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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回到明朝当王爷txt下载     回到明朝当王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43章 缘份到了

    “你要什么朕都准!”这一句话说出来明道堂内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杨凌。

    就象一个神从天而降,对你说:“我要给你一个愿望”,皇帝就有这个点铁成金的能力。他可以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让你富贵荣华一生无忧,可以让你娇妻美妾数不胜数,人世间的一切,只要你想拥有的,他都可以满足你。

    谷大用向杨凌报以羡慕的眼光,心里稍微有些酸溜溜的,他情不自禁地想到:“如果皇帝给我这个允喏,我要什么?”

    他想要的太多了,这个念头浮上心头,却反而怔住了:“我要什么?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了,一个阉人又不能封爵,还能要什么?”谷大用茫然了。

    唐一仙和几位公主也听到了正德皇帝一时冲动下的许喏,唐一仙只是微微一晒,笑而不语。她知道自己这个大哥的脾性,随遇而安,知足常乐,而且很是自觉,皇上肯这么恩宠那是皇上的心意,他是不会恃宠而骄索求无度的。”

    永福公主和湘儿一怔之后,却忽然省悟过来:“机会!皇兄开口说了这话,那就向他求亲啊,一口气把我们两个的婚事都求下了,岂不了了心事?”

    永淳公主的小脸蛋也兴奋得通红,她的双拳情不自禁地握了起来:“说呀!说呀!快说要娶姐姐!这个蠢材,要是再不说,那就是个超级大棒槌!”

    四下的侍女太监们也在艳羡地望着杨凌,他们做梦也不敢奢望皇帝会有一天对他们发出这个承喏:“如果我是威国公,我要什么?权力,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已经位极人臣,爵至国公。

    如果说要……要免死金牌,要丹书铁券!自己这一辈子已经无所求了,爵禄家产也可以传下去,有丹书铁券在手,就可以为子孙后代求个平安!”

    别看朱元璋颁下免死金牌没有一个兑现的,那是因为有免死金牌地有功之臣被他自己杀得七七八八了,如果有哪位勋卿功臣能好生生地活到他归天,那祖宗赐下的丹书铁券,后代的皇帝子孙是一定不敢不承认它的效力的。对!国公要是够聪明,就要丹书铁券!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杨凌身上,想知道他会要些什么。杨凌此时也回过神来,要什么?现在不是皇上正好给了我机会么?我向他求亲,把两位公主的婚事一齐求下来?不行……不行……,我是已婚之人,向御妹公主求亲已经荒唐了,岂能更加荒诞?

    虽说皇上早已暗允,可是同时向两位公主求亲,实是旷古未有之奇闻。皇上虽然蔑视礼法,也难以做出这种决定,一旦他恼羞不允,藉口说只答应我一件而非两件,那可就全砸了。下一步想实行别的计划也来不及了,还是按原定计划来吧”。

    杨凌刚刚想到这里,正德皇帝已向他鼓励的一笑,说道:“杨卿,你尽管开口”。

    杨凌把牙一咬,俯首说道:“皇上,臣蒙先帝和皇上无限宠信予以重用,臣为皇上尽忠,为大明黎民百姓尽职,乃是份内之事。臣年纪轻轻,由宣府一介秀才,数年之间位极人臣,皇上对臣可谓恩重如山,臣做这些事何足言赏?”

    正德见他有意推辞,忙摆手笑道:“喛,人人说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可是尸餐素位者比比皆是,真正为国尽的有几人呢?有心为国尽忠而又有能力为国尽忠的又有几人呢?爱卿不必客气,朕是一国之君,说出去的话岂有收回的道理”。

    永福和湘儿一颗心几乎跳出了腔子,脸色紧张得发白,她们暗暗地攥着拳头为杨凌加油,永淳早跳起来不耐烦地道:“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皇兄说赏你就是赏你,你快说,要什么?”

    正德笑道:“永淳说的是,不要婆婆妈妈地,快说,爱卿要什么?”

    杨凌这才吞吞吐吐地道:“臣请皇上恕罪,臣……与公主殿下两情相悦,只因臣是已婚之身,所以……始终不敢向皇上求婚,今日斗胆,旁的臣都不要,只求皇上因准,臣但求……与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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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一番话还未说完,旁边马永诚和太监宫女们早吓得目瞪口呆,正德皇帝听他结结巴巴吞吞吐吐的,心里却长长出了口气:“这话说得可累死朕啦,朕等得望眼欲穿,这个家伙总算开了窍啦!”

    不等杨凌说完,正德便豪气干云地道:“使得!朕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焉有出尔反尔的道理?爱卿虽然婚配,驸马不得三妻四妾不过是本朝的规矩嘛,朕循古例,准了,哈哈哈哈……”。

    正德笑声未止,湘儿陡见杨凌递过来一个眼神,立即从椅上弹起,飘然走到杨凌身边,盈盈拜下,娇声道:“皇妹谢过皇兄赐婚!”

    正德笑道:“不必谢,不必谢,哈哈……哈……。哈……”。

    正德越笑越不对劲儿,张着嘴巴笑容僵在那里:“你……你们……”。

    他还没问完,永淳公主跳了起来,惊道:“这是怎么回事,姐姐……唔唔……”。

    她还没嚷完。永福公主已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然后上前搀起湘儿,微笑道:“湘儿妹妹,皇兄亲口允婚,你的终身已定,恭喜,恭喜”。

    正德更糊涂了,结结巴巴地指着永福道:“秀宁,你……你……”。

    永福飞快地向他使了个眼色,正德情知其中另有内情。便乖乖闭了嘴巴。唐一仙完全不知状况,见此情景不由啧啧赞叹:“这位大哥还真是了得,居然把公主也拐上了手,更离奇地是,皇上居然会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

    身为杨凌的妹子和湘儿的皇嫂,她自然也得出面表示表示,眼见皇上一锤定音,唐一仙忙趋前祝贺,谷大用也反应过来,两个人围着杨凌连连道喜。

    皇家这兄妹几人站在一边神色各异,湘儿娇滴滴地含羞不语,永福淡淡含笑略带酸楚、永淳瞠目结舌不知所谓、正德皇帝依次看看,忽然觉得自己象在梦游……

    *******

    园门北向而开,前有一道石桥,一湾池水由西向东,环园南去。清晨夕暮时烟水弥漫,极富山岛水乡诗意。站在看山楼上,优美的山水风景尽收眼底,尤其用了这件稀罕物儿。就是苏州城内的一切也看得清清楚楚,比如几里地外那个卖糖粥的老汉,还能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呢。

    唐一仙雀跃道:“真的好清楚,大哥发明的这东西好神奇,果然是千里眼”。

    唐一仙新奇地把玩着千里眼,一回头见正德闷闷不乐,便笑盈盈地赶过去,搂住他的手臂,柔声道:“瞧你,人家你情我愿的,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干涉这等私事啊?何必还不开心?”

    正德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当时强颜欢笑一阵,回去便向妹子问起。永福不敢说出杨凌误闯湘儿宫殿窥见公主裸体的事,只说二人在巴蜀时便已暗中有情,在宫里时又有当众一吻之缘,彼此已是情投意合,她虽芳心已许,又怎忍夺妹所爱?说话间眩然欲泪,只求哥哥不要再问。

    正德瞧妹妹伤心的样子也不敢再三追问,可是不管怎么说,永福是他亲妹子,感情上要远超湘儿,如今费尽心思却成全了别人,自己妹子终身无*,正德岂能愉快?

    他已隐晦地把永福暗恋杨凌的事告诉了唐一仙,以唐一仙之聪慧,想的可比正德更深了一层,如果大哥喜欢永福,那他断然不会这么残忍,当众向湘儿成亲伤害永福。如果永福深爱杨凌,也绝不会表现得象在明道堂里时那么轻松自若,料想内中别有隐情,不会象正德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见正德仍为妹子烦心,便道:“如果你想让永福配给大哥,你是皇帝,难道不能赐婚?”

    正德摇头道:“仙儿,我虽然喜欢胡闹一些,可是把公主下嫁已婚之人,已经是极为难的事了。本来,让永福出家修行,削去公主封号,钻个皇家规矩的空子,还勉强说的过去。想不到杨卿求的却是湘儿的亲。

    这也罢了,朕亲口答应过许他一事,回京后也堵的住悠悠众人之口。可是现在让我如何再把秀宁许他?就算她没有公主诰封,终究是皇上的妹子,皇上把两个御妹都嫁与一人,就算永福和湘儿愿意,你叫我如何开得了口?”

    眼见他为之苦恼,唐一仙心疼地拥住他,柔声劝道:“好啦,不要想那么多了,永福能够淡然处之,说不定是已经想开了呢,她自己都已经不在乎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如果对大哥死心踏地,那办法也得慢慢想不是?你在这里发愁何用?这‘千里眼’真的神奇无比,你也来试试,看看山水风景,心里就能舒坦多了”。

    正德苦笑一声,从她手里接过“千里眼”,敷衍地随意了望一阵,他正想放下“千里眼”,镜头里忽地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德忙移回镜头。可是他方才移动飞快,这时想寻找却不知人在何方了。

    正德上前两步,举着“千里眼”沿着方才移动的路线缓缓移动,终于锁住了一个人影。

    那里是复廊西的一个四面厅,雪白的墙面,青青的瓦沿,雕梅的花窗,这厅叫面水轩,长窗落地,临水而筑,轩的北面,假山壁立,假山上有弯曲山洞,假山下一泓清泉,湛清如玉,旁边古木掩映,下有石台,乃是个品茗赏景的好去处。

    正德瞧清楚站在那儿的果然是杨凌,正没好气地想收回“千里眼”,却见旁边鹅黄色的衣影儿一闪,一个俏丽的女孩儿长风盈袖,衣袂飘展,自山石小径旁飘然而至,迎向了杨凌身边。

    面水轩前,杨凌轻轻握住了永福的小手,永福喘息有些急,双手一被他握住更形忸怩,她低声道:“小心被人瞧见了”。

    杨凌微笑道:“这儿很少人来,寂静着呢。外边还有我的人巡视着,公主放心”。

    永福羞答答地垂首道:“叫人家秀宁”。

    “嗯!秀宁妹子”。

    永福被他握着手,听着他的称呼,心里甜甜的、暖暖的,慰坦无比。

    杨凌拉着她的手缓缓走到花树下、清泉旁,指着水上假山道:“喏,看到了么,那上边有一个洞穴,里边还有石椅石凳,只是现在这节气,还嫌潮湿了些。你到时候就藏在那儿。到时让湘儿报讯,我自来这里寻你……”。

    永福柔柔地道:“嗯,你说怎样便怎样好了,我都听你的”。

    杨凌瞧她羞窘之态,脸泛朝霞,不由心为之动,他轻轻把永福拥在胸前,揽住了她柔软的细腰,就欲施以狼吻。不料嘴刚嘟起来,却见小妮子甜蜜地闭上了双眼,就势把脸颊贴到了他的胸前,所见处只有乌油油一头长发和细嫩白晰的一栽粉颈。[天堂之吻手打]

    杨凌微微苦笑,一个拥抱,对这位未曾尝过爱情滋味的公主来说,已是不可想象的幸福了吧?

    “呀!你……你干吗?”永福红着脸蛋儿,羞涩地问。

    “哦,料子太滑”,杨凌赶紧把探向永福柔腴臀丘的魔掌移回了腰间,狼尾巴露出来的太早,会吓坏这个清纯的小妮子的。

    两个人就这么贴着身子静静地依偎着。

    过了阵儿,杨凌柔声道:“秀宁……”。

    “嗯?”秀宁如同酒后微醺,一颗心飘飘荡荡,贴着他的胸口低低应了一声。

    杨凌说道:“你怕是还从未自己走过夜路吧?你一个人躲进那假山石洞,黑漆漆的会不会怕?”

    “怎么是一个人,人家心里想着你呢!”好甜、好柔、好动听,饶是杨凌久经风雨,也顿时酥了半边身子。

    永福富有传统妇女的一项优良品德:闷骚。外表中规中矩,骨子里却有着浪漫和激情,这种女人的韵味和性感很多人一辈子也看不到,除非在她觉的安全的环境和安全的人面前。

    永福公主抬起头,红着脸蛋看着他,风情无限、动感十足地摇了摇头,说道:“人家、不怕!”说完,那脸颊又依恋而甜蜜地贴到了他的胸口。

    杨凌轻轻抚摸着她丝绸般光滑柔软的长发,声音越发的温柔:“秀宁,现在还是早春二月,一入了水可冷着呢,记着事先喝些姜汤水。那水我查过了,不到一人深,跳到里边只要站立着就不会淹到,你装作惊惶失措闭气入水片刻,我就会救你上来,千万不要害怕”。

    永福被他温柔的抚着长发,乖巧的象只小猫儿:“嗯!人家不怕”。

    “还有……”。

    “人家不怕!”

    “呃……,我是说,到时我要当众给你做人工呼吸,人工呼吸……就是你‘晕倒’时,我……我要亲你的嘴,你要是惊惶挣扎起来,那就漏了马脚了,你……你不要难为情”。

    杨凌说完,忽然觉得有点凉,低头一看,原来衣服前襟已经被扯开了,直往里透风。永福公主滑润娇嫩的脸蛋儿整个儿钻了进去,外边只露出一头乌油油的青丝,袍襟里传出一个闷闷地听不太清的声音:“人家不怕”。

    杨凌好笑地看着这位鸵鸟儿似的小公主,翻了翻眼睛,心道:“你不怕,我……我更不怕!”

    唐一仙见正德举着“千里眼”看个不停,好象已经有些入迷了,不禁摇头一笑:“他呀,还是孩子气十足,方才还满腹心事,这一有了好玩的东西,立即又忘乎所以了”。

    唐一仙轻轻走到正德身边,言笑晏晏地道:“怎么样,风景好吧?”

    正德“嘿”地一声,眯着眼睛说道:“嗯,好,好风景,好风景呀好风景!”

    ********

    今夜一月当空,星光灿烂。

    寄住于苏州玄妙观的张天师兄妹也赶来拜见皇上,张天师已听说皇帝许婚,将蜀王之女湘儿公主许给了国公杨凌,见了杨凌自然也不免道贺一番。谷大用陪同佛郎机国使者参观了几处织造作坊后把他们送回驿馆,也匆匆赶了来。

    明道堂内,正德皇帝大排酒筵,与众人谈笑正欢,湘儿公主匆匆从后边奔了来。惊惶道:“皇兄,永福姐姐不见了,我们找了几个地方,都没有见到过她”。

    丝绣雅乐声一停,众人都有些发呆,正德奇道:“永福不见了,她去了哪里?”

    “不……不知道,只是使了侍女宫监四处寻找,都不曾找到姐姐身影”。湘儿这回骗的是皇上,多少有些紧张,倒不是有意结巴。

    “嗯?”正德有些纳闷儿,皇妹不会是想不开吧?没理由呀。难道我今日所见的场面不是真的?他二人既然余情未了,还偷偷幽会,怎么可能才半天的功夫却突然有了寻死的念头?

    “走,马上去找!吩咐宫婢宫监,打起灯笼火把,就是把沧浪亭给朕翻个底朝天,也得把永福找出来!”

    正德厉声喝道,已经有所准备的他并没有漏过湘儿不断扫向杨凌的眼神,也猜到事情十有八九和他们有关,只是正德现在还搞不懂他们倒底在打什么主意,难得他肯沉住气,陪着他们把戏演下去。

    “大哥,今天什么日子?”眼见众人狼奔豕突,一团混乱,小符宝低声问道。

    张天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最近怎么浑浑噩噩的,连日子都不记得了?今儿二月二十一日”。

    “哦!”拢在袖中的修长手指迅速一阵掐算,张天师沉住了气等着,见她抬起眼睛,便问道:“算出来了?”

    “嗯,算出来了”

    “怎么样?”

    “人没丢。”

    “那在哪儿呢?”

    “依卦象显示,应该在一个偏僻夹角之处”。

    “这样能把人找出来吗?”

    “找不出来!”

    张天师瞪起眼睛吼道:“那还装什么活神仙?走吧!”

    “哦!”张符宝飞快地跳起身来,两兄妹慌慌张张地冲出大厅,此时大厅里已经只剩下这神神道道的兄妹二人了。

    沧浪亭沸腾起来,惊闻丢了个公主的江彬吓的魂飞魄散,沧浪亭外围数千精兵刀出鞘、弓上弦,兵影幛幛四下巡逻搜寻,江彬自己顶盔挂甲冲进沧浪亭来,也跟个没头苍蝇似地四处乱撞起来。

    杨凌跟着正德没头没脑地乱跑了一阵,忽而提议道:“皇上,偌大的园林,十多亩的地方,这样找也不是办法,咱们带人分头去找吧”。

    “好!咱们分头去找”,正德皇帝沉住了气,想看看这个家伙倒底玩什么花样,立即不动声色地响应。

    杨凌大喜,连忙招呼了一帮太监宫女,四处呼喊着永福公主向远处去了。正德瞧见杨凌打着火把,所去的方向正是面水轩,再想起白天所见的场面,心中不由一动,立即一转身,也从后边跟了上去。

    “公主殿下!永福殿下!”杨凌冲到面水轩,高声喊道。

    正藏身在阴暗潮湿的石洞中有些心惊胆战的永福公主一听他的声音,几乎就要高声回答:“我在这里!”

    刚刚张开嘴儿,她才省道自己是来“寻死”的,可不能应声而出。

    永福公主匆忙奔至临水一面的矮窗,向外张望一眼,见杨凌一马当先,擎着支火把已经冲进院来,便吸了口气,抬腿跳向潭中。

    “嗵!”地一声。水花四溅,两个小宫女已经尖叫起来:“有人跳河……跳湖……啊,跳水!”

    “不要吵!”春寒寥峭,夜间那溪水犹其寒冷,杨凌怎舍得让永福在水中多待,立即把火把往那尖叫的宫女手中一塞,飞身奔了过去。

    “寻死”的永福公主被威国公英勇无畏地救了出来,她一身水淋淋的被杨凌托在怀里,从池水中一步步地走了上来。

    “快!快告诉皇上,永福公主找到了!”杨凌也一身是水,扬声喊道,当下便有几个小太监抢出去报讯了。

    杨凌一低头,只见一袭白衣的永福公主躺在他的怀中,秀发如油长垂委的,轻衣沾水尽湿,紧裹在她曼妙玲珑的娇躯上,酥胸曲线若隐若现。四下里一片摇曳的火把红光,怀中的佳人竟张着眼睛望着他,眉梢眼底尽是温柔的笑意。

    杨凌吃了一惊,连忙狠狠瞪了她一眼,永福调皮地一眨眼,这才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只是嘴角牵动了几下,才慢慢的抿平了神色。

    “公主溺水,已经绝了气息,快快呼太医来救!”杨凌径直把永福公主抱进了面水轩内,放在一张竹榻上。

    外边有人高呼到:“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杨凌听了把心一横,急道:“公主命在旦夕,我来续气救她,尔等退下!”说完忽地一俯身,吸住了永福清冷的双唇。

    永福身子一僵,那双小手攸而抓住了杨凌的衣衫,眼睛死死地闭着,素净如玉的脸蛋刹那间一片嫣红。

    “啪啪!”丰腴笔直的大腿外侧被杨凌轻抽了两下,得到提醒的永福公主覆在眼睛上的长睫毛一阵飞快地眨动,身躯这才缓缓放松柔和下来,任他轻啜着自己的樱唇。

    正德一腿迈进门来,看到的就是妹子横卧榻上,杨凌单膝跪地,一张大口吻在妹子的小嘴上,那手好象还在胸腹间按揉着?

    正德大怒,喝道:“杨凌大胆,你在做什么?”

    被杨凌喝退站在门口的侍女结结巴巴地道:“回皇上,永福殿下溺水,昏迷不醒,国公说是续气施救”。

    正德眼珠一转,前后一想顿时都明白了过来:“好呀,原来今晚沧浪亭不是丢了个大活人,而是让我这大活人丢人呀?”

    “出来出来,都出来!”这样场面当哥哥的实不宜见,正德连忙又退出房来,还把房门带了带,“女生外向,合伙儿骗我呀!”正德皇帝很郁闷地想,可这气还不能和杨凌呕,事关妹妹终身啊!

    “冷不冷?”房门一关,杨凌便赶紧抬起嘴来,握住永福冰凉的小手低声问道。

    永福一双眸子情意绵绵地望着他,温婉地摇了摇头:“清风明月本无价,远山近水皆有情”。她吟的就是这沧浪亭的题诗,看似答非所问,只是那远山近水情在何在,已是不言而喻,不是闷骚之人,那是听不懂的。

    杨凌听得懂,他握紧了永福的手,忽地又俯身吻了下去,榻上一双玉足脚尖儿忽地伸的笔直笔直。待到杨凌轻啵一声,放开她的双唇,永福已被吻得酥胸起伏不已,红唇濡若樱桃,桃花上脸,秋波斜乜,只是呼呼喘气,再难说出一字。

    “可恶!成何体统?”正德一拂袖子,愤愤然地道。

    “原来是想糊弄朕,让朕为了御妹名节,顺水推舟地把她嫁给你,这哑巴亏吃的。怎么就不能胆子大一些,把事情对朕和盘托出呢?要骗咱们一起骗别人呐!”

    谷大用见皇上虽然愤愤然,却不象真正大怒的样子,忙陪笑解释道:“皇上息怒,国公也是事急从权,为公主性命着想啊”。

    “嘿!今天让你一回,不要自以为得计。早晚朕得找回来!”正德在心里发着狠,蹙着眉头长叹一声道:“永福现在还死活不知呢,就是救活过来,被人如此施救,让她情何以堪?”

    湘儿小心翼翼地道:“皇兄,呃……女儿家名节最重,永福姐姐被国公如此施救……”。

    她扯了扯永淳的衣襟,永淳反应过来,忙道:“怕是姐姐也只有嫁给杨凌才行了,否则姐姐的名节、皇家的体面,如何才能周全?”

    “岂有此理,朕两个御妹,焉有共嫁一夫之理?”正德怎能立即答应。这戏份还得做个十足才行。

    江彬攥着刀柄儿在旁边抻着脖子看了半天了,他一直没插话,可不代表他没带眼睛来,各人所有的反应他全都看在眼里。

    虽然江彬不知道公主是失足落水还是有意寻死地真相,可是两位小公主撺掇皇上下嫁永福,皇上神色之间也并没有决然反对的意味,他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此时他已想起当初张天师在御书房前和妹妹说过的话:“永福公主与威国公有夫妻之缘,威国公一身命运贵不可言,还有湘公主……,这不都应验了么?”

    想到这里江彬再不犯豫,立即翻身拜道:“皇上,臣是外臣。皇上家事臣不敢胡乱插嘴,不过永福殿下即便没有今日之厄,也是当与国公结为鸾俦的,这是天命所归啊”。

    正德气笑了:“永福和杨凌这是找了多少人给朕铺台阶呀,居然事先连他也通知到了,里外里就瞒着我一个?”

