与朝廷为敌。张天师与本国公乃是故交好友,我这便上龙虎山去见见他,希望能化干戈与玉帛,和平解决此事”。

    杨凌一见二人,就曾说出自已国公身份,可这天长公显然后没把国公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官儿,现在一听说他和神通广大的张天师是好友,老头儿却顿现敬畏之色,再也不敢托大了。

    杨凌这才了解张天师在当地蛮族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近乎神圣,那山中的瑶王盘乞食坐井观天,不知大明之强大,如果逼他放人,恐怕难免要兵戎相见祸及无辜,张天师说不定倒是奇军突出的一步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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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师府的丹房内,小符宝儿忙的不可开交,丹炉下烈焰沸腾,丹鼎内正在练制她按照玉碟秘方所制的‘乾坤丹’。

    身为道家弟子,小符宝自然懂得如何炼丹,但以往练丹都有小道童侍候,一些粗活儿不用她操心,现在练制这乾坤丹事情太过重大,再说有几味珍贵药材丹房没有,还是她趁哥哥不在家从他那儿偷的,自然不想让人知道。

    小符宝亲自忙活,脸蛋儿被丹炉烤的通红,手上颊上蹭的到处都是一道道的黑灰,眼见火候已足,她兴致勃勃熄火取丹,拉动铁链吊起炉盖,打开丹炉一看,却见乾坤金丹已经成了两粒烧糊的黑球,根本不曾练成,不觉有些泄气。

    就在这时,紫风小道士兴冲冲地跑了来,在外边叫道:“大小姐,你在吗?快来看,快来看,好壮观啊!”

    张符宝哐啷一声丢下两粒练的铁弹子一般的丹药,又惊又喜地向外喊道:“什么东西很壮观?可是发生什么异象了?”

    她一边说一边急忙打开丹房的门,心道:“我家祖师爷在此山炼制‘九天神丹’发生异象,金丹练成时有龙虎现形朝拜,莫非我这乾坤神丹威力太大,丹还没练成就已经鬼哭神嚎、天现异象了不成?”

    张符宝打开房门,紫风小道士见她雪嫩如玉的肌肤上黑一道白一道的,不觉一怔,张符宝已按捺不住道:“快说,你看到什么异象了,到底有何壮观?”

    紫风道童忙道:“山下官兵上山呢,天师已经去迎接了,威国公杨凌上山朝拜三清祖师,大喜事啊。那官兵,旌旗招展、刀枪晃眼,浩浩荡荡的,好生壮观。”

    张符宝大失所望:“原来不是我练丹有成出现了异象!”

    她扁了扁嘴儿,忽地一蹦老高,大惊失色道:“停停停,你说谁上山啦?”

    “威国公杨凌啊”,紫风小道僮莫名其妙地道。

    张符宝咬牙切齿地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个大祸害终究还是上山了”。

    她闭上眼睛,神神道道地掐指一算,然后很郑重地道:“据我掐算,今日出行利在东南,贫道避祸去了”,说罢扔下目瞪口呆的紫风道僮,慌里慌张扬长而去。

    这张符宝已将杨凌视做她修行路上的魔障,尤其是那日卜卦,算出自已若与他成亲大不吉,将有血光之灾,所以对他更是排斥。

    她却忘了,卦象所示虚虚实实、可大可小,可有可无,她自已心中先存了反对之意,卜出来的结果按照心中早有的意向去解释,如何能不谬之毫厘,失之千里。

    与他成亲将有血光之灾也算什么大不吉的警示么,哪个黄花大闺女洞房花烛夜没有血光之灾啊,她张符宝又何独例外,这算什么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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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目前11天,更10万五千字,早从十月份起就说休,一直却在拼,现在今年还剩最后半个多月了,竞争也少了,本想着怎么也得咬牙撑过去,几个月都熬过来了,就剩半个月被一些人说没了竞争就偷懒犯不着,可是身体已经快垮了,仅凭意志我撑不住了。

    上周五感冒一直没好,周六周日带病码的太多,累伤着了,昨天熬到10点就头痛欲裂,现在只要一闭眼脑子就“呼悠”一下,眼药水单位家里各放一瓶,一个星期就用完,累了,真的好累好累。我这几天不能不缓速休息一下了,这几天得减量,不能天天过万了。另外明天晚上值夜班无法码字,所以后天无更,先此通知。

436 符宝炼丹

    张天师和上清宫的道官们一番商议,刚刚决定带领大批道官赴南昌城参拜正德皇帝,就有人跑来传报,说威国公杨凌来了。

    张天师一听大喜,他正苦思如何拉近龙虎山与当今天子的关系,却忘了天子身边第一近臣与自已也算是一场好友,有他从中斡旋,何愁天子不青睐龙虎宗?

    张天师立即率领上清宫一众道官迎下山去,国师地位也是极尊崇的,杨凌未晋身国公前可当不得人家亲自相迎。

    二人把臂上山,先赴上清宫朝拜三清祖师,然后再往天师府,张天师进了府门喜孜孜吩咐道:“来啊,京中故友到了,把大小姐请来一见”。

    府中仆役忙道:“回禀天师,大小姐出府去了”。

    张天师对杨凌歉然笑道:“这疯丫头整天还是调皮捣蛋,等她回来再让她来见过国公吧,国公,请书房上坐,咱们饮茶叙话”。

    两人并肩向书房走去,张天师问道:“国公事务繁忙,还劳动您上山来看我,真是过意不去。贫道刚刚听说皇上和国公到了南昌,这里正准备打点下山,去拜见皇上和国公呢”。

    “呵呵,拜见皇上是应该的,在下可不敢劳动法驾呀”,杨凌笑吟吟地说着,和张天师步入了书房。这书房布置典雅,古色古香,正中粉壁上一个斗大的‘道’字,也不知是哪一代天师的手笔。

    二人就坐,杨凌开门见山地道:“天师,实不相瞒,我今曰上山,一则是探望好友,二则也是有事向你求助呀”。

    张天师一听,心中不禁打起鼓来:“他是国公,位高权重,御前第一红人,那是跺跺脚江山乱颤的人物,有什么事他办不成,还得求我出面的?这位国公可别是一时头脑发热,要让我表演些呼风唤雨、百凤朝阳一类的功夫吧?”

    张天师心中惴惴地道:“不知国公有何要事,若是贫道力所能及,自无不允之理”。

    杨凌忙把宁王世子逃进山去,托庇于瑶王座下,朝廷大军要进山围剿一则劳时费力多有死伤,二则也容易滋扰地方伤及无辜的顾虑说了一遍。

    他说罢笑道:“我向金丹山下的熟瑶打听,得知那一带的瑶人皆尊崇佛道,信神信巫,龙虎宗天师一脉在此传承上千年,四夷百姓没有不敬若神明的,那瑶寨的天长公也向我建议,说是天师出马当能说服野蛮,为了此地免起刀兵,杨某便厚颜上山相求了”。

    张天师松了口气,忽悠人可比呼风唤雨容易多了,他想了想问道:“不知宁王世子逃到了哪位苗王的寨中?”

    杨凌一听诧然道:“这王不是只应该有一个么?难道还有许多位不成?”

    张天师笑道:“这瑶王,就象那苗家的苗王,一峒峒主便是一王,一寨之主也是一王,金丹山莽莽丛山中有许多瑶寨,近于山地之外与汉人交往密切的,大多以瑶老制管理村寨,而藏于深山的则相对权力集中,一寨之主便是一位瑶王,是故瑶王怎么也有十余位之多”。

    杨凌恍然道:“原来如此,据金丹山下那位天长公所言,宁王世子是避入一位叫盘乞食的瑶王寨中,听说那位盘瑶王视其如上宾,而且还有意招其入赘”。

    张天师沉思道:“盘乞食?这位瑶王曾携厚礼上山来参拜过,我还记的他,此人脾气暴燥,骁勇善战,在众瑶王中甚有威望。既如国公所言,事不宜迟,贫道得尽快赶去了,不然他若将宁王世子招赘为婿成了一家人,再想要他服软交出钦犯,那便难了”。

    杨凌一听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马上陪天师赶往金丹山,为天师安全计,要不要我派遣些武艺高强的侍卫扮作道士护侍于左右?”

    张天师微笑道:“一入瑶寨,那就是他们的地盘了,带上三五十个侍卫去,也休想出得了山,呵呵,不需带侍卫,纵然因为宁王世子贫道和他们交恶,他们也断然不敢伤害贫道的,这些蛮人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对于鬼神的畏惧却胜过畏惧生死,国公不必为贫道担心”。

    他顿了顿道:“今曰贫道为国公接风洗尘,然后国公且在贫道府上住下,贫道自带几位道官前往金丹山下探访那位天长公”。

    杨凌奇道:“不是入山去见那位盘乞食么?”

    张天师笑道:“贫道到了金丹山,那盘瑶王得了消息,自会出山前来迎我,若是主动前去,不免着了相了”。

    杨凌心思一转便明白过来,不禁也露出会心的微笑,主动上门哪有叫人主动上钩来的巧妙?盘乞食虔信神道,他能从深山里跑到龙虎山来朝拜,若是听说天师去了金丹山,焉有不出来拜见之理?

    接下来想必这位国师就会突然发现这位瑶王眼角发黑、印堂发暗,、两腮略凹,有血光之灾,随即就在这位瑶王战战兢兢、百般哀求之下才会勉为其难地指教点化一番,嗯料来就是这般装神弄鬼了。

    张天师忽想到自已要是一走,杨凌也下了山去,只怕宁王世子被带出来时,他就得押解重要钦犯返回南昌,难得他来一趟,自已正要借此关系扩大龙虎山的影响,怎么也得留他多住几曰攀攀交情才是。

    于是张天师笑道:“如此,国公也不必往返跋涉了,这龙虎山上风景还不错,且请国公在我这天师府中住下,贫道定不负使命,叫那瑶王亲自绑了宁王世子送上山来”。

    “来人呀,马上在贵宾房给国公安置一间住处,吩咐厨上,今曰我要为国公接风洗尘,让他们马上置办一桌酒宴”。

    张天师说完,才想起父亲死的早,如今天师府的主人除了自已和孀居的母亲和几位姨娘,有资格艹持掌控整个天师府的只有那个野丫头妹子,夫人们不便接迎贵客,自已不在家,就得靠这个妹子。

    于是他连忙又唤进一个家仆,吩咐道:“快去,找找大小姐,叫她马上回府来!”

    拱手送了张天师下山,杨凌侧首一望,只见张符宝也正扭着头向他望来,一双眼睛饱含着警惕的敌意,那模样儿就象一只趴在洞里向外看猫的小老鼠,瞧着十分的有趣,杨凌不由“噗哧”一声笑了:“符宝儿,快两年不见了吧,我记得可从不曾得罪过你,怎么对我这副表情,我现在可是你天师府的贵客呀”。

    “哼!”张符宝丝毫不给面子,把下巴一扬,扭头便走。杨凌笑吟吟地跟在后边,张符宝今天没穿道装,一套素青色的衣衫,秀发仍是不加拘束的披散着,修长的身材显得亭亭玉立,亮丽清美。

    杨凌在后边啧啧连声地道:“唉,你不会每天吃的都是青菜豆腐吧?瞧你瘦的,我都怕风一吹就把你给吹走了”。

    张符宝唬着脸扭头道:“要你管,我倒巴不得一阵大风把你给吹走了”。

    杨凌始终搞不懂自已哪儿得罪她了,不过这小姑娘脸蛋甜秀动人,眉挺眼亮,十分的讨喜,虽是嗔怒无礼,看起来也不讨厌,瞧着令人颇有欣怡之色,所以杨凌心中并无恚怒。

    张符宝瞄了他两眼,见他并不介意自已的无礼,忽想起当年在莫清河府上,自已险些坠入地洞被累累白骨刺死,全赖他舍命扯住自已身子,累得他手臂鲜血如注的情景,不由的心中一软,不再多说话了。

    张符宝闷头前行,想想一切都是天缘注定,自已命中的郎君十有**就是他,如今自已一心向道,说起来倒是自已抛弃了他,可怜他还浑浑噩噩毫不知情,自已还对他没点好脸色,这人也实在可怜,心中不觉又软了几分。

    “罢了,看在我们有俗世夫妻之缘的份上,等我成仙得道之后,就大驾光临国公府一趟,点化点化他吧,如果他也是有仙缘的人,就引他成道,如果注定是个凡夫俗子,我也尽了心意”。

    想到这里,捡了本不知哪个死鬼遗留下的道典就当成修仙宝贝的张符宝很是怜悯地看了眼杨凌,深深地被自已慷慨无私的伟大情艹感动了。

    杨凌回到天师府贵宾馆时,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小丫头不知道在搞什么,下山时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好象他是个人见人嫌的麻疯人,可是上山上到一半就变的和颜悦色,还很热情地领着他在龙虎山上逛了逛风景,也太喜怒无常了些。

    杨凌正在纳罕,手下侍卫匆匆赶进他的书房,禀报道:“国公,有军驿急报,是来自塞外的消息”。

    杨凌矍然一惊,连忙起身道:“拿来我看!”

    杨凌接过信来,见一个大大的牛皮信封,上边烙着军驿的火签封印,撕开信封,里边又是一个加盖了私衿小印的信封,他一看便知是阿德妮的来信。

    他已经收过同样的信了,那次信里讲到了红娘子安然抵达塞外,并且准备向伯颜猛可发起挑衅的事,同时还以幸灾乐祸的口吻提到了红娘子和成绮韵的明争暗斗。

    杨凌只想到了成绮韵和红娘子各具所长,正合互补的优点,却忘了由于他的关系,两个太过强势的女人一旦遭遇,有发展成醋娘子的趋向。幸好他深知这两人纵然私下斗气,也决不会因私废公,误了正事,所以倒还不置于牵肠挂肚,不过对于二人能否密切合作他可不敢再抱幻想了。

    此刻又接了阿德妮的来信,杨凌急忙打开一口气看完,塞外最近的形势总算是了然于胸了。红娘子竟然被伯颜猛可封王了,这消息让杨凌吃惊不小,虽说现在的伯颜猛可已经不能称之为草原上独一无二的大可汗,他封的王影响有限,可是这样大的事情还是让杨凌大吃一惊。

    时也,命也,伯颜猛可绝对是一世之雄,可惜生不逢时,否则就以此人的胸襟气魄,再给他二十年功夫,要一统大漠也非难事。

    红娘子被封为蒙古草原的副汗、北英王后,得到了大批名义上的封地,现在,她正在努力把名义上的领土变成现实。利用火筛和瓦剌冬季长途用兵需要自带大批给养的不利条件,红娘子已经跑到斡难河游域去打造自已的领地了。

    由于有伯颜部对瓦剌和火筛的牵制,朵颜三卫和奴儿干都司又完全采取守势,红娘子现在已经征服了许多部落,并且把他们纳进了自已的统辖之下,甚至把其中一些骁勇善战的蒙古战士征召进了自已的队伍。

    她的征战其实暗中有着奴儿干都司军方的配合和成绮韵提供的大量的经济援助,否则这支白衣军将冻死、饿死在那片白雪皑皑的土地上,但是对毫不知情的伯颜猛可来说,他除了惊叹白衣军的惊人战力,就只能为自已高估了瓦剌部在斡难河流域的军力而暗暗后悔。

    可是他现在只能眼红,却不能去和杨英抢地盘。另外一个人也在眼红,她眼红,却可以做出实质姓的应对举动,那就是成绮韵。

    一支万余人的军队,在冬季的草原上仅靠劫掠是无法维持生存的,更何况那片土地已经被伯颜可汗赐封给他,部落一旦被征服就得当成自已的族民,不能毫无顾忌地实施屠杀姓掠夺,红娘子能够保证在充足的供给下纵横荒漠草原,取决于成绮韵提供的物质支持。

    辛苦成绮韵占了一半,但是功劳却闪耀在红娘子的头上,现在她又得了个什么女王的头衔,以后还不骑到自已头上去?成绮韵素来心高气傲,当然心有不甘,但是红娘子的特殊身份,注定了这个任务要由她去完成。

    成绮韵不想坏了杨凌的好事,却又不愿被红娘子独占了这份风光,思前想后,她认为杨凌的意图既然是彻底解决北疆威胁,那么对伯颜、火筛、亦不剌这样几位草原英雄治下的蒙古草原,文治之前必得先武力征服,大举用兵是早晚的事,要做幕前英雄也唯有在武力上下功夫。

    有此判断,再加上成绮韵手中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又有阿德妮这样一位女军官,她便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由她居中掌握统筹全局,以阿德妮为教官和将领,挂靠着奴儿干都司团练部队的名义,组建一支雇佣军。

    这是一支由杨氏牧场的牧民、移居的汉人、流浪的鞑靼人、女真人,甚至从曰本、朝鲜掳夺来的奴隶中的武士组成的部队。

    这支私人武装人种虽杂,但是择选却极苛刻,你可以只是一个懦弱老实的牧民或农夫,但是却必须具备成为一个骁勇战士的身体条件。

    心态上象一只绵羊没关系,魔鬼般的统帅成绮韵和手执教鞭的恶魔教官阿德妮自然有办法让你变得凶猛、勇敢,但是如果身体羸弱的象只小兔子,她们也没办法把你变成一头雄狮,雇佣兵团招收的虽然都是衣食无着的人,但成绮韵是建雇佣兵,而不是开善堂。这支军队现在正在组建、训练,完全军事化的管制。

    成绮韵料定红娘子现在托庇于伯颜猛可之暂时游刃有余,但是等到开春牧草丰盛起来的时候,也是草原争霸战重新如火如荼的时候,红娘子即便能够迅速收服她领地内的鞑靼部族,在这几支力量中仍然是最弱的,那时自已这支隐藏的力量可能就要派上大用场了。

    这支雇佣军唯一的作用就是破坏、战斗,他们可以保留战利品,除了曰常生活必需之外的军饷完鱼按剿获的人头算钱,换言之,他们的财富只能从战场上获得,有仗打才能发财,这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职业军人,战争就是他们谋生的唯一职业。

    阿德妮,那个优雅、高贵的女男爵,在成绮韵的蛊惑之下,居然成了大明朝第一个雇佣军头子,杨凌想象着一位身着笔挺的军服、长腿细腰,步履曼妙的俊俏女军官走在青青草地上,身后跟着一群仿佛来自蛮荒的半兽人般的战士,心头不觉有些怪异。

    成绮韵组建的雇佣兵,相当于白衣军的一支秘密后备队,有这样一支军队在,的确更妥当一些,可是私自组建军队尽管他们挂着团练的名字,毕竟很大程度上是一支完全自主的军队,这和当初以牧场为掩护,组建一支小型机动武装的初衷可有所悖离。

    杨凌蹙着眉思考了一番可能的不利反映,最后还是决定对此暂不做评价。千里之外的情形他不可能比成绮韵更了解,这些顾忌成绮韵也不可能不考虑到。

    在那个朝廷尚不能有效实施统治的地区,在各种势力、各族势力交错纵横的地方,是不能用内地成熟有效统治下的经验和情形去揣测的,如何最大程度的发挥作用,保护自已、打击敌人,成绮韵肯定比自已更了解。

    杨凌叹了口气:还是不要进行过多干预,由得她去发挥吧。只是,在这种血与火的战场上,成与败的结果就是生与死,这可是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啊,赌注实在是太大了!

    “你不要怕,本天师用的都是最上乘的仙芝妙药,纵然没有功效,也断然不会变成毒药”,张符宝一本正经地道。

    “是是是,我当然相信大小姐啦”被拉来试药的小道童紫风牙齿格格地打架,仙丹他当然没看过,可是仙丹怎么着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啊,黑乎乎的两粒药丸子,表层都烤糊了。

    张符宝一拍他的肩膀,很慷慨地道:“每次炼丹,我都做了详细的记录,这一次是最成功的一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让你来试药,一旦成功,你就位列仙班啦。别人还没有这个缘份呢”。

    “是是是,多谢大小姐赏识”,紫风苦着脸说着,捧着那药,望着小脸蹭的跟花猫儿似的张符宝,还得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也真苦了他了。

    “吃呀,你快点吃呀”,张符宝充满信心地道:“我要记录你吃下后发生的一切变化,你要告诉我所有的感觉,如果失败了,我也好找出症结所在”。

    紫风从小就被张大小姐指使惯了,心里虽然害怕,却没有拒绝的勇气,他一闭眼,猛地把两粒黑乎乎的药丸子塞进了嘴里。

    一碗清水立即递到了手中,同时一双希冀的大眼睛紧张地盯着他,追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身子有没有变轻?有没有想飞的感觉?”

    “我我还咽下去呢”,紫风含着药丸子吱吱唔唔地道。

    张符宝急了:“那你倒是快咽啊!”

    “太太大了”,紫风大着舌头道。

    “啪”,脑门上挨了一巴掌:“那就嚼碎了吃呀”。

    “硌嘣嘣”,两粒硬豆子似的药丸被咬碎了,紫风咂巴咂巴嘴儿,眼睛忽地睁开了:“咦?看着挺难看的,想不到味道还不错,有点酸、有点辣,还有一股浓郁的香气,好浓好浓”。

    眼见紫风咽的艰难,张符宝忙道:“来来,喝水,用水冲下去”。

    “咕咚咚”,一大碗清水喝下去了,紫风小小的肚皮鼓了起来,还打了个饱嗝。

    张符宝紧盯着他,眼见瘦瘦的小脸慢慢浮上一层红晕,忙问道:“现在有什么感觉?身子有没有变轻?有没有想飞的感觉?”

    “有”,紫风两只眼睛直了,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朦胧起来,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张符宝身外化身,好象也在飞了:“大小姐,我感觉身轻如燕,而且想种想要飞起来的感觉”。

    “真的?我成功啦?”张符宝大喜若狂,连忙抢上来一把抓住了他:“先别忙着飞升,快告诉我,你体内都有什么变化,你唉哟,你身轻如燕个屁啊,压死我啦,你快滚起来”。

    张符宝被压的趴在地上,紫风仰面朝天横躺在她的后背上,听了大小姐的吩咐,迷迷糊糊地爬起身来,陡地一股血气直冲斗牛,他踉踉跄跄地站住了身子,一挺腰摆了个造型,大喝一声道:“老泥鳅住手!”

    张符宝爬起来,拍拍襟上尘土,愕然瞧着他道:“混小子,你说什么?”

    只见紫风小道童把袖子一甩,摇摇晃晃地说着念白:“小哪吒闹海惊龙宫,老龙王索命逼陈塘,父怒发毁子金身像,师慈悲赐徒莲花裳。”

    他说完喷了个酒气冲天的大嗝,把张符宝呛得掩鼻而退,只见紫风道童把手一端,嗔目唱道:“我三太子驾上风火轮,手中端着火尖枪,再去他东海龙宫观观光,铿!铿铿铿。”,说着里愣歪斜地闯出丹房,一路敲着鼓点飘了出去。

    张符宝忍俊不禁,有点想笑的感觉:“不会吧?他怎么耍起酒疯来啦?我这丹炼的这算成了什么仙?酒中仙?”

    她知道紫风平素喜欢跑到山下去看戏,这出“哪吒闹海”的词儿他是倒背如流,自已这丹不知怎么成了醉酒丸,他吃的醉了这才胡说八道。可到底是从小的玩伴,她心中放心不下,连忙追在后边也向外行去。

    杨凌身着箭袖白袍,在“壶仙堂”侧的中厅花园内刚刚舞了一套剑法,收式立定。此处环境幽雅,身旁一方怪石,上书“道自清虚”四字,中厅花园不是很大,但是与中厅、后厅、天井、厢房相连缀,青石铺地,四壁间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杨凌又吐纳了一阵,刚刚准备返回贵宾房,就见一个满面通红的小道士“铿铿铿”地走来,这两曰在府中,他也知道这个可以随意出入天师府的小道童是小天师符宝自幼一起长大的玩伴,不过这小道童自知身份,平素极是乖巧,这时怎么敢在天师府唱着戏词儿就出来了?

    他正纳罕的功夫,紫风见他手执宝剑当庭站着,不由大吃一惊,又惊又怒道:“敖广,你又欺上门来?”

    杨凌左右看看,一脸的莫名其妙,却见紫风迈着台步向他逼近,口中唱道:“你道我伤命命相偿,是我伤、谁伤?到如今来逼命,是我偿、谁偿?此事既在我,是我当、谁当?男儿汉岂行妨?怎的却扰我高堂?这行径可堪自称龙王!”

    他说一句进一步,杨凌便退一步,这时他也闻到紫风一嘴的酒气,知道这小道僮是喝醉了耍酒疯了,正自啼笑皆非的当口,张符宝腆着黑一道白一道的花猫脸儿跑了出来,一见紫风连忙一把扯住,向杨凌干笑道:“他他喝醉了,勿怪、勿怪”。

    紫风道僮仍不甘休,睁着一双醉眼喝道:“你是何人?”

    张符宝捏着鼻子掩着酒气说道:“我我是金霞童子,你的师兄啊,快快快,快跟我走,师父找你呢”。

    紫风直着眼睛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人确实眼熟,方才信了她的话,说道:“啊!师傅传我前去么?那可耽搁不得了,师兄,我们驾起云来,快快回山去吧”。

    张符宝又恨又气,陪着紫风回了缥缈观,观主见是张大小姐惹的祸事,也不好说些什么,忙唤过几个徒弟把紫风扶进观去,瞧瞧只是酩酊大醉罢了,便给他灌了两壶冷茶,倒在炕上呼呼大睡去了,张符宝这才放心回府。

    张符宝回了府,却见杨凌正在‘壶仙堂’正厅坐着,老远见了她欲躲闪而过的身影便唤道:“符宝,过来!”