    他瞪了瞪眼道:“江彬,你什么时候懂得算命了,还天命所归,再敢妖言惑众朕可不饶你”。

    江彬慌了,忙道:“皇上,臣可不敢胡言乱语。臣是无意中听到张天师和他的妹子私下交谈言及的,臣听天师嘱咐他的妹子说,此乃天机,不可泄露。臣是凡夫俗子,可是更加不敢多言了。直到今日见此情景,料是天机已经到了,臣虽畏天命,更不敢欺君,自然知无不言”。

    正德倒不相信天师也会假借天命哄骗于他,所以一听江彬的话倒真是半信半疑起来:“莫非妹子和杨凌如此好事多磨,还真是夙命中的姻缘?嘿,要是天师真这么说,那倒是一个天大的台阶,天命所归呀,想讲理?和张天师论道术去,你比划得过他朕就听你的”

    正德正自想着,张天师领着张符宝也匆匆忙忙的跑到这儿来了,江彬一抬头看到,顿时如见救星,忙指着天师道:“天师来了,皇上不信尽可问他呀”。

    张天师刚刚赶到,就见面水轩前灯笼火把一大帮人全都面色诡异地看着他,不禁心里有点发毛,他放慢了脚步,迟疑道:“皇上,公主,谷公公,江将军,呃……出了什么事?”

    正德忍不住问道:“天师,朕听说你早算出永福与杨凌有夫妻缘份,此事当真么?道术当真能穷参造化、具莫大神通?”

    怎么那日说话被人听去了么?张天师先是一惊。但是天师是干什么的?上通天文,下知鬼语啊,正德皇帝这句话一出口,字里行间一分析,再暗察周围诸人神色,张天师要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也白在道术最高学府深造这么多年了。

    张天师立即答道:“啊!此乃天机,小道本不敢擅言,然小道今晚前来,其实正为此事……”。

    张天师微微一笑,道袖一拂、潇洒自若地说了一句两头堵的万金油:“天象昭示,缘份到了!”

    张符宝站在一旁翻了翻白眼儿:“不要我装神,你却来弄鬼,这是只许天师蒙人,不许符宝算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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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春梦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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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因为何事自寻短见,因为事涉皇家隐私,当然不会有人不知趣地去追究查问,总之,大家都知道的是,威国公为了救人事急从权,两人做下了夫妻间才可以做的事,为了皇家体面,她修不得行、出不得家了,得嫁予杨凌为妻。

    那时社会风气,夫妻之间亲热是很开放的,后花园中铺席寻欢、葡萄架下秋千相爱可不是西门庆那种纨绔的专利,大户人家夫妻行房着侍婢一旁侍候是常有的事,但是这只限于一家人之间,不相干的男女大防那是极严重的,也就是合了身份那是人伦大礼、天公地道,没什么好羞耻的,不合规矩身份那便是雷池一步不可逾越。

    当然,更重要的是,天师说他们本有夫妻之缘,这话早就说在前头,又有新任南直隶副总兵江彬作证,那是铁板钉钉,再无虚假,龙虎山因此更是威名远著。

    正德皇帝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杨凌、湘儿、永福、永淳以为把他瞒在鼓里,殊不知正德却是把所有人都瞒在鼓里,双方各自沾沾自喜、自鸣得意,那种心情实在是微妙得紧。

    杨凌一连作了两个驸马,几乎囊括了正德皇帝的所有妹妹,虽说都是事出有因,也可见得他在皇帝心中的位置,这一来地位更是无比尊崇。

    江彬得谊、天师得名、永福、永淳、湘儿得遂心愿、杨凌得了两个身份尊贵的佳人、正德皇帝了了一桩心事、而且自己两个妹妹压着杨凌一个妹妹,就算抵消一个,这姐夫也是当定了。

    正德只觉自己占了人家莫大的便宜,想起来就洋洋得意。看起来大家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不过唯一不好的事,永福公主病了。

    永福公主身份娇贵,什么时候被冷水浸湿受过寒气?虽说她在宫中骑马射箭、鞠蹴投壶,运动并不少,身体也不弱,可是从来没有碰过的东西抵抗力总是弱些的。正德趁机理直气壮地实施第一项报复,让杨凌照顾永福的起食饮居、求医问药,不折腾折腾他,这口气总是难出的。

    谷大用陪着正德皇帝和佛郎机国特使巡视各处织坊、染坊、书坊和茶园等处,杨凌就在沧浪亭内陪伴三位公主殿下,照顾永福起食饮居。

    杨凌也会讨佳人喜欢,明明只是小小伤风,却把苏州最有名的神医请了来,显得极为慎重,每日早起还亲手折了花儿用玉瓶盛了清水放在永福床头,喂药时更是把蜜糖调好连哄带劝,平素没事坐在她的身边讲讲后世不知渲染加工过多少次的完美爱情故事。

    这些手段纵然寻常,可是永福哪曾体味过?就连永淳和湘儿在一旁看得脸红心跳,更别提永福这妮子心中的感受了。永福苦尽甘来,尽享爱情甜蜜滋味,湘儿知道永福承受的波折,虽说见了他们亲热心中有些酸溜溜的,倒也不常来打扰。

    当然,她想打扰也不成,永淳总是拉着她东游西逛给姐姐创造机会。湘儿也没有办法总是跑来见他。张天师经此一事,总算重新确立了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现在正德又迷上了对道家的研究,各处巡视时少不得要把他带在身边。

    符宝无处可去,便和两位小公主厮混在一起。三人年龄相仿,又都是女孩儿家没有避忌,符宝便不免常听她们津津有味地说及那日杨凌“救治”永福经过和这几日与永福在一起的一些旖旎情形,不期然想起在天师府那一夜杨凌的粗鲁,心中什么滋味可就不得而知了。

    她从小陪哥哥待人接物、周游天下,其实人情世故、阅历见识远超于两位养在深闺的小公主,至于男女之事,她虽从未接触,情感上也是个清涩少女,在性知识上却绝不是懵懂无知。

    她是谁呀?张天师的后人!

    张道陵当年传教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传授道家合藉双修的房中术,教人延年益寿、袪病强身的,到了宋朝,因为接连几个皇帝信教,龙虎山一时声名大炽,但是同时理学观念开始加强,做为风口浪尖上的龙虎宗自然也要有所收敛,可能是怕“辞太近亵”而遭到诋毁吧,这些事才很少张扬了。

    可是对外低调,并不代表这些道籍失传,张符宝乃是嫡系传人,有关合藉双修的什么十修、十热、八观、五欲、五音。《素女经》中的“九法”,《洞玄子》中的“三十法”,《天下至道谈》中的“七损八益”都是了解的。

    “男欲求女,女欲求男,情投意合,俱有悦心”,张符宝可是个理论派美少女,纸上谈兵的本事怕是许多子孙满堂的妇人还没她知道的十分之一多呢,湘儿和永淳毫不避她地谈些东西,懵懵懂懂似是而非,让她听了不免暗暗好笑,可是却又浮想翩翩,那一颗芳心早被春风不知不觉间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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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对精巧玲珑、净素华贵的连盏台灯放在近床头的紫檀木茶几上,两盏灯前放着一瓶儿桃花,灯映桃花,枝影迷离在永福公主秀发掩映下娇艳更胜桃花的粉面上。

    明灯照耀下,可以隐约可见一扇屏风后边的妆台,上边放着各式名贵手饰,钗钿钏镯,晶莹璀璨,一扇光可鉴人的铜镜反映着珠光宝气,更是宝光莹然。

    可是卸了珠宝,只用一头秀发为饰的朱秀宁,瞧起来却更加柔婉动人,少了几分高贵雍容,却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妩媚风采。

    她躺在一乘透雕的矮足绣榻上,*背引枕俱全,床头床尾各设一个紫檀木的描金小几,床头放着台灯和杨凌亲手采摘的玉瓶梅花,床尾几上放着茶碗、漱盂、丝巾之类的东西。

    二月早春天气还有些凉,再加上永福患了伤风,所以房中还置了一只不到三尺高的铜火炉,里边燃着用涿州、通州、蓟州、易州及顺天府所属的宛平、大兴等县用硬木烧成的红罗炭,里边还加了香饼,暖融融的香气弥漫满室。

    一个身穿月白色锦纱直裰,戴着一顶六合一统瓜皮圆帽,上嵌一块碧绿莹润的上好翡翠。脚下一双粉底皂靴的白面微须中年人,正在床前聚精会神地为公主殿下号脉。杨凌静静地负手站在一旁,偶尔碰上永福盈盈如水的一对柔波,彼此含情脉脉,相递传神。

    杨凌头戴幞头巾子,身穿石青色锦袍,革带束腰,英姿翩翩,着实不凡,也难怪永福公主越看越是中意爱慕。

    这位郎中乃是苏州名医。吴中历来多医官、状元和诗画双绝的才子。这位葛郎中就是吴县名医后人,吴县葛氏自宋元明三朝已传了六七代,这位葛先生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这样小病怕是他刚收的学徒也不屑去治。可是这病放在公主身上,那就看得无比认真了。

    过了许久,葛郎中放下公主皓腕,垂眸恭瑾地道:“恭喜殿下,殿下所患小恙已经好了,平素再注意多加调养便是”。

    永福公主嫣然一笑,颔首道:“多谢葛先生”。

    “不敢不敢,能为公主殿下诊病,那是草民的福气”,葛郎中连忙起身,作揖说道。杨凌一笑道:“总是先生妙手,公主康复得才这么快。葛先生,本国公送你出去”。

    “不敢不敢”,葛郎中双手连摇,惶恐地道:“草民不敢劳动国公大驾。公主殿下,国公爷,草民告辞了”,葛郎中连忙背起药箱,一路作着揖,倒退出房去,然后两个小太监打着灯笼,引着他沿曲廊慢慢离去。

    “看吧,人家都说好了,偏你不放心,这么晚了还劳动先生跑一趟”,永福望着杨凌,莞尔笑道,语气娇滴滴的,颇有在情人身前撒娇的意味。四下的宫女、小太监知趣地退出门去,把房门紧紧地掩上了。

    其实他们不出去也看不到两人,这房中用各式的屏风精巧隔断,隔离出一幢幢单独的小空间,从门口儿进来七折八绕的想绕到床前并不容易,他们站在远处,也只是能听到二人说话而已。

    可是作下人的何等乖巧,头一回是让人撵出去的,下一回哪能不长记性?

    杨凌和永福藉着照顾病情为由,这几日下来已是极熟稔了,男女情爱本来就是心心相映最快的办法,何况两人早就情愫暗生呢。

    !

    杨凌一笑,在椅边坐了,说道:“还是小心为好嘛,要是不加注意,小病也能变成大病,想当初幼娘……,就是我一时大意,险些让我悔恨终生。再说,我总觉着皇上看我的眼神儿有点不对劲,他叫我来照顾你时,那神情语气颇为诡异,让我心里发毛,就象他知道了什么秘密似的,我要是不尽心竭力,总象皇上要趁机整治我似的”。

    永福公主娇嗔道:“好呀你,原来是怕了皇兄,才这么照顾人家!哼!”

    她嘟起小嘴,撒娇地撇过头去,杨凌被那娇俏的神情逗的心中一荡,忍不住握住她的柔荑轻轻刮着自己颔下的胡茬,低低笑道:“秀宁,你生气时的样子真是叫人又怜又爱呢”。

    永福公主听了“噗哧”一笑,白了他一眼道:“瞧你,又拿好听的来填兑人家”,那声音甜甜的,显然杨凌的马屁让她甚为受用。

    “呵呵,秀宁这一笑起来,就如春花绽放。更是令人惊艳了”。

    永福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抿着小嘴儿,脸上带着一丝羞涩的笑意缓缓垂下了头。

    杨凌又赞叹道:“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永福哪听过这些的赞美,只觉心尖儿一颤,被他握在掌心的小手好象都沁出汗来了。她忸怩地勾了下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昵声道:“好啦,你说的人家都不敢笑了”。

    “不笑时也是别具风韵,一动有一动的风情、一静有一静的味道,美人儿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万种的”。

    永福白了他一眼,黏黏腻腻地道:“你是不是嘴里吃了蜜啦,说话这么甜,你的夫人们不是就被你这么哄回家的吧?”

    杨凌嘿嘿一笑,轻声道:“秀宁宝贝儿的嘴里才是吃了蜜了,声音甜极了”。

    永福被他这声宝贝儿叫得心中一荡,那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谁也不曾唤过她宝贝儿,这个词儿听起来,有种被心爱的男人宠溺在心窝里的感觉,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熨坦。

    杨凌一探身,从矮几上取过一碗冰糖燕窝碧梗粥,用银匙搅了搅,柔声说道:“来。现在凉热正好,哥哥喂你吃了,然后早些休息”。

    “我不嘛,人家早就好了。就是你,偏要人家在床上躺着,没事儿就睡觉,人家根本不用嘛!我要你陪我!”永福立即依依不舍地揽住他的小臂,好象他马上就要离开似的。

    “受不了,受不了”,杨凌一边对这旁人见都见不到的温存旖旎暗呼吃不消,一边端起碗来,凑到永福唇边,说道:“好,好,那哥哥就陪着你,来,先吃点东西”。

    “嗯,人家都让你喂胖了”。永福一边乖乖地张开小嘴儿,一边还含羞带笑地嗔道。

    一小碗碧梗粥喂下去,杨凌拿起小几上的丝巾,轻轻擦拭着永福的唇边,永福忽然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那双明媚的眼睛中情丝缠绵地望着杨凌。

    那种渴望杨凌怎么会看不出?自从前日与她一吻,这丫头显然是食髓知味,而且是嗜此不疲了。

    看到杨凌放下玉碗,缓缓地俯身过来,永福立即“训练有素”地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噙着甜甜的笑意。内媚是琴棋浸润,诗书蕴藉出来的韵味儿,一旦化为情火,那样的女子展露出的风姿真是风情万种,令人神荡魂消。

    尤其她歇了几日,不但病情好了,得到爱情滋润的她更是充满了活力,那裹在薄被轻衣下的胴体虽然看不到任何纤巧柔媚的曲线,但是额着一偻青丝的垂下、颈间一抹粉腻的柔嫩,都让人感觉得到她身上那种轻盈灵动、魅惑妖异的性感薄衾衣袂间盈盈欲流,使人不由自主的兴起一股怜香惜玉的柔情。[天堂之吻手打]

    轻轻的一吻,吻在那薄软芬芳的樱唇上,然后缓缓滑向冰瓷凝玉般质感的脸颊,永福的肤质是杨凌所遇见过的女人中最好的,肌肤微微透明,光滑粉嫩如婴儿,却又清艳绝俗,让人感觉得到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灵秀妩媚。

    尤其是今日,永福不再是被动地浅尝辄止,当杨凌的嘴唇离开时,她居然勾住了杨凌的脖子,那对樱唇反凑上来,又恋恋不舍地吻上了他的嘴唇,这样的反应更让杨凌为之情动。

    杨凌很久没有女人了,他的欲火渐渐被勾了起来,一只大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滑进被底,探到了永福的胸前。那里还没有涨挺饱圆的感觉,似软似挺一团柔腻,叫人怜惜不已。杨凌今天还是头一次抚摸她的身子,永福不由紧张地一颤,不过她的手刚刚抬了起来,却又缓缓放了回去,悄悄捏住了被角”。

    杨凌有点克制不住了,尤其是今天闲得无聊还刚刚看了和准大舅哥正德皇帝交换的一本春宫图,可他更知道眼前这位可是公主殿下,娶回家去怎么都好,现在做了太逾矩的事情,一个不慎就得惹身麻烦。

    杨凌只是温柔地轻抚了一阵,感觉那小小的蓓蕾慢慢涨挺起来,永福公主双腿绞缠着,呼吸急促、脸颊红晕,一双眼睛也湿得几乎滴出水来,便慢慢移开了手掌。

    永福的身子放松了些,轻轻喘息着腻声道:“你……你好坏,人家刚好了一点,你就使坏……”。

    杨凌低低一笑,说道:“喔,那你是说,等你大好了,人家就可以使坏了是不是?”

    永福听他挑自己的语病,还有意学自己说话,不由大羞,她“呀”地一声轻叫,把头埋在了杨凌怀里,再也不好意思抬起来了。

    杨凌被她时而忘形大胆、时而含羞娇怯的模样勾引的欲火如炽,如果现在有人跑出来邀他去青楼一游,说不定杨凌就立马去跟着堕落一回了。可是……双驸马呀,哪个家伙脑袋被驴踢了,敢邀他去逛青楼?就算永福不说什么,只怕也要被湘儿撕成碎片了。

    至于自己去……,杨大人没试过,有贼心没贼胆呐。

    *******

    和声细语地陪永福又说了阵话,杨凌心痒痒地轻拍永福的香肩,说道:“秀宁,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明天一早就来陪你好不好?”

    “不要。再陪人家一会儿”,永福一听,双手搂得更紧了,含含糊糊地道。

    她这双手一紧,忽地感觉杨凌后腰上有件东西,手指微一摸索,竟是一本书的模样,不禁娇声问道:“什么东西掖在腰里啦?”

    杨凌以为她是说前边,不禁吓了一跳,低头看看,没事呀,虽说下边早已勃如怒蛙,可是自己坐在床边,她根本没碰到嘛。

    永福见他茫然未答,便探手往他腰间一摸,抽出本书道:“人家说这个呀”。

    “啊!那个是……给我,你不方便看的”。杨凌一见是大舅子刚和他交换过来的一本春宫图,不由心中大惊,急忙向永福索取。

    永福乜了他一眼,见他焦急模样,不禁更加奇怪,她坐直了身子,嘟起嘴道:“不给,人家要看看,什么东西藏得这么秘密”。

    “不要……”,杨凌还没说完,永福已经翻开了那本《风流绝畅图》,只翻到第一页,永福就羞得颊红如火,嗔怪地瞪了杨凌一眼,说道:“你……你怎么看这些东西呀?”

    杨凌大奇:“你也看过么?”

    永福招驸马时,宫里女官自然也是捧了几本春宫图向她传授过这些知识,只不过却不曾看过这本,永福咬着唇哼了一声,眼前只有一个心上人在,又是静谧的暗室,加上她自己也已经情动,她竟然壮着胆子继续翻了下去。

    秋千上,女上男下一幅欢好画面,旁边春花绽放,还有蝴蝶对对,意境极其悠远,旁边还有题跋:“倒垂莲:自厌春情草草,翻上郎身倾倒。玉腕枕朗肩,桃腮樱口煞相连。颠磨颠,颠磨颠。摇曳花心不倦,倒溜清泉一线。好个柳腰,果三伏三起不知休。羞不羞?羞摩羞?”

    永福看着那画,读着那诗,一时春心荡漾,只觉双腿之间一团腻热,忍不住把双腿绞的直直的,杨凌心惊肉跳,干巴巴地道:“呃……这个是,此次出京,离家日久,我……闲来无事,见到有趣,顺手买了一本……”。

    如果是旁的事,他一定立即抬出朱厚照来顶缸,他是老大,他不顶缸谁顶缸?可这事儿对人家妹子可就说不得了,杨凌又怕永福不悦,只得硬着头皮搪塞道。

    永福睨了他一眼没有应声儿。杨凌见她并无不悦,脸上反而春情一片,不禁放下心来。永福公主羞红着脸儿轻啐一口。说道:“还以为藏了什么宝贝东西!”她将画册往杨凌身边一丢,那画册一翻,又现出一副图来,杨凌瞧见那画上两行大字,不禁将那诗句吟了出来:“清风明月无从觅,且探桃源洞底春。”

    永福一瞧那画,跃入眼帘便是绣榻上一只姣美的水蜜桃儿,不由羞红了脸移开了去,一抬头,却恰迎上杨凌火热的双眸。

    永福想起那日自己说过的“清风明月本无价,远山近水皆有情”,倒似要印证这一幅画,不禁羞不可抑。杨凌那种雄武洒脱的男儿气息在这种旖旎时刻更加令她动心,永福的眼神变得朦胧起来,眸波中一时烟气迷离。

    杨凌强忍着心中冲动,揽着她的身子,永福不自觉地挪了挪臀部。整个上身都躺进了他的怀里,杨凌轻轻拿起那册春宫,一边轻轻翻给她看,一边低声道:“你我回京后安排典仪成就夫妻,早晚……早晚也要做这些事的,男女情爱,闺房之乐,皆由此起。”

    “唔”,永福也不知是应承还是反对,只是含糊应了一声。一双眼睛却偷偷瞟着那画册看,双手紧紧抓着杨凌,显然还是非常紧张。她颈上肌肤都渗出无比动人的晕红,宛如微微醺醉之后,鼻息咻咻,轻微娇软诱人之极。

    杨凌从衣领间窥见若隐若现的一抹粉光致致,如雪团晕霞极尽妖娆,不禁喉干舌躁,他怕自己再也克制不住了,门外还有宫婢太监侍立,可不能狂妄大胆不顾一切,只得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哑声道:“宁儿乖,现在先不要看这些东西了,我……我先回去了,你休息吧”。

    杨凌抽身欲起,永福却偎在他怀中不肯起来。她盈盈抬头,低声道:“凌哥哥,你……你离家日久,是不是……,是不是忍耐不住了?”

    杨凌沙哑着嗓子,却因心虚不敢咳嗽清嗓,他低声道:“宁儿,我们不能,外边有人呢,这可……这可使不得”。

    “我……我注定了是你的妻子了,凌哥哥,服侍你是我的本份,我们……”,永福脸色红得如要沁出火来,却壮起胆子说道:“你……你就坐在床边,人家服侍你”。

    “啊?什么?怎么做?”杨凌呆了。

    朱秀宁眸如春水地睇了他一眼,***兰花般婉约的手指轻轻一点那本画册,此时那图正是一幅“月夜吹箫图”,杨凌脑海中轰地一声,魂儿飘飘荡荡,已经找不着北了……

    最难辜负美人恩,杨凌怎么会不让她先尝到这种男女欢爱的美妙滋味?新剥鸡头肉,初绽鲜笋尖,鲜嫩光滑,盈仅一握,小小的胸乳酥酥润润的被他抚弄的坚挺起来,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中,另一只手探进了被底……

    永福咬着发丝,胸膛剧烈起伏,双颊如涂胭脂,张着小嘴儿不住娇喘,双眼中一片水雾迷蒙,雪白的鼻尖、脖颈上布满细细的薄汗,说不出的晶莹可爱。“呀”地一声轻呼,陡然双腿伸的笔直,在不断的哆嗦之中,这初涉情爱的少女被杨凌的爱抚送上了天堂,人间天堂。

    当她缓缓醒了过来,瞧见杨凌用湿巾拭手,不禁羞不可抑地扑进了他的怀里,过了一阵儿,她壮着胆子掀开袍子,露出方才已经又惊又怕地抚弄半晌的东西,瞧着那壮硕坚挺,一时意荡神迷。

    如果有人绕过屏风走来,或许会看到杨凌坐在床前紫檀木的大椅上,公主殿下则躺在矮榻上,谁会料到室内竟是一片春光?