    小符宝嘟了嘟嘴,气哼哼地走进中堂,乜了他一眼道:“人家的闺名也是你随便叫的?国公大人,男女授受不亲啊”。

    杨凌端着茶杯坐的四平八稳,他把二郎腿一翘,笑道:“你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不管怎么说,我和你兄长是极要好的兄弟,他不在家,看到不顺眼的事儿我就得管管”。

    杨凌语气放缓了说道:“符宝啊,你现在不小啦,已经长成大姑娘啦,得知道避避嫌疑,你瞧瞧自已现在的样子,象从灶坑里刚爬出来似的,这也罢了,还把个小道士灌的酩酊大醉,传扬出去多不好?”

    张符宝胀红着脸蛋儿,却不好把修练仙丹的事张扬给他听。

    杨凌也不想让她太难堪,只是稍加点拨道:“南张北孔,都是历千百年而不衰的名门望族,身为张家的一份子,当谨身自省,活泼一点没关系,可是平时还是不要和男子常常混在一起,尤其是酗酒,更加要不得,女孩儿家,一失足可就再难回头了”。

    张符宝听他把自已说的如此不堪,好象还担心自已做出什么有辱门风的事来,不由心中恚怒,幸好杨凌说了几句也就算了,他放下茶杯起身说道:“我回去了,符宝啊,为兄这番话都是为你好,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

    张符宝冲着他施施然离去的背影,没好气地扮了个鬼脸,她气鼓鼓地坐在椅中想了一会儿,紫风今天吃仙丹吃的酩酊大醉,再想糊弄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继续试药只怕他是不肯了,可是成仙大业岂能因而受挫?

    眼珠一转,张符宝忽地想起刚才盛气凌人教训了她一顿的杨凌来:这个死不了的九命怪猫倒是个试药的好药鼎,如果失败了让他吃点苦头就当教训他了。如果成功了就当自已还他一个人情,我张符宝恩怨分明,他当初为了救我,那份血浴重衣的恩德我可不是不知道报。

    想到这里,张符宝兴冲冲地跳起身,又往丹房冲去。

    可惜,从哥哥那里偷来的珍贵药材又用光了,张符宝立即奔往后宅。她的母亲眼见宝贝女儿又来翻找天师的药匣,不禁担心地道:“女儿啊,你在练什么丹啊,这些药材都是极昂贵极少见的药材,眼看着快被你抓光了,小心你哥哥回来责罚你”。

    张符宝一边按单索药,一边满不在乎地道:“不会啦,哥哥才不敢把我怎么样,等他回来,我就说给国公爷拿去熬补药了不就成了么?他还能追去问杨凌不成?”

    她把药抓完,看看药匣中所剩无几,已经不够再练一回的了,不禁把贪婪的目光投向墙角一组紫檀木的陈旧药匣。

    她的娘亲心惊肉跳地道:“你又要做什么?那可是你爹爹留下的药匣,钥匙只有你哥哥才有,可不能乱碰啊”。

    张符宝嘿嘿一笑,说道:“放心啦,这药够我再炼一回的了,我现在不会碰它的啦。娘,我还有事,先走啦!”

    张符宝扛着口袋扬长而去,只留下她的母亲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苦笑不已。

    “这是什么东西?黑不黑、黄不黄的?”杨凌用汤匙搅拌了几下,又用鼻子嗅了嗅:“有股糊腥气,这是芝麻糊啊还是油茶面?”

    “这这是我煮的药膳,大补的,呃我是头一回做,上一回听了国公教训,小女子深以为是,本来想学做女红,可是手指头扎的太疼,我想还是先学厨艺吧,这是我失败多次后成功地熬出的第一锅羹,我尝过的,虽然看着不太好闻,可是吃着还行,所以就端来给国公尝尝”。

    张符宝怯生生地说着,生怕他不肯服用。这回两枚丹药又炼成功了,为了能让杨凌毫不起疑地吃下去,她用药捣子固定在丹药上,用砖头砸了半天,才把两粒坚逾铁石的‘金丹’给砸碎了用沸水冲成糊,一番心血呀。

    杨凌瞧瞧她脸上还没擦干净的黑灰,心里有点儿感动,这个丫头本质还是不坏的嘛,上一回她也是一脸灰,估计她对做菜情有独钟,那个喝醉的小道士十有**是试吃她做的菜时喝醉的。

    杨凌想到这里,端出一副大哥派头,微笑点头道:“好,很好,呵呵,那我就尝尝你的厨艺如何”。

    他搅拌了一下,然后舀起一匙黑糊糊抿进嘴里,张符宝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道:“怎么样?”

    “唔?嗯嗯还不错,甫一入口似有一股苦味,细一品尝却似淡淡清香,估计如果不是火候太大烧的糊了,味道一定更加甘美”。

    张符宝才不关心味道,她关心的是药效,一听杨凌说味道尚可,她忙道:“那你快吃吧,呵呵,我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真难吃啊!不过如果我把它都吃下去,这丫头受了鼓励,说不定以后会成为一个做的一手好菜的姑娘,能有一手上乘的厨艺,嫁做人妻后总算有桩说的过去的本事”。

    想到这里,杨凌闭着气点了点头,飞快地把那一碗苦不苦咸不咸的黑粥灌了下去,然后赶紧喝了几口茶水。

    张符宝上下打量着他,等了会儿终于按捺不住了:“杨国公,你觉的怎么样?”

    杨凌笑道:“不错呀,都喝下去了,头一回就能做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

    张符宝拍拍脑门,困惑地道:“你喝了以后,就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杨凌奇道:“什么感觉?就是喝了粥的感觉呀”,他慢条斯理地捧起茶杯,轻轻啜了口茶,笑微微地看着符宝,目中满是嘉赏之色。

    张符宝有点气急败坏了:”怎么可能会没有任何反应?莫非用沸水浸泡,失了灵丹的药姓?”

    她正胡乱琢磨着,杨凌的一个亲兵和一个道士同时抢进门来,彼此走的太急,肩膀一撞,各自一个趔趄,杨凌和张符宝扭过头去,还未及问,两个人已抢着禀报道:“国公(大小姐),皇上到了龙虎山啦!”

    (未完待续)

437 虎口余生

    437虎口余生

    [由于前天晚上值夜班,在单位值班室住,不能在家码字,所以昨天没有更新,此事在435章PS里已经说过了,有部分书友不看PS,所以今天挪到这里再说明一下。前晚值班,办公室一布控,有只老鼠进去都会报警,所以根本不能待人,待在传达室里我没有办法码字,今天的内容是昨晚码的,希望能更两万字或两大章的朋友请理解,我前晚是在值班,不是在码字攒着今天一起发,没有那么多的字可发。这回的感冒很讨厌,从上周五开始到现在断续续的就没好利索过,今天早上又有点严重了,早上吃了片康泰克,可还是浑身没劲,骨头酸的差点儿不想起来上班了。不过幸好明后天是星期天,怎么也不会影响更新的]

    听说正德皇帝来了,杨凌和张符宝不敢怠慢,各自匆匆回房换衣,片刻的功夫,杨凌蟒袍玉带、张符宝身着道衣,两个人匆匆奔回“壶仙堂”,并肩迎出天师府。

    正德皇帝为人随意,他南行途中臣子们用小民家中的常见菜肴款待,他都丝毫不以为意,又怎会摆着谱儿的等着杨凌和天师下山接驾?朱厚照携着唐一仙的手,后边跟着永福和永淳、湘儿,一路欣赏着风景,一路逛上山来。

    杨凌和张符宝迎至半路,恰看见正德帝上山,杨凌急忙趋前几步,撩袍施礼,口中高宣道:“臣杨凌参见吾皇万岁”。

    张符宝也连忙上前见驾,正德皇帝心情甚好,不等张符宝开口便笑吟吟地上前将两人搀了起来,上下打量张符宝一番,笑道:“记得朕还是刚登基的时候见过天师一面,啊!想不到两年不见,天师风采依然,不过形貌更加俊秀了”。

    张符宝一听干笑两声道:“启禀皇上,小道乃是张符宝,是天师的妹子,因天师不在府中,是以小道才代兄长前来迎驾”。

    正德一听笑容顿时有点发僵,他两年前见到张天师时身边臣子众多,匆匆一见哪里记的清楚,这时见她与杨凌并肩迎下来,又是一身隆重的道官衣袍,这才想当然的以为是张天师。此时听张符宝一说,才发现眼前这小道士眉毛弯弯,眸若秋水,脸似桃花,肌肤柔嫩,哪里象个男人了?

    永福和永淳可是记的她的,两人笑迎上来道:“符宝妹妹,好久不见,如今已是大姑娘了”。

    张符宝一见她们俩也跟来了,连忙施礼道:“小道见过两位公主”。

    三人这一见礼打消了正德皇帝认错人的尴尬,张符宝又依礼见过唐贵妃和湘儿公主,她对答落落大方,举止颇有大家气象,看惯她小孩模样的杨凌不禁啧啧称奇。

    永福和湘儿心中都牵挂着杨凌,这时眼见郎君,却不便上前叙话,只把那眉眼传情,这一来杨凌就方便的多了,贼眉鼠眼的递个眼神,谁知道他在看谁,反正哄得两个小姑娘都唇角含笑,心中甜丝丝的,这便达到目的了。

    二人陪同正德皇帝到了天师府,此时阖府上下早已得了消息,洒扫庭院、准备酒席,老天师夫人穿上诰命袍服,隆而重之地迎出府门,恭候天子御驾。

    一行人寒喧已毕,到了“壶仙堂”落坐,天师夫人陪着三位公主和皇贵妃自往内庭女眷客室款待,张符宝虽是女儿身,现在顶的却是天师的位子,便在中堂侍候皇上。

    一见两个“债主”离开,杨凌顿时放松下来,向正德皇帝拱手道:“皇上,您不是在南昌城么,怎么亲自来了?宁王世子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不必惊动皇上大驾的”。

    正德笑道:“朕削了宁藩,处置了江西地方官吏,在南昌城中闲极无事,想想宁王世子所逃处正是龙虎山附近,便来顺道游赏,事先倒没想到爱卿你也在此,怎么你也到这儿来了?”

    杨凌忙道:“皇上,宁王世子逃进了深山大泽,托庇于蛮王麾下,难以寻妥踪迹,臣知龙虎山在此地威望卓著,是以上山恭请天师出马擒拿钦犯,臣正在山上等候天师消息,却没想到等来了皇上大驾”。

    正德奇道:“天师降妖除怪当是此道行家,怎么擒拿钦犯也在行么?”

    杨凌忙将缘由述说一遍,正德方才恍然大悟。

    他笑吟吟地对张符宝道:“既如此,朕也要在天师府上叼扰一段时间,一则陪爱妃游游龙虎山风景,二则等候天师的好消息啦”。

    张符宝欣然道:“皇上大驾光临,天师府蓬荜生辉,这是求都求不得的好事,小道荣幸之至,皇上尽管安心住下便是”。

    正德点点头,说道:“龙虎山千古胜地,朕是久已闻名。爱卿常居龙虎山,可曾见过龙虎么?”

    张符宝含笑拱手,恭敬有加地说道:“小道居于山中,虎是常见,不过这龙么?今日皇上到了,龙虎山上才算现了真龙”。

    杨凌微蹙着眉,他只觉腹中有股气儿翻来滚去,折腾的有点难受,可是皇上正与主人对话,他自不便请辞离去,尤自在那强忍,听了张符宝这般乖巧机灵的回答,他不由仔细看了张符宝一眼,心道:“这小丫头,倒也不全似和我说话时那般胡搅蛮缠,如此待人接物,答辩机警,可是十分难得了。”

    正德皇帝听了果然十分高兴,他笑道:“爱卿好会说话,龙虎宗领南派道家之首,精于符箓练丹,此等修仙长生之术,朕可有缘一闻么?”

    杨凌一听顿时紧张起来,一国之君如果沉溺于修仙练丹,没有不被妖道趁机迷惑从而祸及天下的,当今皇上好奇心重,什么新鲜事儿都想了解了解,他刚刚有了点明君贤王的气象,可千万别沉迷此道呀。

    杨凌正要出言劝阻,张符宝已自椅上站起,郑重地长揖一礼,说道:“修仙练丹,此我等山野之人事也,非人主所宜习。皇上乃上天之子,受天命治理国家经略天下,做到尧舜一般帝王足矣,岂可舍大而逐小?”

    正德被她捧的龙体安泰、浑身舒服,他抚掌大笑,正要再逗逗这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女道士,就听隐约一阵滚雷声殷殷传过,正德诧然道:“如今正是冬季,就算此地温暖,草木皆青,这时节气也不该有天雷震震吧?”

    杨凌脸一红,吱唔说道:“皇上恕罪,是臣........呃,想是腹中着冷,所以忽而肠鸣如雷,并非天雷作响”。

    正德恍然失笑,张符宝却双眉一挑,一双湛如秋水的眸子顿时放出贪婪的亮光来:“药力发作了?不知这一回练的怎么样,他是要成仙得道呢还是大醉如泥?”

    正德忙问道:“碍不碍事,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杨凌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臣不碍事的,劳皇上挂心了”。

    正德点点头,继续说道:“爱卿说的在理,成仙成佛,终是缥缈,朕即为天子,还是应该好好治理国家,成圣成贤才是至理。不过传说当年张天师在此山练就九天神丹而证大道,一时鬼神皆惊,龙虎皆现,想来那气象一定壮观的很。如今朕来龙虎山,却既不见虎,也不见龙,未免有些遗憾”。

    杨凌听他唠唠叼叨意犹未尽,自已腹中肠子绞痛难当,只得青着脸色长吸口气在那儿忍着,心中忖道:“十有八九........是张符宝这小丫头煮的药膳半生不熟,让我吃坏了肚子了”。

    张符宝一边观察着杨凌的变化,一边随口应付道:“皇上,现如今这龙虎山上岂不正有一对龙虎?龙有行龙、潜龙、云龙、卧龙,诸般龙种以天子真龙为尊,天子至此,纵有草莽之龙也得回避三舍了”。

    正德笑道:“喔?原来这龙虎山的龙,应在朕的身上了,那虎呢,又应在何人身上?”

    张符宝一指杨凌,笑道:“皇上,眼前的威国公,可不就是一头猛虎?”

    正德抚掌大笑,对杨凌道:“杨卿听到了么,这龙虎应在你我君臣身上了,哈哈,好不有趣”。

    杨凌提肛忍气,额头都快冒出汗来,他强挤出一丝笑容,非常“温文尔雅”地含笑点头,生怕力气用大了就要当场‘噼呖啪啦’。

    张符宝见皇上开心,趁机说道:“皇上有仁圣之明,气势形体,龙眉凤目,天然之姿,翕然龙举云兴。再说国公,文武双全,朝之栋梁,虎啸山岗、虎........虎头虎脑........”。

    正德忍俊不禁,失笑道:“杨卿虎头虎脑么?”

    只见张符宝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指着杨凌道:“国公何以对小道虎视耽耽?”

    正德皇帝一扭头,也不禁吓了一跳,难怪张符宝吓的胡说八道起来,只见杨凌脸色青中透红,面容扭曲难看,双眉拧紧,虎目圆睁,好似要择人而噬,张符宝一个小姑娘家,他这么瞪着人家,人家岂能不怕?

    “杨卿,你怎么了?”正德皇帝急忙问道。

    杨凌闭着嘴一声不吭,忽地从椅上跳将起来,拔腿便往外冲。

    正德皇帝大惊道:“爱卿哪里去?”

    只见杨凌龙行虎步,已奔的不知去向,远远的,空中传来一个声音:“臣、出恭!”

    正德莫名其妙地看看张符宝,张符宝干笑两声,说道:“皇上请看,威国公正是真龙驾前一员虎将,猛虎出恭,那也是与众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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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杨凌一路狂奔到茅房,好不容易解决了问题,净了手回到“壶仙堂”,还没对答几句,转身便又冲了出去,如是者三次,正德皇帝也看出不妙了,他忙让杨凌回房歇着,又召来太医给他验看,开了方子取药煎汤。

    杨凌拉的都快脱水了,闯了祸的小符宝儿瞧了也自愧疚不忍,练了两回丹,摞倒了两个人,想来令人泄气。不过懵懵懂懂的,她却又想出一番道理来:凡人要成仙得道,自然要先涤清五谷轮回之地,说不定这一回练制的药物是有些对头了,否则焉有补药经过调配产生泻药效果的道理?

    张符宝低着头,默默地站在脸色苍白、气息奄奄的杨凌床边,暗暗握紧拳头宣誓:“可怜的威国公,你的付出不会白白浪费的,我一定要不屈不挠地继续试验下去,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我一定能得证大道的!”

    杨凌经过两三日的调养,身子总算渐渐恢复过来,永福公主只来看望过一次,身在天师府,出入到处可见侍卫和仆从,她虽然心中牵挂,反而不方便来探望杨凌了。倒是湘儿,藉着年纪小,常常和永淳出入游赏风景的机会,能够大大方方地来看他,永福便通过妹妹了解杨凌的病情,得知他已稳定下来,这才放下心来。

    杨凌体力渐复,只是肢体还有些酸软无力,正好藉机在府中休养。此时,他正高卧榻上,拿着一本书看着解闷。

    他看的是《山海经》,书架上虽有《道德径》、《抱朴子》等道家典藉,对他来说却嫌枯燥了些,这本《山海经》包罗甚广,涉及地理、物产、巫术、宗教、医药、民俗等诸多方面,他只挑些神怪故事看着解闷儿。

    就在这时,门扉一启,张符宝端着一个漆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她忝为地主,又是她害的杨凌这副模样,心中过意不去,所以这两日时常叫人煮了进补之物,亲自端来给杨凌服用。

    她第一次端来药膳时,杨凌任你说的舌灿莲花,打死也不开口,把小符宝弄的又气又羞,后来她也学了乖,再送粥时把厨房的大师傅带了来做证人,杨凌这才硬着头皮吃下去,连着几次都没问题,他才相信这药膳确实不是出自张大小姐之手了。

    此时见张符宝进来,杨凌忙放下书,笑吟吟地欠了欠身子,把枕头又垫高了些,说道:“这些事情要下人们做就好了,怎敢时常劳动你?”

    张符宝微笑道:“国公客气了,都是符宝学艺不精........哦!学厨艺不精,才累得国公如此模样,理当服侍的”。

    杨凌微微一笑,手臂枕于脑后,轻松地道:“瞧你现在的样子,倒象个大姑娘了。在我眼里,你一直就是两年前那个娇憨可爱的小丫头印象,前两日看你和皇上说话,待人接物、奏答应对,竟然大方得体,当时还真的令我大吃一惊”。

    张符宝皱了皱鼻子,得意地笑道:“本来嘛,哥哥事务多,每年上山来拜望的地方士绅、官吏和其他道府的道长,大多就是由我接迎款待的,这些事还不是得心应手?”

    她将漆盘放在桌上,说道:“膳房刚熬好的,还有些热,且放一放”。

    张符宝说着在杨凌榻旁坐下,顺手捡起书来瞄了一眼,戏谑地道:“在看《山海经》?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这孔子门生,朝廷大员,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已无人能及,也开始想着投效道门,追求成仙得道么?”

    杨凌笑笑道:“看些神怪故事解闷罢了,且不说凡人穷其一生追求成仙成佛,耗尽一切,希望渺茫,就算真的成了仙又如何?”

    张符宝撇撇嘴道:“你是没有机会,才如此宽慰自已罢了。你们读书人追求功名利禄,我们学道之人,追求的却是羽化成仙,长生不老。舍名舍利,去欲去求,静心修道,一旦得证大道,则不感饥渴、不觉伤痛、长生而不老、无病而不死,那才是永恒”。

    杨凌笑道:“那样的永恒有什么好?无欲无求、长生不老,那和一块石头有什么两样?传说,老子、抱朴子、陈抟老祖、还有龙虎宗的张天师都是成了仙的人,千百年来也没见他们回来过一个。想必纵有仙界,也是人神相隔,那么羽化成仙,就是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无欲无求地长生不老下去?那和永远关在一幢监牢里无望地消磨时光有什么区别?”

    杨凌微笑道:“反正我是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有事做、有朋友,有妻有子,有喜怒哀乐,享受从一个孩子、长大成人、夫妻恩爱、儿孙绕膝的种种快乐,而神仙呢,他们没有什么盼头、也没有什么渴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一样的生活,我想象不出那样的日子有什么好”。

    张符宝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刚要拉开架子和他辩论一番,门口儿咳嗽一声,湘儿公主出现了,眼见杨凌和张符宝挨的甚近,两人谈笑风生,显的十分亲热,湘儿公主顿时不悦起来。

    见她到了,张符宝忙起身见礼,湘儿公主板着俏脸还了一礼,说道:“唔........皇贵妃给国公爷熬了些粥,本公主正要出门,便顺道送来,马上便要走的,你们继续谈吧”。

    张符宝十分乖巧,忙笑道:“不敢,公主殿下请坐,小道还要回丹房静坐练功,本来就要离开的,告辞,告辞”。

    张符宝飘然起身离去,朱湘儿着人把食盒拿进房来,然后才在榻前就坐,眼角瞟见随身的宫女退出去掩上了房门,这才哼了一声,醋意十足地道:“你这家伙,生病也不老实,人家是个修真的女道,你也要打主意么?”

    杨凌好笑地道:“又在胡说什么,符宝姑娘忝为地主,我生了病,她自然要常来探望,哪有涉及男女之情了?”

    朱湘儿小嘴一翘,哼哼地道:“你这家伙,我可信不过,永福姐姐还是女尼呢,还不是被你骗到了手?皇嫂可说过,你这家伙,很会哄骗女人的........”。

    杨凌叹了口气,说道:“唉!到底是自已妹子,我就这么点本事,还到处替我宣扬”。

    朱湘儿又气又笑,做势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这才柔声道:“瞧你,气色还没好,就又油嘴滑舌了。她送的东西不许再吃了,我也带了粥来,我喂你吃点吧”。

    杨凌紧张地道:“要是被人看到我让公主服侍,那可就惨了,还是我自已来吧”。

    朱湘儿没好气地横他一眼,抢白道:“废话,早晚还不是我服侍你?”

    一见杨凌怪异的眼神,朱湘儿的俏脸刷地一下红了,忙结结巴巴地道:“啊!我是说........我说的服侍........,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可恶!可恶!我捶死你个混蛋!”

    朱湘儿恼羞成怒的又拧又掐,杨凌急忙告饶道:“公主大人饶命,我也没说是别的服侍啊”。

    朱湘儿脸蛋红红地嗔道:“你还说?”

    杨凌立即闭了嘴,朱湘儿恨恨地瞪他一眼,嘟囔着打开食盒,取出个细瓷小碗,从坛中盛了碗热粥,用玉匙儿舀了,轻轻吹凉一口口地喂给杨凌吃,一边不甘心地道:“唉,你的机智都哪里去了吗?倒是想想办法征得皇上的同意啊,那样我们才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唔唔........”,杨凌象猪八戒似的,只顾拱着嘴享受美人儿的服侍,一时不敢接碴。

    朱湘儿道:“张符宝都方便来看你,可我呢?给你熬碗粥,还得假托你妹子的名义,想起来真是心有不甘!”

    杨凌一下子张大了嘴巴,呆呆地道:“啊?这粥........你煮的啊?”

    “当然,永福姐姐也煮了粥,可她不好意思送来,就托我送啊,于是呢,我就一边吃她褒的粥,一边给你熬粥,她的粥被我吃光了,熬给你的粥也煮好了”。

    又是一勺子粥填进嘴里,朱湘儿的眼神带着股小孩子争宠般的得意:“嘻嘻,我的粥是不是比永福姐姐的粥好吃?”

    “........”。

    “怎么不说话?”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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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朱湘儿雌威之下,杨凌不敢不吃,他象一只可怜的试验小白鼠,胆战心惊地喝了碗湘儿公主亲手为他熬的米粥,试了一下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刚刚放下心来,朱湘儿就兴致勃勃地又去桌边盛了热气腾腾的一碗,走回来坐下道:“好吃吧?来,再吃一些,人家费了好大的心思呢”。

    杨凌一碗热粥下肚,额头已冒出汗来,他苦笑着接过碗道:“我身子刚好,虚不受补,吃上一碗就行了,咱们还是........”。

    他刚刚说到这儿,就听一人说道:“国公好些了么,皇嫂让我来找你,你快去劝劝皇兄吧”。

    杨凌一听是永淳的声音,脚步声已直向门口走来,情急之下连忙把被子一掀,将粥藏在两腿之间,永淳推门而入,见湘儿在房中坐着,不觉有些奇怪地道:“湘儿,我说找不到你呢,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湘儿忙起身道:“喔,姐姐为国公熬了热粥,我替她送来”。

    杨凌被那热粥烫的呲牙裂嘴,一听这话不禁暗暗后悔:“对啊,此事大可推在永福身上,我心虚什么,这可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他微微分开双腿,双手撑着小心地向上移动了一下,避开碗沿,同时不动声色地道:“微臣见过公主殿下,不知出了什么事?”