    朱秀宁如受催眠,红嘟嘟的小嘴微微地张开,两片柔唇像绽开的花瓣,迷离的俏眼轻轻地合拢了,然后那小手引导着,小嘴慢慢成了O形,诱人的桃腮微微地有些内陷进去……

    杨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和成就感,身下,是一位无比尊贵的小公主,本该高高在上,享受所有人的顶礼膜拜,而她此刻却柔驯无比的俯在自己面前,俏美的鹅蛋脸上满布红晕,是那样可爱,飘飘欲仙的感觉让他全身起了一阵战栗。

    微风漫卷轻纱,满月轻穿帘笼***。桃腮鼓起,香舌无路,静谧的室内隐隐传出啾啾之声,杨凌有些失去焦距感的眼睛无意识地落在那副图的诗句上:“此箫非彼箫,不竹不丝不石,肉音别自唔咿。流苏瑟瑟纱垂,辨不出宫商角徵。一点樱桃欲绽,纤纤十指频移。课吞添吐两情痴,不觉悟灵犀味美……”

    *********

    张天师一大早儿就派人来接符宝回去,这丫头昨晚和永淳、湘儿是睡在一起的,毕竟是皇家,要想尽一切办法接近,可是该保持的距离得保持,有时神秘一点反而更好,若即若离的心理技巧可不只是用在男女之间才有效。

    但是符宝却把人打发了回去,据说是湘儿公主和永淳公主与她相处极为融洽,所以再三留客。然后真正的原因,自然只有符宝知道。

    她才不回玄妙观,而且她决定,从现在起,她决不踏进任何一座道观,除非远离杨凌八百里以上的安全距离。

    她昨夜做了个梦,一个恼人的春梦,她梦见在一池春水旁,就如那夜风景,只是梦中的她并没有象那日一般反抗。反而和杨凌两情相悦,恩爱得很。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近他去,就算修不成仙道也不嫁这个三妻四妾的花心大萝卜,可是不知怎地。梦里的她却偏偏贪婪地去享受杨凌给予她的美妙感受。就在这时,她忽又发觉自己被赶出了红绡帐外,那里边承受着杨凌柔情蜜意的人,分明便换成了永福公主。

    她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可是她想扑过去,却被永淳和湘儿阻住,两个人拉住了她,她根本无力挣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凌和永福亲热。符宝在梦中无比愤怒,无比委屈,却迈不了步,张不开口,闭不了眼,她正急得芳心欲碎,却忽然一头冷汗地从梦中醒来。

    符宝这才发现偌大的一张雕花大床上。刚睡觉时规规矩矩的两位公主殿下已经都滚到了她的身边,跟八爪鱼似的,不但压住了她的双手,还压住了她的双腿,符宝不禁啼笑皆非。可是想想梦中一幕,自己竟然甘心悦媚于杨凌身下,心中实是不忿。

    仔细想想,“半轮明月一江水,白骨山上绦红绡,兵戈起时春影动,老君像前许良人”,老爹留下的这四句偈语,似乎已经实现了三句,那最后一句就着落在老君像上了,如果自己回去道观,天知道那可恶的家伙会不会突然跑上门去,又莫名其妙地应验了最后一句?

    “贫道决定,过道观而不入,见老君而不拜,你这家伙再鬼再滑,又岂奈我何?”张符宝站在山头,迎着春风,愤愤然地攥紧了拳头,好象老爹对她所说的天命良人,就是这杨凌设下的一个圈套。

    她张大小姐自然想要拼命逃出人家的圈套,好象那天命是杨凌设下的一个圈套。小孩子,总是有些逆反心理的。

    当然要这样,她,英勇无畏、神通广大的小天师,唯一的使命就是逃出杨凌的圈套,戳穿他的阴谋,不让他的诡计得逞!所以她现在宁可待在杨凌身边,就是不往老君像旁边去,这样总没有危险了吧?

    “为了逃避而接近,天下还有比我更聪明的人么?”张符宝想着想着,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委曲和愤懑消失了,开始洋洋得意起来。

    她的嘴角刚刚牵起一丝得意地笑容,永淳公主就蹦蹦跳跳地跑来,说道:“符宝,你看,杨凌造的这‘千里眼’真是神奇极了,我刚刚吩咐工匠也给我造上一副呢,这个是从皇兄那儿讨来的,你试试看,好不好玩”。

    “杨凌造的东西么?真是讨厌,人家越是不想和他沾上半点干系,偏就有人在我面前提起他!”张符宝撇撇嘴,心想:“他造的东西,我才不稀罕碰,不过……千里眼嘛……我试试看!”

    张符宝接过望远镜凑到眼睛上,永淳公主兴致勃勃地道:“你瞧,那边那座塔,塔上的铃铛都看的清楚,你再看那边,那柳枝,我刚看时吓了一跳,一看那柳枝拂动,马上就闪了一下,呵呵呵,原来那柳条远远地,都拉近到面前了,我还怕打在脸上呢”,永淳公主格格地笑。

    张符宝小大人儿似地皱皱眉头,心道:“小屁孩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咋就没觉的他造的这玩意儿有啥了不起?”

    她微感不耐地移了下镜头看向他处,镜头里忽地跃出一个人影,那张脸离得太近了,好象马上就要凑到她的嘴上,吓得张符宝“哎呀”一声,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她放下“千里眼”,就见杨凌昂首挺胸、道貌岸然地向她们***走来,距离还在几十步外。“唉,岂止越不想见的人越有人念叼,这不,连活的都念叼来了”,张符宝苦恼地蹙起了一对秀气的眉毛,旁边永淳公主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我都告诉你了,你还被吓到,胆子比我还小,哈哈哈哈……”。

    “哈哈哈,两位殿下好、小天师好,你们玩得很开心啊,我们今日就要启程去杭州了,你们还有没有特殊想要捎带的东西呀?我着人去给你们买”,杨凌满面春风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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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姻缘天注定

    崔莺儿仔细想了想成绮韵的话,重重一颔首道:“我看成,就照姐姐说的办!”

    成绮韵一听喜上眉梢,崔莺儿整天跟她唱反调,她说向东,崔莺儿偏要向西,这回总算是肯听她的话了。

    成绮韵立即道:“好,那你就派人和朵颜卫的银琦女王取得联系吧,可以通过那个小部落的族长先做试探性接触。银琦必定要了解一下朝廷方面对她一旦和你接盟会做何反应。我马上回去写信告诉大人,如果银琦女王向辽东驻军试探,这边可以直接给予暗示,如果她遣人入朝,就得大人那边应付了。”

    崔莺儿笑道:“好!我派个能言善辩的先去探探口风,反正已经和伯颜结拜了一回了,大不了同银琦女王再结拜一回,联手却敌!”

    成绮韵白了她一眼道:“怎么拜?拜天地么?你现在是男人,不是女人!”

    “啊!”红娘子一拍额头,朗声大笑起来。

    成绮韵也忍不住笑起来:“再说,你和伯颜猛可结拜为安答,现在能叛了他再和银琦结盟,她还信得过你么?这一招要是用上,必定弄巧成拙,万万不可”。

    崔莺儿笑道:“姐姐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看来只能慢慢来往了”。

    成绮韵蹙眉道:“朵颜三卫总的实力虽不弱于伯颜和火筛,现在却全用在了内斗上。内部勾心斗角,银琦女王实际控制力有限。这样一来她想整合三卫的力量,就急需得到一股强大的助力,扩大她的势力和影响。所以,你与她接触,正是得其所哉。

    不过为难之处也正在此,银琦女王是因父兄猝死,仓促接位的。她不但在其余两卫没有什么影响力,就是在朵颜本卫内部,有些骄兵悍将也未必恭顺。草原上称王,只讲究实力,她现在能坐住这个位子,一是*着花当的影响力还没有完全消失,二是福余卫的白音对她不遗余力的支持。

    然而白音现在的所做所为,可以看出他的野心越来越大,已经不只是做个辅政大臣那么简单。银琦女王现在的情形是,不思改变则最迟三年五载必遭取代,然而如果借用外力不当,又会提早引发内部大战,马上身陷死境。

    一个处在这样步步杀机的险地、又从来不曾接触过尔虞我诈的政争场面的女孩儿,你要取信于她,让她鼓起勇气。敢于借助你的力量压制存有野心的两卫,重新统合朵颜三卫的力量,这难度可不小啊”。

    崔莺儿的一双柳眉颦了起来,为难地道:“这般麻烦啊?唔这可比我当初独闯太行山,降服那些太行响马难多了。大家手底下见真章嘛。谁赢谁就是老大,还得象哄小孩子似的哄着她不成?”

    崔莺儿想象自己陪着笑脸。象个大哥哥似地抚着一个小女孩儿的头发,和声细气地哄她说话,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看了一眼阿德妮,问道:“对了,要是在你们那里,这样的事如何解决?”

    阿德妮正在用一柄小银刀专心致志地切着一块肥美的手扒羊肉,听见这话扔下刀子,很优雅、很淑女地抓起一块湿巾擦了擦油乎乎的下巴,然后温文尔雅地道:“这话你算问对人了,我们那里处理这种事情是很有办法的,简单地说,就是政治婚姻。”

    “政治婚姻?婚姻……结亲家?”

    “嗯!政治婚姻在我们那里大行其道,很有市场,也很有效。比如说,阿拉冈王子与卡斯提尔的伊莎贝拉公主结了婚。我国国王娶了卡斯提尔的胡安娜公主为王后,这都是政治婚姻。幸运的阿拉冈王子还得到了整个卡斯提尔地区做嫁妆,成为两西西里的国王。

    西方各国地贵族最擅长的就是玩弄婚姻权术,马克西米利安就是哈布斯堡家族中玩弄政治婚姻最成功的一位,他原来拥有奥地利、斯提里亚和部分的阿尔萨斯的土地。通过第一次政治婚姻,他获得了尼德兰和勃艮第,在第一位妻子死后,他又通过婚姻得到了米兰公国。

    最后他还让他的儿子和方才我提过的那位阿拉冈王子的一个弱智的女儿成了亲。八年前他的孙子、阿拉冈王子的外孙,一个叫查理的小孩子诞生了,由于阿拉冈王子没有儿子,这个小孩子将是两个王国的继承人。

    他将来会顺理成章地继承西班牙、德意志、尼德兰、米兰公国和整个意大利南部,成为西班牙国王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阿德妮说完耸耸肩,说道:“尽管我只是个男爵,不过可以预料,如果我的家族不是参与叛乱使我被迫外逃的话,那么现在我一定是带着我的封地,为了家族的利益嫁给某个侯爵或伯爵大人”。

    成绮韵笑吟吟地道:“事实上,你现在嫁的是一位公爵大人,比你预想的要好得多。不过遗憾的是你没把你的封地带来。我看,你找机会可以央求大人想办法让贵国国王赦免你家族的罪,讨回你的封地,把你的领地建造成一幢别院,以后闲来没事可以央求大人带你回去游玩”。

    阿德妮听出她在调侃自己,她翻了翻眼睛,又拈起了小银刀,一边狠狠地割着羊肉,一边在心里恨恨地想:“就知道欺负我,回去的路上我还要夸红娘子,一天夸八遍!我夸!我切!”

    成绮韵又对崔莺儿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银琦那小妮子正到适婚年龄,福余卫的白音一直软硬兼施地逼她嫁给自己的儿子,想来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吧。嗯!成亲是最快、也最容易获得双方信任的联盟方式,可惜,这种方式都是双方头领联姻,银琦是一位女王,你这里没有合适的人选。”

    崔莺儿傲然道:“她称王,难道我不称王?我现在无论兵力、地盘,比起她银琦其其格女王直接控制的疆域和兵马可毫不逊色,普通的将领不行,难道封雷、荆佛儿也不行?他们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握有重兵的将领,论地位怎么也不会逊色于白音的儿子吧。”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侍女地禀报声:“禀报女王,荆佛儿将军求见”。

    荆佛儿知道她是女儿身,不必有所避忌,崔莺儿扬声道:“请进!”

    荆佛儿走进帐来,见成绮韵和阿德妮也在。忙抱拳施礼道:“见过王爷、见过阿夫人、崔姑娘!”

    崔莺儿道:“荆将军请坐,你怎么回来了?”

    荆佛儿现在镇守在克鲁伦河北岸的乔巴山。河南岸就是伯颜猛可的势力范围。崔莺儿放这员虎将在那里,就是提防伯颜猛可猝然北进。同时,现在正是春耕季节,乔巴山下克鲁伦河流域拥有大批肥沃的土地,适宜种植庄稼。

    崔莺儿了解到蒙古部落完全*天吃饭。放牧为生,一旦遇到雪灾旱灾虫灾,整个部群就会陷入生存困难的境地。同样面积的田地所出的粮食可比草场饲养的牛羊要多养活几倍的人口,因此她在翰难河流域和克鲁伦河流域都趁着春暖花开正在大量开拓田地。这种重要关头,荆佛儿赶来,自然当有大事才对。

    荆佛儿此时留了极粗犷的大胡子,浓眉阔目,威风凛凛。他的穿着一如蒙古男儿,古铜色的皮肤如同铜铁铸就,单从外表已经很难让人分辨他是蒙古人还是汉人了。

    荆佛儿自斟了一杯马奶酒,咕咚咚地灌了下去,原来要捏着鼻子才喝得下的东西,他现在喝着也很适应了。

    荆佛儿喝完了抹抹嘴巴说道:“我送回来一批角、筋、骨、皮等物,同时还得再带批箭矢回去。大冬天的行动不便,属下很久没回大营了,所以这次就自己押运来了,对了,属下派往河南岸的探马还打听到一个消息,对我们大大有利”。

    崔莺儿精神一振,忙道:“快说说,是什么消息?”

    荆佛儿道:“朵颜三卫的银琦女王放出消息,说是六月初四开始,在朵颜卫的草原上召开那达慕,历时十天……”

    成绮韵插嘴道:“银琦正是内忧外患焦头烂额的当口儿,她有心思召开这么大的那达慕?”

    荆佛儿又是一杯酒下了肚,听了成绮韵的话,他咧嘴笑道:“成姑娘,这位女王公布消息说,那达慕盛会时能从男子三艺中夺冠者,将成为她的丈夫,这个消息传开,整个草原都沸腾了,各路英雄豪杰都在摩拳擦掌呢。”

    阿德妮奇道:“什么男子三艺?”

    “回夫人,就是摔跤、赛马、射箭。不过我的人听说,其实女王要嫁的人选早就定下来了,是福余卫首领白音之子。花当之子本就是朵颜三卫中极了得的武士,再加上白音的势力,这女王夫婿的人选还能跑得了么?银琦女王这么大张旗鼓,看来就是向火筛、瓦剌和伯颜示威:朵颜三卫谈和了!”

    “不对!不可能!”成绮韵连连摇头:“白音的野心,已是路人皆知。银琦还需要借助白音的支持,不得不虚与委蛇,她岂甘被白音吞并?再说,泰宁卫甘心臣服于朵颜卫,却与福余卫一向不和,银琦女王一旦下嫁福余部落,泰宁卫的阿古达木必然倒向伯颜。朵颜三卫就此分崩离析,银琦岂甘父亲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那达慕招亲?那和比武招亲有什么区别?终身大事用这种草率的方法来决定,一旦有所关迟,那便后悔莫及。崔莺儿就曾深受其害,她决不相信一个部落之王,会用这种赌博似的方法来择婿。

    崔莺儿想了想道:“我也甚是怀疑,婚姻大事何等重要。既然已经有了意中人,何必举办那达慕再搞什么公开招婿?直接在那达慕上宣布结亲,三卫首领往台上一站,不是更能证明朵颜三卫内部已经和好?

    况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么做一旦有人胜过白音之子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各大部落全在看着,白音势力再大难道还能逆天?依我看,这是银琦不想嫁,又对付不了白音的再三逼迫,才搞出这么一出。至于她是另有意中人还是想拖得一时是一时,那就无从知道了”。

    成绮韵眸波一转,微笑道:“朵颜三卫何去何从,对我们关系重大,我们不能置之不理,我们也派人参加怎么样?见机行事。想办法破坏这桩‘好事’,免致三卫分裂。当然,如能抱得美人归,那是最好”。

    “那么……由谁去抱呢?”

    崔莺儿、阿德妮与她三人互视一眼,目光一齐转向了荆佛儿。

    荆佛儿按着大胡子正在牛饮,瞧见三个女人美目流盼。全在盯着他看,不禁有点儿发毛,他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番,没发现有什么不妥,荆佛儿正想发问。崔莺儿已点着头,笑吟吟地道:“嗯,不错,雄壮如狮、威风凛凛,这身子骨儿,象个草原上的英雄好汉”。

    荆佛儿咧了咧嘴,怎么都觉得王爷象个牲口贩子,好象正对客人吹嘘着自家的耕牛如何的强壮有力、皮毛光鲜,又或者把自家的肥猪四蹄攒起,抬到集市上正在招揽顾客。

    成绮韵脸上也是一副很‘慈祥’的笑容,连声道道:“嗯,草原上的女孩儿大多喜欢粗犷勇猛、虎背熊腰的男子,荆将军的相貌、武功、地位,倒也配得上她”。

    阿德妮拎起锋利的银刀,刀尖儿摁着盘子,呲着白牙只说了三个字:“我看行!”

    通冠三军的荆佛儿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吃吃地道:“王爷,你……你们说什么?”

    崔莺儿道:“银琦女王公开选夫婿,荆佛儿,你有没有信心去夺个魁首,再讨房媳妇儿回来?”

    “这个……,王爷,虽说那达慕大会不分种族、不分年龄,均可参加,可是那不包括敌对部落啊,咱们是伯颜的人,只要一露面,就得被人家追着砍啦”。

    崔莺儿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同朵颜三部联系,当我们出现在那达慕大会上时,决不会是敌对者。你可有本事把那朵颜女王娶回来做咱白衣军的媳妇儿”

    “嗯……”,荆佛儿捋着根根似铁的大胡子盘算起来:“听说银琪女王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渐渐长大,容颜越发美丽,不亚于原来的草原明珠塞里木卓尔,照理说娶了她也不冤枉……

    可她官儿比我大呀,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要是娶个婆娘比自己职位还高,那他娘的怎么见人?这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么?再说,她嫁过来,不是得把我那几房妾撵走吧?”

    他们征战草原,已经征服、陷落了许多部落,那些部落中有些汉人女奴、有些部落贵族的女人,颇具几分姿色。荆佛儿身为主将近水楼台,现在收了五六个姿容俏丽、性情温婉的女人在房中,要他为了一棵大树放弃一片森林,痛苦啊。

    这还八字没一撇呢,荆佛儿已经为了男人的尊严和是否枯守一棵大树的问题伤透了脑筋。

    崔莺儿见他一直沉吟不语,脸上挂不住了,她还以为荆佛儿是不敢同蒙古最顶尖的勇士较量骑术、箭术和摔跤功夫。自己刚刚还对成绮韵夸耀自己的部下如何了得,这一下还不被成绮韵暗中耻笑?

    崔莺儿把脸一沉,说道:“怎么?你是怕了朵颜三卫勇士的厉害,还是担心征服不了银琦女王啊?”

    “嗯?”荆佛儿听到崔莺儿这么说,一股火气冲了上来,他把胡子一掀,牛眼一瞪,唾沫横飞地道:“怕?属下怎么会怕!他们的武士在我眼里,就是一群土鸡瓦狗!银琦女王了不起么?我征服得了草原上性子最烈的马,还征服不了她一个小娘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敢不乖乖地当小媳妇儿,我一天打八遍!”[天堂之吻手打]

    成绮韵的眼睛有点发直,她清了清嗓子,对崔莺儿干笑两声道:“呃……,莺儿妹妹,我觉得……封雷将军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下?”

    阿德妮忙不迭点头道:“我同意!”

    *******

    杭州,孤山脚下,皇帝行在。

    “今天游玩得真开心。啊,身子都走乏了。符宝,回去沐浴一下吧”,唐一仙笑盈盈地道。

    “是,我想在林中走走,皇贵妃请先行”。张符宝忙打起精神说道。

    “好,永福、永淳、湘儿,咱们走吧”,唐一仙微微颔着,领着三位公主向后苑去了。张符宝莫名地一叹,轻轻踏进了竹林。

    园林中回廊九曲,鸟语花香,踏着软绵绵的草地。经过一处小桥流水,穿行在阳光疏朗、春风柔和、竹叶婆娑、清香一片的竹林中,耳边鸟鸣泉溅、眼前翠竹摇曳,气氛无比静雅。

    衣也翩跹,人也翩跹,眼横秋水,眉如远山。修绣林中,身材颀长纤秀的符宝儿,如风拂杨柳般,娉娉婷婷地带上了几分清淡温婉。

    符宝在清泉水边一块半截入水的倾斜怪石上轻轻坐了下来,托着下巴怅然望着湖水中摇曳的红莲,清秀的脸蛋儿隐隐露出一抹春愁。

    小妮子有了心事了,在天师府的练丹房被杨凌强吻、在万松书院穿上他亲手为自己所买的衣裳,包括那贴身的小衣,朝夕相对,日久生情,曾经少不更事的小丫头现在情窦渐开,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也不知想过多少回了。

    她难以自欺欺人地忽视那四句偈语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悄悄的看着杨凌,已经不自觉地用审视自己未来夫君的感情和眼光去看他,看着他和永福、湘儿谈笑,她在唐一仙身边,那笑会不自觉地发僵,那心会不自觉的发酸,她的心悄悄地沦陷了。

    托着香腮,幽幽出神,水中摇曳的倒影,一如她挣扎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了什么而挣扎、而抗拒:“其实……那家伙根本不知道他是我命中的良人,怨他什么?我该怨命么?还是我不喜欢他?我为什么不喜欢他?我……到底喜不喜欢他?”

    “唉!宝儿呀,你在自寻烦恼!”符宝儿捡起一粒石子掷入水中,忽然怨恨起自己来。

    今天出行,她经过了一处地方,那里,现在是一位杭州豪绅的住处,然而两年前,那里却是杭州镇守太监莫清河的府邸。

    看到了那里,曾经淡漠了的记忆忽地一下记了起来,曾经少女时候体会不到的感情现在却细细地咀嚼起来,如潺潺溪流,一涓一滴在心头汇聚成一泓翻滚难平的浪头。

    ……

    “大人,这里没有座椅,大人便在这蒲团上歇息片刻吧”。

    “何必一定要在佛前就坐?这蒲团难道还有什么门道不成?”

    “哈哈,一个代椅的蒲团儿而已,能有什么门道?”

    “你们在搞什么啊,一个蒲团也用来打机锋?”

    “不要过去!”张符宝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杨凌那一声厉喝,身子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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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过去了,莫清河扳动了机关,香案前裂开了,杨凌抓住了她,却被她带向了洞口,一条手臂被洞口生铁的棱角硬生生刮开了一个大口子。

    ……

    “人家说,钝刀子割肉,那该是生疼的吧?他那是硬生生被折板棱角又硌又刮才撕的皮开肉绽,那该有多疼?”想到这儿,张符宝秀气的眉儿微微地蹙了起来。

    鲜血如注,沿着自己的袖筒淌下来,莫公公的人要杀他,他的人挡在前面,而他,始终抓着自己,没有丢下自己去逃命。血,好多,顺着袖管儿流下来,流到颈上、流到胸上、流向大腿……。

    符宝清晰地记起自己沐浴更衣时,看着那一身已结痂微黑的血迹,惊惧中还带着些爱洁的厌恶,当时只顾着跳进水里把它洗干净,却没有几分对人家的感激。

    “宝儿,你好没良心!”符宝对着水中碧绿荷叶旁那张妩媚的脸庞挑了挑眉尖儿,红唇一动一动,无声地道。

    一阵恼人的春风吹来,吹得发丝拂在脸上痒痒的,符宝忽尔想到:“爱,到底是什么滋味呢?我命中注定要是他的人么?男人……,我……我要不要搬回道观去住?”