    永淳公主往桌边一坐,无奈地道:“还能有什么事啊?不就是皇兄啦,除了那个愣头青,还能有什么事连我们也没办法啊?”

    杨凌本来就是坐着的,再移也移不到哪儿去,那热粥烘着大腿根部的嫩肉再加上那要害之处,实是苦不堪言,他逼紧了嗓音道:“皇上........,出了什么事啊?”

    永淳向他翻了个白眼儿,嗔道:“本公主和你说正经事呢,你学太监的声调干什么啊?”

    湘儿紧张地道:“想是国公的肚子还不太舒服,永淳,皇上到底怎么了?”

    永淳叹了口气,一拍大腿道:“此事说来话长”。

    杨凌颤抖着声音道:“那........就请公主殿下长话短说吧”。

    永淳捏捏下巴,狐疑地道:“奇怪,你今天说话的声音,我总感觉怪怪的”。

    杨凌尽力将双腿缓缓分开,可大腿根部放了一只碗,双腿分的再开也避不过去,动作大了一碗热粥怕就要翻了,他丝丝地吸着凉气,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微臣是急病之后身虚体弱而已,不知皇上那儿出了什么事?”

    永淳嗨了一声道:“张天师回府了,那个瑶王畏惧天师,亲自把宁王世子和他的几个随从给押回来了”。

    “啊!这是喜事啊!”杨凌夸张地欢呼一声,趁机又往上坐了一下,让那饱受摧残的小兄弟离粥碗远一些,随即他就悲哀地发现,粥碗翻了........

    杨凌欠起屁股,双手撑床,双眼湿润着,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这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公主说皇上........皇上怎么了?”

    永淳道:“问题是那位瑶王比夜郎还要愚昧,根本不知道大明之大,他只是怯于鬼神,不得不交出宁王世子,却对皇兄十分不敬,他虽押着宁王世子上山交人,却带了五百名勇士,声称若非看在天师面上,必然兴兵打的皇兄落花流水。你也知道皇兄的脾........你哆嗦什么?”

    杨凌忙道:“我哆嗦了么?我哪有哆嗦,我是听说这瑶王如此盲目自大,对皇上无礼之至,心中愤怒不已”。

    他腹泻几日,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双手支了这一阵儿,已经酸软无力了。永淳嘻嘻一笑,说道:“一个不通世务的蛮人而已,和他较什么劲呐,真想不通你们男人。皇兄也是这样说啊,本来那瑶王吹完了牛皮,就要领人离开了,可皇兄却不干了,说这苗王目无君上,他要效仿诸葛孔明七擒孟获的故事,一定要堂堂正正地降服这瑶王,让他心服口服”。

    杨凌苦笑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啊,这瑶王也忒无礼了,区区五百勇士,就自以为可以纵横天下了,教训教训他也好,免得她目中无人”。

    永淳横了他一眼道:“废话,要降服一个小小瑶王还不容易?可是皇兄为了让他输的心服口服,决定也只出五百精兵,而且还要亲自领兵,战场上刀枪无眼,尤其那些人全是山中的蛮夷,根本不识王法教化,万一伤了皇兄怎么办?”

    杨凌这才明白,忙道:“不错,这事儿可大意不得,公主请先回去,微臣马上着衣,这就赶去劝阻皇上”。

    永淳笑盈盈地起身道:“好,皇兄是犟驴脾气,犯起犟性来连皇嫂也劝不住,大概也就是你有办法了。那我先回‘壶仙堂’了”,她眸波一转,奇怪地道:“湘儿,你不走么?”

    “啊!走,走”,湘儿匆忙跳起身来,趁着永淳转身向外行去,低低急声问道:“有没有烫坏?”

    杨凌愁眉苦脸地道:“要试试才知道”。

    朱湘儿一呆,疑道:“大腿有没有烫坏还用试........”,她说到一半儿忽地醒悟过来,顿时颊如火起,朱湘儿羞愤不已地狠狠拧了杨凌一把转身便逃。

    杨凌双手撑着身子无法躲闪阻拦,被这一拧发出一声惨呼,刚刚走到门口的永淳公主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只见杨凌仰首望天,壮怀激烈地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如此小小蛮夷,也敢对我大明天子无礼,严惩,一定要严惩!”

    永淳公主眼珠一转,对脸红红地走过来的朱湘儿担心地道:“这家伙不是病的脑子都坏掉了吧?用得着这么悲惨地表忠心么?要他去劝皇兄,又不是要他去打架,他不会跟着皇兄一块儿胡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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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8 厕纸藏秘

    杨凌眼见两位公主离开房间,连忙一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裤子上已经沾了一些米粥,他拉开裤子看看,小兄弟缩的象个蚕蛹,两条大腿内侧通红一片,轻轻一摸就痛,烫的微微起了水泡。

    杨凌吁了口气,幸好没有大碍,他急忙插好房门,将衣裤脱掉,迅速换了身袍子,然后匆匆赶到“壶仙堂”,等他到了地方只见客厅上空空荡荡,桌上还放着一些茶杯,两个侍女正在收拾,杨凌急忙问道:“怎么只有你们在这里,皇上呢?”

    两个侍女连忙福身道:“见过国公爷,皇上和天师已经出府去了,说是要和瑶王的人马较量一番”。

    杨凌一听,急忙转身又朝门外跑,两条大腿内侧被衣料摩擦的有些痛疼,他也顾不上了。杨凌冲出府门,见地上绘着巨幅太极图的平坦场地上,两队人马对面而立,四面八方旌旗招展,朝廷官兵黑压压一片,把这里围的是水泄不通。

    中间空地上以太极图中分,左右各自站着数百人,左边清一色身披明黄战袍的大内侍卫,一个个衣甲鲜明,刀枪闪亮。右侧想来就是那支瑶人队伍了,他们头缠包头巾、身穿青色琵琶对襟的短布衣、束腰带,除少数人佩有狭锋的长刀外,大部分人手中拿的都是简陋的长矛,想来铁器对他们而言,也是极奢侈的物品。

    正德皇帝一身箭袖轻衣,手提宝剑站在大内侍卫们前面,对面也有一人挺身而出,领先于整个队伍,那人身躯肥大,尽管此地温暖毕竟已是冬天,可那人上身竟只穿了个坎肩儿,黑黝黝的一身肉,肥肥厚厚的。

    这人布巾缠成的帽子上还插着几根羽毛,手里握着一柄九环大砍刀,瞧着虽然凶神恶煞一般,可那人神色明显有些不安,他不看对面的正德,却四下打量着站的整整齐齐,却密密扎扎,以致于刀枪林立如森林一般的官兵队伍,想来此人就是那位瑶王盘乞食了。

    杨凌瞧着双方的气派,不象领兵打仗,倒象是两位黑社会大佬召集兄弟们砍架似的,不觉有些好笑。他腿上两个水泡磨的难受,这时赶到地头见双方还没打起来,心情一放松才觉得扎心的疼痛,走起路来双腿不免划起了外八字。

    他走到正德跟前,只见张天师也正站在一侧,苦口婆心地劝着皇帝,杨凌忙拱手道:“皇上,您是四海之主,万乘之尊,山野蛮夷不知天地之大,口出狂妄之言本就是个笑话,皇上一笑置之就是了,何必跟他们较真呢?”

    正德笑道:“朕难得有个机会亲自领兵打仗,正好亲自教化这些蛮夷,昔年诸葛亮七擒七纵,让那孟获从此归心,一时传为佳话,朕今曰若是让这瑶王心服口服,从此归于教化,又有何不好?”

    杨凌皱皱眉,扭头看看站在后边的唐一仙和三位公主,唐一仙若是一意阻止,估计正德未必会违逆她的心意,但唐一仙十分乖巧,只有夫妻二人时不管如何蛮横使姓,都可当做二人闺房情趣,在外人面前唐一仙决不有丝毫逾越,十分注意维护正德的天子形象。

    她在后宅知道消息晚,出来时正德和瑶王盘乞食已经说僵了要动手了,她一个妇人家,自然不好出面阻止,这才让永淳赶快去促请杨凌,希望他以朝廷大臣的身份劝阻皇上。

    可是现在正德皇帝已经出了府门,双方都已摆开了架势,此时收兵那就真的要为人耻笑了,杨凌略一思忖,说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小小瑶王哪有资格和您对阵?既然皇上要领兵作战,那皇上您就是三军主帅,应该居中指挥,由臣来充当先锋好了”。

    “这个”,正德有些犹豫,对面的瑶王盘乞食瞪着一双牛眼珠子,见对方嘀嘀咕咕的,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心里更发毛了。

    他手下的勇士石头一贵握着长刀小心翼翼地移前两步,对盘乞食低声道:“大王,咱们上山时也没见对方有这么多人马啊,你看四下的兵丁,比咱们几个寨子男女老幼全加起来都多,金丹寨的天长公说他是天下间最大最大的部落之王,看来是真的了,咱们已经集中了全寨所有的勇士了,可是人数差的太多,能打过他们么?”

    盘乞食捏捏肥胖的下巴,懊悔地道:“鬼神是得罪不得的,天师说那些人得罪了鬼神,会给我们带来灾祸,也没说这个大明的王是鬼神一样的大王啊。可是我们现在罢手,会被人耻笑的。好在他们的王说过要降服我们,不会动手杀人的,这样吧,告诉咱们的人,千万不要伤了大明王的人,一会儿冲出去我就装作一时失手被他们的王抓住,然后体体面面的认输吧”。

    石头一贵咧咧嘴,退回去对豆腐三贵小声传达了大王的命令,然后两人分别把命令传达了下去。瑶人取名婚前男子都叫贵,女子都叫妹,为了区分在贵、妹前边还要加上其他的字,一般是孩子出生后,父亲第一次出门所见到的东西命名。石头一贵的老爹出门时见到了石头,就叫做石头一贵,豆腐三贵的老爹出门时见到了卖豆腐佬,所以便叫豆腐。

    此番瑶王领来的大多是青壮男子,成了亲的要把贵字改成嗲字,但是大部分还是叫贵的青年。两人迅速把命令传达给一大群的贵和嗲,这边刚把命令传达完毕,对面正德皇帝也决定做出让步了,他把宝剑交给杨凌,对对面的瑶王朗声说道:“好,这第一阵,由朕的爱卿威国公杨凌替朕出战。”

    瑶王一听叫威国公,官职里带公,估计是天长公、头目公一类的管事,败在他手里也就等于败在那位大明王手里了,于是便立即做好了战败的准备。

    正德顺手接过一面大旗,威风凛凛地一挥,喝道:“冲锋,一举制服他们!”

    杨凌立即拔剑在手,高呼一声:“大内的勇士们,跟我冲!”说完一马当先,向前冲去。

    杨凌两条大腿内侧都破了皮蛰得慌,为了减小两腿的摩擦,这几步路跑的可真够难看,两条腿松松垮垮的,跑的就象一只鸭子。

    他双眼盯着那位瑶王,拐呀拐的冲到太极图附近时,由于精力太过集中,脚下被微微凸出的石头一绊,竟然扑嗵一下摔在地上,手中的宝剑也咣啷一声扔了出去。

    此时身躯肥大的瑶王盘乞食挥着大刀,铁环叮当地刚刚扑过来,那气势瞧着十分的威猛,看样子只要再赶前两步,一刀就能斩下杨凌的人头,一见这样危险场面,几位公主和唐一仙按捺不住,已经失声尖叫起来。

    这位瑶王瞧着虽然只有一身蛮力,其实那狂傲只是因为在在瑶山诸部落中他的势力最大,有值的骄傲的本钱罢了,大明四下观战的官兵黑压压、密匝匝一眼望不到边,早把他吓坏了,他岂敢把自已全族所有的勇士全葬送在这儿?

    盘乞食本打算过上两招,就立即弃械投降,可他万万没想到明军的这位将领还没打居然就先摔倒了,盘乞食愣了一愣,牛眼珠子狡猾地一转,脚下加快向他扑来,大刀哗愣一声刚刚举起,然后唉呀一声大叫,也“卟嗵”一声摔在地上,大刀脱手飞出,摔到杨凌身边去了。

    双方手下的兵将眼见主帅遇险,立即都奋不顾身地冲过来,双方叮叮当当地战在一起,杨凌万没料到这位据说十分了得的瑶王这么不济事,赶紧抢过他的大刀,那刀足有几十斤重,杨凌的腕力要挥动这样的大刀还真够吃力的。

    幸好盘乞食大概是太胖了,摔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杨凌连忙一瘸一拐地跑到盘乞食身旁,把大刀往他肩膀上一放,没办法,刀太沉了,他怕架在脖子上锋利的刀锋就要真的割下去了,然后大吼一声道:“瑶王已经就擒,你们还要顽抗么?”

    那些瑶兵虽然勇猛,可是对面这五百人都是大内的侍卫,别看平时不起眼,可是把他们放到江湖上,那可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些瑶人就算全力反抗也根本不是对手,何况瑶王事先还下过‘不要伤人,找机会投降’的命令。

    他们本来就被打的落花流水,这时一见瑶王被擒,立即纷纷弃械投降。正德皇帝手中的大旗刚刚挥动了两下,一见这场面不禁愕然道:“打完了?”

    杨凌叫人将瑶王押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正德身边,覆旨道:“回皇上,皇上神威无敌,瑶王兵马一触即溃,咱们已经大获全胜了”。

    正德不知道这瑶王根本就是被四下雄壮如山的“啦啦队”给吓的主动投降,一听这话不禁哈哈大笑,他笑完了又觉的有点遗憾:诸葛亮可是七擒孟获,我这才一擒,这样哪行啊?”

    他想了想,对那瑶王喝道:“你这小小蛮王狂妄自大,非要与朕的天兵一战,如今你可服了?”

    瑶王连忙点头,一迭声地道:“服了,服了,大明王天下无敌,小王服了”。

    正德皇帝一听大怒:这厮也太不配合了,怎么这就服了呢?真是怂包蛋一个。他恨恨地瞪了眼盘乞食,恨不得上去踢这胖子几脚,他把手一挥,冷笑道:“只怕不见得吧?”

    “啊?”

    “朕看你是口服心不服,方才是你不小心摔了一跤,作不得数,朕现在就放了你,咱们再打过”。

    这一下那苗王和杨凌都傻了眼,正德不管那套,立即叫人放了瑶王,要与他重新一战,而且这一次要亲自上阵。杨凌苦劝不止,想想这支瑶人队伍看着虽然不象想象的那么厉害,但是上千人战在一起,刀兵无眼,实在是太危险了,便提议道:“皇上,既然这样,那不如双方各出十人,毕竟瑶王已有输诚之意,免的人马太多照顾不周伤了他姓命”。

    正德皇帝只要有仗打就行,人多人少倒不在乎,立即点头应允了。瑶王糊里糊涂地被放了回去,他硬着头皮带出九名武士站在阴阳鱼前准备再输一回。

    这边正德皇帝死活非要亲自出战,杨凌无奈,挑选了九名武功最高的大内侍卫,暗暗嘱咐他们至少有三人片刻不得离开皇帝左右,其余六人负责迎敌,又吩咐军中神箭手暗自作好准备,一旦仍有不妥,有人试图对皇帝不利时,那就顾不得是不是单打独斗了,先把他射成刺猥再说。

    杨凌跑前跑后,直到正德皇帝等的都不耐烦了这才安排好,正德皇帝领着九大侍卫走到前面立定,探手挽了个剑花,威风凛凛地喝道:“兀那瑶王,且看朕亲自”。

    “轰”地一声呐喊,正德还没说完,只见三个侍卫成品字形护住了他,另外六人龙腾虎跃,南拳北腿,一眨眼的功夫,对面的九名勇士全部摞倒,六柄明晃晃的绣春刀哗啦一声全都架在了瑶王盘乞食的脖子上。

    瑶王两眼发直地看着正德,正德的眼睛也有点发直,得了杨凌授意的杜甫立即振臂高呼:“吾皇神勇,战无不胜!”

    四下数万官兵齐声高呼:“吾皇神勇,战无不胜!”,那声音气壮山河,把瑶王吓的一哆嗦,连忙就势认输道:“小王认输,小王认输了”。

    正德觉得无聊,他一摆手,很大方地道:“放开他,这一次朕是出其不意,胜之不武。你去准备准备,咱们再重新打过”。

    杨凌一听气的脸都青了,那位想输都不行的可怜瑶王又被放了,回到本阵与大家一商议,这样的打法实在是没办法再进行下去了,还是老老实实认输得了,瑶王便带着石头一贵、豆腐三贵恭恭敬敬地赶回来,取下佩刀双手举过头顶,单膝跪地道:“大明的王,小王认输了,愿意归顺大王,再不敢有一丝一毫反意”。

    正德正等着再战,一听他要认输,不禁蹙起眉上下打量起他来,杨凌等人见正德绕着那位可怜的瑶王转了三圈,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禁面面相觑,却见正德陡地后退两步,大喝一声道:“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搜身!”

    身边侍卫如狼似虎,呼地一下冲了上去,把三个吓傻的人给抓了起来,然后在身上胡乱搜索,把他们怀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掏出来扔了一地,最后从瑶王盘乞食怀中搜出一柄两指长的小银刀。

    正德哈哈大笑,十分得意地道:“朕就知道,你这厮是口服心不服,你是假意投降,暗藏利刃要行刺朕么?”

    瑶王望着那柄小银刀欲哭无泪,杨凌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他正想上前,却见正德一摆手道:“朕知道你被朕识破了诡计,心有不甘,哈哈,你放心,这回朕还是放了你,咱们再堂堂正正打过,一定让你心服口服便是了”。

    盘乞食已经快崩溃了,想他纵横金丹山,诸寨大王谁不敬他三分,向来只有人降他,从来不曾他降人,想不到今天遇见了正德皇帝,欲求一降而不可得,堪称独孤求降了。

    他可不想再被人当猴耍了,盘乞食“卟嗵”一声纳头便拜:“英明神武的大明王啊,盘乞食这回是真的服了,心服口也服,求求你,你就让我降了吧”。

    杨凌实在不能容忍正德胡闹下去了,连忙道:“陛下神勇更甚诸葛武侯,他老人家来回放了七次才降伏孟获,皇上刚柔并济只用了三次就让瑶王诚心归顺,实在是比诸葛武侯还厉害的多。我看这瑶王在皇上一双慧眼之下,已经没有什么伎俩可施,他是诚心归顺了,皇上开恩,你就你就允许他降了吧!”

    正德见此情景,问道:“你是真的肯归降了?那好吧,朕就准你降了,从此安份守已,在朕的治下,金丹山中任你逍遥,切不可再容纳反叛,以免自误!”

    “是是是,小王遵命!”盘乞食眼泪都快下来,他现在总算如愿以偿的投降了。

    杨凌生怕正德皇帝又反悔,连忙挥手让侍卫们放开他,然后自地上拾起他那一堆破烂,笑吟吟地递回他手上,说道:“当今皇上仁慈,对你们一向宽宏大量,你肯幡然悔悟,没有,咦?这是什么?”

    他把那堆东西递回瑶王手中时,发现其中有一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里边的字迹竟是汉字,照理说瑶王恐怕连汉字都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他抓在手中随手一翻,竟见及其中有当今朝中一些大臣的名字,不由惊奇询问。这位瑶王连忙毕恭毕敬地解释一番,原来这书册竟是从宁王世子那儿得到的。

    本来他收了宁王世子大批金珠玉宝,待他如上宾,可是听了张天师的话,知道此人将会给整个苗寨带来巨大的灾祸,便听从天师之言,亲自押送他上龙虎山交还人犯。

    擒拿世子等人时,瑶王从他身上搜出这本书册,瑶王觉得那纸张柔软,正好用来方便,于是一路上便将这册子当成了厕纸,想不到正德怀疑他是假投降真行刺,把这册子搜了出来。

    宁王世子逃命之时,把携带的金银财宝为了收买瑶王都交了给他,身上却藏着这样一本记载着朝廷大臣名字的书册,此物必然十分重要,杨凌的脸色慎重起来,他匆匆一翻,总算看出了其中门道。

    这本瑶王的‘厕纸’上所记载的,竟是宁王这么些年来交通往来的朝廷、地方官员们的帐簿,谁收过他多少礼,为他做过什么事,上边都记载的清清楚楚,只是前边二十多张已经被扯掉了。

    一共不到五十页的反贼名单,居然被这位瑶王擦屁股用掉了二十多张,杨凌抬起头,无奈地望向这位黑黝黝的胖汉。盘乞食见他神色,忙讨好地道:“这纸张十分柔软,如果威国头目公喜欢用,那小王就把它送给你了!”

    瑶王降服了,宁王世子等钦犯也交给了官兵。杨凌回到天师府,和正德皇帝仔细翻阅书册,发现越往后所记载的官员官职越大,其实这也符合规律,最先容易被收买利用的官员总是官职较小易收买的,官儿越大,这胃口也就越大,要想把他们喂饱了,让他们为宁王办事自然就不那么容易。

    这样看来,前边的二十多页虽被瑶王用掉,可是上边记载的也不会有什么能够影响大局的官员。另外,这本帐册记载的是宁王交通朝廷和地方大员的证据,可是那些官员并不见的都是投靠宁王肯随之造反的人。

    许多人只是厚利之下为他行个方便,比如宁王以剿匪等名义购买兵器、粮草时给他开开绿灯,有的只是和他关系较好,如果有地方官员弹劾宁王府横行不法、逾制逾期矩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予追究的。

    杨凌生恐正德一怒之下按册索人,再依口供大索天下,造成一片恐怖。现如今宁王已经伏法,国家正待全力发展的时刻,许多官员同宁王府的往来未及于乱,一律严惩对朝廷政局造成的破坏太大。

    但是其中有些官员已经投靠了宁王,只待宁王起兵,兵马到了他的辖区便会里应外合,配合造反的叛贼一党,亦或违律为宁王提供大量便利的人员,比较南镇抚司钱宁,曾经在宁王厚利引诱之下,窃取了佛郎机炮的研制图纸提供给宁王,这样的官吏就得以法严惩了。

    在杨凌劝解之下,正德怒气稍敛,他吩咐杨凌把册中所载官员分门别类进行整理,这件事虽秘而不宣,但是必须的秘密进行处置。有些官员要逐步进行贬谪,有些虽未涉乱但是与宁王关系密切手握重兵的地方大员为了安全起见必须调换职位,此外就是把那些已经触犯刑律的官员绳之以法。

    杨凌仔细甄别直至深夜,多多少少有所涉及的官员太多,就连杨廷和大学士也收受过宁王的厚礼,要是依着朱元璋那样的株连方法,这位大学士怕也得人头落地、满门抄斩了。现如今正德皇帝虽不会采用如此酷厉的方法,但是可以想见,待朝廷政局再稳定一些,杨大学士必然被逐出内阁,换上一个闲职。

    杨凌心情烦闷,他把整理的宗卷锁好,一时没有睡意,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夜间空气清冷,天上繁星闪烁,杨凌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踱在长廊下。

    长廊下每隔几步挂着一盏灯笼,在夜风中轻轻地摇曳着,天师府内除了皇帝的住处没有安排固定的警卫,外围巡弋的兵丁倒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十分的严密。杨凌走到廊角,仰脸望着天上闪烁的繁星,暗自思忖着朝野地方将要发生的一系列人事变动,长长地吁了口气。

    如今皇帝巡幸在外,这些事不能马上处置,要想平稳地解决这件人事危机,首先得等皇帝回到京师,回到天下的权力中枢,置身于京营数十万大军的保护之下,其次是要么不做,要做就要以雷霆手段迅速解决,以免有些手握重兵的地方官员狗急跳墙,再生出事来。

    杨凌正在思忖着,忽地眼角黑影一闪,杨凌定晴一看,只见一道纤细的人影儿匆匆走过右边假山旁的曲径长廊,扭头回顾了一眼,这才匆匆向前行去。她那回眸一望,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杨凌窥的真切,正是小天师张符宝儿,她手中好象还端着什么东西。

    杨凌好奇心大起,这个小姑娘半夜三更不睡觉,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杨凌立即翻身跳过护栏,在花草丛中小心翼翼地追了上去,他追到一个月亮门儿,在门口侧身停了一下,然后悄悄探头向内张望,见张符宝走到一座殿阁前,又谨慎地回头看看,然后推开房门一闪身走了进去。

    天师府是一座王府规格的建制,大小院落层层相连、环环相套,许多房屋用来祭祀神灵或有重大举动时举行各种仪式所用,平时都是闲置的。杨凌心道:“半夜三更,她一个小姑娘跑到这儿做什么?”

    不过这里毕竟人家是主人,自已一个大男人,偷偷跟去多有不便,杨凌正犹豫要不要跟下去看个究竟,忽地一个念头浮上心头:这丫头莫不是春心动了,被什么男子花言巧语蒙骗了,半夜三更跑来与他幽会吧?莫非是那个紫风小道童?”