    又是一阵风来,红莲摇曳,绮罗袂起。西湖上的红舫花船上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豆蔻开花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

    符宝儿脸蛋儿忽地红了,她啐了水中那比红莲花儿更形娇媚的玉人一口,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提裙欲走,绣鞋儿一滑,险险的就落进水里……

    *********

    “我来他书房做什么呢?谢谢他两年前的救命之恩?”张符宝自己想想也觉好笑,也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地就奔了这里来。幸好他出去了,要不然问上一句,还不把自羞死。

    张符宝坐在杨凌那把花梨木团花大椅上,使劲地墩了几个屁股,跳起身来绕过桌子转过屏风,正要推门出去,忽听院中传来说话声,那口音正是杨凌,这一下子慌了起来,心中那股觉醒的不安和莫名的情愫,让她梦游似的走了来,这一听杨凌的声音,却没有勇气见他了。

    张符宝四下一打量,立即避到了屏风后边去,闪到古董花架后边蹲了下去,那颗心咚咚跳着,刚刚张开嘴喘了口大气,杨凌就推门走了进来,她忙又闭紧了嘴巴。

    “皇上呢?”杨凌一回西跨院儿就问道。府中侍候的人忙答道:“皇上邀了天师来,正在后苑向天师请教打坐养生功夫呢”。

    “喔!”杨凌领着两个人转身便往书房走,那侍卫又追喊道:“国公爷,方才小天师来过。”

    “在哪里?”

    “在书房!”

    “唔!”

    杨凌推门进了书房,见房中空空如野,张符宝并不在此,往书房里间的小卧室看了看也没有人,他便扬声喊了一句:“符宝,你在么?”

    张符宝提着裙裾蹲在地上,一声儿不敢吭,杨凌自语道:“已经走了?这丫头有什么事?哦!算了,我们谈正事,你们两个坐吧。”

    “是,谢大人座”。两个亲信各自就坐,杨凌先对一人道:“沙华,你这次带队远行,我本想带你见见皇上的,既然皇上正在入定打坐,那就算啦。你回去准备一下,佛郎机人马上就要回国了,现在的西方,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天下,你们随之回去,要详细了解那里的一切。

    你们要注意了解方方面面的东西,并开立驻商局,长期派驻人手,搜集彼国的一切情报。但有所长,绝不放过,无论是贿赂、窃取,总之有任何高明地东西,都是想办法弄到它的制造秘密,弄不到技术,就把懂技术的人想办法给我弄回来。

    比如咱们现在弄的这个‘千里眼’吧,用天然水晶太昂贵了,制造有限。据我所知,西方有玻璃器皿,物美价廉,其形其质有如透明水晶,这样的技术就要想办法弄到”。

    “是!”

    “嗯,好好干,你们每批人驻期三年,三年一换,凡是有所得而归国的,朝廷皆予封赏、重用”。

    杨凌又转向另一人道:“你刚从塞外回来,那边情形怎么样?”

    “回国公爷,现在关外情形尚好,这一个严冬各方无法大举行动,所以比较安份,杨英却趁这机会由我们提供物资补给。一味征战讨伐,这一个严冬下来,已经夺占了大片的土地。成大人有详细书柬呈送大人”。

    “哦?”杨凌急忙接过,说道:“沙华,你先回去忙你的事情,等佛郎机国特使回国,咱们的回访使团便和他们一起走,切记沿途采风,一切民俗风情、海洋航图,都要详细记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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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对那关外来的探子微笑点头道:“叫我的侍卫给你安排住处,我看完了信还有些事要问你,另外,有两具‘千里眼’。你走时要捎带回去,先下去休息吧”。

    二人拱手施礼,一一退下,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

    杨凌启开信封,静静地阅读起来。读完了信,杨凌悠悠一叹,犹自回味着最后一段说:“伯颜渐生忌惮,瓦剌更欲除之而后快,红娘子发展虽速,却危机四伏,妾深为忧虑。妾近日将启程与红娘子共商对策,待有详细计划,再禀与君知”。

    杨凌心中忧虑不已,暗想:“由于莺儿崛起迅速,草原各部势力看来要提早进入决战了。可是莺儿现在发展之迅猛,连伯颜猛可都起了戒心,失去这份奥援,一旦瓦剌和火筛全力向她进攻,而伯颜袖手不顾,那她……她会不会……”。

    崔莺儿的处境……,杨凌担心起来,他抬起头来,想着自己这几年来的风风雨雨,想起朝廷日新月异的全新局面,想着关外为了他无怨无悔地在苦寒之地征战沙场的莺儿,还有绮韵和阿德妮,苦恼地叹息道:“

    我杨陵本不该生在这个世上,老天却让我享尽了尘世间的荣华富贵,造就了这一番轰轰烈烈的功名事业。现如今,我的两年之厄现在已经过了,想来我的一生不该再有什么大的沟沟坎坎了吧?!”

    躲在柜后的张符宝心道:“你总算说出来了,‘本不该生在这世上’?你果然是经高人逆天改命的人。一生杀伐不断、夺人福禄的强横命格,这样还担心前途坎坷?那别人还要不要活?”

    杨凌又道:“老天垂怜,让这许多兰心慧质地的女子对我倾心,她们对我情深意重,我也希望能与她们朝夕相守,白头携老。说起与我有缘的这些女子,我负之最多的就是她了,当初匆匆一面,随即劳燕纷飞,我在京师,她在千里之外,那时谁能想到我们有缘?”

    张苻宝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身子禁不住想发抖:“他……他在说谁?他已经知道了?是那个给他续命的高人说给他听的么?他说的可是我么?”

    杨凌想起他和红娘子相识以来的种种,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声音也柔和起来:“初识于京城,那时我可不曾动过你的一点念头,还是……还是我们同遭大难,险些丧命时,我才……才对你有了那么一份心动。”

    张符宝的双膝抖了起来,自己的名字已呼之欲出,他说的不是自己还能是谁?

    “原来……原来他对自己也并非没有情意,他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毫无魅力的黄毛丫头,那时……那时他就对自己有了一份心动?呵呵……,那时人家才十二呢,这个老不修!”

    张符宝知道现在不该笑,就算不生气也该表示一下矜持,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得这么好笑。不但心里好笑,就连嘴角也在笑,只好羞得拿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蛋。

    杨凌闭上了眼睛,幽幽地道:“若不是我们当时紧紧地拉在一起,现在……唉,现在我怕是早已摔死,变成洞穴中的一堆枯骨了。世事虽难料,老天却是眷顾我的,既然从此牵出了我们的宿世姻缘,那这就是天意!”

    “天上地下,老天最大,老天要你做我的女人,那就谁也夺不走!”杨凌把双拳一握,心里又追了一句:“哪怕他是阎王爷!”

    他霍地立起,急促地踱了几步,心道:“话虽如此,我可不能一味仰仗天命,我不能让她们几个女子在狼窝里孤军奋战,一定得想些办法!现在是出不得兵,可是这不代表我就无所作为,上战伐交、次伐谋、再伐战,只要运措得当,一谋一计也当得十万大军!”

    想到这里,杨凌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张符宝儿又在架子后边蹲了好久,才心促急短地站了起来,扶着古薰架子喘气儿,本来就已心动,本来就已渐渐接受了天命,她怎么受得了杨凌这么霸道、这么男人的一句话?

    小手、双腿都象睡麻了筋,血脉还没活络过来似的,她颤巍巍地扶着架子,发现手摁处正是一方红丝绸,不知盖着什么东西,顺手一扯再一瞧,张符宝不禁直了眼睛:“完蛋了,老君爷爷,小符宝要完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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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初履兀者卫

    杨凌回到京城后,本来还担心两位公主下嫁的消息会在京里闹出石破天惊的大反响,不料却象在大海里扔下一粒小石子,根本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没有人在意了,就算他把皇上的妹子全娶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捱,也没人愿意往里边搀和了。

    全国各府道军政首脑大换防,每位封疆大吏都得在限期内离开辖地,到一个新的地方就任。离开苦心经营多年的地方和盘根错节的地方依附势力,就没有人能拥兵自重。

    !

    他们听从朝廷的调遣,照样可以治理地方,但那*的就是朝廷的威严和权力了。他们即便有心培植新的亲信和个人势力,也是旷日持久的事,朝廷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自然也可以从容部署,进一步提高中枢的控制力。

    这种事情古已有之,但是这么大范围的调动却是前所未有。这是出自杨凌的授意,而杨凌,却是学自后世的一位伟人,但这样非大魄力不敢行的举措却正符合正德的性子。

    换一个皇帝或许顾忌重重,瞻前顾后,但正德皇帝做事向来嗣无忌惮、天马行空,根本没有详加考虑就予施行了。

    与此同时,京里更是对与宁王有密切联系的官员来了个一网打尽。除了少数与宁王已经明确从属关系的判逆,大多数仅仅是私交密切、或收受贿赂的官员并没有入狱或砍头。

    这是杨凌竭力劝阻的结果,否则难保朱厚照不会效法祖先,发动三厂一卫来一次血腥大清洗。历来宗藩谋反、内外勾结,一旦失败后这是必然的结果。

    杨凌并不欣赏朱元璋打击政敌的酷厉手段,相反,他对宋朝的君子政治比较推崇。说出去或许没人相信,走到哪儿腥风血雨就刮到哪儿的杨砍头居然是个反对政争必以死结局的人,谁能相信他不得不杀的无奈?

    然而更大的努力他就无法做出了。谋反历来为天子忌,宗室谋反更是忌中之忌,这份花名册是当着皇帝的面发现的,杨凌也只能晓之以理,尽量劝说皇帝少动刀兵。

    说起来有些大臣是比较冤枉的。收受礼物、程仪,在官场上早已蔚然成风,有些人未必会想到宁王谋反。但是蔚然成风不代表已经行之于公文制度。

    很多人都在收礼,但是送礼的可不个个都为了造反,你摊上个造反的主儿,那你就得认倒霉。不出事怎么都好,出了事就得自己兜着,无论古今,莫不如是。换了谁做皇帝,手下有的是人可以用,还非得把一个已存了芥蒂的人放在眼皮底下?

    政治斗争可以不流血,但从来没有温情脉脉!

    不过推上法场的不多,被拉下马的却不少,官吏升迁、贬职、大规模调动,吸引了朝野的全部注意力,谁还在乎皇帝妹妹嫁给谁?

    就这样,杨凌和正德皇帝准备好的说辞,事先得到嘱咐的张天师充分准备好的卦辞全白费了。除了太后表示了一番不满,朝野再无半点反对的声音。

    杨凌和两位公主的婚事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定了下来,皇家嫁公主,当然也要钦天监好好匡算个吉利日子,皇室要做出周密的准备。湘儿公主是蜀王之女,少不得蜀王也要赴京相贺。林林总总准备齐全就算最快的速度,没有半年的功夫也下不来,何况皇家也没有仓促嫁女的必要,所以婚期尚未定下。

    杨凌挂念着关外局势,在京中苦苦守候了半个多月,待京中局势完全稳定下来,便主动请缨要往辽东视察。

    大明在历史上就是被来自北方的野蛮所灭,在它化茧成蝶,展翅欲舞,力量最脆弱最动荡也最有希望走向下一个文明的关键时刻,被一个更落后、更愚昧的力量所取代。

    杨凌对这段历史知之甚详,所以对关外也最为重视,关外一日不解决,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何况,这里还有红娘子、有成绮韵和阿德妮,有和他声息相关的爱人呢?

    努力争取了很久,杨凌总算得到了正德皇帝的许可,整理行装奔赴关外了。现在,他已经过了辽东都司的辖地,马上就要到达奴儿干都司的兀者卫了。

    车辘辘,马萧萧,朝阳如火,篙草高高……

    本该是哈尔滨的地方,现在还是海西女真辖下的一片荒原。杨凌记的小时候曾在这里住过几年,重游故地是很激动很兴奋的,如果是数百年前的旧地,物非人也非,那种瞬息千年、轮回百世的感觉,更是充满了悲凉。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杨凌心中很感慨,他轻轻叹息,思绪万千,万千了许久也没吟出一首诗来,只好挥一挥衣袖,倒在锦榻上继续埋头大睡起来。

    “启禀国公爷,前方已到兀者卫,兀者卫指挥使率人前来迎驾”。

    “……。”

    “启禀国公爷……”。

    “嗯嗯,到哪儿?”杨凌一掀窗帘儿,把头探了出来,头发散乱,袍襟敝开,一双眼睛朦朦胧胧的,睡得这个香。

    “回国公爷,已经到了兀者卫了,兀者卫指挥使练云舒练大人率队前来迎接”。

    “嗯,车驾停下!”杨凌的头刷地一下又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杨凌一掀轿帘儿从车中钻了出来,蟒袍玉带、衣着整齐,头发梳理得干干净净,昂昂然站在车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队整整齐齐的步骑方阵。寒光闪闪的刀枪、简陋破旧的战袍,褪了颜色的旗帜高高飘扬,却有一股雄浑如山的气势,仅仅两千人的仪仗,却如千军万马一般,杀气盈人。

    兀者卫指挥使练云舒一马当年,率领着十余骑军中将领迎上前来。这些将领大多是三十多岁、年富力强的军中骁将。练指挥相当年轻,身为一方重镇主将,年纪尚不到四旬。

    他身披轻甲、肋下佩刀,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淡黑的脸庞勾勒出刚毅硬朗的线条,在他身后按品级依次迎来的将领们也虎虎生威、气势不凡。

    练指挥见了杨凌急忙趋前下马,上前拜见,一时间推金山、倒玉柱,拜倒一片。军阵之中,可以不必行此大礼,但是杨凌的威名他们可是久闻了。

    决人富贵、定人生死、位极人臣,又蒙皇帝赐下当朝两位公主为妻,这样的殊荣地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样的人物,漫说是他练都挥,就是奴儿干都司的大都督,又岂敢不敬若神明?

    杨凌连忙下车搀起练指使,彼此寒喧一番,然后举步行往往兀都卫的城池中走去。两旁的骑士们肃然立在矮小强壮的蒙古马上,尽管衣饰刀枪不如京营那般甲冑鲜明,鞍鞯整齐,却迸发着无尽的威严煞厉。

    兀者城并不大,方圆不超过二十里,有四门,主街道是一条十字街。没有过多寻常城池错综复杂的胡同、小道,这样便于迅速集结部队,出征、守城都要方便得多。

    城池中一座座军营整整齐齐,但是大多数都是夯土夹板建筑的泥坯房子,房顶呈人字形铺着渗了黄泥的厚厚的柴草。直到到了军营中心,才见到五六幢砖石的房子。这座城也很简陋,那高度和结实程度大概只能防范野兽的窜入。

    事实上他们也不需要太坚固高大的城池,周围是野人女真和海西女真的牧场,这些半原始部落的散居族群是没有胆量侵犯天朝军队的,哪怕是普通的汉人,他们也不敢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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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向东,就是依托大兴安岭,成为大明军卫屏障的福余、朵颜、泰宁三卫,除非三卫被攻陷,否则伯颜的人马也不可能深入腹地对大明军队构成威胁。

    一行人进入最大最宽敞的一幢房子,练指挥搓着手,为难地道:“国公爷,这里是兀者卫最好的房子了,实在简陋不堪,委屈国公爷住在这样的地方,下官实在惶恐不安”。

    杨凌注意到房子应该刚刚粉刷过,屋中的布置虽然比较简陋,但是却十分整洁,一尘不染,就连青砖的地面上,那砖缝里都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尘土,真难为了这位练指挥,也不知派了多少大兵,拼了老命的清扫房间。

    杨凌呵呵笑道:“无妨,将士们镇守边关,经年累月,可谓劳苦功高。这样的地方,你们能住得,难道我就住不得?我来塞外,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呵呵,大家不要拘束,来来,都请就坐”。

    杨凌走到首位,坦然坐下,双手一分向下一按,说道:“都坐下吧,这样不好说话”。

    众将领这才一一落座,有士兵冲好了茶水,给他们端了上来。杨凌环顾一圈,笑道:“刚刚同诸将结识,咱们彼此还不太了解。不过没有关系,本国公要在奴儿干待上一段时间,咱们可以慢慢熟悉,我杨凌是很好说话的。”

    “是是”,练指挥陪笑道:“塞外苦寒之地,还从来没来过国公爷这么尊贵的大人,下官等特意去山中猎了些珍奇,又向女真部落购买了些东西,一会儿给国公爷接风洗尘,”。

    “练大人不要客气。今日能结识诸位英勇善战的将军,本国公也十分欣悦,一会儿少不得要和你们喝上几杯。嗯,现在时候尚早,练大人先给我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形吧。”

    练指挥恭声道:“是,下官遵命”。

    他舔了舔嘴,缓解了紧张的情绪,开始讲述起这里的情形来。东三省杨凌本来是十分,一.剑书,熟悉的,可是目前这里可不是东三省,这里基本上还是一片荒芜。势力构成更是错综复杂,讲起来也有些吃力。

    初始练指挥还说得结结巴巴,慢慢便流畅起来。

    大明设立的奴儿干都司地域庞大,包括了现在外蒙、内蒙、苏联、和东三省的部分地区,但是由于地广人稀,很多地方没有足够的兵力驻扎,也没有足够的人口去开拓垦荒,目前仍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和大草原。

    明军卫所主要依据几条主要河流星罗棋布地设置着,主要设置在黑龙江、阿速江(今乌苏里江)、松花江以及脑温江(今嫩江)、乌苏里江流域,大小卫所共计一百三十多个。奴儿干都司衙门设在滚河口对岸的特林地方。都司的主要官员是世袭的,这一点与关内官员不同。

    他们的管辖范围西起斡难河(今鄂嫩河),北至外兴安岭,东抵大海,南接图们江,东北越海在库页岛上还设有卫所,境内有蒙古、女真、吉里迷、苦夷、达斡尔等多个民族,多以渔猎为生。

    这里特殊之处在于,境内的朵颜三卫、女真等势力较大的民族,有自己的独立领地和领袖组织,俨然国中之国。而且由于地广人稀,与鞑靼接壤地区兵马派驻少了没有用处,多了又没有足够的兵力,所以那一块地方并没有派驻兵马,成了三不管地区。[天堂之吻手打]

    所以红娘子占据斡难河周围大片领土后,向东拓展到呼伦湖、贝尔湖,直至捕鱼儿海,大明军队始终没有动作,才没有引起伯颜的怀疑。因为这一片土地事实上就没有派驻军卫。

    杨凌此来,已经通知了成绮韵,杨凌估计可以从她那儿了解到目前鞑靼、瓦剌、朵颜三卫和红娘子的更详细的情况,这些边军卫所的将领估计对现在有价值的情形也说不出太多了。

    所以听完了练指挥的陈述,他便主动接过话头说道:“嗯,本国公此次往奴而干来,一是为了探望守边将士,并往滚河宣抚都指挥使司的各位世袭都督、指挥使。不过,鉴于朵颜三卫女王银琦其其格即将如开那达慕公开招婿……”。

    说到这儿,杨凌想起在白登山上曾有一面之缘的银琦,那个颇为机智的小姑娘,不禁微微笑了笑,继续道:“银琦女王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各方的注意,朵颜三卫是分是合,是能否打破当前草原平衡局势的关键。

    伯颜、火筛、亦不剌、红娘子,以及朵颜三卫内部的阿古达木、白音,可以说所有人都在关注此事,所以我会留在这里,必要时会悄悄接近朵颜三卫的驻地,就近观注,随时了解进一步动态,以免朝廷消息滞后,陷于被动。”

    说起此事,指挥副使仇昊天也露出紧张之色,说道:“国公爷说的是,现在朵颜三卫可是风云际会啊,尤其那伯颜猛可,七岁起就纵横草原,征战天下,将原本势力占据绝对优势的瓦剌打压地退缩西北一隅,从此不得翻身。

    花当趁其出兵惩罚反叛,出兵打下了他所有的地盘,他却如有神助,以一支孤军重新夺回自己的草原,此人狡诈如狐、凶猛如虎,许多草原牧人都说,长生天垂幸黄金家族,伯颜猛可是草原当然的主人,还有许多关于他的神奇传说”。

    杨凌淡淡一笑道:“举凡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总是有人或有心、或无意地去为他编织出各种各样的传说,来证明他的如何不凡,何足为奇?”

    他目光一扫,微笑道:“本国公在钱塘江潮前以八百番卫扫荡三千倭寇,就有人牵强附会,说本国公曾向张天师借东海龙宫水族水力歼敌。在巴蜀平都掌蛮,被打败的都掌蛮人到现在都坚信本国公是诸葛孔明转世,还施展神通让他们的蛙神抛弃了他们,呵呵呵,这些事说给些愚夫愚妇,传得有声有色,各位将军都是凭一身武世纵横沙场的英雄,相信这样的鬼话么?”

    练指挥、仇昊天等人都笑了起来。这时,一个士兵走进来,对练指挥低语几句,练指挥搓了搓手,对杨凌道:“国公爷,酒宴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不是……?”

    “好!咱们一起去喝几杯,各位将军现在都有些拘束啊,咱们酒席筵上开怀畅饮,畅所欲言!”