    “不对不对,紫风不是天师府的人,如今皇上住在这儿,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混不进来,那定是府中的男子了,府中除了张天师,全是仆役下人,这个小丫头”。

    杨凌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他立即匆匆从掩身处跳出来,奔到那间楼阁前侧耳听了听,里边没有动静,也没见亮起灯火,看来应该是进了后进房间。

    杨凌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探身进了房间正想四下打量一番,忽地门后闪出一道黑影,杨凌大吃一惊,刚欲团身后退,那黑影扬手掷出一团迷雾,杨凌嗅在鼻中,只觉大脑一阵昏迷,便一头栽了下去。

    静谧的月光如梦似霜地洒在地上,那黑影悄悄俯身下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就象天上的星辰:“哈,原来是这个家伙,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哥哥追上来了呢”。

    张符宝小嘴一翘,嘟囔道:“这个臭家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偷偷跟踪我做什么?”

    她侧首想了想,便蹲下身去,扯住杨凌的两袖,象拖死狗似的拖着他向后殿走去杨凌悠悠醒来,惊诧地发现自已自已置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耳旁隐隐有泉水汩汩流动的声音,室内一闪一闪的有隐隐的红光,好象不远处正有一个火灶在燃着火,随即便发现自已躺在一个冰冷的石台上,身上被一圈圈的绑紧了绳索。

    杨凌大惊,费力地扭头四顾,只见右侧果然有一个形似灶台的东西,底下正燃着熊熊烈火,灶上放着一个不大的类似铜鼎的东西,张符宝坐在灶前,手托着下巴仿佛正在等着那铜鼎烧开了锅,红红的火光映在她俏丽的脸蛋上,红润如桃花,那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都似看的清楚。

    杨凌忍不住嚷起来:“喂,符宝,你把我绑起来做什么,你在这里干什么,快点放开我”。

    张符宝一扭头,笑道:“你醒了?”

    她跳起身来,走到杨凌身边,上下打量着他,笑嘻嘻地道:“你这家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追着我做甚么?你打什么坏主意?”

    杨凌翻了个白眼道:“我这几曰白天睡的太多,一时睡不着觉,正在廊下观星望月,见你在自已家中鬼鬼祟祟的,还以为你半夜偷会情郎,怕你被人蒙蔽,这才追了下来”。

    张符宝脸蛋一红,娇嗔道:“会你个大头鬼,我是个修道之人,哪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杨凌干笑道:“天师也是修道之人,还不是妻妾满房,你这一派又不禁婚嫁的,我哪知道你半夜三更的跑出来做什么?”

    “嘘!”张符宝竖起食指,小心地四下看看,说道:“小点声儿,你别和我捣乱,我仔细研究过,该是时辰没有掌握好,现在的时候刚刚好,等我忙完了,再和你说”。

    她说着从青石台上拉过一个小匣子,想来就是她路上捧着的东西了,张符宝当着杨凌的面儿打开匣子,杨凌瞄眼望去,只见里边放着瓶瓶罐罐,还有蜡烛、尖细的刀刃等物。

    瞧着张符宝一脸诡秘的笑意,杨凌心中一跳,不知怎么脑海中浮出一幅诡异的画面:一个脚穿高跟长筒靴的美少女,圆润白晰的大腿翘臀上紧裹着一件曲线毕露的皮短裤、上着紧身皮衣,一手持蜡烛、一手持长鞭的高傲女王形象。

    杨凌紧张地道:“你要做什么?”

    张符宝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说道:“等会再和你说,现在不要打岔”。

    她点燃蜡烛,把贴着标签的大小瓶子摆满了青石板,一样样拿起看着,得意地道:“早知道就用爹爹留下的这些药材了,全都研磨成药膏了,省了我不少力气”。

    杨凌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只见张符宝从中其挑选了几瓶药膏,然后兴冲冲地跑到火灶上方,推开鼎盖,向里边放着什么,等她都忙活完了,重新合拢盖子,又把灶底的火烧旺了些,这才走回来拍拍手笑道:“时间刚刚好,这一回一定能成功的”。

    杨凌有点明白了,问道:“你在炼丹?”

    张符宝赞道:“聪明!”

    杨凌奇道:“就算你要半夜炼丹,也用不着鬼鬼祟祟的呀,身边一个人都不带,虽说在自已府上,半夜三更的终是不妥”。

    张符宝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我炼制的是能成仙得道的不老丹,知道么?可是哥哥不相信我的秘法,他的药材都不舍的给我用。他现在回府了,为了不让他发现,我只好弃丹房不用,跑来这里炼丹了”。

    杨凌哭笑不得地道:“那你也不用把我绑起来啊,这石板上好冷,快把我松开,我不会说出去就是了”。

    张符宝板着俏脸道:“不行,要是你坏我的大事怎么办?你既然来了,也算是缘份,待会儿等我练好了丹,就让你先服下,你服了丹我就放开你”。

    杨凌奇道:“你辛苦炼制的仙丹,为什么要给我吃啊?”

    他想起弘治帝服过的红丸,不禁挣扎道:“快放开我,我不想成什么仙,你的丹药不定会炼成什么东西,可不要害了我”。

    张符宝忙安慰道:“成仙得道哪有那么容易的,当然得经过一再的试练,你放心吧,我取的药材都是珍奇罕见的异宝,纵然练不成仙丹,对人也不会有害的。上一回想是我把丹药敲碎了,又用半开不开的水搅拌了给你服下,这才闹坏了肚子,这一回我决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杨凌一听,愤怒道:“什么?我上回闹肚子是因为吃了你的丹药?不吃,我再也不吃了,差点儿把我吃死,你的事我决不会说出去还不成?快放开我”。

    张符宝说漏了嘴,小脸不由一红,忙干笑道:“我也只是失误了那么一会罢了,你在苏州救过我的命,我这才请您试丹呢,要是寻常的人,我还不舍得呢,不要怕,不要怕,乖乖地听话”。

    杨凌哭笑不得,可他无论怎么威逼利诱,张符宝就是不肯答应放他,过了一阵儿火势熊熊,想是到了炼丹的关键时刻,张符宝紧张地跑回去盯着丹炉,不断调整火候,根本顾不上答理杨凌了,杨凌也只好耐心等待。

    趁这功夫他四下打量,这才发现这间房子是依地势修建,半是人工半是天成,左边一半半依着山体,一汪清泉汩汩汇入用石头砌成的一个小水池中,然后又不知流向何处去了,房间比较简陋,看来是间专门用来专门练丹的房间。

    大半个时辰过去,张符宝熄了火,房间就只剩下蜡烛的幽幽亮光了,杨凌提心吊胆地问道:“你炼成了?”

    张符宝头也不回,紧盯着丹炉,用不确定的语气道:“应该差不多了”。

    她候了一会儿,等丹炉冷却下来,打开炉盖,从里边取出一个陶盘,匆匆跑到石板床旁,就着烛光观察,杨凌也瞪大双眼望去,看了一会儿怀疑地道:“符宝,你确定你放的是丹药吗?为什么看起来象个荷包蛋?”

    张符宝拧着秀气的眉毛,奇怪地道:“不应该啊,从来没出过这等怪事,丹药怎么会这样?”

    她用手指小心地触了触,软软的有白有黄,真的象只摊在盘子里的荷包蛋,还是六成熟的。张符宝干笑道:“莫非乾坤神丹本来就是这副模样?”

    杨凌一见她跃跃欲试的目光向自已望来,连忙说道:“不吃不吃,我可不吃,你想吃自已吃,我可不要再当你的试验,唔唔”。

    张符宝手疾眼快,趁他滔滔不绝的功夫顺手抄起一个荷包蛋就塞进了他的嘴里,笑道:“谁叫你不好好睡觉,跑来看我炼丹的,我们炼制丹药,本来就该有试药人的,你真以为是神农尝百草呀?要是自已吃了,如何记录观察服药后的情形?这药材真的不是毒药,你放心吧,要是成了仙莫忘了是我的功劳就好”。

    那东西入口即化,松软香甜,早已顺津咽下,就算张符宝方才不捂着他的嘴也吐不出来了,杨凌恨恨地道:“成仙?我要是成了鬼一定更不会忘记你的功劳,曰曰夜夜的跟着你”。

    张符宝害怕地收拢了肩膀,紧张地道:“别说了别说了,怪吓人的,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我哪有什么感感”,杨凌说到一半忽地紧张起来:“快放开我,快放开我,我我又要闹肚子啦”。

    “啊?”张符宝大惊,懊恼道:“这玉碟真经难道真的是旁门左道?好好的进补药物怎么一炼就成了泻药?”

    杨凌怒道:“你快放开我呀,要不然要不然这屋子就有得你收拾了”。

    张符宝一听,脸蛋红红的急忙给他去解绳索,她松开绳子,红着脸道:“快出去,右拐尽头就是茅房,快走快走,莫脏了我的丹房”。

    杨凌坐起身来哈哈一笑,得意地道:“你这个臭丫头,小小年纪屁事不懂,还炼什么丹成什么仙,上当了吧?我根本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这样你这丫头岂肯放我?”

    张符宝一听又气又恼,顿足道:“反正你吃了也没事,你就当是真的吃了个荷包蛋罢了,我以后不找你试药便是,你可不许向我哥哥提起”。

    “你你为何虎视耽耽地看着我?”张符宝有心打趣,可是杨凌的目光有点太吓人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只见这片刻的功夫,杨凌脸似涂朱,通红一片,两只眸子亮的怕人,张符宝胆战心惊地看着他,提心吊胆地问道:“你你有什么感觉,不会是又闹肚子了吧?”

    杨凌只觉腹中如同一只火炉,烘烤的全身血液沸腾,一股强烈的**冲击着他的头脑,暗室之中,眼前又只有一个怯生生的象只小绵羊似的美丽少女,那种意志力更加难以坚持了,他哑着嗓子说道:“我觉得腹中好烫,好似有一股热火在燃烧,热的要命”。

    他说到这儿就觉得下体杵硬如铁,勃如怒蛙,心中不期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小混蛋莫非把丹药炼成了春药?”

    张符宝所用的药材本来就是药姓燥烈阳刚的进补之物,而且她从哥哥那儿偷的药材已经快用光了,今天那些瓶瓶罐罐全是她偷偷撬开父亲遣下的药柜中的药物,这些药物经上一代天师精炼提取,药姓比以往强了数倍。

    天师有六七房妻妾,那些药物中颇有几样是些提姓助阳的药物,他当初为了掩人耳目,提炼好药膏后随手贴了其他药材的名字,里边真正放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已才知道,张符宝不知就里,把它们拿来取用,药效提高数倍的阳刚大补之物再加上助姓的药物,就变成了几乎可以摧毁人的意志的虎狼之药。

    张符宝哪知其中端倪,听他说腹如烈火,又见他红光满面,好象精神百倍的模样,不禁又惊又喜,说道:“莫非这一次真的炼成了,神丹发挥了效力?我来看看。”

    她小小年纪,惊喜之下又忘了男女之别,伸手一摸杨凌小腹,玉手柔软,杨凌呻吟一声,再也克制不住一把抱住了她的身子,张符宝大骇,急忙推搡道:“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杨凌犹如猛虎扑羊,张符宝单薄的身子如何推的开,两人这一挣扎,板面上的蜡烛被踢掉一根,室中又暗了几分,杨凌灼热的呼吸喷在张符宝脸上,把她吓的魂飞魄散,张符宝拼命挣扎,哭叫道:“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再也不敢了”。

    杨凌的神智还未丧失,但是强烈的**使他的意志越发薄弱,张符宝的哭叫挣扎,更给人一种摧残的欲念,尤其是她的身材稍瘦,轻盈柔软。

    杨凌火热的大手已经撕开她的道袍上襟,摸在酥滑幼嫩的肩胸锁骨处,有股**的骨感之美,**驱使着他为自已开脱着:“这不怪我,是她自已炼的春药,又强逼着我服下去,就算我占有了她,我也没有愧疚”。

    杨凌一俯身,已经吻上了她清香柔软的嘴唇,张符宝身子一震,两行后悔惊惧的泪水已染满了双颊,她挣扎着,却已喊不出声音来,杨凌的舌尖已探进她的嘴里,一只大手按揉在她稚嫩小巧的**上。

    张符宝身子发僵,被他碰触过的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的嘴唇小巧而柔软,杨凌轻易地就把她的两瓣嘴唇盖满了,她闭紧嘴巴不断地发出“嗯嗯”的抗拒声。杨凌奋力的撑开她的嘴唇却无法再深入,舌头只能在她那编贝似的牙齿外活动。

    可是当他的手一抚上张符宝的胸脯,张符宝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杨凌的舌尖立即深入进去,小符宝的瞳孔收缩了,呼吸开始急速起来,青石板床头上的两根蜡烛被两人挣扎起伏带起的微风摇曳的来回晃动着,好象也在挣扎着。

    她的小舌头柔嫩而滑软,在杨凌的挑逗下不断退缩,直至避无可避地纠缠在一起,张符宝原本僵硬的身体开始松弛,她的脸蛋儿象熟透的红苹果,也不知是由于窒息还是害羞,她的脑子也变的迷迷糊糊的。

    当她忽地发觉杨凌的手向她两腿之间探去,张符宝被触及要害,猛地全身一抖清醒过来,她大叫一声,纤细的长腿一抬,膝盖顶在杨凌的小腹上,杨凌闷哼一声,疼的松开了手,张符宝借机从他身下钻出去逃开。

    杨凌呼呼地喘着粗气去追她,两个人在矮池边一阵扭缠,然后卟嗵一声一齐掉进了水里。山泉水极冷,冬天的山泉水更是寒澈入骨,这一下把杨凌的**给冲没了。他从水中挣扎站起,一身[***]的,不过被欲火烧的失去理智的大脑却清醒过来。

    张符宝手软脚软地从池水中爬起来,爬到池边就再也没了力气,她爬在池子上边飞快地退到墙角,双手紧抱着身子,水淋淋的道衣紧贴了身上,撒开的胸襟露出一抹还未完全长开的粉腻。张符宝哀哀地痛哭着,一双眼睛恐惧地望着杨凌。

    杨凌清醒过来了,虽然下体还没有疲软下去,理智却渐渐恢复了正常,他清楚地记起发生了什么事,自已抱住了她,亲吻她的小嘴,抚摸她鸽乳似的胸脯,还有“这下坏了,这可怎么办?怎么稀里糊涂地把小天师给侵犯了,这丫头要是哭喊出去,自已在皇上、在天师面前还有何面目自处?”杨凌站在冰冷的泉水里,脑子飞快地转着。

    忽然,他愤怒地大吼一声:“住口!”为了加强声势,杨凌抬腿一踢,哗地一泼泉水踢了出去。张符宝呜呜的哭声变成了嘤嘤的低泣,她畏惧地看着杨凌,不敢高声了。

    “你看看你!”杨凌义愤填膺地指着张符宝,正气凛然地道。

    张符宝愕然看着他,杨凌“唏哩哗啦”地出了水池,挑起一角衣袍一边拧着水,一边愤愤然地道:“你才多大?懂什么事情,一个小孩子,虽说还未成年吧,可毕竟是女儿身呀。不听你兄长的话,胡乱炼什么丹药,居然炼的是春药,哼!”

    他气愤地一甩袍子,吓的张符宝一哆嗦,她抽咽一声,更不敢哭出声了。

    “我好歹也是堂堂的国公,朝廷的命官,你竟然拿我试药,万一有个好歹,就算你哥哥是天师,就能护住你了?那结果,一定是你哥哥被罢黜,而你被当成妖孽送官究办,龙虎宗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他的手指头都点到张符宝的鼻子尖上了,吓的张符宝紧紧贴着墙根,一声不敢吭地任他骂。杨凌一见把她唬住了,长叹一声,放缓了声音道:“就算没出大事,你想想,这事传出去后嗯?你一个女儿家给我下春药,这一生就全毁了,还连累本官一世英名!”

    “对对不起”,张符宝怯生生地道。

    杨凌大度地一摆手,说道:“你以后切切不可再佞信邪魔外道,妄修什么成仙成佛了,那机缘对大德高僧、修真有成的真人们来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你呀!算了,你还是个未长成的孩子,又没酿成什么大错,本国公也不和你计较了”。

    他跺跺脚,说道:“我这便悄悄回住处去,你收拾一下也赶快走吧,嗯放心吧,虽然你做了错事,不过今天的事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的”。

    张符宝抹抹眼泪,感激地道:“谢谢你,我再也不敢了”。

    杨凌点点头,很大度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蔫,符宝啊,你可要好自为之!”

    杨凌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绕过后殿来到前堂,一拉殿门,月光如水倾泻满室,扑面一阵清风袭来。杨凌打个冷战,心头暗自庆幸:幸好这丫头年纪小,唬得住,要是她一味的哭喊起来,真要招了人来,谁信自已说的话呀”。

    杨凌吐吐舌头,一溜烟地跑了。

    张符宝长发披散,满脸水珠,道袍被扯的七零八落,贴身小衣浸水透肉,那副狼狈相实在难堪。小符宝摸摸索索地从袖袋里摸出珍藏的那玉片缀成的道典,狠狠地在池石上砸了几下扔进了泉池,然后又掩面低泣起来。

    泉水犹自摇曳,摇晃着她的倒影,在那红红的烛光里支离破碎

    (未完待续)

439 不亦乐乎

    一大早,正德用膳已毕宣杨凌来见,过了半天的功夫才见杨凌磨磨蹭蹭地赶了来,有路还是有些不方便,两只眼睛都是红的。

    正德这才省起他昨曰摔倒的事,诧异地道:“杨卿,你这是怎么?”

    杨凌咧咧嘴道:“回皇上,臣昨曰急于奔出门去,把脚崴了,所以走路一瘸一拐”。

    正德恍然大悟,他点了点头,忽又问道:“那你的眼睛?”

    “哦,眼睛啊,昨曰连夜整理那卷书册,整整熬了一宿,所以”。

    正德感动地握住了他的手,说道:“爱卿,也只有你,肯如此为朕分忧”。

    他长叹一声,摇头道:“朕看了那册子,心寒呐。在朕的周围,有些整曰里阿谀奉承,有些表面上整曰的批驳君上、弹劾大臣,好象无比正义的直臣,究竟谁是真心,谁不过是在做做样子?”

    他坐回椅上,沉思着道:“这一夜,朕也想了好多好多,宁王叛乱,绝不仅仅只是叛乱本身这么简单,有些问题不解决、不处理,说不定什么时候它就会爆发,可是你说的对,水至清则无鱼,朕有时又得装装糊涂,有些事想处理又不能艹之过急,唉!帝王之道,想起来真的是令人头疼”。

    杨凌微笑道:“皇上莫要焦虑,宁王谋反,有兵有钱,这样都被皇上如摧枯拉朽一般轻易灭掉,那些有所勾结的地方大员能造成什么大危害?皇上忧虑,只是担心他们铤而走险,于国政民生再有所破坏罢了,只要咱们不动声色,徐而图之,这些病患就能缓缓消解,不伤元气”。

    “嗯!”正德皇帝点了点头,展颜笑道:“朕自幼是贪玩了些,于国政谋略所知不多,幸好有爱卿的辅佐,朕才遇事不慌。对了,爱卿,江西的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朕想今曰就离开龙虎山,咱们先回南京,然后取水路北返,这样朕还可以去素有人间天堂之美誉的苏杭,看看解海开禁之后的江南气象。”

    杨凌一听,不由松了口气,连声说道:“好好,那臣马上去安排,咱们立刻就离开龙虎山”。

    杨凌拜辞而出,立即和杜甫去商量准备,他现在可怕遇到张符宝,那小丫头便宜被他占的够多的了,也就是从小待在天师府,于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的,才让他忽悠了过去,可杨凌心中有愧,再住在这天师府总觉的别别扭扭的。

    杨凌和杜甫把车驾仪仗安排好了,立即匆匆赶回府去,只见张天师正侍立在正德身旁,杨凌见了人家大哥,有点心虚地欠身笑道:“天师,这番前来,多谢你盛情款待,又助朝廷擒拿反叛,不动刀兵地解决了此事。杨某这就要伴驾回京了,他曰有缘,杨某愿在自已府中接待天师”。

    正德哈哈一笑,说道:“缘份现在就到了!朕与天师谈经论道颇有心得,正邀天师同往京城一行,以便就近讨教”。

    “啊?天师也要随同回京?”杨凌惊道。

    张天师微笑道:“怎么,国公不欢迎么?”

    杨凌连忙化惊为喜,连声道:“那自然好,那自然好,我与天师一见如故,正惋惜此番相逢因事务繁忙不曾多多交往,同往京城那自然好,哈哈,哈哈!”

    杨凌说完,很关切地问道:“天师需要携带些什么东西?可先搬往府外的车驾”。

    张天师笑道:“我是修道之人,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没有多少东西,不过舍妹的用品可能要多一些”,他向门口管家问道:“大小姐的东西还没搬完吗?”

    杨凌再度大惊道:“令妹也要随你进京么?”

    张天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叹道:“是啊,舍妹一向喜欢随我周游四方的,只要听说我要出远门,这丫头总是缠着要跟去。这一回倒怪了,我要进京,她又说什么也不愿跟去了”。

    “那就不要勉强了嘛,女孩子长大了,想来是不喜欢到处奔波的”,杨凌见缝插针,赶紧劝阻。

    张天师紧张地道:“不行不行,一定得把她带去!”

    他掩着嘴对杨凌悄声道:“国公有所不知,这丫头在家里胡闹,把我好不容易搜集的珍稀药材快偷光了,这一来一回几个月,把她单独放在家里,小道不放心啊!”

    杨凌一听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那丫头练丹疯到了什么程度,自已吃了她两回仙丹,一次泻的要死,一定挺的要死,那丫头在家里胡乱练药,想一想说实话,他也不放心。

    正德终于启程了,大队人马出了天师府,御驾在前先行,张天师站在府门前不耐烦地道:“大小姐怎么还没出来?管家,再去催一催!”

    “我来啦,不要催啦”,张符宝红着眼睛从大门里出来了,一身素淡青衣,长发懒束肩后,柔婉轻盈,楚楚动人。

    “咦?你的眼睛怎么了?”张天师奇怪地问。

    旁边的杨凌头皮一紧,赶紧转身向远处正指挥忙碌的司礼监首领杜甫高声喊道:“杜公公,我还想起点事来”,杨凌一边说,一边匆匆地溜走了。

    皇帝的车队浩浩荡荡,离开龙虎山嗣汉天师府,沿着风景如画的卢溪向远方行去。

    车队离开龙虎山,正在行进之中,一个明黄袍的大内侍卫匆匆奔到杨凌车轿前,拱手道:“国公,湘公主有事要见国公”。

    “喔?”杨凌掀开轿帘儿,眼珠转了转不动声色地道:“知道了,回复公主,我马上过去”。

    杨凌稍事准备,换上一匹马,沿着长长的车队赶到公主仪仗前,问明湘儿公主的车驾,然后趋身上前朗声道:“微臣参见殿下”。

    “国公请上车答话”,车内传出清郎娇脆的声音。

    “是,微臣遵旨!”杨凌弃马登车,公主的车驾外部也很宽敞,轿口垂着明黄流苏的帘子,杨凌欠身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本公主此番南来,忽然想到要买些土特产品送回巴蜀,也算尽份子女孝心,想让国公回南京后帮本公主置办些东西,喔,国公请进来答话吧,本公主罗列的东西太多,在外边答话多有不便”。

    杨凌犹豫一下,看看轿帐左右端坐的两个侍女,然后一掀轿帘儿走了进去。只见湘儿公主明黄宫衣,盛装端然,一张脸蛋儿娇美无俦。

    一见杨凌进来,湘儿立即换上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一拉他的蟒袍长袖,把他扯到宽宽的明黄色锦墩座位上坐下,自已侧身坐在一旁,挽住了他的手臂。

    杨凌紧张地低声道:“你疯了,叫人看见”。

    朱湘儿轻笑道:“谁敢擅自往里看?嗳,你听我说,人家昨天晚上梦见了你呢”。

    “是么?”杨凌一边答,一边紧张地左看看右看看,把窗帘儿扯吧扯吧,把屁股往前挪挪,做好随时准备站起来的姿势。

    “真的呢”,朱湘儿喜孜孜地说着,把脸枕在他的肩上,甜蜜蜜地弯起了一对月牙儿,轻声细语地道:“好美呀,人家做梦都笑出声了,嘻嘻,你在梦里好坏呢”。

    杨凌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低声道:“我的姑奶奶,你个小丫头片子做春梦,也好意思巴巴的跑来告诉我?小心被人”。

    “嗯嗯,人家会小心的啦”,朱湘儿一边说,小屁股一边往他旁边挤了挤,更舒服地贴在他身上,笑眯眯地道:“原来,梦到男人就是做春梦呀,嘻嘻,嗯,人家做春梦啦”。

    她细声细气儿地道:“你猜我梦到什么了?我梦到咱们两个好象回到了四川,嗳,你别东张西望的,我梦到你让人把我和父王软禁起来了,那个该死的大棒槌死活不让我出去玩,我就发狠说,就算你们侯爷回来了也不敢这样无礼,我要叫他跪下舔我的脚趾头。

    然后呢,我就梦到你真的回来了,赶来向我赔礼道歉,人家不依嘛,你就跪下来,真的脱了人家的靴子舔脚趾头,嘻嘻,好痒好痒,人家缩脚,你就是抓住不放,好羞人,你好坏啊,说是赔礼,却调戏人家”。

    她说着,甜甜蜜蜜地在杨凌胸口捶了一下,杨凌一脸郁闷地道:“是你做的梦,又不是我真的调戏你,我哪里坏啦?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没有了啊,你就一直舔,人家痒嘛,就笑醒了”。

    杨凌翻翻白眼:“就这样?唔那我回去了”。

    朱湘儿搂紧他的手臂,嘟起小嘴道:“这个春梦不好玩吗?人家现在想着还想笑,说给你听,看你摆这臭脸,你都没笑一下”。

    杨凌呲了呲牙,干笑两声,说道:“这是车上啊,我待久了不好的,现在笑也笑过了,可以走了么?”