    这卫所之中没有出色的厨子,可是那大锅大碗烹调出来的食物却十分可口,令人大快朵贻。肥嫩的黄羊肉、可口的沙半鸡、香味扑鼻的黑熊掌、酥烂浓香的犴鼻、飞龙吊汤、葱油鹿筋、哈什蚂油烹制的铁雀成圈,还有新鲜的薇菜、全都是天生地长的野味。

    这些东西在关内要想吃得这么全,也不是那么容易。豪门大族倒是有这样的财力,可是吃的熊掌、犴鼻也做不到这么新鲜。

    杨凌为人随和、平宜近人,酒席宴上丝毫不摆架子,就是和这些武将们聊起女人来也是兴致勃勃,众武将们的拘禁感渐渐消弥,对杨凌敬重之外也多了一份亲切。

    杨凌巡察关外诸卫一是由于关内政局刚刚经压一场重新洗牌,有必要派遣一位重臣代天子巡狞北疆,安抚世袭镇守奴儿干的各路诸候。另外还要把从奴儿干都司到京师数千里的一路下来的驿站传讯机构建设的更具效力,加强关内外的讯息联系。

    当然,这些事是要做的,也是对外公开宣布地理由,而其最大的目的却是为了朵颜卫的那达慕大会和了解、决定大元副汗、北英王红娘子今后如何行动的举措,这个秘密原因对这些军卫将领也是不必直言了。

    宴会之后,已是近暮时分了。杨凌很久没有喝得这么爽快,这两日在卫所等候成绮韵的消息,应该没有什么事,再加上一路奔波,也真是有些乏了。这一顿酒宴下来,和那些酒量甚大的悍将们举杯痛饮,醺醺然热血沸腾,又在散发着松木清香原味的粗陋木桶中沐浴一番,真个是舒爽非常。

    晚风习习,草起绿浪。杨凌一袭轻袍,俊脸微红、脚下发虚地在城墙上散步。城外的护城河壕沟里长满了茂密的水草,长得几于地平,壕沟窄而浅,城池也真的不高,大约只有两丈,但是远近实在没有一幢建筑物,仍然可以纵目望至极远。极远处,仍是一片连天绿浪。

    这片未曾开发的土地,蕴藏着丰富的矿藏,地面是大片的沃土和森林,对于未来的大明来说,至关重要。而现在,只是派驻了一些兵马守在这里,仅仅代表着那是一副国土的象征意义,没有人意识到它蕴藏着多么丰富的宝藏。

    朝廷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片所谓的荒芜之地除了政治和军事以外的重要意义。每年,向朝廷供奉几匹马、几只海冬青,几株千年老参,就是这片土地上的臣民所尽的义务、所缴的税赋。

    目前,伯颜的危机要解决。然而伯颜解决了还有火筛、还有亦不剌、还有朵颜三卫,还有……现在仍然如同一盘散沙,没有哪一股势力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女真……

    那可能是几年后的事、几十年上百年后的事,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种对立、不能遏制这种异族势力的发展,那么谁能保证不会出现第二个伯颜,甚至第二个铁木真、出现……本该出现的努尔哈赤?

    “民族,不过是历史上,因地域聚居所形成的文化、习俗、信仰、理念等等不同的群体。大海不会沾沾自喜于它是多少条江河组成的。这些江河如果始终泾渭分明,保持各自的特色,也成不了大海。族群众多还有意识地划分、保持这种不同,那是为了追思过去而放弃未来,最终的世界,应该是融合。

    威之以武,同之以利,化之以文,融之以族。只有如此,才能彻底消弥隐患。威之以武、同之以利,目前正在做,下一步关内重点发展经济,军事上就要重点关注辽东。加强互市、通商交易,就能潜移默化的加强各民族之间的联系。

    化之以文,杨慎正在作。他正在搜集诸多典藉文化,并且联系了一批文人,希望能够以书藉、戏剧、歌曲等各种形式,把中原文化和理念在这些游牧部族中传播开来。

    融之以族,也是一项长久之计。当同之以利加强的联系、化之以文加深了理解、那么融合杂居、异族嫁娶从人们的观念上也就能够接受了,移民到东北来的数十万汉人,将在那时和当地各个族群的百姓逐渐融合,直至形同一体。”

    然而要实现这些事情,不让它半途而废,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那么就必须得消灭伯颜、火筛、亦不剌等等野心家,削弱这些族群的分离力量,增强它们的归属感、认同感。否则朝廷一旦势弱,各族异心便起,周而复始,战乱将无穷无尽。

    “一个民族的英雄,往往会成为另一个民族的恶魔。如果一定要付出血的代价,才能换来和平的永恒,那么,就让我杨凌,来充当这恶魔的角色吧”。

    酒后的杨砍头,瞧着晚风吹拂,低低俯首的无边绿草,发出了一句邪恶的豪言壮语。

    他吐出一口酒气,在几个贴身侍卫的陪同下,醺醺然地走向营帐去了。就在此时,地平线上,数百名骁勇的骑士,护侍着一辆蒙古王公式的垂缨豪华马车,正向兀者卫急驰而来。

    车帘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就如车中佳人的那颗芳心,急促而又充满了喜悦。残阳如血,草原起伏,成绮韵还没有看到兀者卫的城廓,但是那颗心,却已经飞进了兀者城,飞到了杨凌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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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暗流涌动

    西伯利亚如果到手,就可以由陆路踏足北美,既而跨过一个小小的海峡到达南美。后世的世界格局将因而大变,至少不会再出现一个强大的俄国和美国,而中华帝国将横跨亚欧美三大州。

    当然,杨凌并没有忘记南方,满剌加到手、夷州驻商,将促使他们的商船不断扩大远洋区域,澳州的发现为时不远。这样一个远大的目标,在杨凌稳定了国内、正在大力发展工商之后,并不难实现。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人口。大明的人口相对于这么庞大的未来江山将会显得太少太少。杨凌准备回到关内后就向皇帝陛下建议大量鼓励人口繁殖,现在的粮食生产和开海通商,经济大幅度发展为此提供了充足的经济基础。

    同时,现在人口的夭折率实在是太高了,必须的组织一批名医,研究出一整套的婴儿从妊娠、生产、哺乳直到成长的一整套医疗卫生措施,减少婴儿的高死亡率。

    原打算解决了草原问题,就做一个闲散王侯,和娇妻美妾们游山玩水、饴乐一生的威国公杨凌心中有了一个更远大的目标,重新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曾经只想着离开穷困的杨家坪,在自己短暂的生命期间,给爱妻谋一份产业,让她以后衣食无忧的杨凌,当他和幼娘手拉着手儿走出穷山沟时,绝不会想过能够踏上朝堂,谋个一官半职,更不会设想这样的宏图。

    人的目光和抱负是随着实力、地位的上升不断修正改变的,现在,当他的地位无以伦比,当国内生机勃勃,从世界头号大国、强国,进行更突飞猛进发展的时候,他的目光也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对他来说是如此。对大明朝廷,对朝廷百官来说何尝不是如此?工商的发展、四海的交流,势必开拓他们的眼界,让这个庞大的国家不再安于现状,将使他们明白中国并非世界唯一的、完美的乐土,四夷也绝不是一些毫无求取价值的穷荒僻壤和落后如野人的蛮夷。

    追求和利益发展的动力,一旦促成这个强大国家的主动发展、开拓,试问当今天下,还有什么是他们不能征服的?

    然而要做到这一切,第一步就是平定北方,把伯颜和火筛这几颗钉子拔掉,并且把这片草原稳定下来。要做到这一步,朵颜三卫做为蒙古族人的一员、做为关外最强大的一支军事力量,必须得到整合、号令统一并且掌握在朝廷手中。

    多少强大的力量就是在内讧中出于灭亡?小到朵颜三卫,大到大明帝国,给了它一个强盛的机会,如果不给它向外开拓的远大目标,那么力量的强大最后就只能用在内耗上。

    从成绮韵那里,杨凌了解到北方进一步的情况,现在西伯利亚的那些鞑靼小汗国,就正在不断的内讧。而起因却是罗斯帝国的王后指使人不断的挑拨,以致于这些任何一个汗国都远远强胜于罗斯的小汗国,现在陷入不断的内战中。

    估计再有十年功夫,这些小汗国就能在内讧中变得不堪一击。杨凌并不了解罗斯帝国东征,灭掉这些汗国的历史情形,不过从这些情报看,恐怕小小的罗斯能成为大俄罗斯,占据庞大的西柏利亚,这正是一个主要原因。

    然而,这位出身整个欧洲皇族血统最高贵的美丽王后、拜占庭帝国末代皇帝的公主索菲娅,怕是要为他人做嫁衣了。东方大帝国的主要掌权者已经不在把这里看成一片不屑一顾的不毛之地,杨凌已经对这里虎视耽耽了。

    这位美丽高雅的王后陛下,或许正在她沾沾自喜于得计的时候,会看到一位叫做杨凌的英俊东方人,蟒袍玉带地出现在她的宫庭宴会上,并且盛情邀请这位美丽高雅的王后陛下共舞一典,至于是请她扭大秧歌还是华尔滋,那就全看这位东方贵族的心情了。

    现在,杨凌向朵颜三卫出发了。

    公开的消息是,大明威国公的仪仗正在向滚河前进,他将去那里会见奴儿干都司的首领们,为了接待这位尊贵的国公,奴儿干都司的首脑不能参加银琦女王的那达慕大会,于是最近的兀者卫练指挥使便顺理成章地接到了‘奴儿干都司’的令谕,要他前往参加朵颜三卫举办的那达慕大会,并且祝福银琦女王的订婚,因为她的夫婿,将在这次盛会中产生。

    练云舒带了三千精兵,他们的实际目的,却是为杨凌呼应,以明为暗,实则是保证他的安全。而杨凌自己,则扮作一个大客商,这样的大会,本身就是经商做生意的好机会。

    现在关外的草原部落,没有不知道两个实力最强大的行商大贾。他们一个是正在向西域和瓦剌发展的韩林,他的根基在大同。另一个就是成绮韵,她的根基在辽阳卫,经商范围遍及女真三部、朵颜三部、伯颜的鞑靼部落,甚至朝鲜和日本。

    当然,这些关外部落并不了解他们的真实身份和姓名,但是每个人对他们这种商人都很友好,并且主动担负保护他们安全的责任,这使成绮韵很笃定杨凌的安全。

    因为只要在关外住上一段时间,每个汉人都会知道蒙古人对汉人的纺织品、粮食、工具、铁器和家庭用具是多么的渴求。当冬春之交粮食断绝的时候,甚至有牧民用整张的兽皮、甚至解下身上的皮衣,只求能换上一点粮食,解一日之饥。

    对于他们急缺的铁锅,甚至有人以马易锅,然而仍不可得。因为朝廷担心他们得铁后会用来冶炼兵器。所以对这些东西的输出十分谨慎,而实际上他们根本不懂炒炼,铁锅破了,就想尽办法去补,如果破损锈烂了,就只好弃之荒野,以至普通穷困的牧民,甚至几家合用一口锅来煮食。

    甚至有的人家分家嫁女儿,要把一口锅一破为二,把它做为一件最贵重的嫁妆,从而各用半口锅来煮食食物。他们掳掠边境时固然凶狠残暴,可是在草原上游牧,与天地挣扎求生时,也未尝不是满腹辛酸。

    至于布匹,尤其是他们一日不可或缺的砖茶,更是非中原而不可得。韩林、成绮韵这些手眼通天的商人,能够避过官府的检查。给他们运来这些急需的生活物品,换取他们的牛羊驴等牲畜和大量的皮毛、鬃尾等畜产品。

    对这些游牧部族来,自然有志一同,绝不允许任何人去伤害他们,绝了自己的生路。所以在内地地位还很低的商人,在这里。就是蒙古的王公贵族们,对他们也是礼敬有加。

    杨凌的计划,曾简略地向成绮韵提起,成绮韵不但要立即想办法按照杨凌的意思去进行部署安排,同时还得变更原定的计划。

    有些暗中操作的事情,成绮韵并没有对杨凌提起过。杨凌关心的是国家、朝廷、汉人的命运,而成绮韵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只关心自己的爱人,关心他的前程和命运。

    自古帝王狡兔死鸟弓藏的事干得太多了,杨凌已经位极人臣,权柄之重无以伦比,而皇帝却在渐渐长大,他能不能一直对杨凌如此倚重恩宠?居安而思危,成绮韵不能不为自己男人的未来打算。

    她自幼怕冷,为什么一定要跑到塞外来,并且把于永支到了夷州去以方便自己行事?真的只是为了做生意么?她暗中做的事情更多。

    在她的原计划里,伯颜是一定要灭地,但是瓦剌部却只能削弱而非消灭,养匪而自重,杨凌才能始终得到重用。她不遗余力地给红娘子提供大批资助,甚至暗中组建一支独立于朝廷之外的雇佣军,无不是在应付眼前局势之外,为杨凌的未来进行铺垫、打算。

    有时候心酸地想想,杨凌这样一个自幼受儒家文化熏染、如今圣眷正隆位极人臣的男人,他的哪一份殊荣不是当今皇上赐予的?如果知道她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并且暗中做了这许多事,说不定会一怒之下杀了她吧?

    但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国家、民族、大义、百姓,这些事、这些人和她不相关,这些人和这个朝廷也没有做过什么对得起她的事情。

    曾经,一个自私狠毒的黛楼儿,只肯为自己活着。现在,一个付出真情的成绮韵,只为她自己的男人活着,哪怕被他误解、伤害,甚至为他死去,也无怨无悔。

    每次遇到杨凌,她都如饥似渴地索求他的爱,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暗中所做的一切被他识破,就会从此失去了他。从不奢望、也不提出正式的嫁进杨家的门儿,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女人,也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终于得到一个真心男人的幸福能够持续多少时间。

    她怕自己的阴狠手段终有一天会让杨凌冷落了自己,更怕自己做的这明显不忠于朝廷的一切让他心生惧意,甚或为寻自保而杀掉她,所以连儿子都不敢要,只为了在必须有人作出牺牲的时候,他不至于有太多牵绊而于心不忍。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家人,他可以去拼,去与全天下为敌,去承受所有的厄运,而独独不让他的家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而她一旦有了他的骨肉,与他有了灵与肉的交融,一旦有事,他就再不能置身事外,到时一旦连他也扛不住时,便是杨家大厦将倾之日了。

    所以,她一直游离在情人与女人的界限上,克制着为人妻、为人母的美好愿望,和杨凌欢好后,总是用青楼的秘法进行避孕。而待杨凌熟睡之后,想起这些心酸,又有多少次辗转难眠,多少次泪湿衣襟。

    诗成绮韵三千首,玲珑心事有谁知?杨凌知道她为了他及全家的幸福、长远,这样无怨无悔地付出吗?

    这个水一样的女子,幼遭不幸历尽坎坷,一生都在用她的色相和智慧同命运抗争,在她终于心有所属,把整个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给了杨凌后,现在又用一双单薄稚弱的肩膀,冒着失去他欢心的风险,扛起了为他未来一生的幸福安定的责任。

    现在,杨凌一个突出其来的想法,为他奋斗的方向打开了一幅新的蓝图,也让成绮韵沉重的思想包袱彻底地放下了。

    如果他的想法能够得到实现,那么就有办法让他不负君恩,同时又能为他自己谋得一个安全、长远的地位。自己也不必为了他的未来殚精竭虑,去暗中运作许多法所不容、君臣大义所不容的事情,就更不必担心会让他恼了自己、抛弃自己。

    成绮韵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朵颜卫到了,已是黄昏,山色已被染成墨绿。

    昏黄的阳光笼罩着这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风吹草低,风中羊咩、牛哞、马嘶混合成一种苍凉的声韵,然后,羊群、牛群、马群,排山倒海般自草浪中合围而来。

    这是一幅多么美丽而雄壮的图画!这是一支多么哀宛而苍凉的恋歌。

    黑的牛,黄的马,白的羊,浩浩荡荡奔驰在青山绿草间,杨凌掀开车帘,眺望着这生机勃勃的一切,脸上闪动着兴奋的光。眸子里也闪着光,这是何等伟大的景象!这是何等伟大的天地!望着这样的景象,就连他的心胸也似突然开阔了许多。

    成绮韵也走出了车子,站在前车板上,小鸟依人般地偎在杨凌的怀中。远远的有歌声传来,歌声高亢而苍凉,听不懂他们唱的是什么,但是人的情绪却已不禁受到了感染。

    这里再向前去,就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了,这片草原上,现在几只秃鹫、猛虎和野狼,随时会闯进大明的家园,撕咬人畜、破坏城池,等到把他们消灭了,这里将变成大明的花园,一条坦途通过这里,直趋向更远的北方,无穷无尽,一直延伸到北极……[天堂之吻手打]

    杨凌望着,想着,心中充满了兴奋和憧憬。

    成绮韵轻轻把着他的手臂,依偎在深爱一生的男人怀中,眼中同样充满了憧憬和希望。这里,一定要得到彻底的解决,让它变成一片平和的乐土。然后,就会有广阔的未来,迎接着他和她,常伴在心爱的男人身边,再和他生几个孩子……

    成绮韵怦然心动,她的心都醉了,这个水一样的女子,脸上焕发出异样的美丽,夕阳的余晖映在她娇美不可方物的容颜上,那双熠熠放光的眸子,酽酽的忽然变成了两潭淳醇的美酒……

    *******

    朵颜卫的驻地是一处半城市化的地方。它没有高高的城墙和壕沟,四处散据着大大小小的蒙古包,那就是牧人们的居处、集市,最中间的地方却是砖石盖就的高大房屋,那是贵族们的住处,最中央最豪华的就是顺明王的王府。

    现在由于朵颜卫女王要在那达慕大会上择选终身伴侣,一时风云际会、鱼龙混杂,所以王府和贵族们的住处戒备森严,所以尽管杨凌扮成的是最受牧民们欢迎的商旅,而且打的是辽东第一商贾成二爷的招牌,仍然不得进入。

    成绮韵在本地有几处大蒙古包,外围的牧民住处和商贾住处实际上也是她的侍卫们住处。现在杨凌来了,周围的警戒更严密了,她和杨凌以及侍卫们一进驻,四下的毡包立即进入了严密的保卫状态。

    坐镇于此正在调查各方动态、以便做出应急反应的阿德妮,听说杨凌亲自赶了来,不禁喜出望外。她正在距王爷贵族们住处最近的集市附近收听属下的汇报,一听到杨凌的消息,立即冲出房子翻身上马,向成绮韵的营帐赶来。

    草原上的女人纵马驰骋事属寻常,不过面罩黑纱、体态妖娆的阿德妮身材惹火,兼具了一种野性和柔媚的体态,这样美丽的女子还是令集市上的男人们眼睛一亮。但是看到她身后紧随着地那几十名身材剽悍、杀气腾腾的武士,就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搭讪了。

    “这样风骚娇媚的娘们,或许是哪位贵族老爷的夫人吧?把这样一匹骏马压在胯下,可真***销魂!”男人们只能望着她疾驰而过的身影,眼馋地咽一口唾沫。

    夜色降临了,星光在草原上升起,月色使草浪看起来有如碧海的清波。同广阔无垠的草原相比,那一顶顶白色的帐篷点缀在这无际的草原中,顿时变得渺小起来,但是点点灯光与星光相映,看来又是那么富有诗意。

    顺明王府内***通明,毫无装饰而巨大的客厅犹如一座殿堂。大殿中央燃着熊熊的烈火,铁架上几只吊在铁架上的全羊烤得焦黄发亮,到处是一片浓郁的肉香。

    藏女们正在载歌载舞,她们穿着鲜艳的彩衣,长袍大袖,她们的柔发结束成无数根细小的长辫,流水般垂在双肩,头上则戴着小巧而鲜艳的呢帽。

    今天,福余卫白音首领已经率部赶到了,明天,泰宁卫的阿古达木也将赶来,后天一早,那达慕大会就将开始。整个部落,似乎都忘记了三卫之间的倾轧和勾心斗角,到处是一片祥和欢乐。

    普通的小民哪里知道那么多内幕,他们只知道三卫已经讲和了,女王将从三卫的少年英雄中挑选一个成为她的丈夫。兀良哈三卫背倚大明,本就是最富足的草原部落,三卫重新结成强大的联盟,将富足而强大,其他部落将再也不敢来掳夺他们的牛羊。

    蒙古人有宴必有酒肉、有宴必有歌舞,白音的部下将领和银琦女王的主要将领们,都是部族中拥有众多牛羊马群和奴隶的大贵族。此刻,他们就是宴会的主人,大碗喝酒,举刀切肉,高声呼喝,彼此劝酒,一片喧闹声中身边早堆积了大片或立或倒的酒坛子。

    巴雅尔吃得热汗津津,脸泛红光,他伸着油乎乎的大手,撕扯开一大块足有三斤多重的肥羊腿肥,手抓羊肉肥嫩可口,浓香扑鼻,巴雅尔埋头大嚼了一阵,又抓起酒碗狂饮一番,然后游目四顾,半醉半醒地问道:“女王呢?怎么不和大家一起喝一杯?”

    他的两腮糊满了肉汁,下巴的大胡子还淌着酒汁,白音手下大将索萨举着一碗烈酒笑道:“巴雅尔,你这家伙就顾着埋头大吃了,女王和我们白音首领早就去后宅了,你现在才问?”

    “啊!”巴雅尔恍然大悟,哈哈笑道:“那一定是商议婚事去了。真是的,直接办一场婚礼不就行了么?何必还要招开那达慕,公开比试呢?”

    索萨捋须笑道:“银琦是女王,地位尊贵嘛。怎能随便就嫁了?我们白音首领的儿子,虽然是草原上众所周知的少年英雄,可是毕竟现在还是一只翅膀稚嫩的雄鹰,没有展翅蓝天的威名,那达慕大会上,让自己的夫婿一展雄风,在各部落的好汉们面前露上一手,那嫁着也光彩啊”。

    “哈哈哈,不错,看不出你这么粗的汉子,想得可比我细多了。我们女王一出嫁,咱们两家就是一家人啦,来,索萨兄弟,咱们再干一碗”。

    “干!来,大家伙儿都满上,为了咱们两家成为一家人,干!”

    众人群起响应,大厅上又是一阵杯筹交错。

    王府后宅,居然有一间书房,尽管花当从来不读书。

    这里是同汉人杂居往来最多的地区,而且由于花当一向恭顺,所以大明同他的互市贸易比较宽松,百姓生活较好,许多人家都有汉人式的家具,甚至有人平时就穿着汉人的衣服,尤其是女人,相对于蒙古袍的款式,她们更喜欢穿着汉人女子的衣服,尤其是贵族人家的女人,在家里大多身着汉人的绮罗轻裳,以此为时尚。

    花当建筑这幢宅子时,就象汉人一样也在后花院建了一间书房,平时却只用来和好友饮酒。白音就是这里的常客,而现在,他就坐在炕桌前。他的对面,是一个和他一样,身材略显瘦削,眼睛里闪着狡狯目光的客人。

    银琦女王居中而坐,看着这两个形容、神态颇有些相似的人物,心里不禁闪过一丝厌恶。白音曾是她父亲的智囊,最受花当倚重,银琦也十分敬重这位叔父,并且赞佩他的机智。然而花当死后。白音越来越明显、甚至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嚣张,却彻底颠覆了这位长者在她心里的形象。

    “长生天保佑,保佑我成功吧,我再也撑不下去了,这头老狐狸对我的逼迫越来越露骨了,相对起来,阿古达木倒比他可爱多了。父亲留给我照顾的基业和族人,我眼看就要保护不了了,会不会被人吞并,全在此一举了”。

    银琦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事,自以为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不懂事的小女孩的白音,却俨然以朵颜三卫当家作主的人身份,与对面的来使唇枪舌箭地争论着。

    “孟恩大人。您的意思是,由你我双方联手,趁那达慕大会召开,各部都以为暂时不会发生战争、防备有所松懈的机会,联手袭击北英王杨英,平分斡难河?然后再一同对付伯颜,把这只凶猛的野兽制服,共享这片广阔的草原?”