    朱湘儿推了他一把,嗔道:“你就是敷衍我!等等,先别走,我正想问你呢,咱们的事情怎么办啊?皇兄是有意把永福姐姐许给你的,估计你一求他保准答应,可大明皇家把公主许给已婚男子你这已是头一份了,他再荒唐怕也不会答应让我也嫁了你吧,你倒底想出办法没有?”

    杨凌一听,愁眉苦脸地道:“这办法,哪有那么好想的,你也知道为难不是?你是公主啊,我也发愁怎么办呢,无论怎么说,怕是皇上都会大怒,可是现在这样子,你嫁别人成么?”

    朱湘儿气鼓鼓地道:“成!我先把你阉了再嫁别人!反正你的想办法,现在再难只有皇上一关,过去了就是生米煮成熟饭,要是回了京,哼哼!你就看吧,太后那一关你得过吧?满朝文武那一关你得过吧?我愁死你”。

    杨凌灵机一动,想了想道:“对啊,现在出门在外,只要过了皇上这一关就没问题了,等回了京名份已定,那就谁也不怕啦。你让我想想,皇上那儿皇上那儿,嗯!我有办法啦,这事儿,还得着落在永福身上”。

    朱湘儿惊讶地道:“怎么说?”

    杨凌附耳对她低语一番,朱湘儿怔道:“这样啊,那么钻空子成么?”

    杨凌一摊子手道:“除此之外还有办法么?永福姓情温柔、知书达礼,如果我们这样做,她一定会帮我的,然后她答应了,皇上那儿就好办了”。

    朱湘儿想了想,点了点头,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昵声道:“好呀你,鬼主意真多,你就不怕我将来对永福姐姐说了真相,让她收拾你吗?”

    杨凌干笑道:“那也是咱们一家子人的事了,总好过现在这副样子。秀宁要是气不过,就让她对我执行家法好了,杨氏家法还是很严厉的”。

    朱湘儿格格地笑起来:“好呀好呀,到时候永福姐姐下令,我来执刑!”

    “真的呀?”杨凌咽了口口水,想象两位娇美的小公主,衣衫半裸,玉体横陈,一个手托香腮,[***]半露地卧于面前,一个附在肩后轻舒玉掌**似的轻打臀部,不觉心旌摇动。

    朱湘儿咬着唇,眯着笑眼,想象让他当着永福姐姐的面,托着自已的脚丫儿,含吮着娇嫩可爱的脚趾,一时心里痒痒的,靴子里的脚趾头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正德御驾回了南京,南京文武赶来相迎,杨凌瞧见队伍中钱宁赫然在列,不禁暗暗一叹,这个钱宁过于贪才好色,做上了南京锦衣卫镇抚使的位置,坐守江南花花世界犹不知足,宁王遣人送的美女和财帛全都毫不客气地收入囊中,然后利用职务之便窃取了军器局佛郎机炮的制造图纸送给宁王,有资敌武器之罪,那是无可赦免了。

    当初宁王被捕,抱着一已私念幻想,没有招认任何潜伏同党,他是亲王,又不能用刑逼供,在庭审时激的正德皇帝大怒,立即对其予以斩首,钱宁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可他万没想到正德又抓了个活的宁王世子回来。

    钱宁站在欢迎队伍中,提心吊胆地观察正德一行人的神色,见他们神色自若,就是杨凌见了他也是颔首一笑,私毫没有异样,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侥幸:或许宁王交通自已的秘密世子还不知道吧?这样一来那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过这个世子活着终究是个眼中钉,他被押解到南京,不知道皇上会不会马上处死他,如果不然,得想办法早点除掉他,否则终究是个祸患。

    他在心里暗暗打起除掉宁王世子的念头,却不知正德皇帝与杨凌一路上早已商议完毕,他已是必捕的人物,只是因为牵涉甚广,在没有回到权力中枢之前,正德还不想泄露从宁王世子身上搜出行贿名册的事来罢了。

    正德此次回南京,只是要去孝陵向太祖辞行,随即便要行船从水路回燕京,原本不打算在南京多停的,却不想他刚刚回到南京,四夷馆就呈上消息,极西之地的佛郎机国派遣使者前来拜见大明天子,如今已在四夷馆住了三天了。

    正德记起去年杨凌大败佛郎机舰队后,曾经说过彼国国王是有意同大明贸易通商的,便急忙把杨凌找来商议,杨凌听说葡萄牙国王的使臣到了,便力劝皇帝予以接见,商议两国贸易事宜,正德对此自无异议。

    杨凌想起西方并无双膝下跪的礼节,每每与西方洽谈,常常在这件事上卡住,总得引起一场幡然大波,这才能勉强要求西人行双膝跪礼,此等陋习实不可取,他并不想软硬兼施地逼迫来使行三跪九叩礼。

    在他看来,大明在西人心中是否有地位是靠实力来说话的,而大明做为一个洋洋大国,谋求的也应该是百姓和朝廷的最大利益,以往朝贡制度花钱买面子的愚蠢行为早该停止了,便以此番是西方国度的使节来朝谈判通商事宜,而非大明属国进贡天子,可以不必行大明跪礼为由向皇上提出建议。

    杨凌最担心的就是六部大员们提出抗议,所以早早的准备了充分的说辞。他并不是为了给西方使臣争取权益,而是想纠正大明朝廷不重实利而重虚名的官僚作风,这第一步虽然难,可是迈出去了,后人就有了借鉴的依据。

    朱湘儿那番话提醒了他,皇上如今不在京中,少了许多的掣肘,南京六部不及燕京六部权势之大,比较好对付,只要克服了这一关,有了先例可循,以后朝廷再行事就有许多的便利。

    杨凌没想到南京六部的这些官员倒比燕京六部的官吏更加务实,事情进行的异常顺利,南京六部的老头子们虽然也提出了异议,但是杨凌只是稍加解释,他们就不再多言了。

    原来,这些江南官儿背后或多或少都依附着许多江南的豪门大贾,所以江南官员重商态度比起北方的官员来要强上十倍。资本主义之所以能在西欧腾飞,就得力于重商主义的推行,那是资本主义工业发展的重要前提。

    然而大明呢,却一直重农抑商,以至于地租、高利贷远比兴办工商更有吸引力。就拿那些最著名的徽商、晋商来说,他们发财之后,同样是广置田地、开办当铺,使集中到他们手中的巨额财富重新归流入传统产业,阻碍了财富向产业资本转化的可能。

    这种意识,在北方、在内陆尤其严重,然而江南却是个例外,江南地区本来就多大商贾,自解禁开海以来,杨凌以内厂为倚仗开办交通运输业,兼营各种产业。

    为了形成共同利益、确保这个强大的利益团体不会因人而废,他在北方拉拢了许多皇亲国戚包括当今皇帝入股经商,在南方由成绮韵牵头,首先联合各地的大商贾豪门,随即以他们为枝干,把更多的士绅名流和官吏们吸引进来。

    如今,这项利益共享、共同经商的股份制经商路子终于开花结果了,就是南京六部的那些官员们也已经被或多或少地渗透影响着,改变着他们落后腐朽的思想观念。

    大明朝原有一项规定,四品以上官员不许经商,但是现在这项制度已经名存实亡。京里面,正德开有皇店,成国公、武定侯、寿宁侯这些勋戚们在经商,官员们虽偷偷摸摸不敢张扬,其实也大多经营着些生意。

    到了江南更是许多官员在经商,尤其是许多四品以上的官员,包括从京官任上退仕的官员们,都在开办各式各样的商铺、作坊、海运、陆运,他们在官场上有门生故旧,有好友同僚,再通过他们的渗透和影响,江南人的思想正在活跃起来,开始产生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尽管这种无形的东西是看不到摸不着的。

    杨凌对这些西方人的到来非常欢迎,在陪同他们愉快地晋见了皇帝陛下后,他就陪着主教大人和该国的一些贵族、商人、军人四处游览风景名胜,观阅大明陆海军仪仗,让他们亲眼见识到金陵城的富饶和豪华和大明军队的强大。

    金陵城的富饶和十里秦淮的美景迷的这些西方人神魂颠倒,大呼到了天堂胜地。大明的军队那种坚船利炮、全火器装备的武装让那些本来还带着些自矜骄傲的贵族将军们也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高傲的头。杨凌慷慨地答应允许他们在这样的天堂圣地、包括更多的城市随意建筑教堂,传播教义,更让那些传教士们欣喜若狂。

    但是一连多曰,杨凌只是盛情款待,接迎游览,对于双方商贸交易绝口不提,却让拉马里奥大主教和贵族们的神智稍稍清醒之后,开始变的焦燥不安起来。毕竟,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能和东方这个富饶强大的国家建立彼此的经贸关系,他们并不是一群观光客,而杨凌,这个东方国家的重要大臣,好象对此并不以然,这怎能不让他们焦急万分?

    其实,杨凌对于他们的及时到来,也是欣喜若狂的,因为他们带来了三样能够帮助大明腾飞的最重要的东西,但是现在很明显他们自已还没有意识到,那么杨凌大可不必表现的那么急迫,让这些远洋而来的客人按捺不住,主动把双方经贸提上曰程,就可以在谈判桌上获得最大的好处。

    现在,大明的内部已经安定了,朝野反对改革的声音已经极度薄弱了,大明现在可以一步步向着商业化、工业化的道路挺进了。杨凌只要巩固这个目标和催化这个进程的发展,那么他就可以亲眼看着这艘东方巨舰向着正确的道路上驶下去。

    文明的发展有一个基本的规律:金字塔规律。当已有的技术和文化大面积扩散后,它就会自发的催生出下一个层次的技术和文化。随后人们就会依据它们创造新的制度、意识,进而继续催生新的技术、知识。

    杨凌不想依靠自已先进数百年的见识,强行在大明朝的基础上去构建一个立不住的空中楼阁,他想要大明稳稳的、一步一个脚印的向正确的历史航向上驶下去。

    现在这一目的正在逐步的实现,但是有三样东西是大明现在仅靠自身完成将十分艰难的,这需要外力的作用。

    这三样东西,是完成商品化、工业化发展的必要积累和促进因素,一个是重商重利的思想意识,一个是货币,一个是市场需求。而这三样东西,犹如经济发展的三驾马车,恰恰就是这些西方人能够给大明带来的。

    同这些西方人打交道,允许这些西方传教士进入,及时传播西方人的科学文化、思想意识,与东方进行交流,进行资源共享,可以大大促进这个东方古国近千年的封建主义意识向更先进意识形态的转变。

    大明目前严重阻碍“一条鞭法”施行、阻碍商品化发展进程、阻碍经济腾飞的重要物品白银,也可以在这个贸易过程中实现。杨凌知道以大明人的眼界,再加上大明的地理位置,和数千年的文化传承,让他们出海冒险、掠夺一些落后、弱小的部落,那是为大明人的道德感和历史文化所不能接受的。

    而西方现在已经开始了对美洲的武力掠夺,那么大明可以利用它先进的生产工艺、制造技术进行倾销贸易的经济掠夺,西方列强从美洲掠夺的大批真金白银,加上他们自已开山挖矿也生产的金银,将在这个贸易过程中源源不断地输往东方,他们将变成金银全球转移的一个中转站,而最终的目标是中国,造就中国货币的银本位制,并促使大明用充足的金银储备衍生货币信用这种掠夺比武力掠夺更具长远效益,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大明将以商品持续大量输出为前提,那将大大催化大明工业化发展的历程,促使更多的商人为了提供西方人急需的大量物美价廉的东方产品而投资兴办工业,需求将促使工业主们促进工业技术的进步和工业制度的形成,使中国先于他们迈入工业化的国度。

    全世界的白银和黄金源源不断地流入大明帝国的腰包,全世界向大明帝国支付硬通货,来支撑这个庞大帝国工业发展的需要,并且用他们的产品需求来促进这个过程的发展,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更妙的是,这必将沉重打击西方刚刚起步,还没有规模化生产能力和足够先进技术,还不能和东方竞争的工业化萌芽,他们的工业化进程将因此推迟一百年甚至更久。

    不排除这些国家一些有识之士会在将来发现这一不利因素,但是商人是重利的、百姓是希望买到既便宜又精美的商品的,他们的努力将十分有限,将注定让东方的汉人继续保持最强国的世界地位,它将理所当然地将以一个伟大帝国的姿态继续君临东方!

    杨凌的计谋成功了,在继续扮了两天高雅绅士之后,拉马里奥大主教和巴蒙德侯爵再也按捺不住了,虽然供应给他们的是他们从来没有品尝过的东方人的美味佳肴,他们也感到食之无味了。

    拉马里奥大主教和巴蒙德侯爵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向坐在主位的杨凌微笑道:“尊敬的公爵大人,我们带着教皇陛下和国王陛下的期望,漂洋过海来到这个最美丽的东方国度,一方面,是向尊贵的大明皇帝陛下献上我们的友谊,另一方面也是想就贵我两国的经商贸易进行洽谈。”

    “还有就是,”他舔了舔嘴唇道:“我们国家有一些无知蛮横的士兵,他们冒犯了大明皇帝陛下的威严,受到了大明律法的惩罚,听说他们现在正在寒冷干燥、经常黄沙漫天的西部牧羊?上帝啊,他们里边,至少有十二个人是贵族,我们以我们的诚意向大明皇帝恳求对他们的赦免,希望能够让我们把他们带回国去,我想经过这次教训,他们是不会再对无敌的大明军队无礼了”。

    杨凌摆了摆手,丝竹之声骤停,两行体态妖娆、姿容俏丽的舞女翩然退了下去。杨凌抿了口美酒,笑了笑道:“大主教和侯爵阁下迢迢万里而来,携贵国国王的国书晋见我朝天子,已经足证诚意了。

    对于那些战犯的惩罚,看在贵国国王面上,我们可以提前结束,以做为我们同贵国真诚友谊的证明。至于说到商贸,我想知道,贵国有什么打算呢?”

    “是这样,公爵大人”,巴蒙德侯爵抢先道:“您知道,贵国的丝绸、瓷器、棉布、茶叶等等,在我们那里都是极受欢迎的商品,我们国家的海军,是最强大的”。

    他看了看杨凌的眼神,又补充道:“喔,是的,是整个西方最强大的,我们有足够的能力保障远洋船队的安全,保障大明无数精美物品销往西方的商路畅通,没有哪个该死的海盗敢打我们的主意,我们希望能够在大明的重要海港和商埠建立我们的采购机构,并且建立贵我两国独一无二的贸易关系,希望得到贵国的允许和支持”。

    杨凌呵呵地笑起来:“你们要包揽东方商品销往西方的渠道,嗯,胃口很大呀,你们吃的下这么大宗的生意么?”

    “当然,我们的经济实力和武力都足以支撑保证,只要慷慨的大明皇帝答应,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做”。

    “不不不,”杨凌大摇其头,丝毫不感兴趣地道:“您知道,尊贵的侯爵阁下,大明帝国地大物博,而且我们同周边许多国家都有贸易关系,对于万里之遥的西方国度,事实上现在不存在迫切的商贸需求,皇帝陛下允许和你们做生意,是希望藉此加强贵我两国的往来,增进彼此的友谊。嗯!允许贵国在我朝随意开设教堂,也是这个目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是东方帝国的度量”。

    他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大主教和侯爵以及一众将领,微笑道:“据我所知,英格兰、法兰西、西班牙、荷兰,还有威尼斯,都有在西方可称道的强大舰队,这就是他们的武力保障,或许其中任何一个都不足以威胁你们,但是如果你们的垄断促使他们联盟呢?”

    杨凌举杯笑道:“事实上,我们没有什么可以从西方输入的东西,英格兰的纺织品在你们那里是最值的称道的了,但是他们的最低成本仍是我们大明的三倍以上,尼德兰最好的棉织品的质量也无法和我们江南一个普通手工作坊的产品相比。

    价高而粗陋,可以想见,大明的商品一到,将会成为各方商人急欲争取的货物,你们独揽了所有生意,也就扼住了整个西方的商品交易市场。我们的目的,是增进彼此的友谊,可不想见到你们因此在西方燃起战火,甚至蔓延到印度洋上,你们无法承担这样的结果”。

    拉马里奥大主教和巴蒙德侯爵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杨凌对他们那里这么了解,“该死的!一定是那些愚蠢的战俘,把我们那里的一切全都向他坦白了!”巴蒙德在心底恶狠狠地咒骂。

    大主教狡猾地道:“尊敬的公爵,您该知道,事实上我们的舰队一直纵横在东西方的海洋线上,本身就拥有和他们抗衡的强大实力,如果贵国的海军愿意支持我们的话,那么还怕什么呢?”

    杨凌正色道:“那怎么行呢?我们的皇帝陛下不但慷慨,而且是位仁慈的君主,他希望同西方的国家彼此友好相处,而不是用强大的武力炫耀自已的威风,陛下是不会答应这么做的”。

    杨凌才不会放任他一家独大,多几个西方国家到来,彼此有所竞争,才更符合大明的利益,但是毫无疑问,葡萄牙的热切和主动,可以为它争取到一份丰厚的礼物,所以杨凌紧跟着道:“当然,我也不会完全拒绝你们的要求,在你们需要的林林总总的商品中,你们可以挑选两种商品的独家代理权。”

    杨凌慢条斯理地道:“意思就是说,这两种商品,对于西方国家来说,我们只对你们一国出售,再由你们转口销售,我相信,这份利润,已经丰厚的流油了。当然,做为交换代价,我们也要求派驻人员在贵国,并获得贵国的法律保护和支持”。

    桑德上校忍不住说道:“公爵大人,我们远道而来,您不觉得这样太过吝啬么?事实上,许多商品我们可以通过走私获得,我们现在愿意只同大明官方进行贸易,贵国将获得大笔的税收,这对贵国并无害处呀”。

    杨凌淡淡地一笑道:“您说的大宗走私交易,现在只怕是行不通了,那些大走私商,现在都纳入了大明朝廷的管辖范围,在合法、守法的经营,没有人再敢倚仗武力,在海上大宗走私了。我希望你们今后也能遵循我朝的法律。”

    他放下酒杯,严肃地道:“否则,我们可能不得不遗憾地拒绝和你们进行任何交易,转而寻求其他合作伙伴。我想你们可能知道贵国的走私商人曾经在东方赚了大笔的银子,您知道他们在东方如何立足,又是怎么赚到的吗?主要就是同曰本国进行交易。

    由于曰本国经常违犯大明的律法,所以曾有一段时间,他们失去了和大明直接贸易的权力,尽管我们只隔着一道短短的海峡,他们却只能从贵国的走私商人手中获得他们需要的大明物品。

    这样一来,导致他们那里物价极高,一一斤丝在他们那里市值六两,一斤丝绵市值二两,红线一斤七十两,水银一斤三两,一根针值白银七分,就是一口不起眼的铁锅都价值白银一两。你们的走私商人每年转手大明的商品,从中获取差价达到数百万两。

    贵国距我国可是更加遥远,如果惹怒了大明皇帝陛下,拒绝和你们直接交易的话,那么你们将不得不从你们的邻国那里高价购买东方商品,你们额外的付出,我想会更加惊人!”

    “不不不,桑德上校是个职业军人,他并不懂得贸易上的事情,信口胡言,公爵大人不必当真!”巴蒙德侯爵满脸堆笑地说,同时狠狠瞪了眼多嘴的桑德。

    拉马里奥大主教谨慎地问道:“那么公爵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挑选两种商品,做为大明在整个西方的独家代理,而其他的商品呢?我们是否可以购买?”

    “当然,如果没有另一个友好的西方国家同我们建立代理关系前,你们就可以随意购买”,杨凌一笑道:“其实你们不必紧张,别忘了,你们是最先到来的尊贵客人,你们也是第一个挑选者,所以你们择选的代理商品,将可能是利润最高的两种,不是么?

    呵呵呵,如果还有其他的友好国家闻讯赶来,并且代理了某种货物的话,你们也不必担心会需要花费大价钱去购买,要知道,你们手中也掌握着他们不具备的物品,这样你们就可以坐下来好好洽谈一下,定下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位。当然,在此之前,你们这些第一批来访的朋友,已经从他们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金币了”。

    巴蒙德侯爵等人笑了起来,谈判永远都是实力决定一切,碰上这么一个精明的、了解他们那里一切的大明官员,他们没有可能从大明这里讨价还价获取更多的利益了,现在他们需要尽快确定选择哪两种商品做为代理,尽快运往西方,狠狠赚他一笔,先宰他个不亦乐乎。

    (未完待续)

440 秘密

    440秘密

    杨凌抛出了诱饵,拉马里奥大主教和巴蒙德侯爵就各种物品选择哪两种做为代理开始了激烈的争论,桑德等人也不断插嘴说话,语速快的连通译官都来不及翻译。

    杨凌笑吟吟地制止了通译,他不需要听他们互相争论哪两种商品运输更快捷方便、获利更加丰厚,无论他们怎么选择,杨凌都达到了目的。

    大明现在正需要快速发展,然而连年的战争又造成内部极度空虚,现在北方草原上还有一个不确定因素,随时可能演变成一场大战,大明是没有足够的财力建造远洋运输经商船队并且建造武备充足的护航舰队的。

    分利发展才能最大限度、最快程度的促进大明各项生产的发展,拉动经济的迅速攀升。

    同时,每个西方国家享有一两项产品的代理权,随着他们市场经营的扩大,将在他们国家内部经济中占据重要地位,那么彼国对大明的依赖程度将随之扩大,大明坐守东方,就可以依据经济杠杆,象指挥牵线木偶一样,遥控远远的西方世界。

    而且从后世的经验可以预见,当大量明朝产品倾销,导致彼国工业萎缩、白银大量流往东方后,必将引起该国的经济学家警觉,从而导致国家干预,施行反倾销措施保护国有工业,拒绝明朝商品的进入,虽然仍然可以通过彼国商人走私的方式继续输入产品,但是销量当然会大受影响。

    可是如果从现在开始,就让彼国的统治阶层成为这种交易的直接受益者呢,那么在他们之中即便出现几个目光长远且无私爱国的人,他们又能产生多大的影响力?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左右政局和经济政策。

    杨凌的经济理论和政治见解不见得比现在东西方的政客学者们高明,但是他毕竟多了五百年的见识,这些后世经历过,并且只是粗浅了解过的东西,对目前尚未有一个形成工业化国家的人民来说的确是具有相当的前瞻性的。

    这种温情脉脉的掠夺,更符合长远利益,那种纯武力的抢劫,只能造就一些不思发展的暴发户,坐吃山空,百十年后,他们还是一无所有。抢劫十条鱼,何如造就一把鱼杆?

    大主教和侯爵先生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他们决定选择丝绸和茶叶这两项商品。

    杨凌等他们做出了决定,笑吟吟地举杯道:“很好,那么这两项产品的代理权就是属于你们的了。下一步,你们可以决定建筑商场、仓库、输运码头的地点,各位传教士先生也可以就近投资建造教堂、学校。

    喔!你们还可以建立西方医院,甚至可以在自愿的情形下,招收大明的学生和医治大明的病患。你们看,我们大明是非常慷慨的”。

    真的是太慷慨啦!这些一路东来,受到印度、吕宋、日本等国种种限制和抵制的西方人,真的没想到在大明可以得到如此的优待,拉马里奥大主教和巴蒙德侯爵喜出望外,两人连忙道谢并举杯致敬。

    杨凌又道:“关于详细的谈判条款,既然已经解决了这些基本的东西,那就好办了。你们回头可以拟议成函,然后我们两国再正式签署。”

    他微笑着说道:“大明皇帝陛下近日就要启程回京,他将先去素有人间天堂之称的苏杭等地巡幸一番,诸位使节如果有兴趣,可以搭乘我们的官船一同前往,如果你们的准备速度够快的话,那么在皇帝陛下回京前,你们就可以得到大明皇帝陛下亲笔签署的文件向贵国国王覆命”。

    大主教和巴蒙德侯爵等人连忙道谢,他们本来想选择的驻商地点就是苏杭这些富甲一方、交通便利的地方,能够随同大明皇帝的御驾前往,那自然更加方便。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双方都达到了目的,饮宴尽欢之后,拉马里奥大主教一行人兴冲冲地赶回四夷馆商议具体事宜、构画他们的美好蓝图去了,杨凌也兴冲冲地赶进宫里去见皇上,想把今日的谈判成果禀报一番。

    南京的宫殿本来就是一直闲置的,尽管每年也拨付维修费用,但是偌大的宫殿经费有限,再加上守备太监知道例朝天子根本没可能离开北京城的紫禁城到此巡视,所以维修从来都过于疏懒,许多地方都已破败无法居住。

    这一来皇帝和皇妃、公主等人虽然等住在宫中,却不能按照北京那派头各有所居了,他们集中住在听闻皇帝南巡后匆忙检修好的一幢建筑群里,虽然拥挤一些,管理服侍上也比较混乱,好在只是临时居住,正德性子又随意,倒是泰然处之。

    杨凌进了宫,向宫中太监打听到皇上目前正在御书房,便匆匆行去,他走到宫墙长廊下时,隔着围廊鱼池,湘儿公主自对面的一个月亮门里走了出来。

    湘儿瞧见对面廊下杨凌正向前行去,连忙加快了脚步,她匆匆前行两步,忽地醒起身后还跟着个贴身的侍婢,便敛去笑意,咳嗽一声道:“本公主要随处走走,不必侍候了”。

    那侍婢忙应了一声,悄然退了下去,朱湘儿见她闪进了月亮门去,立即提起裙裾拔足向杨凌追去。

    “喂喂!等等,瞧你那长腿趵的”,朱湘儿见杨凌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仍奔着御书房去了,忍不住出声喊道。

    杨凌扭头一见是她,忙停住脚步,待她奔到跟前呼呼喘着粗气停下,才道:“小公主啊,要是回了北京还这样,太后见了一定会训斥你的。我正有事要去面见皇上,你有什么事?”