    “是的!”孟恩重重地一点头,他是瓦剌大汗亦不剌的特使,此次的说客代表,现在三人能够坐到这里进行谈判,已经是经过多次接触,双方意向有了相当的了解之后,所以他笃信银琦和白音对他们的提议是有兴趣的。

    孟恩郑重地道:“白音大人,您应该相信我们的诚意。瓦剌和鞑靼,是永远不可和解的敌人,鞑靼人倚仗他们强横的武力,逼迫我们的大汗住帐只能称宅而不得称殿,冠缨不得过四指,甚至许跪不许坐。

    这种种极尽污辱的命令,不用他们的鲜血,是无法洗刷的。一旦消灭了他的助手、那个来自中原白衣军的杨英,我们就可以腾出手来合力对付伯颜猛可。这符合我们双方的共同利益。”

    白音冷笑道:“当然,可是我们更不会忘记,曾经不可一世的瓦剌部落,天圣可汗的后裔为什么会落得这般下场?是因为亦思马因带领你们瓦剌大军对我们兀良哈三卫侵略和掠夺,却被鞑靼人抄了你们的后路,打得你们丢盔卸甲,一路仓惶西逃,从此一蹶不振。

    亦思马因被鞑靼少师脱火赤射杀之后,你们已元气大伤,这才不得不臣服于黄金家族汗庭。现在,是我们的花当王爷重挫了伯颜,动摇了他们的根基,你们才能积蓄力量,意欲东山再起。

    在我们看来,杨英是依附于伯颜的人,他是一个汉人,没有伯颜猛可的庇护,他凭什么能在斡难河扎下根来?汉人有句话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只要伯颜倒了,他自然也就立不住脚了,我们既然要联手,就该出其不意,打伯颜一个措手不及,怎么反而要先去对付杨英,一则自损实力、二则让伯颜有所准备?”

    “先去对付伯颜?”孟恩一怔,慢慢地呷了口酒,沉吟不语起来。

    白音又道:“如果现在斡难河流域不是在杨英的手中,你们瓦剌人就可以避开鞑靼人直接东下对我们朵颜三部形成攻击。不,你不必解释,我明白你们合作的诚意,但是这种诚意一旦鞑靼人消失,它还能保持多久?我们必须正视这个问题”。

    孟恩眼转一转,试探地问道:“难道……白音大人有意放纵白衣军,让他们成为我们之间的缓冲?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白音眯起眼睛沉沉一笑,说道:“孟恩大人,只要伯颜倒了,那大片的草原,就属于你我双方,我们平分了整个草原,杨英的势力远在北方,他们无法与汉人的明廷结成一线。同时,他们本身就是大明朝廷的反叛,也不可能同明廷合作,他们距我们是最近的,恐怕最后唯一的出路就是投*我们。

    既然有意合作,我也不妨开诚布公,我希望你们目光长远一些,不要惦记着翰难河那一片草原。如果伯颜倒了,你们获得的远远要多于取回幹难河,不是么?”

    孟恩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白音,人人说他诡诈而胆小,想不到一有能力觊觎朵颜三卫首领的机会,他的野心也变大了,看来,他是一心要谋取斡难河了。联姻之后的朵颜三卫实际上就变成了两卫,那时另一卫也只能死心踏地的听从合并后的白音号令。

    三部合一产生的强大力量,要远远大于三个一相加,那时灭掉伯颜,平分鞑靼草原的六万户,朵颜三卫由于拥有斡难河,他们的领地就象一柄镰刀状,在同瓦剌的进一下争夺中,势必要占据地利。”

    白音见他沉吟不答,面上也并不着急,他端起酒杯,好整以暇地抿着酒,等候着孟恩的答复。主动权在他手里。瓦剌比他更担心伯颜的重新崛起,更盼着早日从他的阴影下站起来。这个条件,他们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果然,沉吟良久,孟恩终于咬牙说道:“好地,你的意见,我会尽快转达大汗,不过这一来,恐怕我们就不能在那达慕期间对伯颜发动猝袭了”。

    白音正色道:“孟恩大人,那样正是我希望看到的。这次那达慕大会,实际上是我们尊贵的女王择婿成亲的好日子,同时,也是我们朵颜三卫正式整合合一的重要时刻,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至于伯颜,只要我们朵颜三卫合成了一股力量,而且与你们联盟,那么伯颜将面临的是东西两支丝毫不逊色于他的强大力量。北方的白衣军早已有心脱离他们,势必难以形成通力合作,伯颜再骁勇,又如何是我们的对手?”

    他诡秘地一笑,说道:“而且,我相信亦不剌汗现在不在遥远的西方,他应该也赶到附近了吧?您要把我的意思转告给他,那非常方便。我甚至希望合适的时候,亲自同亦不剌汗见上一面。”

    孟恩看看一直象摆设似地坐在上首的银琦女王,小姑娘俏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好象对白音的越俎代疱丝毫不以为意。

    白音恍然,忙笑道:“当然,是要征得我们的女王同意,我才会代表她去见见伟大的亦不剌汗,是吧,银琦?”

    “啊?哦,是的叔父,我还小,许多事都不明白,叔父是我父亲的安答,就象我的父亲一样,您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孟恩看在眼中,会心地一笑,起身说道:“那好,女王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会尽快回复大汗,把结果带给你们”。

    “好!”白音微笑起身,同孟恩拥抱作别,然后一个侍卫从暗处悄然闪了出来,领着他向角门走去。

    白音转首对银琦道:“银琦,我们去大厅上和大家去喝一杯吧”。

    银琦摇了摇头,脸上有种掩饰不住的无奈和疲倦:“不了,叔父替我招待一下大家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白音淡淡一笑,他当然知道银琦相当不满他吞并三部,并且夺取大权的行为。但是她只能敢怒而不敢言,除了使使小孩子性子,还能有什么作为?

    那达慕大会之后,她就要挂着女王的空衔,嫁进他家成为他的儿媳,自己将成为朵颜三卫真正的掌权者,然后,自己的孙子,将继承顺明王的称号。白音家,将成为东部草原真正的主人,真正的王。

    嗯……或许在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统一整个草原,成为大可汗呢,那时,就是大明的这个王爷称号也不稀罕了,银琦除了给他白音家生儿育女,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了。

    想到这里,白音呵呵一笑,说道:“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前厅了”。

    白音说完礼也不施,背起手来施施然地离去了:“花当手下颇有几员大将,今后他们就是我的部下了,现在得好好笼络一下”,白音边走边盘算着。

    银琦待他走出去,腾地一下从炕上跳了下来,一对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她的小胸脯儿,也一起一伏的,显然心中愤怒已极。

    过了半晌,她才压抑了心中的愤怒,无力地叹了口气。

    “在草原上,从来都是强者为尊!不要气愤他不尊重你的权威,事实上,那是因为你没有值得他敬畏的地方!”

    汉人的山水屏风后,隔断着一小片摆放洗漱用品的空间,然后旁边一堵雪白的墙壁,此时却悄然地打开了,里边竟然还有一间小室。一个白衣白裤、肋下佩刀、身材匀称、五官俊美如女孩儿家的男人从里边悠然踱了出来。

    “对我杨英来说,也是如此!”他唇边带笑,那笑对一个少女来说,有着无尽的诱惑力。那让女孩儿都嫉妒的美丽双眉一挑间的神采,更是英气逼人。

    “狼与羊之间,根本没有结盟的可能;只有狼与狼之间,才有携手结盟的可能。美丽的银琦姑娘,想要和我杨英合作的话,你也要拿出一份胆魄来,让自己变成一头狼。要知道,没有人会因为可怜你,就屈服于你的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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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琦瞪圆了一双眼睛,狠狠地盯了她半晌,俏脸上忽地泛起一酡桃红:“狼与狼的同盟,也有很多种。把你的条件再详细地对我说一遍,我想,我也有些条件,希望你能答应,杨英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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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韵儿戏莺莺

    第二日,泰宁卫的阿古达木领着三千铁骑赶到了朵颜卫。

    朵颜三卫本来一向是同进同退,朵颜卫大首领但有命令,其余两卫莫不听从,但是现在直到那达慕即将召开,阿古达木才姗姗来迟,人人都看得出他和白音前嫌未释。可是福余卫即将和朵颜卫结盟,他独力难支,只怕也是不得不屈从于大势。

    银琦女王年纪虽小,礼数上倒丝毫不差,从公讲,她是大明朝廷钦封的王爷,地位远高于阿古达木,但从私讲,她却是阿古达木的子侄辈,所以便以私礼亲自迎出城来。

    白音即将大权在握,心中十分高兴,也不计较往昔之争,陪着银琦出来将阿古达木迎进城去,表面上看来,三人谈笑风生,倒似十分融洽。

    此时,成绮韵营帐中,一个叫常今的年轻人正在禀报着对那个商人的调查结果。

    “要调查那人身份十分困难,草原太辽阔,彼此不相识的人太多,即便听说了他公开的身份,一时也无法去查证。昨日属下向人打听,知道那人叫艾慎,原本是行走于关外的一个大商贾,不过主要是从事由朝鲜、日本拐卖奴隶的生意。现在两国被劫掠的人口太多,彼国朝廷已经加强了防卫,生意不太好做,所以想转作皮货生意,特地到这里来结识些蒙古权贵,以便为以后行个方便”。

    成绮韵笑道:“虽然都是生意,但隔行如隔山。他贸然改做皮货生意,如果在西北,就该去拜拜韩老爷子的码头,在这东北,就该来拜我成二爷。好啊,径直去找蒙古权贵,他就是购进了皮货,有门路输进关内么?做这样的长途的贩运生意。没有走单程的,他有什么门路从关内输出各种商品?”

    常今恭谨地道:“二档头说的是。本来这身份是无法查证清楚的,我们只好用守株待兔之计,暗中监视他的行为。昨夜,发现几个武艺高强的黑衣人闪进他的营帐,由于他的营帐附近也暗伏警卫,我们无法*得太近,不过看这样子就不象个要安分做生意的商人。

    今天一早,泰宁卫地阿古达木到了,艾慎带着人去围观,咱们的一个手下见了他面貌,竟然认出了这个艾慎的真实身份。属下令他带人继续监视,这才急急赶来”。

    成绮韵精神一振,忙问道:“快讲,这个艾慎到底是什么人?”

    常今禀道:“认出他身份的那个兄弟是白衣军初到塞外时劫掠伯颜猛可部落救下的汉人奴隶,转卖给咱们后,成大人见他熟识蒙语、了解关外情形。为人机警而且还有些功夫底子,便招纳进了咱们的外围组织……”。

    红娘子刚刚到了塞外时到处劫掠,曾经向成绮韵交付过许多解救出来的奴隶,其中有些汉人熟识草原生活和蒙人语言,对于成绮韵的组织来说十分有利,所以她择选录用了一些。成绮韵点点头,表示知道此事,又道:“说下去!”

    常今道:“那个艾慎倒是没有改名字,不过这里认得他的人还真不多。他是伯颜地盘内一个很大的板升首领,托庇于伯颜之下,势力相当大,花当攻陷伯颜的地盘时,因为伯颜正在声东击西,伪作在九边劫掠,为了怕惊动他,花当没有向边城方向发展,而艾慎的地盘距边城较近,得以幸免。

    白衣军出塞,沿途劫掠,攻陷了他的一个城池,掳走了大批奴隶,咱们那个兄弟就是原来板升城的一个汉奴,艾慎是板升首领,经常巡视城寨,所以这位兄弟认得他。”

    杨凌一直在旁边听着,板升城的事情他在大同时也听说过,一听之下立即火上心头。什么板升城主,说穿了,就是汉奸!

    后世的一些传记中,曾对板升的存在给予积极的评价,诸如加强了民族融合、促进了关外游牧部落接受农耕文明,促进了边疆各族人民的交流等等,而实际情形如何呢?

    板升,是关外汉人城廓的称呼。最初的确是一些亡命关外的汉人聚居形成的农耕部落,但是那并不是一种诗情画情、开荒垦山的普通百姓部落,而是一些豪强势力组织的。在关外生存就得托庇于蒙古人的势力之下,他们心甘情愿地投*了鞑靼,把自己的族人奴役为奴,地位比普通的蒙人还要低贱得多。

    每次鞑靼掳边,这些人或收集情报,或为军前向导,或在边境内应。对待汉人,他们比蒙人更狠。最可恶的是,为了掳取大量农奴为他们耕地,为了掳夺汉人女子供他们淫乐,当蒙人年景好,不需要冒险跑来攻城掠地的时候,他们也会主动为双方制造摩擦,提供便利条件,以便在战争中可以得到大批人力可用。

    这些板升城主,势力大的手下有上万汉人奴隶,少的也有几千。大明朝廷无论官民,对这些汉奸都是恨之入骨的,一听竟是这么一个畜牲,杨凌已经气得脸色微红。成绮韵却相对冷静得多,她在考虑的是这个人出现在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在瓦剌、鞑靼、火筛、朵颜三卫内讧如此激烈的时候,不同部落的蒙人出现,更易引起朵颜卫的警觉,相反,一个汉人商贾,却不易被人联想到伯颜身上。朵颜三卫如果融合,对伯颜是最为不利的,他当然不希望看到这种局面。如果艾慎这个狗汉奸是伯颜派来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破坏联盟!

    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成绮韵想通了这一点,脸上忽地露出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

    这场关外盛会还真是暗流涌动、群雄觊觎,人人都在打着算盘要做那只捕蝉的螳螂。

    昨日红娘子和银琦密议合作的条件又在她脑海中回现了一遍,成绮韵胸有成竹地笑了,既然伯颜有这样的目的,自己似乎可以再退后一步,把这个螳螂的角色交给伯颜猛可去扮演,而自己么,不妨去扮演一只黄雀!

    成绮韵想得得意,顾盼左右,妙目睇视,那灵动的眼神儿,还真有雀儿的神韵……

    ******

    阿德妮必须先离开了。按照杨凌和成绮韵商议的结果,她必须马上赶去会合由她亲手训练的那支雇佣兵队伍,指挥他们开始一项秘密行动。杨凌亲自送她离开营帐,乍合又分,两个人必然有很多知心话儿要说,成绮韵和红娘子很乖巧地都没有跟上去。

    阿德妮一走,红娘子便也在房中整束起行装。

    按照与银琦的约定,明日开始的那达慕大会,她和她的人要配合并支持银琦肃清内奸、整合三部。一头乌黑的秀发盘在了头上,换上了紧身的短*衣衫,外边再穿上一件蒙古长袍,汗巾腰带束得紧紧的,再对脸容稍做修整,让那柔媚之气变得淡一些。

    一夜欢好,男女恩爱,滋润了她的身体,也滋润了她的心田。尽管再三修饰,她的眉眼仍满蕴春色,那双眼睛亮亮的、柔柔的。

    “准备走了?”成绮韵施施然地走了进来,那步伐类似于现代的猫步,尤其注意腰臀、身姿的韵律,步态实在妖娆。

    可惜,眼前这个俊美的令女人也嫉妒的‘男人’是红娘子,对她的风情完全免疫。正痴痴出神的崔莺儿只是向镜中的她瞧了一眼,看着她慢慢走了过来,仍然若无其事地小心把眉毛描粗。

    成绮韵毫不介意,自顾笑盈盈地在一旁坐下,过了片刻,忽然道:“银琦还是个小女孩儿,可她不愧是花当的女儿,气魄还是蛮大的。居然早就下定决心除掉白音,强行整合三围。可以说,如果没有你的出现,她成功的可能性不到三成,她敢这么冒险,实出我的意料。

    你与她结盟,她成功的把握大增。但是我们的目的,不止是结盟那么简单。一旦三卫合一,甚而击败伯颜、火筛、瓦剌,那么朵颜三卫就将成为草原上最大的力量,就算银琦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她身下的部将们也必将蠢蠢欲动,朝廷未必能控制得住他们”。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红娘子道:“这个计划不就是成姐姐设计出来的么?现在又怕养虎为患,你到底如何打算?”

    成绮韵笑笑道:“那又不然,我的原计划里,并不打算彻底吃掉他们,有瓦剌留下制衡银琦,她的人就不敢存有背弃朝廷,因为那样一来,她就得两面受敌。而且再给朝廷几年时间,朝廷的大军就具备了出征塞外的实力。[天堂之吻手打]

    现在,大人的意思是……尽一切可能尽快扫清整个草原,因为他的目光已经放在更远些的地方呢。这一来,我们就得想办法把银琦牢牢的控制住。

    银琦的那达慕大会,根本就是公开清除内奸的一场战斗,成则三卫合一,败则彻底分裂,甚至身首异处,最后迎来的只有血腥一战,所以她是不必考虑择婿这件事的。

    现在不同,有我们携助,她可以不动声色地清除异已,在不和福余卫彻底决裂的情形下来完成统一。那么那达慕大会结束时,她必然得面对自己当初亲口许下的喏言:嫁给那达慕三艺夺冠的人。

    崔莺儿眉尖一挑,说道:“那个人不会出现了。我和封雷、荆佛儿将亲自下场参与竞技。有我三人联手。我就不信有人能从我们手中取胜”。

    成绮韵无奈地摇了摇头,崔莺儿很机警,在草原征战中她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可是对于人心、人性,她的性子却太粗枝大叶了。

    成绮韵耐心地说道:“症结就在这儿,你没想过银琦为了加强联盟地牢固,当众提出下嫁你这位与她结盟、助她清除内奸、而且在那达慕上公开夺冠,与她承喏相符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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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莺儿迟疑了一下,手停了下来:“不会……吧?”

    她想了一想,脸上又露出轻松的笑意:“那也无妨,封雷、荆佛儿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哪一个都配得上她,两家结成亲家,对我们的联盟是好事”。

    成绮韵摇头:“崔家妹子,她的力量一旦合一,那就比你更加强大。她是朝廷钦封的顺明女王,地位又尊崇无比,试问,两相比较,无论实力还是地位都在你之上,这位女王会下嫁你手下的一员将领,还是选择你这位年轻英俊、得到过蒙古可汗敕封为副汗、北英王的杨少将军?”

    崔莺儿一怔,失笑道:“我是女人……”。

    成绮韵笑微微地道:“但是这个秘密,只有我们才知道”。

    崔莺儿不以为然地道:“那也无妨,既然结盟,我便私下对她说出身份便是,呵呵,难道女人她也要?”

    说到这儿崔莺儿的脸蛋忽地一红,想起了昨晚与杨凌斗气,讥诮他“男人也要?”的话来,崔莺儿脸上不觉火辣辣的羞怯起来。

    那个坏蛋……又哄又求的,弄得她心软,真的就让他遂了意,含羞带怯地做了回兔儿相公才能做的事来。现在这一想起来,身子都不自在起来,她不觉扭动了一下臀部。

    成绮韵立即斩钉截铁地道:“那不行!这世上可以有男人和男人之间结盟、可以有男人和女人之间结盟,我却不相信两个各拥兵权的女人可以同甘其苦、意气相投!”

    崔莺儿想想她和成绮韵既合作、又勾心斗角的情形,不觉叹了口气,只得接受了她的话。

    成绮韵又道:“你不能为朝廷所用、又是汉人,这才是她放心和你结盟而不担心被你吞并的基础。让你成为她的夫君,我想……”。

    成绮韵上下瞧了她几眼,笑道:“除了你确实有令她动心的条件,这也是个主要原因。你这样地人成了她的夫婿,她才放心地配合你发展,而不必担心有朝一日你势力壮大,反过来一口吞并了她。我们要充份利用这一点”。

    “另外,我们得为大人打算!”

    成绮韵的神情严肃起来,古往今来帝王无情、过河拆桥的血腥事例从她嘴里娓娓道来,听得崔莺儿毛骨怵然。

    成绮韵道:“不瞒你说,我支持你建城、支持你尽快发展自己的势力,让阿德妮组建一支雇佣军,都是为了想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拥有一支自己的力量,这样皇帝家就算起了异心,投鼠忌器,也不敢轻易动大人。

    为了更安全,我甚至想养匪自重,把瓦剌部的力量保留下来,给朝廷留一个不大不小的敌人。但是大人一心为国,根本不曾为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想过这些事,大人过于自信、也过于信人了”。

    成绮韵幽幽一叹,说道:“古往今来,那些立下无数功业的文臣武将,哪个不是精明强干的人中之龙?哪个不是朝堂、沙场久经风雨的老将?他们个个才智过人,若是风光无限时能够考虑一下失去圣宠的可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又岂会落得身首异处、抄家灭族的下场?”

    “大人跃起之快,大明前所未有;似这样仕途坦荡、窜升如烟花火箭一般的人,从古至今还没有一个能得善终的,而且无论生前多么风光,死后统统被罗列无数罪名,被斥为奸臣、佞臣、权臣。

    大人所立之功前所未有,论爵已升无可升;论功已功高震主;论赏已经赏了两位公主。在朝里,他已经攀升到了尽头,而他方过弱冠之年,以后要怎么办?

    就算皇帝现在视大人如股胘,可是朝中摆着一个声望、权威甚至可以威胁到天子的人,随着天子逐步亲政,他就会从许多事情中渐渐感觉到大人在朝野中无以伦比的大影响,任何一个不甘大权旁落地天子都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存在。”

    “但是……我以前虽然一直在同朝廷作对,现在又远在塞外,可是当今皇帝对大人的倚重和亲近。那是普天下都看在眼里的,那也有假?”崔莺儿迟疑地道。

    成绮韵肃然道:“没有假,绝对是真心真意。但是对于人性,你了解多少?也许有一天,皇帝会觉得杨凌这个人仅仅是影响太大了,大到动摇了天子的权威,他或许只是会削去他的实权,做出一些树立自己权威的努力。

    但是朝廷不是只有皇帝和大人。现在慑于大人的威望被迫匿伏下来的一些大臣、一些未来受到皇帝重用,却有大人横亘在前边挡了他们前程的野心家,会敏锐地发现这一点,并立即予以利用。

    先是进些谗言,加深皇帝的猜忌,然后就开始炮制罪证,让皇帝心中的疑忌越来越深。哪怕皇帝最初根本没有想过要害他,最后也必然走向彻底决裂的一步”。

    成绮韵冷冷一笑,说道:“历史上那些名臣干将,甫一开始能够建功立业,无不是得到了皇帝足够的信任和全力的技持。没有哪个皇帝一开始就对他最初重用的人起了疑心,并盘算着利用之后就杀掉他。曾经情同手足的君臣,大多是这么走到你死我活的终结”。

    崔莺儿默然,她的心里一阵阵发寒,可是细想想,却不得不承认成绮韵的话虽然残酷,却甚有道理。现在如果把这些话告诉杨凌,他一定不会相信;现在把这些话说给皇帝听,他一定非常委曲,可将来会不会闹到这一步,谁又说得清呢?

    静了半晌,她才问道:“那么,你说为了大人未来打算,是想怎么样呢?这事和银琦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们成功,银琦将成为大草原上第一个女可汗,不惜一切手段,把她掌握在我们手中,并且趁机壮大你的力量,等到关外平定,就该是大人离开朝廷的日子了。那个时候,你们的强大武力,就是大人安全的保障。我的具体计划是……”。

    “这……这……”,崔莺儿听完了成绮韵的话,吃吃地道:“这样也行吗?”

    “有什么不行?这就是政治联姻!所以,你现在要做的是,一定要牢牢地把银琦那小妮子掌握在手中。她对你心有所属最好,如果她没有这个心思,你也要想办法让她喜欢上你”。

    崔莺儿越想越荒诞,不禁失笑道:“要我……我去勾引一个小女孩儿?”

    “这么说也可以,你就当是替大人娶的夫人好了。实在闹将起来,那时你也不必怕他,北英王对顺明王,我敢打赌,你吃不了亏”。

    “好!虽然卑鄙了些,我去!”崔莺儿一挺胸,随即垮下肩膀,讪讪地道:“我……可我该怎么做?我不会……”。

    成绮韵白了她一眼道:“就知道你不会,瞧你那性子,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估计在床上也是直来直往吧?光顾痛快了,一点闺房中的情调都没有!”

    崔妹妹脸红如雪,快要暴走了……

    成绮韵忽地莞尔一笑,说道:“来,我教你几招。”

    “教我?这也能教?”

    ……

    “洞玄子曰:夫天生万物,唯人最贵。人之所上,莫过房欲。法天象地,规阴矩阳。悟其理者,则养性延龄;慢其真者,别伤神夭寿……”。

    “听不懂吧?别急,我细细给你讲……洞玄子三十八技法呢,其实也并不难,比如这曝鱼、蚕缠绵、鱼比目、空翻蝶、鸾双舞、野马跃、山羊对树、吟猿抱树、猫鼠同穴、三春驴等等,以你的身手,只消说上一遍你就做得到了……”。

    崔莺儿听了一阵儿,越听越不是味儿,不禁红着脸儿,结结巴巴地道:“成姐姐,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呀?”

    成绮韵捉弄她半晌,见她现在才明白过味儿,不禁心中大畅,她吃吃笑道:“连这些你都不懂呀?哎呀,也对,反正是你来娶娇娘,大人入洞房,你知道了这些也没什么用。那好,不说这个了,我现在就告诉你该怎么对付那位银琦姑娘。”

    “嗯……不会不会,反正大人回来还早,闲着也是闲着,姐姐……说来听听解解闷儿也好……”。崔莺儿越说声音越小,脸蛋儿越少,可那眼睛里却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好奇和强烈的求学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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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绮韵见状,又小小地虚荣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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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昨天又加班到半夜,这是白天抽空码的,实在没挤出时间码明天的,今晚值班,现在得出去找口吃的了,明天得听更一天,莫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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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离间

    昨天码到半夜两点,本想今天中午再码一些,可一上午忙得抬不起头,中午匆匆吃过饭想把暂存的稿子取下来接着码,网络却断了,郁闷了半天,刚刚发短信给朋友代我请假后,一试网络又好了,可是马上要上班了,下午还有积分系统、风险报表、审计报表、暂收暂付报表等几个需报送的材料,没有时间码出阿德妮雇佣军的行动了,今天先更新这些吧,一头白毛汗啊~~~】

    天似苍穹,笼盖四野。一望无际的草原,在蓝天下无限地铺展向远方。大朵大朵的白云在蓝天上飘荡,看去是那么纯净,离地面是那么近,仿佛只要有一座二三十丈高的土坡,攀上去,就可以触到那洁白如雪的云。

    云在草原上投下或深或浅的阴影,使得草原的绿色深浅变幻不定。一群群牛羊星星点点散落在草原上。杨凌从来没想到,那么庄严隆重的那达慕,竟是在这样无拘无束的原野中召开。

    没有人去划分地段,隔断赛区,牧民们一群群的自由游荡在草原上,只有那些大豪绅领主们,才划定些专门的区域,支好白色的帐幕,挂上五彩斑斓的旗帜,坐在四面透风凉爽随心的帐幕中,一边享用着奶豆腐、奶皮子、马奶酒。

    杨凌等人也自有一处帐幕,考虑到人多眼杂,为了安全,杨凌也做了番装扮,他换上了塞外行走的汉人装束,唇上粘了两撇八字胡,陡然间就成熟了五六岁。变成了一个威严、稳重,年届而立的中年人。

    容貌仍是那么英俊,却气定神闲,更形稳定。此时的杨凌,既英俊脱俗,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这样的相貌看得成绮韵惊喜不已。

    红娘子在他们地侧前方两箭之地外也立着一间帐蓬,为了安全,到了此地后两边没有再做任何联系。彼此遥遥相对,连对方在帐幕中的身影也看不清。但是崔莺儿心里知道杨凌就在那里,心里忽然也就踏实下来。

    其实杨凌不在身边的这些日子,崔莺儿征战厮杀,丝毫不逊男儿,可是不知怎地,一见了他,就情不自禁地生起依赖之心,其实成绮韵何尝不是如此,她对杨凌成熟后的相貌那般欣赏,何尝不是出于女儿家从心底产生的依赖感。

    那达慕大会每次召开,方圆数百里内的牧民都会赶来,这次朵颜三卫女王招婿,更是吸引了四方英豪,由于那达慕大会比赛不限民族,就连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也有骑射双绝的好汉赶来,想碰一碰运气。

    从远方恭请来的活佛率领着喇嘛们在朵颜女王帐前的高台上焚香点灯,念经颂佛,祈求神灵保佑,消灾消难。整个仪式十分冗长,但是所有的牧民和战士们都恭敬肃然,草原上变得静悄悄的,高台顶上的旗帜,在草原上无拘无束的风吹拂下,发出猎猎的声音。

    练指挥也受邀坐在女王大帐内,他的职位虽不配和大明皇帝钦封的王爷平起平坐,可是他毕竟代表着天朝上国,又是受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大人所遣,所以他和泰宁卫阿古达木、福余卫白音坐在上首,以下依次是各方的主要将领。

    “阿古达木,听说你的侄子布和也要参加大赛?”白音双手扶膝,笑吟吟地问道。

    “是啊!银琦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姑娘,又是咱们朵颜三卫的女王,只有咱们草原上最了不起的英雄才配得上她。布和是我们泰宁卫骑射、摔跤的第一把好手,呵呵呵,苏赫巴鲁未必就能赢得了他”。

    白音淡淡一笑,说道:“英雄不是说出来的,是凭本事拼出来的,布和要是能赢了苏赫巴鲁,我白音会为他献上真诚的祝福!”

    “哈哈哈哈,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谢你啦”,身如雄狮,头发已经花白的阿古达木一捋胡须,老实不客气地接受了他的祝福,白音一窒,继而冷冷一笑,扭过了头去。

    练指挥坐在一旁,将两人的明争暗斗看在眼里,他故作不知地扭过头去,一边端起奶茶浅浅地啜着,一边逡巡着目光四下观察。

    冗长的仪式结束了,围拥在高台附近的牧民和部族的战士都虔诚地跪在地上默默祷告,部族的首领们也都结束了交谈,一个个双手合什,默默地念叼着什么,估计是一些祈愿祝福的话。

    活佛从高台上下来了,大红袈裟的喇嘛们举起了长长的鼓号,在震耳欲聋的号角声中,他被银琦率领着各部头领迎进了营帐,高据上座,并向他敬献了哈达和酥油茶。

    随即,银琦按着短剑踏上了高台,那柄剑是她与崔莺儿交换的礼物,这柄剑本就适合女性使用,而且锋利无比,于是便成了银琦贴身佩戴的宝剑。

    银琦的声音虽然清朗,实际上听到的只有高台附近的人,但是所谓的那达慕大会套路牧民们都是耳熟能详的,大家最关心的是女王将在那达慕大会上择婿的事,现在经由银琦亲口证实,牧民们迅速传来,整个赛场开始处处传出欢呼之声。

    那达慕大会在几声清脆悦耳的响鞭声中开始了。

    第一项赛事是赛马。蒙古人是活在马背上的民族,马术是最被他们看重的一项求生、战斗技巧,就象汉人要考八股。进科举一样,一个善于驯马、赛马、射箭、摔跤的男人,才是草原上的英雄。

    杨凌以为所谓赛马就是一帮人骑在马上,有人一声令下便一轰而出,跑到预定地点再绕回来,最先到达的人便是头一名,想不到这赛马还分走马、颠马和快马三项。每一项合格的人才能参加第二项比赛。

    那位活佛和大喇嘛们仅是祭典活动就闹腾了一个上午,下午只有一项走马大赛,本来兴致勃勃站在帐外观看的杨凌只瞧见上千号人骑着马,在草原上如闲庭散步一般慢悠悠地前行,实在是无聊之极,恰好昨天睡眠不足,这顶比赛又没什么风险,他打个哈欠,便回帐中睡觉去了。

    外边,那些参赛的牧民仍在小心翼翼地行进着,他们什么民族都有、什么岁数都有,一个个身着自己最华丽、最干净的一件袍子。扎着彩色腰带,头缠彩巾,骑着洗刷得干干净净、毛发发亮的骏马,在事先设好的一道道小小障碍物间灵巧地行进。

    不需要报名,这里也没有会务组来受理报名,只要牵着你的马赶到起点,那就算是参赛人员了,也没有裁判,所有的牧人都是裁判,如果哪个人操控马匹不够稳健、灵活,碰倒了地面的小旗子、小栅栏,那么根本不需要有人指出,参赛者会自己退出比赛。他们敬畏实力,也尊重实力,没有人敢厚颜继续下去……

    成绮韵见杨凌回帐,便也随了进去,轻轻给他捶着大腿,温声絮语地陪他闲聊着,直到他躺在狼皮褥子上睡熟了,才为他轻轻披上一件袍子,吩咐人把毡包上耳洞似的小窗子遮帘都放了下来。这才独自回到帐前的巨伞下。

    成绮韵舒服地在一张大椅上坐了下来,上边有一个巨伞,挡住了阳光,她的脸上还是又系了一块雪白的丝巾,只露出一双魅惑众生的美眸。不但要挡阳光,还要挡风尘,成绮韵对自己娇嫩的肌肤爱惜得很呢,就连那满月似的丰臀下,都垫得软硬适度,十分的舒适。

    伸手一招,立即有人捧上一杯雨前龙井,成绮韵笑眯眯地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眼睛注视着渐渐走到面前的那些骑士。

    她看到崔莺儿了,左右是封雷和荆佛儿,看得出来,前后左右还有许多人是崔莺儿的部下,因为那些骑士,都在有意无意地护住了他们三人,阻止别人有意靠近,挤迫她们的战马犯规。

    这种大赛,如果仅仅是为了争取一份荣誉,或许不会有人作弊,但是如果比赛的赏金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和一个势力庞大的族群、一个王爷的尊荣,那么就不会有人吝于搞些阴谋诡计了。

    那些大家族的少爷们,都带着大批的随从参加,他们的使命就是尽量破坏别人马匹的稳健前进,包括自己主子前路上如果有不好通过的地方,那就主动迎上去犯规,把彩旗踢开。所以这一场看似很乏味的比赛,对场上的人来说,仍是紧张无比,一千多名参赛者,现在路刚刚走了一半,所余已不到一半……

    一个普通牧人打扮地汉子匆匆走到了营帐边,似乎在索水喝。对于没有敌意的客人,草原上的习俗,都是要尽心竭力予以招待的,在这赛场旁也不例外,有人递过了一个牛皮水袋,那人就唇饮水,然后在举袖拭唇的时候,对成绮韵低声道:“板升城主艾慎没有参加那达慕,他带着一些人分几路前往各部族留守朵颜城和城外驻地的地方,说是收购皮毛等物,不过也没见他做成几桩生意。”

    朵颜城平时本来就是不设防的,这次由于三卫的重要人物全部齐集朵颜城,这才实施了严密的戒备。现在三卫首领到了草原赛场,朵颜城便撤销了警卫,允许族人自由出入。

    成绮韵优雅地点着头,就象是正在赞赏骑士们的马上功夫,薄纱下的嘴唇却一动一动,不时由轻软的白纱贴出樱唇那动人的唇形:“叫咱们的人小心些,其他几路都不要管,只盯着艾慎,一有机会,就把他给我弄回来”。

    “是!不过他手下的人看来个个功夫不弱。他出没的地方又大多是比较热闹的所在,要擒他相当不易”。

    “你们自己想办法!艾慎必须毫发无伤地弄回来,他手下的人死活不论。如果有别人看到,不管他是哪一部的人,哪怕是大明的官兵,杀!”

    白纱轻轻一拂,似也被那个杀字惊了一吓,那牧人打扮的汉子神情一凛,肃然道:“是!属下一定竭力完成任务!”

    他把牛皮水袋还给站在帐边的人,向他弯腰施了一礼。转身匆匆走开了。

    成绮韵掀起白纱,把杯凑到唇边却又停了下来,那双澄澈的美眸,攸然瞟向远远的那顶巨大的女王毡帐。

    赛马者们正在慢悠悠地前行着,犹如一个个踽踽而行的旅人。从他们的身影缝隙中望去,那顶可汗规格的巨帐前只是立着数十个标枪般笔直的带刀侍卫,女王和三卫首领都没有露面。

    成绮韵的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看来今天是没有好戏看啦。每一只蝉,都在努力地想做螳螂,可是赛期一共只有十天,总会有人按捺不住先跳出来的”。

    她忽然掩唇打了个哈欠。昨天比大人睡得还晚,她也有点倦了,但是一想到将要发生的事,她却兴奋起来。

    有时候做点邪恶的事,其实是蛮有快感的,可惜在杨凌的约束下。她已经改邪归正许久了,这一次难得……当然得玩一次大的!她的眸子亮了起来。

    一个年轻的骑士不幸扭了下头,看到了伞下懒洋洋地偎在椅中的成绮韵,看到了肥大的蒙古女袍都掩饰不住的曼妙身材,还有她那双晨星般的眸子,一个失神,他的马蹄踩翻了一面小旗子,骑士懊恼地一捶脑袋,悻悻地拨马闪向一旁。

    成绮韵“噗哧”一笑,眼睛变成了两轮弯弯的月亮,瞬时间那狐媚的眼神又勾住了两个‘不幸’转过头来的骑士。他们也失去了参赛的资格……

    整人,真的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儿。成绮韵就象一个淘气的孩子,那对剪剪双眸,又瞄向了下一个骑士……第三日是赛马的日子,经过走马和颠马比赛,如今所余的选手只有两百多人,这其中实际的参赛者已经不足二十人,余者都是他们的辅助者,是用来为主人在比赛中创造有利条件,从而一举夺魁的助手。

    崔莺儿这一组只有她和封雷、荆佛儿三人闯入了马术比赛的最后一关,他们在前两项比赛中表现出的高超骑术,已经引起了各个部落的注意,而他们公开的身分:来自斡难河流域的塔卡部落,更引起了人们的诸多猜测。

    塔卡部落原本是伯颜辖下,瓦剌夺取斡难河后又沦为瓦剌的人,现在那里成了白衣军的天下,塔卡部落已经和各个部落失去了联系,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据他们自己说,整个部落在白衣军闯入斡难河草原后,已经东迁,逃至大兴安岭一带。现在他们是一个自由部落,已经不再隶属于伯颜或亦不剌,来这里参加大赛,是为了融入朵颜三卫。

    草原上的部落不断地更换领主,择选最强势者追随,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也不会受到别人的岐视,他们肯投靠过来,是承认朵颜三卫是足以和伯颜、火筛这样的强者相抗衡的强大部落,这是一件令朵颜三卫的牧民们感到自豪的好事。然后他们展示出的矫健身手,自然也不免被有心夺取胜利,与女王联姻的各个部落的忌惮。

    崔莺儿梳理着战马的鬃毛,正在做着赛前的准备。这一场比赛,她的胜算在封雷三人之中是最大的,因为她的体重最轻,这在长达七十里地的奔涉赛跑中,对节省马力至关重要。

    马是好马。各部落进入决赛的汉子,每个人的战马都是强健有力、脚程出众的好马。他们的马都是千挑万选,选出的最好良驹,并且在二十天前就开始每天吊马,用马桩子每天把马高高地吊起来,每天限制草料的数量、饮水的时间,之后就把马在马桩子上高高吊起来,使马掉膘,马体变轻。

    福余卫一位贵族的夫人,穿戴着最华贵的服装和首饰,提着祭祀奶桶,走到了出发点前。交头结耳、轻松谈笑的骑士们立即肃穆起来,纷纷牵起了马缰。马匹不备不备鞍辔,骑士不穿靴袜,他们个个身着色彩鲜艳的衣袍,头束红色绸带。

    草原上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位贵妇,年逾五旬的贵妇人走到骑士们面前,蘸了一点圣洁的马奶,对着天地敬献泼散,仰天祷告片刻,忽然拔高嗓音,发出一声高亢响亮的号子。

    “轰”地一下,百余名骑士如奉将令,他们立即飞身上马,稳稳地落在光滑的马背上,扬鞭竞驰、争先恐后如箭矢齐发。马群象潮水一般,泼向碧绿连天的大草原。

    “呜~呜呜~~~”牛角长鸣,各个部落的牧民呐喊助威,声震原野,朵颜卫中最出色的歌手用蒙语唱起了嘹亮的赞歌:“它飞过路旁,人们来不及观看,奔驰起来四蹄一尘不染。好似欢跳的黄羊,又象出笼的飞鸟,鬃毛如同青草随风旋转,毛色就象射在水面上的光环……”。

    歌声还没有唱完,那一百多名骑士已经消失在草原的尽头。杨凌担心地站在帐幕边,眺望着远方。天空是青苍蔚蓝的颜色,无边无际,一片茫茫。微风象温柔的手拂过无际的野草,沙沙的声音中,绿色的波浪此起彼伏,根本看不到一点人的影子。

    留在耳边的,只有那袅袅的、未尽的歌声,让人看着这广阔的天地,听着这高亢的歌声,情不自禁地把心胸,悠然飘向那肉眼看不到的远方……

    草原上的人富有侵略性,或许也和这样的环境有关。辽阔无垠的草原,让大部分草原人拥有了广阔地胸襟和豪迈的气派,产生了探索草原尽头的渴望。这探索驱使他们不断地流动向远方。如果是个人的行动,这种行为那就是探险,如果是一支强大部落,那就是侵略!

    当红娘子、布和、苏赫巴鲁等人正如离弦的箭一般,驰骋在草原上的时候,远远的,在鞑靼、瓦剌和红娘子三部势力接壤处的和林,正有一个瓦剌部落在草原上悠闲地放牧。

    源于杭爱山脉南麓的鄂尔浑河经过这里,再拐向北方与色楞格河汇合注入贝加尔湖,所以这里水草异常丰美。这个季节正是雨水充足,河水充沛的时节,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洪水冲垮了河上的桥梁,本来驻地在河西的这个部落只得暂时留在河东了。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到处流浪,即便桥梁被毁,他们也可以向南方走,沿河绕回他们的部落,之所以没有这么走,是因为南方已经接近了鞑靼人的势力范围,做为瓦剌的一个部落,双方现在已经箭拔弩张,他们不想去冒这个险,于是他们就在河边驻扎下来。

    桥很快会修好的,这里的桥年年修,都是那种很简易的桥,一遇洪水便被冲垮,等到来年再重新修起,并不费什么事。此刻的天气非常好,和煦的阳光下,羊群象一朵朵白云,在青山绿草间轻轻流动,天上的白云也应和着,缓缓滑过湛蓝如蓝、澄澈如湖面的天空。

    阿木古朗让一些年老力弱的人在山下放牧着羊群,他带着百十名族人爬上山坡砍伐木头,准备搭建木桥。锋利的铁斧铿铿地响着,雪白的木屑横飞,鼻端是木头清新的香气。

    最后一斧,高大笔直的青松摇晃了一下,然后在几名牧民一推之下缓缓地向山下的方向倒了下去。清清的河水中倒映出松树倾倒的影子,当影子消失在水面上时,草木刮动发出巨大的声响,树冠落地了,剧烈地一阵弹跳。阿木古朗咧开大嘴笑着,掂着利斧光滑的木柄,准备招呼人削去树冠,把巨木运往河边。

    就在这时,他隐隐听到一些声响,阿木古朗立即制止的族人的说笑,眯起眼睛瞧向远方。这条河流蜿蜒而来,沿河既有河谷草原,也有崎岖但不高的山岭,但是这一来就形成了大大小小起伏不定的地形,无法一览无余的看向远方。

    只等了片刻。他看到山口飘来一片白云,战马奔腾,披风飘飘,整支精干的队伍犹如一柄锋利无匹的尖刀,切开绿色的草浪,狠狠地劈向悠闲的牧人和羊群。

    “天呐!是白衣军,他们居然杀到了这里!”阿木古朗惊叫一声,攸地举起利斧。惊叫着喊道:“快!白衣军来了,下山。把我们的族人救上来!”

    短暂惊愕之后的牧人们反应过来,纷纷擎出刀枪,呐喊着向山下冲去。

    受惊的羊群象被风吹散的浮云四散奔逃着,牧人们本就是天生的战士,他们已经举起刀枪,向冲过来的白衣军迎了上去。这些羊就是他们今冬的粮食,是他们的全部财产,如果失去它们,那么他们最终的结局仍是冻饿而死,或者沦为奴隶,这是为了生存而战。

    然而,即便他们早有准备,也不可能同这样一支强悍的力量抗争,更遑论仓促应战、战士极少了。白衣军马不停蹄,一刻都不犹豫,就像虎入羊群一般,狂野无比地杀进了牧民之中。

    牧羊犬狂吠着,在主人地驱使下向着骑在马上的庞然大物愤怒地嗥叫着,快马前冲的力量太大了,一柄锋利的长枪指向了它。“噗”地一声,毫不迟疑地刺穿了它的肚腹,然后拖枪前行,枪钩把狗尸拖出几丈远,当一个牧人举起弯刀,策马狂驰过来时,那柄枪已经举了起来,带着浓浓的血液,把他也象一条狗似地,剌穿在地。

    名震关外的白衣马贼名不虚传,他们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不断有人惨烈地嚎叫着栽到马下,马贼们对付这支力量严重分散的牧民部落十分容易,攻击如行云流水,毫不迟滞。

    一个年轻的孩子红着眼睛举起了缨枪,再过三年,也许两年,他或许就能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战士,然而现在他的双臂仍嫌稚嫩,那个白衣军的头领,一脸大胡子,豹眼环睁的大汉举枪荡开了他手中的长矛,顺手抽出肩后红绸系柄的马柄,一个漂亮的俯冲劈杀,那个瓦剌孩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整个人劈成了两半,残躯跌落草地,猩红的血液喷洒在空中。

    阿木古朗愤怒地咒骂着,双眼一片赤红。那孩子是他的侄子,是他家族的唯一男丁了。他加快了步伐,隔的还远,便掷出了手中的利斧,斧头在空中飞舞出一团圆圆的光圈,带着一阵嗡然呼啸,狠狠地劈在一个白衣军战士的脑袋上。

    人尸轰然落地,阿木古朗抢上几步,就欲去捡他的马刀、抢夺他的马匹,另一个白衣军冲了过来,那蒙着面的脸上只露出一对杀气盈人的大眼,一柄锋利的长枪象毒蛇吐信一般,剌穿了阿木古朗的小腹,他惨叫着栽倒在草地上。

    后边随之冲下山来的牧人抢上援救,马上的骑士提缰纵马,长枪吞吐之间,两个牧人胸口露出渗人的血洞,鲜血喷溢,他们打着转儿仆倒在地,压在了阿木古朗的身上。那蒙面白衣人身形一矮,一下子将被劈死的白衣军战士提了起来,横亘在马上,策骑离去。

    一个瓦剌牧人捂着胸口惨叫着栽下马去,指缝间鲜血殷然,白衣军的冲锋非常完美,山下的牧人已经基本解决了,他们的战马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形,然后又杀奔回来。眼见大势已去的牧人们放弃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羊群,开始含泪往山上跑。

    后边的白衣军没有策马追上山,他们开始游骑射箭,把牧人们当成了活靶子,精准无比的箭法,把牧人们一个个钉死在地上,逃进密林中去的牧人不到十个。

    白衣军开始收拢队伍了,他们的伤亡微乎其微,他们就在瓦剌牧人的注视下大剌剌的整肃人马,然后驱赶着牛羊,向山口外走去,躲在松林中的牧人只能咬着牙,用一双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群比他们还要凶残的强盗。

    走出了十几里地,一个人拉下了脸上的面巾,这是一个汉人,他脸上挂着谗媚的笑,说道:“塔拉大人,你的人太神勇了,瓦剌的人简直不堪一击”。

    “哈哈哈”,那个豹眼浓须的大汉大笑,也拉下了脸上的面巾,他是伯颜猛可手下的一名千夫长。塔拉笑道:“还是多亏你啊,如果不是你们为我们提供了消息,我们还不知道这里有一支被河水所阻,无法返回营地的瓦剌人呢”。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的板升都靠可汗手下象您这样英勇无畏的猛士庇护,理该为可汗效劳。呃……不知道这些牛羊,我们能够分得多少?”