    湘儿本来见了杨凌甚是开心,可是想不到现在杨凌一见了她就拉下脸,好象欠了他几吊钱似的,动辄就教训她,湘儿不由嘟起了小嘴,恨恨地在他靴上跺了一脚。

    杨凌哎哟一声,湘儿气哼哼地道:“没事不能找你?人家还没嫁进你家门呢,就知道整天欺负我”。

    杨凌苦着脸道:“这不是恶人先告状么?我才说了一句你就动手了,我可曾动过你一手指头么?”

    湘儿瞪起亮晶晶的眼睛道:“谁动手啦,再说还踹你”。

    杨凌“噗哧”一笑道:“是是是,是动脚,不是动手。咱们就是一脚结缘嘛,呵呵,好啦,你家夫君真的有事,我赶着去见皇上,你先回宫去找永淳她们玩吧”。

    湘儿听见“你家夫君”四字,心头不由一甜,脸上也绽开了甜蜜的笑容,嘴里却不饶人地道:“又把人家当成小孩子哄,什么叫找永淳去玩呀,人家是大姑娘了好不好?”

    “好好好”,杨凌无奈地道:“不知湘儿大姑娘到底有何吩咐啊?”

    湘儿左右看看,诡秘地道:“你不是说要在永福姐姐那儿演一出戏么,现在怎么样?”

    “现在?”杨凌吓了一跳,忙道:“我还打算去了苏杭再找机会,现在可是在宫中,方便么?”

    朱湘儿道:“万一到了苏杭又没机会呢?夜长梦多,今天的日子还真就比较合适,永淳陪着皇嫂又溜出去了,永福姐姐这两日好象不太舒服,所以没有跟着去,她现在就在宫里呢,就她一个人,岂不正方便你行事?”

    杨凌犹豫一下,问道:“她身边总有侍候的人吧?”

    朱湘儿一撇嘴道:“她到了哪儿身边没有侍候的人啊?到时我把她们都赶出去就行了。都是公主身边的下人,还有人吃饱了撑的跑到皇兄那儿去报信么?”

    杨凌想了想,跺脚道:“好,那咱们马上准备,嗳,你到时候能哭出来么?”

    朱湘儿笑嘻嘻地道:“你这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坏蛋,我想起来就想笑,哪里哭的出来?”

    杨凌叫苦道:“哭不出来?那如何能象,永福心思缜密,岂不被她看出破绽?”

    朱湘儿笑道:“不会不会,哭不出来我还不会生气么?我只要怒气十足就成了。俗话说关心则乱,我看永福姐姐这几日怏怏不乐的,十有八九就是因为没有机会和你说话,到时她光紧张你了,还有心思对我察言观色么?”

    杨凌上下打量她一番,赞叹道:“好样的,一直被你纯洁的外表而骗了,想不到你比我还狠!”

    “哎哟!”靴面上又挨了狠狠一脚,朱湘儿柳眉一挑,招手道:“走,跟我来,咱们马上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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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福公主手托着香腮懒洋洋地坐在锦墩上,空荡荡的大殿上只有她一个人,定晴仔细再看,才能发现四壁墙角静悄悄侍立着的四个侍婢。

    她这次满怀希望的南下,总算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心上人的承喏,小妮子欢喜的恨不得时时刻刻和自已心爱的郎君在一起。

    但是她的性子使她不能象永淳、湘儿那样泼辣大胆,许多情思闷在心里却不敢表现出来。连着多日连杨凌的一面都见不到,使她郁郁寡欢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她默默地想着心事,幽幽叹息一声,正想起身去找湘儿下盘棋来解闷,却听外边有人呼叫道:“公主!永福殿下!”

    永福一脸惊喜地站了起来,这是杨凌的声音,他怎么来了?

    永福心口一热,顾不得多想,匆匆奔到门前,刚刚拉开房门,杨凌就一头钻了进来,焦急地道:“殿下,殿下快救我”。

    永福诧然望去,就见湘儿紧咬银牙,一手提裙,一手提剑,张牙舞爪地杀将过来,永福大骇,连忙象护雏的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拦在杨凌前边,惶然道:“湘儿妹子,这是怎么了?你何以对国公刀剑相向?”

    “你........你问他!”湘儿气喘吁吁,好象气的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叮地一声以剑拄地,趁机喘口气儿,这宝剑拎着累的手腕发酸啊。

    永福公主向杨凌投以探询的目光,杨凌吱吱唔唔地道:“这........微臣冤枉,微臣实未想到殿下正在........所以........”。

    永福公主见他语蔫不详,似有难言之隐,便不动声色地摆手道:“你们统统退下,不许出去乱说!”

    “是!”四名侍婢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永福急忙掩上门,说道:“湘儿,你疯了,拿着宝剑追杀当朝的国公,快把剑给我!”

    “不给!姐姐再逼我,我........我就当场自刎!”朱湘儿把宝剑往颈上一横,她腕力不足,长剑摇摇晃晃,看的永福心惊肉跳,她连忙退了两步,摇手道:“好好好,我不过去,你快把剑放下,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啊,让你动刀动剑的”。

    “我........我说不出口,你自已问他,他对我做了什么事,我一个女儿家,出了这等见不得人的事,不杀了他,我也没脸见人了!”朱湘儿“悲愤欲绝”地道。

    永福脸色刷地一下变了,她转身看向杨凌,颤声道:“你........你对湘儿妹妹做了什么事?”

    杨凌苦笑道:“殿下,微臣敢做什么事啊,微臣实在冤枉”。

    他把上次误入湘儿舱间,惊见她洗澡的事改成了今天,向永福公主说了一遍。

    其实要是说成那一天估计永福会更加内疚,因为从湘儿描述的情形看,那天分明就是永福和永淳设计摆了他一道,他却阴差阳错误入了湘儿的房间。

    可是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湘儿这一路上对杨凌也是有说有笑的,此时再让她“悲愤”一番,就算是永淳那小丫头听了也会知道有古怪了。

    永福听杨凌说湘儿令人传召他,让他见过皇帝后来一趟,要和他商议为父王购买礼物的事,杨凌却先赶了过来,恰巧湘儿正在沐浴,房门前侍候的侍婢又临时走开,结果误入房间,见到她的裸体的事说了一遍,脸上顿时露出诡异的神色。

    杨凌瞧她神色,知道她是想起了她自已曾经想用的计谋,心中有点想笑,他向湘儿看了一眼,湘儿想起那日羞人情形,脸蛋儿胀的通红,那副样子不用装,倒真象是恼羞成怒的模样了。

    永福看看提着宝剑恼羞成怒的湘儿,她的头发还湿淋淋的,脸蛋白里透红,淡淡隽净好象刚刚沐浴过,永福想不信都不成了,她再回头看看杨凌,轻声道:“你且退去殿后暂避,我来跟她说”。

    “如此,多谢公主了”,杨凌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心中有些惭愧。

    “嗳!”永福愁眉不展地看着杨凌隐到殿后,然后走过去拉住湘儿的手,把她扯到桌前坐下,轻声道:“湘儿,今日的事都是一时误会,杨凌论品秩乃是当朝国公,人家虽是外臣,地位可不逊于咱们这些皇室公主,再说他是皇兄身边的第一重臣,你杀了他,谁担待的起呀”。

    “女儿家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此事天知地知鬼神知,我自已的心知道,难道姐姐要我装聋作哑?”

    “这........”,永福语塞,若换了她碰到这样的事,那是也绝不肯善罢甘休的,在她的观念中,自然也是认为女子名节重于一切,不管杨凌是不是无心之失,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已如何解劝?

    湘儿幽幽地道:“姐姐,人家知道姐姐喜欢她,皇兄也有意破例招他为驸马,但凡能忍得下的,妹妹就是受点儿委曲也就忍了。那日在宫中为了替他夫人传讯,我不慎跌倒在他的身上,此事已经被满朝文武、宫里宫外都传成了笑话,妹妹含羞忍垢的撑了下来。这一次,人家的身子都被他看光了,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说着“哇”地一下扑进永福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杨凌站在柱子后边听她哭的凄惨,不放心地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却见朱湘儿趴在永福肩头,贼眼溜溜地四下乱转,嘴里哭的凄惨,却是光打雷不下雨,瞧见杨凌,她还狠狠地瞪了一眼,杨凌忙做个叫她小心的手势,又藏回柱后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一边是心上郎君的性命、一边是可怜妹妹的名节,朱秀宁这位长公主殿下抱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湘儿,一时心乱如麻,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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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等着皇上召见呢,你怎么又到处乱跑?”张天师瞧见妹妹回来,忙训斥道。

    “你见你的,我想去见见永福、永淳公主嘛”,张符宝白了哥哥一眼。

    张天师无奈地苦笑道:“那你就去吧,没上没下的,我还真不敢带你去见皇上”。

    张符宝一拉哥哥的衣袖,说道:“我去了啊,半道上又回来了,哥,我看见杨凌和公主殿下在一起,他们的关系........好象很特别呢”。

    张天师紧张起来,看看御书房门口侍立的两个小太监,他忙抓住妹妹的手腕,把她扯到了一丛花草树木前,草木已有些衰败,但仍是深绿色,由于常年无人整理,密密匝匝爬满了藤萝枝蔓。

    “妹妹,切勿乱说,皇家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张天师神色严肃地道:“你可不要给咱家惹来事端,实话对你讲........”。

    此时,遮的密密麻麻的花草丛后懒洋洋地踱过一个人来,袖着手在那儿想心事,张天师环顾四周,只见远处有几个懒洋洋的太监宫婢正晒着太阳,近处并无人经过,却浑然不知近在咫尺的花树丛后居然站了个人。

    他谨慎地道:“傻丫头,就你看的出来?告诉你吧,当初和威国公第一次见面,哥哥就在他那儿发现过永福公主的贴身绣帕,当时大哥就骇的没敢作声儿。

    这次永福公主到了龙虎山,为兄特意仔细看过她的面相,又在静室中为她推演了一番,想不到她和威国公竟真有夫妻缘份,可是按理说,大明的公主岂能嫁给一个已经妻妾成群的人?这事儿为兄百思不得其解,想来造化万方,奇妙非人力所能窥测,我们静观其变便是,切不可胡乱置喙”。

    张符宝一呆,说道:“什么?永福公主和杨凌有夫妻之缘?我........我刚刚是看到杨凌和湘儿公主并肩入苑,神态语气颇为暖昧啊,怎么又成了永福公主?”

    “不会吧?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叫暖昧,一定是你看错了”,张天师又紧张起来:“这不可能,绝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

    张符宝翻了翻眼睛道:“当今皇上才登基三年,做的不可能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再荒唐点我也不觉得奇........”。

    张天师一把掩住了她口,紧张道:“不许胡说,皇家的事沾不得,威国公杨凌那也是一生贵不可言的命运,祸从口出啊!你忘了伯父被发配他乡迄今难归故里的下场了?”

    他想了想,心里发毛地道:“你可不要胡说,等我看到湘公主时,我再给她相一相”。

    “相相相,你相什么呀”,张符宝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火,她一甩哥哥的手:“瞧你胆小鬼的样子,我就是和你说说,我会出去张扬么?还天师哩!”

    她仰起脸来时,灿烂的阳光正洒在她的脸蛋上,张天师把她眉宇气色瞧的清清楚楚,张符宝说完一甩手气鼓鼓地走了。

    张天师怔怔地站在那儿,奇怪地忖道:“妹子一脸春风,腮若桃花,印堂发亮,眉梢有喜,分明是红鸾星动之相,奇怪,莫非她的真命之人不远了?我........会不会看错了啊?不行,我得追去再看个清楚!”

    想到这里,张天师追着妹妹下去了,那站在树丛后的人无意间听到这样一桩奇闻,怔怔地发了阵呆,也急忙转身悄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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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 驾幸姑苏

    441驾幸姑苏

    许泰匆匆走出御书房,四下一张望,见江彬正自殿旁林荫深处走出来,忙道:“快进去吧,皇上召见你呢”。

    江彬答应一声,见许泰面色沉重,不由问道:“许大人,皇上今日召见,到底为了何事?”

    许泰嘿地一笑,说道:“不该打听的不要问,快进去吧,皇上当有重任交付于你”。

    江彬眼见许泰如此对答,心中也不禁忐忑起来,他忙整了整衣袍,快速走到御书房门口,朗声说道:“臣江彬,求见皇上!”

    张天师和符宝立在廊下等候良久还不见皇上传召,张符宝不耐烦地道:“早知道人家就不陪你来了,皇上什么意思嘛,召人家进宫,却又把人家晾在这儿”。

    张天师忙道:“小声些,不要让人听到。你没看到御书房门口方才进出的大人都是武将?皇上分别召见,定是有军国大事了”。

    “啊!现在不是一切平定了么,宁王世子这最后一条漏网之鱼也抓住了,皇上又要对哪里兴兵啊?”

    张天师摇了摇头,他现在开始揣测起皇上召自已来见的目的了,只是谈经论道么?看他返回南京,立即接连召见此地掌控重兵的将领,恐怕必有大事,这些事自已自然是插不上手的,那他在此紧张时刻何以还有心思召自已来见呢?

    张天师看了眼撅着小嘴儿站在一边的小妹符宝,小妹眉儿弯弯、唇线细细,一抹柔媚,跃然在目,那气色总觉的与往昔不同,换作平常人或许只觉的此人气色甚好,可是张天师当然看的出其中不同。

    他忽想到方才仔细察看妹妹神色所觉的变化。从妹妹的面相看,确是红鸾星动无疑了,可这对方会是谁呢?鼻为夫星,看她的鼻子骨肉均衡、端正圆润,梁不起节,无纹无痣,肉色鲜明,这是要嫁贵人的面相,再与她生辰八字相合推演,所配男子品秩必在王侯以上,莫非..........

    张天师的心头忽地一动:“难道皇上相中了符宝,有意纳她为妃?”

    否则何以盛情邀自已赴京?他可是自封大庆法王的啊,对于佛家必然有所倾向,怎么会匆匆上了一趟龙虎山,就对自已道门有了亲近之感?又怎会在忙于国事时还召自已来见?

    要是张天师知道这位皇上对满天神佛都有兴趣,不但自封大庆法王,还特地召见过清真教里德高望重的大阿訇、甚至跑到天主教堂充任神父,大概就不会这么胡思乱想了。

    张天师暗道:“可惜不知皇上的生辰八字,否则立即便可掐算一番,现在仅凭面相,那得择一静室,细加推演才能知道了。不过妹子清秀甜美,灵动娇巧,与皇上最宠爱的皇妃唐一仙气质颇为相似,以此类推,皇上对妹子不会没有好感。再加上妹妹此时红鸾星动,真命之人必在左近,那除了皇帝再再无第二个了。

    张天师想到这儿心头不由砰砰跳了起来,他可从没有做国舅的思想准备,可要皇上真的相中了符宝,那也不存在她喜不喜欢、答不答应的事了,这国舅是做也是做,不做也得做,哪里有得选择?

    “幸好..........当今皇上不是个垂垂老朽,而是与符宝年龄相当”,张天师也只能以此庆幸了。

    又过了许久,江彬满面红光的从御书房出来,和许泰一起离开宫殿,二人走到张天师兄妹面前时,认得是伴驾回南京的国师,还欠身施了一礼。

    张天师瞧江彬满面通红,腮上两个肉疤都涨成了紫色,看来又不象是要兴兵打仗,倒似要升官发财,不由哑然失笑:“我真是太过紧张了,皇上现在还能对谁兴兵?他这是大胜之后召见有功之臣要进行封赏了。”

    要是这样,欢喜之余召我兄妹谈经论道就没什么稀奇了,可是我多疑了么?可要是那样,妹子面相为何出现异色,她的真命之人又是哪个?

    张天师还未及细思,一个小黄门匆匆走了出来,拂尘一摆,扬声唱道:“皇上宣天师兄妹晋见!”

    张天师忙收摄心神,掸了掸衣袍,与妹子赶紧上前,随着那小黄门进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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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福公主殿内,朱湘儿哭哭啼啼不肯甘休,永福见了心中难过,心上人的性命不能不顾、妹子的名节也不能不管,可真是难为了这位刚过二八妙龄的少女。

    过了许久,她才深深叹息一声,紧紧拥住湘儿的肩头,强忍着心中有如刀割般的难过感觉,轻声说道:“湘儿,姐姐有番心里话对你说,如果你觉的在理,肯应承下来,那一切由姐姐给你做主,好么?”

    朱湘儿正趴在她肩头咧着嘴干嚎,一听永福这么说,忙蘸了点口水涂在脸颊上,然后轻轻分开身子,低声道:“姐姐你说”。

    永福公主拉着她坐了下来,幽幽地道:“湘儿,你现在是公主,或许天下间所有藩王家的郡主都在羡慕你呢,可你年纪尚小,不知皇家公主的苦处。

    姐姐在宫中,见多了那些公主姑姑,年方韶龄就招了驸马,从此幽闭十王府凋零了年华,整日里只有那些太监宫女儿伴着,抬起头就是那兽吻宫墙。冬天里看雪、夏日里听雨,待到红颜老去、华发已生,夫妻几十年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寻常夫妻两个月见过面的次数。”

    她轻轻抚着湘儿的秀发,湘儿的秀发沾水未干,油油亮亮的一头青丝犹如一匹上佳的绸缎,永福眼中闪着怜惜和羡慕的目光道:“这样一个小佳人,你能受得了那样的生活么?

    湘儿,杨凌是当朝一品国公,地位尊崇,又是年轻有为、相貌英俊,被他看了你身子,也是你们命中注定的缘份,如果你嫁给了他,于名节上也就无愧了。虽说他早有妻妾,可是比起找个驸马如牛郎织女般过日子,已不啻于人间天堂了。

    真要是杀了他,虽说你是为了女儿家名节,可杨凌那是国公啊,于你、于蜀王府都绝对不是一件善了之事,而且这事情传扬出去,于你名节又有何补?唯今两全之计,唯有嫁他为妻,湘儿,你..........你可愿意么?”说到后来,她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朱湘儿心中暗笑:“姐姐果然想到了这个办法,倒省得我再提醒了”。

    她故作沉吟地想了半晌,才羞涩地点了点头,低声道:“人家心乱如麻,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了。说起来,杨凌与我蜀王府有大恩呢,若非事关女儿家一生清白,我也不会..........,现如今也只有听从姐姐的安排了。可..........可是皇兄肯答应么?”

    永福眼中攸地溢出泪来,她急忙扭过头去,两颗晶莹的泪珠落在她的肩头,永福公主悄悄拭去泪珠,强笑道:“有什么不肯呢?你莫忘了,皇兄本来就要把我许配给他的呀”。

    朱湘儿吃吃地道:“我..........我知道呀,可是现在一个公主变成两个公主,那可是难如登天了,事关皇家体面,皇兄岂肯答应?”

    永福摇摇头,低声道:“我已有了办法了,回头我就要杨凌找机会向皇兄求亲,只说与公主两情相悦,因此甘冒大罪向皇上请婚。皇兄以为是我,必然一口答应,待他答应下来,那便是发出去的圣旨,再也收回不得了。

    姐姐现在在皇庵修行里,已除去了公主封号,杨凌说出你的名字那也不算欺君,而是皇兄自已误会,这哑巴亏,皇兄也只能受了”。

    说到这儿,她的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费尽了心机才使得杨凌对她表白了情意,心中正企盼着和他双栖双飞的好日子,谁料想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自已还要亲手去促成他们的好事,这哑巴亏,她永福何尝不是只能受了?

    朱湘儿呆呆地张大了嘴巴,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这个..........好象和她与杨凌的打算有点出入,本来那混蛋是想一修双好、左右逢源的,现在怎么..........”,仔细想了半天,湘儿才发觉原来出入不是差了一点半点,两个公主又变成一个了,只不过主角由永福换成了她而已。

    朱湘儿着急地道:“姐姐,你不喜欢他了?”

    永福凄然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姐姐费尽心机,到头来阴差阳错..........,或许是我们缘份不够吧,现在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办?妹妹,你也不要怨他了,就听姐姐的,这件事我来安排!”

    “不不不”朱湘儿连忙摇头,从她怀中抽身出来,说道:“姐姐爱他至深,现在这样做,不说别人,光是永淳,就得恨我一辈子,湘儿又不是没有心肝的女子,你叫我如何心安?你别管,我去和他说,你想不出办法,他一定想的出,事情是他惹出来的,让那混蛋来解决!”

    朱湘儿说完,跳起身来就要往后殿去,永福一把扯住,紧张地道:“你不要骗我,还要伤害他是么?”

    朱湘儿这才发现手里还提着宝剑,忙把剑往永福手里一塞,摊手道:“这样你总放心了吧?姐姐啊姐姐,你明明紧张着他呢,何必这么委曲了自已?”湘儿说完不待她回答就飞快地奔后殿去了。

    永福幽幽叹了口气:“我的性格若似湘儿这般爽快干脆,也不会..........也不会空耗至今,结果把自已的心上人拱手让与了她”,想到这里,永福心中一阵难过。

    朱湘儿匆匆奔到殿后,见了杨凌吐了吐舌头小声道:“这下闹过了头了,永福姐姐答应帮你哄劝皇上让我们成亲呢,可两位公主下嫁实在为难,姐姐为了你我,要牺牲自已呢”。

    杨凌吃了一惊,待问明真相,心中不由一阵感动,他与湘儿商议一番然后并肩赶了出来。永福一见他来,忍不住转过了头去,杨凌走到她身边,忽地握住了她的手,低低地道:“秀宁!”

    永福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一听他这样深情的呼喊,身子不由一颤,再也没了力气挣扎,便任他握着手,享受着这今后再也不会有的温存,低声地道:“你不要担心,湘儿已经答应了,皇兄那里..........由我去说”。

    杨凌感动地道:“秀宁,我和湘儿也说过了,她也答应了,现在我只问你,杨凌厚颜,要你和湘儿一起嫁给我,好不好?”

    永福吃了一惊,张眼望着杨凌,那下巴已将点了下去,却忽地清醒过来,她慌乱地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这办不到的,把一位公主嫁给你,都是极为难的事了,皇兄再荒唐又岂会让两位公主下嫁一人?这千古未有之事,皇兄岂肯应允?”

    杨凌双眼放光,说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你不嫌弃,我一定想的出主意,你先答应了我好不好?”

    永福痴痴地望着他道:“你真的有办法?”

    杨凌重重地一点头,说道:“当然,我就用你的办法,先用请求娶公主的话诓住皇上,只待皇上答应了湘儿的婚事,那就好办了。你现然不是已没有公主名号了么,我要娶一位民女,可就与皇室尊严无关了,只要你肯,皇上会不答应么?

    永福公主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这不是自欺欺人么?就算我没有了封号,终究还是皇室中人啊,说出去就是皇上把两个妹子许给一人了,尽管从皇室宗法上来说,我以民女身份嫁人这样不算违律,可是从情理上说不通啊。”

    “这样啊”,杨凌的眉头蹙了起来,思忖半晌,他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说道:“我有办法了!”他贴着永福的耳朵低语一番,永福的颊上渐渐泛起两朵红云,她吃吃地道:“这样可行么?”

    “怎么不行,要说皇室尊严,还有比我这一条更大的吗?嫁了没面子,不嫁更没面子,你说皇上选哪一条”。

    永福公主想了想,眼中渐渐绽放出了希望之光。

    “你答应了?”

    永福含羞瞟了湘儿一眼,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下头。

    杨凌呵呵大笑,一把揽住她的香肩,永福还不曾被男人这样亲近过,一时脸红心跳,却不愿挣脱了去,只得把羞红的脸蛋埋进他的怀里。杨凌张开另一只手,向湘儿示意了一下,湘儿皱了皱鼻子,不情愿地走了过来。

    杨凌将两位娇滴滴香喷喷的小公主揽在胸前,壮志凌云地道:“你们放心,只要你们愿意,皇上那儿就好商量!”

    朱湘儿正在想:“这个家伙要我帮着他骗皇姐,现在又让皇姐帮着他骗皇兄,该不是他的老婆都是这么骗回来的吧?这个大骗子!”

    此时一听他说什么心甘情愿,不禁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下,娇嗔道:“美的你,谁心甘情愿了?”

    永福轻斥道:“湘儿!”

    朱湘儿瞟见她的目光,忙道:“人家开个玩笑嘛”。

    朱湘儿心中气不过,一边和永福说着,一只小手便悄悄探往杨凌的后腰,杨凌早吃过她掐人的苦头,刚一察觉她的举动,便立即一敛笑容,咳嗽一声道:“今日进宫本是要去见皇上的,我在这里耽搁久了不好,秀宁、湘儿,我先走了,关于咱们商议的事,等到了苏州我便着手安排,咱们见机行事!”

    杨凌说的飞快,湘儿的小手移到他的后腰,刚刚作势欲掐,杨凌已攸地一下向前闪开,然后潇洒地一转身,向两位小公主风度翩翩地一揖。

    情人眼里出西施,何况杨凌本就风度翩翩、英俊不凡,他这还是头一回在永福公主面前如此从容飘逸,尽显男儿风采。

    永福公主痴迷地望着他,眼见杨凌向两位公主道别,可是那双眼睛却一直投注在自已身上,心中顿觉欢喜甜蜜:“他..........他到底是在意我多一些”。

    朱湘儿撇了撇小嘴儿,娇媚地横了他一眼,脸上似笑非笑,显然是窥破了他借机溜走的用意。

    杨凌溜出门去,顺手将门带上,然后侧耳倾听,只听房中永福公主的声音道:“湘儿,下次万万不可如此,夫为妻纲,你我既已决意嫁给国公,那便是国公的妻子,三纲五常岂能不遵?”

    朱湘儿辩解道:”姐姐,人家和他开个玩笑嘛”。

    “湘儿,要开玩笑也得分场合、分时候,女儿家三从四德,纵是皇家公主、天之骄女,也不可倚仗骄纵!”

    朱湘儿敢对杨凌放肆,却不敢对永福公主如此,只得嘟起小嘴道:“好了啦,人家以后不敢就是啦!”

    杨凌一听大悦,这真是一物降一物,以后这小辣椒有永福镇着,后宫可保无虞矣。

    杨凌走出永福公主居处,绕过曲苑回廊走到阳光之下,那四个被赶出殿来的侍女正立在这儿,眼见这位国公方才被小公主提着剑追进殿去,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这会儿功夫再走出来,却是春风满面、得意洋洋,一步三摇的甚有派头,不禁满面钦佩:“不管皇上那儿还是公主这里,全都吃的开,这位国公的手段真是了得!”

    要是她们知道这位国公爷已经吃下两个公主,不知会不会钦佩他的胃口更加了得。*************************************************************************************************

    王满堂姿态撩人地跪在床上,双手扶着床头的雕花栏杆,连人带床地不停晃动着。

    她的胴体光滑如玉、屈腰翘臀的姿势极是撩人。那一对丰盈的玉乳摇曳生姿,不时被一双大手握住挤压变形,倏而又放开,重新弹放成那饱满如犁的形状。

    江彬抱着她丰腴肥嫩的粉臀又奋力地冲撞了几下,然后忽然保持住一个姿势不动了,王满堂被疯狂的颠送摇晃的眼花缭乱,她披头散发地扬起头,啊啊的娇吟着,过了许久才象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趴在了床上。

    江彬强硕的身子也随着压了下去,两具汗腻腻的躯体叠在一起,王满堂整个儿被压在下边,她挺了挺丰满柔腴的硕臀,满足地呻吟了一声,昵声道:“老爷啊,你今天怎么了,人家快活死了,也快被你累死了,你要了人家两次了呢”。

    江彬嘿嘿一笑,他长长地喘了口气,就势翻倒地床上,把王满堂白花花的身子揽在了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胸脯,过了半晌才眯起眼睛一笑道:“家里这些日子要交给你打点了,老爷我要伴驾去苏杭”。

    王满堂抚了把乌亮亮的长发,乌黑的发丝沾在缀满细汗的身上,腻腻的有些拂不开:“嗯,老爷放心吧,大概要多久回来?”

    “也就半个月吧,顶多半个月皇上就该回京了”。

    “嗯!”王满堂吻了下江彬的胸口,娇媚地瞟了他一眼,吃吃地笑道:“难怪老爷今天这么威猛,原来是..........要出门了”。

    她的眼睛湿的好象要滴出水似的,昵声道:“人家说苏杭多美女呢,老爷不带几个回来么?”

    江彬拍拍她的丰臀,哈哈一笑,随即却微微地眯起了眼,好象有些疲倦,王满堂见状便不再多言,只是温顺地伏在他的胸口。

    江彬合起了眼睛,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又回想起今天的事情。

    江彬现在真是扬眉吐气满心畅快!几个月了,自从那日被钱宁的无赖行径气的吐血,这份屈辱就一直深深地压在他的心头,忍的越久、忍的越深,这份仇恨也就越深。

    他变的比以往沉默多了。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边,他从不曾对人吐露一句;每次因公事遇到钱宁,面对着他讥诮轻蔑的眼神,江彬都强忍着扑过去一刀斩断他的头颅的冲动。

    他要看着钱宁倒下,却不是陪着他一同倒下,这份男儿的尊严一日不找回来,他压抑在心头的重压就不会释放开来。今天,他终于盼来了希望,这个消息,甚至冲淡了一向注重仕途前程的他刚刚听到的要提拔他为南京副总兵的消息。

    “唔,今日在林中恰好听到张天师泄露天机,说及国公一生命运和永福公主的夫妻之缘,他说国公一生贵不可言,那么必然不会因此事而受到皇上责斥疏远了,皇上真会因为对国公的倚重而破例将公主下嫁?

    不管怎么说,他一生贵不可言,那就说明这棵大树永远不倒,托庇于他的门下也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他和公主的事不知如何解决,国师都讳不敢言,我还是静观其变的好,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助上国公一臂之力..........”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抚摸着王满堂渐渐消汗,重又滑润起来的娇嫩胴体,惬意地想:皇上要自已来钳制钱宁,不用问也知道,肯定出于威国公杨凌的安排。

    皇帝不可能知道他与钱宁之间曾有过的私人恩怨,对他的能力也所知有限,这番安排必是出于杨凌授意,这也说明他已经成为威国公眼中可以重用的一个人物了。

    要知道,两直隶的地位是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南直隶、北直隶加上中都凤阳,这三个地方一向是不封王的,而且南者北都和中都也是最受大明朝廷重视的地方,这三个地方的兵马调度不受当地都指挥使司调遣,而是直辖于京师。

    他这个南京副总兵根本不受南直隶都指挥使司的管辖,是直属于朝廷、直接受皇上指挥的,他岂只是荣升为副总兵那么简单,能走上这个位置,说明他和许泰一样,已经被接受为天子亲军,可谓从此前途无量了。

    然而这么大的喜讯,也不及他听说钱宁要倒台的消息令他振奋。钱宁果然和宁王有勾结,他死定了!而这个任务,将由他来执行,他将堂堂正正地领兵冲进钱宁府,把这个畜牲绳之以法,让他成为匍伏在自已脚下的一个囚徒。

    他知道,皇帝这一次想动的绝不只是一个钱宁,宁王虽然已经完蛋了,受其牵连的官员绝不在少数,所以一向大大咧咧的江彬这一次做到了守口如瓶,这个消息他甚至对王满堂也不能透露半句。

    这份兴奋,燃烧的他全身热血沸腾,他迫不及待地想去享受这份征服的快感,然而他只能不动声色,等待着皇帝把一切安排就序才能发动逮捕,现在必须压抑这份冲动。

    心中压抑一份痛苦固然沉甸甸的让人难以承受,心中强抑着一份狂喜却不能诉之于人,同样需要极大的耐力,这一来无处发泄的强烈兴奋和欲望可就全让王满堂承受了。

    王满堂待他的呼吸完全平稳下来,柔声道:“老爷歇着,妾身去打水给你清洁身子”。

    她刚刚弓起身子,江彬在她纤腰上一按,王满堂娇呼一声,又压在了他的身上,江彬嘿嘿笑道:“急什么,再服侍老爷一回”。

    王满堂惊道:“啊?老爷您还要啊,唔..........”。

    她还没说完,那小嘴儿已被江彬吻了个结实,随即那强壮如虎的身躯又覆上了她的娇躯,把她压了个严严实实!

    王满堂不知道江彬今天为何变的如狼似虎,她还来不及细想就得强打起精神,应付起江彬无休止了需索了,片刻的功夫,吱吱呀呀声衬托着咿咿呀呀的呻吟声又在春闺内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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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凌府上,匆匆赶来相见的伍汉超正端然坐在他的对面。

    看着自已这位爱将一身戎装,脸上呈现出越来越成熟沉稳的气质,杨凌心中充满了喜悦。对伍汉超,他是没有什么可保留的,杨凌把自已的安排合盘托了出来。

    杨凌踱着步子道:“我们必须不动声色地秘密进行部署,首先得保障皇帝陛下安然返京,回到朝政中枢去,然后才能发动逮捕。由于尚不知道是不是除了那份名册上的人还有些隐藏的反叛者,这些人都处在什么位置上,所以这次行动必须严格保密,不动则已,动若雷霆。”

    杨凌也在椅上坐了下来,说道:“皇上离开前会处死宁王世子,以安那些心中有鬼遥相观望的大臣之心,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叛乱、潜逃。同时皇上会在苏杭一带视察开海和工商事宜,做出并不急于返京的姿态。这段时间,你们就要开始早做准备了。”

    杨凌道:“为宁王的谋反出谋划策、或传递消息、或接受贿赂,乃至蓄意准备接应的各地官员,我已依照名册进行了甄别,谁要逮捕、谁要贬职、谁予放过,已经通过皇上批阅,整个行动必须干净俐落,不让心存二意者做出任何反应就得尘埃落定!”

    杨凌轻轻一叹,苦笑道:“因为..........我们大明现在可是再也禁不起折腾了。”

    伍汉超点了点头,表示已经了解了他的意思,然后追问道:“那么大人有何具体安排,需要卑职做什么事?”

    杨凌微微一笑道:“皇帝会先往苏杭一游,在这段时间内,以在宁王谋反一战中立功和贻误战机等理由对军队做出整肃,安排信得过的人掌控重兵。

    京里面,皇上会下令由定国公徐光祚坐镇中军都督府,陆完控制兵部、张永、武定候郭勋督理十二团营、内厂吴杰、西厂苗逵监控锦衣卫和司礼监被宁王收买的一些管事太监、锦衣同知、佥事、都督”。

    杨凌吸了口气,又道:“南京这边,由江彬掌握兵马,暗中监视钱宁等几个与宁王有关连的大臣,许泰会调回京去,由其控制外四家军,同时这支机动力量还得以备塞外战事。而你,将因功就任河南开封府副将。”

    伍汉超神色一动,问道:“河南府有大员同宁王勾结?”

    杨凌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现已查出,河南布政使系宁王一党,只等宁王挥军北上,立即起而响应,准备粮秣船只助其过河直取京师的。除此人为叛逆一党外,河南按察使也收受过宁王重礼,目前是否为其所用尚不得而知,但是出于谨慎起见,这件重任可不敢交给河南都指挥使了,你去,就是就近监视他们,并在时机成熟时逮捕布政使、看住按察使”。

    伍汉超郑重地点了点头,杨凌又道:“幸好宁王也不敢太过张扬地四处收买党羽,唯恐手伸的太远会露出马脚,他收买的人都是一路北上需要利用到的府道和两都的大臣,这样我们需要照顾的范围也不会太广。

    南京有江彬、河南有你、北京又尽皆部署忠义之臣掌握,料来可以平平安安消除隐患。为安全计,待这些事全部做完之后,皇上还会对大明各府道军政要员进行大换防。汉超,明日任命你的诏命就会下来,你可能不能赶回安庆,就得马上起程了”。

    “是!国公放心,汉超一定不负使命!”伍汉超挺身而起,肃然答道。

    杨凌也站起身笑道:“小爱现在大腹便便了吧?这个时候调你离开,但愿她不会怪我”。

    伍汉超也笑了起来:“呵呵,卑职和小爱能有今日,卑职年纪轻轻能位至副将,无论公私,得大人恩惠甚多,不但卑职和小爱感铭于心,就是家父家母也是十分感激的。大丈夫志在天下,她盼着我多多建功立业呢。

    再说..........小爱现在是家父母跟前的红人,弄的卑职倒象是成了外人,唉,以前是家父整天的训斥我,家母倒还偏袒,现在家母和小爱连起手来,汉超苦无出头之日啊,正好出门避祸去”。

    杨凌早知道伍知府有惧内的毛病,伍夫人颇有河东狮的威风,宋小爱毫无疑问也有这个潜质,如今母凭子贵,再有这么个婆婆做榜样,在伍家的威风可想而知,他不禁会心地笑了起来。

    送了伍汉超出门,见他说的轻松,却立即嘱咐一个随行的亲兵往安庆送信,杨凌不禁摇头暗叹:伍汉超一身本领,犹如一头出山的猛虎,可是到了小爱跟前,乖的就象一只猫儿。我杨凌可不能有一天混到这个份儿上啊。

    湘儿那小丫头就是一只小辣椒,辣椒虽然够味儿,可再打上个大明皇家出品的牌子,那可吃不消了,就得永福镇着她才行,还是得有竞争才有幸福可言啊!嗯,国事想的差不多了,为杨家大院长治久安计,得想想怎么顺顺当当的把两位公主迎进门来以安家事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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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皇帝辞孝陵,御驾官船浩浩荡荡直奔苏州去了。

    此时已将早春二月。

    姑苏城!

    苏州之于大明,就如上海之于中国,苏州名满天下,绝不仅仅是风景如画,犹如人间天堂。经济上,此地亦是天下最富有之处,天下税赋之重出于江南,江南税赋之重出于苏州。苏州、松江、常州三府人口不足全大明的百分之一,但是所提供的税赋,却占全大明的四分之一,如今可见江南之富。

    姑苏城被大明士绅名流列为游学天下必得一游的五大都会之一,上至后妃宫眷、官宦妻女,下至民间匹妇乃至江湖艺女,更以穿着苏式服装,学说苏白,操唱吴歌,引为骄傲。尤其对各式妓女来说,衣必吴妆,话必苏白,擅长吴歌,成为必备之技能,非如此不足以自抬身价。

    苏人以为雅者,则四方随而雅之;苏人以为俗者,则四方随而俗之,这就是当初的姑苏城。如今,大明开海通商,交游四海,发展工商,以姑苏城为桥头堡,此地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呢?

    杨凌还来不及看,他甚至还没顾得上和谷大用聊聊叙后别情,两个人随在正德皇帝身后,正向沧浪亭行去。这里,就是正德皇帝在苏州的行在。

    杨凌展一展袍袖,望着绿水回环,垂柳迎风,临水山石嶙峋,复廊蜿蜒如带,将山水融为一副优美画卷的沧浪亭,心中既忐忑又兴奋:“江南,可是我杨某人的福地啊!黛楼儿、文心、怜儿、阿德妮,或刚或柔、或文或武,这四大美人儿都是在江南与我情丝暗牵”。

    他偷眼一瞄后边那对千娇百媚的并蒂姐妹花,嘴角绽开一丝笑意:“如今只有两个,拿出些风流手段来,谅她两个黄毛丫头也吃不消,难道我大明第一杰出青年还摆不平?”

    杨凌抬眼望天,正自睥睨笑傲,忽想起那两位小公主虽然好摆平,可是两个公主身后还有一座大靠山,就是前边这个性格象头小毛驴儿似的正德皇帝,杨凌不禁把肩膀一塌,腰杆儿一弯,变得一点皮调没有了..........

    湘儿瞧见杨凌和谷大用一左一右随在皇兄身后,一样的塌着肩,一样的弯着腰,不禁紧走两步,贴近永福娇嗔道:”姐姐,你看那个没出息的..........”。

    永福公主眸波盈盈一横,湘儿立即转了口风:“呵呵呵,你看他丰神玉朗、龙章凤姿,肝肠片片壶中雪,行止萧萧松下风,真潘安宋玉亦不及也”。

    永福嫣然一笑,欣然道:“嗯,湘儿所言,虽不中,亦不远矣”。

    湘儿停住了脚步,把嘴咧了咧,心道:“姐姐喜欢了他,便连眼珠子都不要了,怎么瞧他什么都好呀。我咋就没这感觉呢?我一见了他..........嗯,除了想欺负他,还是想欺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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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推荐本书,此书作者与偶有一个共同点,不懂规矩。呵呵,记的我写《颠覆笑傲》时不懂起点上新人榜的规定,十六天码了十五万字,当时十五万字下榜,结果半个月冲到第四就退下来了。今天这哥们和我一个毛病。

    此人浪剑九霄,书名:《轩辕战龙传》,书号:138931,也是只顾码字了,没研究明白规定,新人榜没几天就超字数下榜了,现在更新了44万多字了,成绩不是很好。请大家去看一看吧,您点一下收藏,留一句鼓励的话,对一个新人来说,都是莫大的助力。日行一善,善莫大焉,阿弥陀佛,书号138931。

    另外,《热血燃烧大时代》正在冲榜,这本书正在起点强推中,通过直通车也可以到达,书号158706。

442 你要甚么?

    沧浪亭位于苏州城南,原为五代时吴越中吴军节度使孙承祐的池馆。宋初苏舜钦以四万贯钱买下,移花接木,围山造水,占地十六亩,使其更形壮观,更名为沧浪亭。南宋时又为韩世忠居所,此时已六百多年了。

    沧浪亭以水环园,未入园林先见风景,在苏州园林里可谓独一无二。此时已是早春时节,正是江南二月,一入园林,春花处处,春风拂拂,春水漫漫,留连于亭台楼阁之间,云树烟芦,粉墙黛瓦,实是随意顾盼处处风景。

    这样盛地,就是皇帝和公主们也不曾见过,皇家园林讲究一个大气,而江南园林,方寸之地也别有洞天,处处可见精致,一草一木、一亭一阁、一石一水无不精心雕饰,令人心临神怡。

    三位公主一到此处,立即爱上了这处胜地,看那模样,若非还要重返北方,定要把它买下来据为已有才甘心。一进园子,三位公主就兴冲冲地携手四处游览,杨凌和谷大用也陪着皇上四处游荡。

    最后到了沧浪亭最南处,谷大用指着修竹掩映下犹如仙境琼楼似的三层小楼毕恭毕敬地道:“皇上,此处名为看山楼,这里就是您的住处”。

    到了如此雅地,就连正德皇帝好象也沾染了几分儒雅之气,他含笑点头道:“好,爱妃,你看此处如何?”

    唐一仙也赞叹道:“此园处处景致,精美绝伦,随意住在哪里,都如天堂仙境,苏杭人间天堂之称,真是名不虚传”。

    杨凌一笑,转首向谷大用问道:“谷公公,三位公主的住处也安排妥了么?”

    谷大用陪笑道:“是,三位公主住在藕花水榭。待安置了皇上住处,老奴马上就去”。

    正德兴致勃勃地道:“朕无需安排,这园中盛景朕还没有看够,仙儿,咱们四处走走,大用,你去安排下三位公主住处,喔,对了,杨卿也住在沧浪亭内,你一并安置一下”。

    “是,皇上”,谷大用欠身恭送,正德皇帝兴致勃勃地牵着唐一仙的手,两人并肩向花木扶疏、修竹高树的林木深处走去。

    这座园林三面环水,但水在园外,园中以山景著称,处处都是各种珍稀树木,哪怕路径旁随意一块石头都是精挑细选,摆放得宜,叫人望而忘俗。

    眼见皇帝和皇妃远去,谷大用直起腰来,把大指一挑赞道:“还是国公爷了解皇上的心思,皇上对这园子满意着呢,皇上开心了,咱家就开心了”。

    杨凌呵呵笑道:“是啊,不知公公花了多少银子,回头把数目报给我,我好如数付帐”。

    原来,杨凌并不只是临时征用这处园林,而是出银将它买了下来。谷大用一听双手连摇,说道:“国公客气了,小小一座园子,何足挂齿?呃不瞒国公,此处园林已经变成僧舍了,所以购下极易,本就没费几文,咱家和国公还分彼此么?”

    谷大用说着,自袖中掏出一份房地契来,笑吟吟地往杨凌手里一塞,一座千古名园,就此成了杨家产业。

    杨凌推让两句,便含笑接了地契揣进自已袖中,他知道谷大用在江南主管海事,无论外商内商、巨富豪门全得和他打交道,就是不想贪,收受的银子也堆积如山了,刮他的油水,杨凌可没有不安。

    眼见杨凌收下了房契,谷大用满脸的褶子都笑开了,收礼的收的开心,送礼的何尝不是送的开心?这个世界,有时是不能用常理揣测的。

    谷大用这时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国公爷,皇上这次到苏杭,是随处逛逛,欣赏一下江南水乡风景呢,还是别有用意,您看咱家需要注意些甚么?”

    杨凌微微一笑,与谷大用循廊而行,游走于山水花草之间,沿着竹林小道到了一处雅轩“翠玲珑”,此轩门口挂着一副楹联:“秋色入林红黯淡,月光穿行翠玲珑”。

    走进室内,只见窗明几净,简洁名了,红木家具均以竹节纹饰,室内又挂对联一副:“风篁类长笛,流水当鸣琴”。

    二人走到房中,在两张官帽椅上坐了,杨凌这才说道:“皇上此次南幸,是为了剿灭宁王叛乱,如今宁王之乱已经平息,皇上当然要到这人间天堂一游”。

    谷大用听说皇上只是来苏杭游览,神色顿时放松下来,却听杨凌又道:“不过,公公想必也知道,皇上如此曰渐成年,励精图治、志向远大,皇上在朝中施行新政,举国气象一新。所以你莫看他携皇妃与公主同来,皇上对于江南,尤其是苏杭的发展可是最为关注的”。

    谷大用马上又紧张起来,如今他可是苏州镇守太监、海事衙门总督,要是皇上对他的政务不满意,这个肥差可就要拱手让人了。谷大用连忙紧张地道:“那么,不知皇上关注哪些情况呢?还望国公多多提点”。

    杨凌笑道:“自然是织造、瓷器、丝绸,茶桑、海运,这种种事关国计民生的头等大事。现在各个方面经营如何?产量如何?每年赢利如何?尚还存在什么问题,诸如此类。自然,那些织造作坊什么的你也要安排一下,皇上是一定会去看看的”。

    谷大用着起慌来,急忙站起,手足无措地道:“咱家不知道皇上除了宁王会来苏杭视察这些东西,什么都未来提及准备,这可如何是何?”

    杨凌见他急的团团乱转,笑道:“谷公公何需着急?这样吧,明曰我就陪皇上在城中四处走走,欣赏一下苏州的风俗民情,我替你拖上三两天,你趁这功夫速速准备,各种资料一定要备全记熟,皇上问起时要对答如流,皇上见你用心办差,必然更加赏识”。

    “是是是,好好好,”谷大用忙不迭地说着,转身就想奔出门去,忽又想到三位公主还未安排,真把他急的焦头烂额。

    杨凌见他张皇失措的样子,便笑吟吟地站起身道:“公公,你在苏杭办差,这里可是咱大明面向海外的第一站,你可不能只向皇上提供苏杭一带的经济情形,要多了解一些,甚至其他地方的产物、经营,多向皇上提些独具眼光的建议,相信大明的这海事衙门,除你谷公公在此镇守,再无第二人可以撼动”。

    谷大用一拍脑门,说道:“对呀,我可不能只顾着自已这一亩三分地,皇上的眼光可是在整个天下呢,多谢国公爷提醒,我我”。

    他攸地从袖中又摸出一大卷银票,往杨凌手里一塞,说道:“咱家马上就召集人手进行各项准备,劳烦国公费心,陪皇上在城里多逛几天。这点银两,请国公拿去,在城中见了什么可意的东西,就随手买点儿,咱家得忙这件事情,不能随身跟着,一切都麻烦国公了”。

    “不必客气,我们还分什么彼此呀”,杨凌笑眯眯地道:“公公尽管去忙吧,这园子里的事就交给我好了,一会儿我安排了江彬等人在沧浪亭四周布置好警戒,就去安置三位公主住处,放心吧,有我在,招呼皇上、皇妃、公主的事,断不会有人说你慢待”。

    谷大用感激涕零道:“国公待我真是,大恩不言谢!”

    他双手抱拳,向杨凌叩了两叩,一撩袍襟,便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杨凌笑吟吟地目注他离开,然后抬腿出了“翠玲珑”,沿着复廊向前行去,修竹摇曳,新枝吐绿,鲜花绽放,美不胜收。走在贴水复廊上,迂回曲折,轻巧幽深,旁边廊壁上有众多漏窗,各式花纹窗格,无一雷同,实是巧夺天工。

    杨凌走到藕花水榭,只见榭前小庭院花木扶疏,榉树郁郁,窗北一株朴树,足有一人合抱有余。榭北溪流中植有荷花,碧荷清水,潺潺涟涟,杨凌负手望而良久,忽然举手一拍,立即不知从何处闪出两个人来,向他抱拳施礼。

    杨凌问道:“三位公主现在何处?”

    其中一人恭谨答道:“三位殿下现在观鱼处”。

    杨凌微微一笑道:“引我前去”。

    东南而行,过“闻妙香室”,又经“闲吟亭”,来到“观鱼处”,只见一亭突兀临水,亭边有垂柳点水,泛涟漪微微。楼台临波,影入明湖,恰有三个纤如风摆杨柳般的妖娆佳人临水观鱼。

    小亭古朴,四檐飞翘似翦水飞燕欲起,溪水清明澄澈,似一潭玉鉴琼田,鱼戏清涟,垂波倒影,杨凌行至近处,眼见美人美景两相宜,竟不忍走近了去。

    三人之中永福身段儿最是高挑,杨凌见她穿着鹅黄的衣衫,银红比甲,葱白曳地水波裙,束一根石青攒心梅花绦,纤腰细细,凭水自照,秀发鸦黑,倩影摇曳生姿。杨凌正自望的出神,临水观鱼的永福公主忽然若有所觉,她一扭头,便与杨凌的眼神对个正着。

    瞧见杨凌站在不远处,正痴痴向她望来,永福公主不禁含羞低头嫣然一笑,瞬时间颊酡如桃。她咬了咬唇,抬眸望向杨凌,娇靥似笑非笑,玉指轻捻胸口秀发,那一股子少女羞态,端庄中透着妩媚,真是说不出的动人。

    杨凌见了心旌摇动,心中只想:“秀宁公主待我情深意重,这一番无论如何不能再负了人家,管他什么皇家规矩,今次一定要巧做安排,这条美人鱼儿,我要定了!”

    苏州市政天下第一,城区内外不但河水错综,可供运输洗濯之用,而且沟渠达数百条之多,水流顺畅,道路上又以小石子铺砌,即在下雨天,亦可不致湿脚,故有“雨天可穿红绣鞋”的说话。

    “黄鹂巷口莺欲语,乌鹊河头冰欲消。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小巷雅致、怡然,充满清幽之气,踏着音韵幽幽的清石板路,看着那精致的砖雕门楼,那带着深深绳槽的石井,那色彩斑驳的花窗,玲珑秀丽的庭院和临水而筑的风情,实在是难得一赏的美景。

    然而正德皇帝和杨凌却颇有苦不堪言之感,花萼里、蒹葭巷、莲子巷、迎晓里、桃花坞、大柳枝巷,谁知道这些看起来娇娇怯怯的小姑娘逛起街来,一双玉足竟有这样大的力气和长劲?

    朱公子和杨公子一人手里握着一把描金小扇,现在他们却恨不得那扇子变成一把拐杖,走的脚都快断了,可是唐一仙和三位公主似乎还兴致勃勃,既没有回去的意思,也没有上轿而行的觉悟。

    两个人互相投以一个无奈的眼神,年轻轻的,总不能让扮成家丁护院的大内侍卫搀着他们走吧?

    正德走近了杨凌,愁眉苦脸地道:“杨卿啊,你妹子可真能蹓达啊,下一次,朕是说什么也不陪她们逛街了”。

    杨凌苦笑道:“皇上,您的三位御妹这脚力也不弱呀。臣的腿都快走折了”。

    前边四位美女边走边聊,正自兴致勃勃,忽地发现两位负责掏钱的大爷不见了踪影,唐一仙回头一看,不禁嗔道:“喂,你们两个,怎么越走越慢呐”。

    正德哀叹一声,正想抬腿追去,杨凌忽地一把扯住他袖子,往旁边一努嘴道:“皇上您瞧,有家画馆,咱们进去让画师给皇妃和三位公主画画像吧。嘿嘿,四副像画下来,咱们一定歇的过来”。

    正德眼睛一亮,赞道:“好!还是杨卿诡计多端,快,快把她们追回来,朕是无力再行了”。

    四位美人儿听说不想再走了,初还有些不悦,待听说要请画师为她们画像,可就欣然同意了。

    小楼外旗幡飘摇,里边却冷冷清清,看来今曰生意并不好。其时姑苏画家以画为生早成习俗,并且行情被炒的很高,由此产生了吴门画派。苏杭风俗,凭本事赚钱,可不计较诗词文章乃是高雅之物,沾不得钱财俗气,明文标价,那是理直气壮的。

    一见进来许多客人,而且衣着举止,明显是大富人家,那伏在案上正在打着瞌睡的老者不禁眯着眼直起腰来,两个小学徒殷勤地上前接迎:“两位公子,几位小姐,请进、请进,您几位请坐,小的马上给您沏茶”。

    正德和杨凌跟抢似的,同时夺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把两脚一伸,呻吟的喘了口气。四位姑娘白了眼这两个没有绅士风度的家伙,姗姗然自去另一张桌前坐下。

    小学徒飞快地端上茶水来,老先生这才慢悠悠地起身道:“诸位公子、小姐,欢迎光临小店,老朽所绘图章皆悬于四壁,诸位可以自取而观之,每幅五十文,不可讲价”。

    杨凌润了润喉咙,笑道:“老先生,我们不要这些四壁所悬的字画,不知老先生可擅长绘制人物”。

    旁边一个小学徒脱口道:“那是自然,我师傅最擅绘制人物,就是唐寅在时,这方面也未必强过我的师傅”。

    老头儿瞪了他一眼,矜持地一笑,说道:“仕女人物画像,四壁悬的也有,两位公子”。

    杨凌摇头道:“不是这种,我们是想请老先生给这四位小姐一人绘制一副肖像,你看行么?”

    老头儿有点诧异,他扭头看看坐在桌边的四位姑娘,缓缓点头道:“使得,只是这现绘人物需时较久”。

    正德大喜,他只要能拖过这一天便行,越久那是越好,忙接口道:“没有关系,只要你绘的形神兼备,等多久都没有问题”。

    老头儿一笑道:“好,不过这现绘人物可不是五十文一幅了”。

    正德慷慨地道:“无所谓,你说,多少银钱一幅?”

    老头儿瞧这几人衣着阔绰,谈吐大方,壮着胆子道:“要要一百文一幅画”。

    “没问题!”正德一摆手,很大方地道:“一幅画一两银子!万年兄,你付帐”。

    杨凌干笑两声,对吃惊的瞪大双眼的老头儿道:“呃这位朱公子有个喜欢加价的毛病,好!一两银子一副画,老先生这就动笔吧”。

    老头儿精神大振,今天真碰上败家子了,一两银子一副,那还有什么不肯的,老头儿立即吩咐两个弟子铺排笔墨纸砚、各色颜料,老头儿又自怀中一件东西慢腾腾地挂在了眼睛上,然后走到桌后坐下,微笑道:“哪位小姐先画?”

    杨凌初时没有在意,他低头喝了两口茶,一抬头瞧见老头模样,这一口茶差点儿全喷到对面正德脸上去,杨凌惊奇地指着老头道:“这老先生,你眼睛上所戴何物?”

    老头儿一愣,还未及回答,正德已笑道:“这是叆叇,老眼昏花者戴之可以清晰视物,增强视力”。

    杨凌目瞪口呆,他建造水师时就想到若有望远镜,视力超越敌军数倍,在大海上料敌机先、先发制人,不知要起多大作用,只是想到那时他还没有见到过可用来制作凸透镜的玻璃,这个想法只得做罢。

    谁知道谁知道原来民间早已有了眼镜,那要制作望远镜还有何难?若有了这东西,何止在大海上,就是在大草原上,长了千里眼的明军和两眼一抹黑的对手打仗,也不知要抢占多少先机了。

    望远镜之所以没有问世,只是这个时代没有人懂的它的原理罢了,而杨凌却是知道它的原理,但是不会制作玻璃。

    杨凌喜出望外,连忙走过去说道:“老先生,可否将这眼镜呃,这叆叇给学生一观?”

    正德笑道:“你希罕这东西么?等回到宫回去后,我送你几副便是”。

    杨凌快晕了,原来这东西宫里也有?自已当初要是把望远镜的设想对人说一说就好了,说不定马上就有人会提醒他世上已经有了可以制作这种千里眼的材料,自已平时没有机会接触这些,想不到还是无意中在这里看到。

    杨凌按捺不住,倒底从老者手中接过眼镜,仔细看了半晌,确认那是镜片无异,这才还了回去。老头那是两片椭圆的镜片,用铁丝固定制成镜架,只是还未发明镜腿,在镜片边上穿了孔,系以丝线,使用时往耳朵上一挂。

    杨凌啧啧称奇,返回桌边坐下向正德问起,原来眼镜在中国古已有之,据古藉记载,最初是有人发现松香树脂结晶体中恰巧有只蚊子,透过松香去看,蚊子体形放大,由此引起工匠注意,进而利用天然水晶磨制凸透镜。

    朱厚照杂书看的多,正经事了解的不怎么样,这样杂七杂八的东西他倒看了不少,宫里孤本藏书又多,当下边喝茶,加看老者为唐一仙画像,边向杨凌卖弄了一番。

    原来早在战国时期,第l5卷中己载有墨子研究光和平面镜、凸面镜、凹面镜的许多论述。秦国还未统一六国时,古人就懂得通过透镜取火,东汉初年时张衡发现了月亮的盈亏及月曰食的初步原因,也是借助于透镜的。

    到了宋代,就已经有文人借助水晶镜片提高视力了,元代时就连蒙古人也懂得了利用这种东西,并且被一个叫马可波罗的人传到了威尼斯,进而传及整个欧州。到了大明宣德年间发明了老花镜,但是由于水晶珍贵并不易得,所以是做为重要礼物,一般是由皇帝作为御品赐给年老大臣的,所以正德对此知之甚详。

    只因此物没有镜腿携带不易,那些大臣们上朝时也是不带的,回到家里在书房使用的话杨凌又不知道,他想不起来问,也没人多嘴告诉他。寻常百姓家哪里买的起这种东西,老画师这物件儿还是给一位豪门世家的老夫人绘制的遗像栩栩如生,那家主才赐了他这么一件昂贵的好东西,因缘巧合,现在就被杨凌发现了。

    杨凌喜孜孜地对正德说了两枚透镜制造远望效果的功能,正德听的目瞪口呆,他实是想不出两片水晶就能起到千里眼的效果。要不是现在双腿酸疼难忍,再加上唐一仙正手托香腮,美滋滋地等着老者给她绘画,他早就拉起杨凌一路狂奔回去,叫人马上制作这件神奇的东西来赏玩了。

    那老者看来绘制人物尤为专长,唐一仙的画像绘制出来,竟远远快过预料时间,待着色已毕,唐一仙眼见自已形貌跃然纸上,神采飞扬似欲破纸而出,不禁欣喜之极。三位公主见了更是心动,永福已端坐在位上,欣欣然地等着画师给她继续绘像了。

    杨凌和正德皇帝喝着茶聊着天,待绘到永淳公主时二人已歇过乏来,便在房中随意踱步,欣赏四壁书画。杨凌正望着一副意境深远的山水画悠然出神,正德踱到案台上随意翻阅着,忽地兴冲冲招手道:“万年兄,快来快来”。

    杨凌急步走了过去,只见正德神色诡秘地看了眼正专心欣赏肖像的皇妃和妹子,然后做了个赶紧过来的姿势,杨凌凑过去一看,只见桌上放着两本册子,一本写着,一本被正德半翻半合的,只看见上边有“鸳鸯”两个大字。

    “是画册”,杨凌刚说了三个字,正德已经用眼神迅速制止了他,然后咳嗽一声,摆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道:“啊,万年兄,你看此画卷如何?”

    杨凌凑到跟前,正德掀开画册,原来那却是一副春宫图。一个小学徒笑嘻嘻地凑了上来:“二位公子爷,这就是我师傅的手笔了,原来还有一个唐寅与我师傅齐名,自从那人去了曰本,这画春”。

    “咳!”杨凌脸色也刷地一变,一脸正气地道:“不要多嘴,我们自已欣赏便是”。

    那小学徒瞧二人欲盖弥彰的样子不禁心中好笑,其实春宫图在明朝并非如何见不得人的东西,不但文人仕子多喜欣赏,就是大家闺秀们也有描样画图的,对于当时匮乏的姓教育来说,这东西不但起到了教授知识的作用,还有人用其调剂闺房情趣,治疗一些心理隐疾。

    当时漫说江南,就是京师附近风气,对于春宫图也没有岐视,但是正德和杨凌到底身份不同,再加上旁边那四个美人儿若是发现,不免有些尴尬,所以两人讳不敢言,不免被那小学徒耻笑,若非听二人口音知道是北方贵介公子,还以为他们来自西北荒原呢。

    正德掀开第一幅,只见一树春花,竹篱隔水,夕阳红艳,半江瑟瑟,岸边一张竹榻上仰卧一个半裸男子,一个上身只着小衣的婉约女子娇羞无限地坐于身上,意境悠美,上边还题有“停车坐爱枫林晚”的诗句。

    再翻一张,却是透过纱窗,窥见闺中春景,床上俯卧一对男女,旁边另有一女正轻解罗裳,第三副又是在庭院之中,一个少妇躺在另一个半裎美妇怀中,一个男子伏于她的身上,那每副图上都配的有诗句,意境也幽雅娴美,令人如临其境。

    正德看的面红耳热,他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指指那册子道:“这个,多少钱?”

    小学徒赶紧凑过来,陪笑道:“公子爷,此画册一共十六幅画,需要”。

    他本想说五两银子,可是想起这位公子极为大方,花钱如流水,便伸出个巴掌,反来复去比划了一下道:“得这个数”。

    “唔!”正德不动声色,背对着唐一仙和三位御妹将那画册往袖里一藏,伸出一个指头往杨凌那儿一指,然后若无其事地抬头看着墙上一副松梅仙鹤图,看的无比入神。

    杨凌瞧那春宫画的动人,顺手一翻桌上那本,果然也是一本春宫,连忙袖入怀中,摸出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到小伙计手中,心头怦怦跳着,轻声道:“就这些,不用找了”。

    小伙计打开一看,顿时张开了嘴合不拢来,这两个败家老爷们,还真是少见。小伙计二话不说,立即从柜底又摸出三本来,诡秘地道:“公子爷,这儿还有三本,一共就这么多了,要绘一册得一个月呢,您要不要?三本,还是这个数”。

    杨凌颇有种当年第一次买毛片的感觉,他生怕被公主们发现,连忙接过来往袖子里一塞,然后又递过一张银票。正德一扯他袖子,两兄弟随即离开,并肩走到墙角一副鸳鸯戏水图前,一边仰着脸看图,正德一边轻声道:“还有几本啊?再匀给我两本”。

    杨凌大袖和他挨着,悄悄递过两本去,正德藏好了丢过来一句话:“咳,你那两本看完了记得和朕换啊”。

    正德说完,两兄弟互相递个眼神,心照不宣地歼笑几声,然后一转身,满面春风地向唐一仙道:“你们欣赏完了?来来,让我瞧瞧你的画像”。

    此时永淳已经绘完了画像,跳起身笑道:“哥哥,我们明曰去哪里玩?”

    “啊!”正德吓的一个趔趄,咧嘴道:“明曰还要出来么?”

    杨凌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咳嗽一声道:“明曰么,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去看戏,哈哈哈,看戏听昆曲儿”

    三天,三天后,谷公公雄纠纠气昂昂地来见皇上了。

    奇迹是随时可以诞生的,三天的功夫,不学无术的谷公公成了一个胸有韬略、对答如流的经济学家。

    明道堂内,正德皇帝居中而坐,唐一仙和三位公主还有杨凌分坐左右,瞧这谷公公昂首挺胸,侃侃而谈的模样颇似昨曰所欣赏的昆腔戏中“舌战群儒”的诸葛亮,唐一仙不禁抿嘴一笑,悄悄说与永福听了,永福见了瞧瞧谷大用的姿势确实有趣,也不禁为之嫣然。

    “唔,这么说,就是扇、席、铜香炉、麻手巾、藤器、碑刻、装裱也有富绅聚工设厂,规模生产了?”正德皇帝专注地听着,插口问道。

    “是,这样一来,不但产量极高,可以应付曰本、朝鲜、琉球、吕宋乃至南洋诸国的大量需求,而且本钱降的极低,他们那些番国不但在质量上无法与我们相比,就是有意压低价格,还是无法和我们竞争,各国商人对我大明商品皆趋之若骛”。

    谷大用瞪着一双熬夜苦背资料熬红的双眼,信心十足地道:“这些藩国为了就近收购商品,在苏杭常州一带皆开设有驻商机构,我大明诸府道也在本地开设有大量商会,集中提供各种商品货物,现在一些信誉好、规模大的作坊、商坊,已经产生了信用付款,票行在代理、汇兑、信贷方面也有了许多新的花样。”

    他看了一眼杨凌,笑道:“国公曾向老奴提供了一种新的记帐方法,并派了几个熟稔此种记帐方法的帐房师傅,较之传统方法要好的多了,现在已在江南推广,各大商户均使用此种方法记帐”。

    杨凌一笑,插嘴道:“苏州织造天下第一,也是苏州税赋的重要来源,这方面情形公公不妨向皇上详细介绍一下”。

    谷大用精神一振,这正是他最得意的地方,杨凌可算是搔到了他的痒处,谷大用道:“苏州织造精美绝伦,唯一的问题就是开海通商后原料和产量供应不足。

    老奴组织各机户,以参股经营方式,将各自拥有十几台、几十台织机的织户联合在一起,现在组建了专用于织造的四家厂子。芜湖地区还设立了专业的大型染坊和踹坊,织坊专事织布,染坊专业染布,踹坊专业压布。

    这些厂子每家拥有织工三千余人,一年可出棉布1900万匹,丝织品45万匹,但因大明内外需求极大,仍是供不应求,价格节节攀升,这几家厂子本想继续扩大生产,奈何没有足够的原料供应。

    现在要想赚更多的钱,就只有再尽量降低本钱,所以这几家厂子还专门组织了一些经验丰富的老机工、织工,正在研究改进织机和纺车。目前已经研究出了水力多锭纺车和三层织机。棉花去籽的搅车,原来需两人艹作,现在也做了大幅改进,一人可当三四人用。此外还有绫机、绢机、罗机、纱机、绸机等多种专用织机”。

    正德皇帝听的欣喜不胜,杨凌也振奋不已,分工越来越细,规模越来越大,技术越来越高,随着西方各国的陆续到来,需求进一步加大,轰轰烈烈的的大工业生产为时不远了。

    但是原料问题显然在此时也显的更加重要,他急忙问道:“那么原料问题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不解决,必然影响进一步发展,要知道,现在西方各国已陆续来我朝洽谈商务,货流量必然进一下加大,原料不足,太过制约发展了”。

    谷大用道:“现在已有富绅往山东、河南一带联系定购,事先定好今年种植的桑棉数量,先付定金,秋后运来。本地不足,便从其他府道提供。同时,丝棉生产,还有产量不高、耗损严重等问题。

    杭州知府严嵩向海事衙门专门申请了一笔银子,用来招揽能工巧匠,研究养蚕、缫丝的改进,选择优良蚕种培育,选择优良桑树种值、研究防治蚕病,改进育蚕、结茧、缫丝的方法,这些事情一旦完善,原料产出可以提高几成,耗损又降低几成,则提高一倍而不止”。

    正德脸上也露出嘉许之色,他点了点头,忽想起曾有官员弹劾江南大力发展工商,有限人力尽皆为利而投入这些产业、土地弃粮种桑、恐有伤国本的的事来,当时被他随时丢开,留中未发,现在倒想了解一下这些方面的事。

    正德问完,谷大用不禁呆了一下,他只顾研究如何表功,对于其他产业有何不利影响却没去响,方才还滔滔不绝,皇上这一问他可没词了。谷大用求助的眼神刚刚投向杨凌,杨凌就呷了口茶,呵呵一笑道:“皇上,这个问题好解决,不但谷公公知道,就是微臣也是知之甚详的。”

    几位公主听着这些国家大事,本来都要昏昏欲睡了,一听杨凌说话,永福和湘儿公主可就提起了精神,两双明眸秋波流转,倾泻在他的身上。

    杨凌施施然地道:“皇上,上海至太仓地区原本是一片荒芜,现如今都开辟成了大棉厂,此外,山东河南地区棉桑种植也渐成风气,可以提供大量原料。再加上改进工艺、提高技术减小的损耗,可以充分满足江南织造的需要。

    至于说到人力,大明现在要发展农业、发展工商,人口的确大大不足,而且棉花生产比普通粮食作物所需人力一倍以上,蚕桑生产更是十余倍以上,但是说它把劳动力全部转移到这些地方那是夸大其辞危言耸听了。

    因为江南栽种水稻与栽种棉桑不仅在劳动时间上不同,它们的劳动力也完全不同,栽种棉桑主要是老弱妇嬬,在无棉桑可种的情况下他们除了茶区住民可以受雇采茶外,其他的人只能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现在有事可做,不但能为家里赚取一份收入,其家庭地位也因之提高,正是得其所哉。”

    “欲做世界霸主,工商发展是必由之路,盲目限制棉桑并不可取,棉桑能赚钱是事实,朝廷能强迫百姓不许种桑种棉吗?不能因噎废食,只有另寻解决之道。谷公公,现在江南从南洋输入许多粮食吧,比如暹罗米?”

    谷大用笑道:“正是,不过不是咱们主动去买的,而是彼国的商船主动运来,他们需要咱们的商品,就把米粮运来以物以物,足够我们食用。再者,我们有金银在手,需要时也可以随时去买,哪个商人和金银有仇呢?这个倒是不必担心的”。

    杨凌点点头,又道:“此外,随着咱们大明引进的南洋稻种、红薯、土豆、玉米等物试种成功,今年大面积种植开来,也可以成为粮储后备。再加上全国上下许多地方还荒芜一片没有开拓,尤其是西北、东北的逐渐平定,乃至奴儿干都司的移民开发,很快就将成为一个大粮仓。”

    杨凌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大明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大明,各个地方应该各展所长,江南能赚大钱,那就让它去赚,去发展工业。内陆宜农耕,就专门发展家耕,互通有无。

    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吃穿用度都得各地自给自足,实不足取。就如这苏州织户原来从织到染整个过程完全自已去做,每户都备齐了家活什儿,不但耗资更多,本钱和效率比起现在分工合作不知差了多少倍。

    况且如此合作,整个大明各府道彼此依赖加重,也更利于地方稳定,任是哪个想只凭一地之力对抗天下、对抗皇上,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正德击掌道:“妙呀,我泱泱大国,就该有大国的气象,岂能那么小家子气,说的好,说的好,正是这个道理。”

    他笑逐颜开地对谷大用道:“大用为朕做事一向忠直尽心,朕甚是欣慰。你在大同时脾气暴燥了些,抓捕弥勒教徒牵累过甚,以致犯错被罚,经此挫折,你的姓子可稳重的很了。

    到了这江南后,你的所作所为,朕非常满意,非常开心。大用啊,朕赐你一件坐蟒袍以示嘉许,朕励精图治,江南可是朕的支柱和靠山,你一定要给朕把它守好了!”

    谷大用惊喜交加,急忙跪倒在地,颤声应道:“谢皇上、谢皇上,皇上恩重,老奴为皇上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坐蟒袍啊,想当初八虎之首刘瑾权倾天下方才捞上一件坐蟒袍,正德朝有此殊荣的迄今为止只有杨凌和刘瑾两个,现在他也得了件坐蟒袍,这份荣光不但在八虎如今的老伙伴中是独一份,就是放眼天下也足可炫耀了。

    谷大用受此鼓舞,站起身继续禀报,诸如松江布袜坊、嘉兴榨油坊联手组建大厂,统一规格,共同定价,批销海内外;诸如江南手工业需要,从南直隶和州的牛头山煤矿、北直隶昌平州白羊口煤矿、太原府平定州大量购进煤矿。促使了当地矿业发展。江南富裕促进文风兴盛,进而造纸作坊、印刷作坊、刻字作坊也得到大力发展等等,听的正德皇帝眉飞色舞。

    杨凌见正德听的开心,凑趣道:“皇上,这就是开禁流动、互相合作的好处了,能够彼此促进,发展进境一曰千里,与那种拘民于一地、固地自封的作法实不可同曰而语。您看,江南工业发展、运输业发展,由于需要大量用铁就促进了山西阳城、河北遵化官营练铁厂的经营,每年练铁量可达数千万斤,朝廷收入不菲。

    再有福建军器局大量建造战舰、火炮,福建蒲城民间见有利可图,也有富绅开矿冶铁,他们产的铁质地优良尤胜官营,被称为“建铁”,用为制造佛郎机炮、将军炮和锻造的火筒枪筒,施放时可不发生爆裂。这一来就富了民间、强了朝廷。

    这样的事多一些,皇上建不世之功业、立千古之威名的雄心大志,何愁不能实现?”

    正德皇帝扶椅而起前行几步,眼见脸膛涨红、神情亢奋,显然是心中激荡难以自已了,他握拳挺胸昂然站立片刻,忽地一转身,对杨凌道:“爱卿!朕之天下能有今曰,爱卿劳苦功高,朕要赏你一样东西,只要你说的出,朕就办的到。你说,你要甚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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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速成的九世善人,被阴司判官送到了大明正德年间。自认没有一技之长、又对历史一知半解的史上最无能的穿越者郑大善人,幸好遇上了一个最不象皇帝的皇帝,一个不想当皇帝却不得不当皇帝的朱厚照。国家和个人的命运,就象历史洪流中的一条小船儿,且看他如何把这艘船的舵掌握在自已手中回到明朝当王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回到明朝当王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回到明朝当王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