    塔拉笑道:“我们还要急着赶到大河上游,看看能否发现其他的瓦剌部落,这些牛羊是无法带回去的,你要是想要,可以都给你”。

    那人大喜,但随即面有难色地道:“多谢塔拉大人的慷慨,可是……我们一共只跟来十多个人,要照料这样大的一支牛羊群,行动起来还真是多有不便”。

    他蹙眉想了片刻,展颜笑道:“没有关系,河水暴涨,那边的人不会这么快过来寻找他们的族人,塔拉将军既然还要溯源而上,去寻找该死的瓦剌人,那更没有人会向这里追来了。谢谢塔拉大人,我们的城主一定会为您的慷慨喜出望外的”。

    “大良哥,塔拉将军要把牛羊都送给我们吗?”旁边又一个人拉下了面巾,向他惊喜地道。

    “是啊!去看着羊群,不要耽搁了塔拉大人的行程。”大良哥命令完了,又对塔拉谗笑道:“那么……我们这就往回赶了。塔拉将军凯旋而归后,可一定要到我们的板升城做客呀。我们城主刚刚弄来几个新鲜的妞儿,有西域的美人儿、江南的姑娘、还有温柔体贴的日本女人……”。

    塔拉色淫淫地笑:“嗯,我一定会去尝尝新鲜的,你们也该上路了!”

    “好好!多谢塔拉大人!兄弟们,赶上羊群,我们……”。

    “噗!”一声沉闷的利刃入体声,大良哥惊愕地扭头瞧向塔拉。塔拉毫不在意在抽出血淋淋的马刀,向他微微一笑,象兄弟一样亲热地一笑,随即利刃带着一股嗡然的风声卷起:“杀!”

    大良哥的人头带着一蓬血雨飞上了半空,鞑靼人猝然动手了,他们好象早就接到了命令,身旁猝不及防的板升汉人几乎来不及反抗,便被一个个斩杀在地。

    “快!把他们埋起来,埋浅一些,瓦剌人的猎犬会嗅到他们的味道的”。塔拉笑吟吟地下着命令:“人证、物证都齐全了,当瓦剌人发现这些身着白袍的汉人,我们就可以喝着奶酒,轻松自若地看他们为我们表演一出两虎相争的好戏了,哈哈哈哈……”。

第456章 战端初现

    手头有月票的朋友就请支持一下,我估计了一下情节,本月中旬前后这书是肯定要结束了的,自从上架没掉出过前十,想善始善终而已,现在多几票就多一份把握_,不过没有票千万不要刷书攒票,理由就是:不值得!所以,偶只要顺手票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名词上下原属平常,我的书友不要因为现在名词下来了就不开心,那就失去了看书的本意了,平常心就好,等偶全本后再写后记郑重向大家道谢:)】

    七十里的赛程,对于这些骑士来说并不算很漫长的路,当赛手们绝尘而去时,远远的,两翼有无数的牧民们也跨上马背兴高采烈地追了下去。

    杨凌见此情景,暗暗放下心来,赛手们没有马鞍、马镫,身上没有武器,仅凭个人身手,就算有人心怀不轨,谁能是红娘子、荆杀神这三个内外家顶尖高手的对手,四下尾随而去的牧民也打消了有人施放暗箭的可能。

    所有赶来参加盛会的牧民们拥挤在大赛回程的尽头,翘首企盼着远方出现第一道矫健的身影,就连白音和阿古达木也紧张地站在高台上纵目远望,毕竟,这不是一项普通的比赛,那关系着他们家族一世的荣光。

    而这个时候,杨凌却施施然地回了营帐,吩咐人摆上美酒肉食,准备吃午餐了。成绮韵踮着脚尖儿望了一阵儿,翩然掠回帐内,解下面上的白纱笑道:“大人倒是沉得住气,不想尽快知道结果么?”

    柳眉秀项,秀色可餐,杨凌欣赏着她的姿容笑道:“看又如何,我们左右不了比赛的结局,它该是什么样的,终究是什么样子。守不守在那里,结果是一样的。那又着什么急?”

    他给成绮韵面前摆上一双筷子,说道:“我们的功夫在外面,不在赛场里。要盯住各方的动静,尤其是白音,无论他们有没有动作,在大赛结束之前,我们的行动必须展开。这次那达慕大会,最后的胜利者不是勇夺三艺之冠,抱得美人归的人,而是我们。”。

    成绮韵莞尔一笑,在椅上坐了下来。她还没有把自己与红娘子商议的联盟之外再联姻的事告诉杨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虽然下达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命令,却始终变不成不择手段的人。

    事先告诉他,一旦他出于种种考虑予以阻止,自己从一年多以前就开始集中所有财力扎根东北,扩大杨家私人势力和影响的种种努力就要付诸流水。先把事做下了,让它无可挽回,到那时为了杨家、为了成千上万忠于他的部属,他想不答应都不成。所谓黄袍加身,大概如此。

    “他能替红娘子那个不象女人的女人堵窟窿,难道就不能替我担当一回?何况人家是为了他好”。想起杨凌当初对崔莺儿满腔豪迈、一力担当的话,虽说内中有种种缘由,成绮韵心里还是有点酸溜溜的。

    金黄色的烤羊排、肥嫩可口的炖羊腿、红烧羊蹄、手扒羊肉,当然也少不了清醋、香油浅浅调味的野菜珍磨,香气扑鼻而来,没有中原饮食的精致华美,但是风味迥异而可口。

    尤其是在这牧歌和牛羊的欢叫声中。望着海洋一般碧绿的大草原时,那食物的独特风味似乎也更加明显。杨凌忽然发现。可以佐餐的秀色,不只是成绮韵,还有这塞外的风光。塞外的粗犷和原始,同成绮韵的优雅和秀美相映成趣,令人食欲大开。

    杨凌掂起锋利的小刀,将一块酥脆可口的乳羊排连肉带骨切成几块,用刀尖扎着最肥美的一块递到了成绮韵的盘子里,成绮韵则为他斟上一杯殷红如血的西域红葡萄酒,心里盘算着主意,低声道:“

    大人尽管放心,论心机,草原上的人终究要差上一筹,离间、除奸、整合,我相信一定可以顺利地办到。但是我担心的是,一旦银琦成功,我们如何把她的势力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一条套马索,可以套住一匹骏马。但是如果它的力量大过一条蛟龙,那么一条绳索是控制不了它的。大人不要因为她是女人,就轻视了她的力量,当一个强大而统一的草原部落出现时,向外扩张是不可避免的,那不是一个两个头人所能决定的事,而是整个草原部落的意志”。

    “套不住,那就骑上去,驾驭着它,让它向我们希望的方向去扩张!”杨凌笑吟吟地道。

    他呷了一口美酒,说道:“移民驻边,开市通商,文化融合、民族融合,是一件长期的事,一时半晌是不能见效的。我曾经考虑过能否按照巴蜀一些部族的方法,在整个草原设立流官、建立户藉、建筑城市,加快融合的进度。

    但是他们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这种管理方式以现在的交通和联络条件来说是不切实际的。再了不起的人也办不到,成吉思汗打下了一个大帝国,也只能把它分封子侄,划成一个个的小汗国,最终分崩离析。

    伯颜可汗以强大的武力统一了鞑靼建立了左右两翼六万户,然而即便没有我们离间,他的王国也充满了各具野心的势力,早晚必然促发内战。要改变这一切,就得改变他们千百年来形成的游牧、游猎的生存习惯,这并不是一件易事,何况北方草原的气候、降水、土地条件,也决定着大部分地区不适合发展农业。

    要把这股随时可能形成侵略的强大力量掌握在手中,让它为我所用,绝不能单靠我们的武力强大和彼此的联盟关系。要长期稳定下来,在加强我朝自身实力的前提下,一是要加强他们对我们汉人的信赖和共存,二是为他们寻找到适宜发展农耕的广袤土地,让他们定居下来。”

    杨凌微笑道:“第一件事好办,草原只有马、牛、羊,他们没有茶叶、布料,不会冶炼金属,缺少五谷杂粮,他们倚赖于我们的东西太多了。以前朝廷把这些做为控制塞北、西域部族的手段,现在从西域的发展来看,还不如敞开了任由民众做生意,他们的生活中每个角落都充满了汉人的产品,这才能真的离不开我们。

    第二件事就难一些,关外适宜发展农耕的土地主要在东部,这里现在是大明的卫所和汉民、女真人、朵颜三卫蒙古人三分天下,然而我并不想把这里交给他们,还要想办法让他们离开这里,加速朝廷对东北的控制力。

    奴儿干都司再到辽东都指挥使司。一直到关内,绵延数千里地,各个卫所被朵颜三卫的部落和女真人隔断得七零八落,彼此不能互援,大明的驿站交通也极受影响。

    只要朵颜三卫离开这里,大明北上的通道就会变得异常顺畅,用上几十年功夫,女真人就会完全汉化,关外将不再是关外,长城将不再是边界,天子所守的京师将变成大明的中堂花园而不是一道随时有强敌觊觎的门户”。

    成绮韵托着下巴,痴迷地望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微笑道:“你想得虽好,朵颜三卫肯听从你的指挥么?要他们搬离居住了上百年的地方,很难啊”。

    “一点不难!他们局缩于一隅,始终无法同鞑靼和瓦剌抗衡,一旦消灭了伯颜、火筛和亦不剌。广大的草原牧场就是他们的领地,偏于东方一隅,他们是无法控制这么多部落的,朵颜三卫的领导核心出于他自己的利益需要也必然需要迁往草原腹地的。

    迁往哪里最好呢?斡难河是草原上最伟大的英雄成吉思汗发迹的地方,是蒙古人眼中的圣地。如果作为他们的盟友,技巧地向他们建议迁往幹难河,我想银琦女王不会拒绝吧”。

    杨凌笑吟吟地道:“那一片流域水草丰美,沿河地区适宜农耕,具备建立固定城市的基础。教授他们种植庄稼,有了稳定的收成,族人不需要所有的人都去种田、放牧,随之就会其他的行当,城市也就真正建立起来了。

    不要小看了这件事的意义,农耕和固定的城市,是把他们真正引向文明,同我们和平共处的基础。”

    杨凌望向帐外,远处,正有一个牧民穿着色彩鲜艳的袍子,骑着马儿向着朵颜女王的营帐处驰去。杨凌指着他道:“你看,他脚下那马镫,小小的一件东西,根本就不起眼。可是就是它的出现,让马背上的民族从它发明时起直到现在,都是任何国家不敢小觑的可怕武力。

    自汉唐以来,中原的发展和国家的命运,有多少次受到北方民族的影响?成吉思汗的大帝国横扫西方,改变了这个世界的格局,使无数个国家覆灭、诞生,整个世界都因它而变,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伟大的帝王能对历史在这么巨大、长远的影响。如果没有它的发明,那么从几千年前到现在,你能想象现在的天下是什么模样吗?”

    成绮韵听得悠然神往,从来没有人去想过马背民族的强大、整个天下的演变和一个小小的马镫的出现有这样必然的关系和长远的影响。他的想法很离奇,却又让人不得不信服。

    杨凌道:“所以,有时候做事,你不必种种条件都得具备,各个方面都得想到。既便你想到了,凭你一已之力也未必做得到。如果你想坐等所有的条件都具备,那么就永远不会出现那些必需的条件。只需要一两个方面、一两个条件就可以了,它自然可以催化碰撞出种种变化。

    就象一只马镫的出现,改变了某个本来微不足道的民族的力量,从而改变了世界,产生的影响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各个种族的关系等等方面。我在江南开海通商、引进新式作物加强农耕,那也只是一只马镫而已,仅靠它,当然不能就此改变整个大明的国运,可是因之而来的是它带来的涉及经济、文化、技术、制度、思想,各个方面会链式产生的变化。”

    成绮韵听得似懂非懂,她有些不太明白杨凌所说出的词汇,可是心里又分明听懂了他所说的意思,细细品味一番,她不能不佩服杨凌所思所想的透澈。

    杨凌将一口鲜嫩可口。还带着点血丝的烤羊排递进嘴里,微笑道:“我卖给他们各种汉人的商品,让他们接受汉人的生活习惯。我让汉人的杂居和同化,让他们接受汉人的思想和文化,我用农耕和城市让他们渐渐远离他们原来的生活,脱缰的野马,就会变成一匹温驯的……。”

    杨凌笑而不语了,成绮韵娇俏地白了他一眼道:“韵儿绞尽脑汁,不过是想干掉人家几个人,而大人,却想着‘消灭’人家整个民族,也不知是谁更狠些”。

    杨凌笑道:“这对他们未来的生存和命运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不是么?牧人的生活看起来很浪漫,其实却无比残酷。沙暴、雪灾、瘟疫、虫灾、干旱,随便一场灾害就能使得这些游牧部落陷入绝境,他们连人口都不能随意繁殖。仅靠放牧和狩猎,无法维持他们人口的增长。

    难道把一个不符合历史进程的民族永远摒弃于文明之外,保留他们的落后和陋习,才是尊重和保护他们的民族特性?我觉得殊无必要,更不值得惋惜。摒弃的不过是一个落后民族的烙印,结果是把他们的族人引向幸福和平。”

    成绮韵莞尔道:“人家说不过你。嗯……这样的话。当她迁去幹难河时,白衣军自然早已在那里站稳了脚跟。建大城为羁绊,北方有奴儿干都司、有数十万移民组成的团练民壮为后盾,再加上自京师到北方极远之地交通已经顺畅,卫所形成一道连续的防线。自然不虞朵颜卫会再起异心所造成的威胁是么?”

    见杨凌微微点头,成绮韵眼珠一转道:“然后。稳定了后方的大明卫所,就可以继续向北扩张?”

    杨凌补充道:“这个扩张的过程,当然不会是只有我们大明的卫所官兵,我会把朵颜女王绑在我们大明的战车上,用共同的利益,诱使他们的战士和我们一起去开疆拓土,在并肩征服的过程中,来融合彼此。”

    成绮韵笑道:“就象大人把江南富绅豪商、巨贾大户们拉上咱们杨家商船的法子?”

    杨凌颔首一笑:“你看如何?”

    成绮韵嫣然道:“甚好!”

    她在心里又悄悄加上了一句:“这艘船,这回要由你自己来掌舵!”科尔沁草原上,克里叶特鄂托克的牧民们正趁着水草丰盛放牧着牛羊,牛羊一只只的膘肥体壮,无数的仔羔追随着牛羊群,牛哞羊咩,壮大的牲畜的数量,让牧人们欣然不已,欢乐的牧歌声在草原上时时响起。

    科尔沁部,分为左右两翼共十三个鄂托克(鄂托克,是部落的意思),近十六万人,是草原上相当庞大的一支力量。伯颜可汗一统蒙古,把各个部落收编为左右两翼共六万户,只有科尔沁草原不在此列。

    由于他们在伯颜一统大漠草原的过程中,坚定地支持伯颜,为他的统一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伯颜可汗尊称这个部落为“阿巴嘎科尔沁”,意思就是叔父科尔沁,做为一个独立的部落,它在鞑靼草原上,享有与伯颜可汗近乎平等的崇高地位,它甚至对隶属于伯颜的兀良哈万户拥有统辖权。

    科尔沁部落隶属于成吉思汗同母兄弟哈撒儿系。成吉思汗在所有兄弟和侄儿之中特别看重哈撒儿一系,对他们这一系的子侄都授予崇高的官位和封号。在全体叔伯和堂兄弟之中,成吉思汗系的兀鲁黑(大首领)只让哈撒儿的兀鲁黑坐于宗王之列,其他都坐在异密(部落贵族)之列。这份异常的恩宠,使哈撒儿系的子孙无限感激,他们一直忠于大元后裔蒙古大汗,从不动摇。

    他们强悍的实力,再加上超然的地位,使他们在这片草原上一直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无论是花当还是火筛、或是亦不剌,都不愿意轻易把科尔沁卷入战火。而伯颜猛可由于猝杀花当,夺回了自己的领地,也没有向科尔沁部落乞援,所以他们的部落,是这场草原争霸战中唯一没有受到战火波及的地方。

    然而毫无疑问的是,一旦伯颜猛可向科尔沁部落求援,他们的领主必定站在成吉思汗直系后裔的一边,那时战火也将烧到科尔沁草原上来,趁着现在的短暂安宁,他们必须要努力积蓄力量和粮草,以应付可能的连绵战火。

    克里叶特部大约有九千多人,在族长的分派下分为三个大牧区分别放牧牛羊。这一部三千多人,在靠近瓦剌草原的地境游牧。

    快要中午了,日头到了头顶,阳光有些刺眼,数百顶营帐散落在草原各处。一顶顶营帐上边冒起了偻偻饮烟,不知饥饿和疲倦的孩子们仍然三五成群的躲在帐幕的阴凉处摔跤玩耍着。

    这时候,远远的,草原尽头出现了一道踽踽移动的黑线,一个牧人最先看到了,他立即警觉地拨转马头。扔下成群的牛羊,赶回大帐报信。牧羊犬忠实地替主人执行着守护牛羊的责任,督促着它们仍然留在原地,悠闲的吃着草。

    西方,那是与瓦剌部接壤的地方,尽管双方一直没有兵戎相见,但是随着伯颜部与瓦剌部越来越激烈的厮杀,科尔沁部做为伯颜的坚定盟友,早已断绝了和瓦剌部的往来,从他那边忽然赶来一支队伍,牧人们立即警觉起来。

    人马聚集的很快,这些牧民本就是天生的战士,他们杀起人来,绝不会比用一柄锋利的小刀屠宰一头羊慢上半分。

    但是很显然,他们这是虚惊一场。那些大约五百人左右的队伍走的实在是太慢了,等了好久,牧人们才发现那是一支驼队,每头骆驼身上都是大包小裹,堆满了东西。

    驼队两侧是乘马的骑士,他们穿着各式各样、各个种族的衣裳,佩戴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那些人里不但有彬彬有礼的汉人、用鞑靼语大声说笑的蒙人,甚至还有高鼻深目,佩戴着弯月般的乌兹钢刀的西域人。

    悠扬的驼铃声静止了下来,乌恩其欠起屁股向那驼队后方看了看,几十头骆驼,还有几辆大车,乌恩其把佩刀挂回了腰间,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很明显,这是一支从西方往东方来的商队,看他们的人种和车队有意做出的分离,应该是不同的小商队,在一路东来的过程中渐渐汇集到一起,互相支援,共同对抗沿途的马贼、强盗。

    他们之中有汉人的商贾,有来自天竺、大食、波斯等遥远地方的商人,南来北往的过程中他们的骆驼始终载满了各种货物。

    商队在草原上是受到欢迎和尊重的,因为他们在空旷的四野无人的草原上,可以为牧人们送来急需的各种生活用品,甚至一些奢侈的消费品,滋润他们常年累月游弋于草原上的枯燥生活。

    不用吩咐,已经有部落的牧人同操着鞑靼语的商旅热情地交谈起来。一个穿着条纹长衫,唇上长着两撇弯曲如钩的胡子的男人,在同几个克里叶特部牧民热情交谈片刻后,在他们的指引下向乌恩其拨马走来。

    乌恩其是科尔沁领主的远房侄子,是这支部落的首领之一。那人彬彬有礼地向他抚胸施礼,简洁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叫吞弥,是来自天竺的商人,要到更东方的地方去出售他们的商品,并购买东方的货物再运回遥远的西方。他将在此暂时驻扎,并请求允许经由科尔沁人的领地。

    吞弥说完,微笑着向乌恩其献上了他的礼物,一张豪华柔软的波斯长毛地毯。乌恩其眉开眼笑地答应着,说道:“好吧,你们可以在这里宿营,在我们科尔沁的草原上,我们将保证你们的安全”。

    “谢谢你,慷慨的主人”,吞弥微笑着俯身施礼,然后大声吆喝他们的伙伴们立即就在驻扎休息。乌恩其手下的牧人也散开了,妇人和孩子们也围拢了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些远方的商旅,并且小声地询问着他们都带了些什么商品,希望能够买到自己家里能用的东西。

    乌恩其兴冲冲地回到毡包,把那捆地毯交给自己的妻子,这才重新赶了出来。他注意到,那些商旅很规矩,他们到了距离乌恩其营盘大约两里地外的河边驻扎,货物都卸放在地上,骆驼悠闲地吃着草、喝着水,休息着长途跋涉有些疲乏的身体。

    那些商贾们则搬出了琳琅满目的货物,吸引了大群的牧人带着女人和孩子赶去交易。不时有家资雄厚的贵族被商贾们引进帐蓬,捧出更加珍贵的货物,唾沫横飞地吹嘘着,希望科尔沁的贵族老爷们能够把它们买下来。

    一个黑脸膛的牧民纵马向乌恩其驰来,到了近前一跃下马。满面带笑地道:“嗨,乌恩其大哥”。

    乌恩其注意到他是从那些西方商贾的营地里赶回来,便微笑着问道:“胡鲁,买了什么东西?”

    胡鲁身材不高,但是肩宽膀厚、身形沉稳,满脸的横肉,显得十分彪悍。他哈哈笑道:“给我的女人买了两粒珍珠,还买了一柄乌滋弯刀。”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柄巴掌大的小弯刀,嚓地一声抽刀出鞘,优美的弧度、刀刃上有雪花似的漂亮花纹,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发出凛凛的寒光。

    乌恩其的目光一下子变的炽烈起来。乌兹钢是天竺特有的一种钢铁,是制作刀剑最好的顶级用钢,这种钢在铸造成刀剑时表面会有一种特殊的花纹———穆罕默德纹,花纹使刀刃形成肉眼无法分辨的锯齿,使刀剑更加锋利。

    但是这种钢刀也太昂贵了,他只见过部落首领有一柄阿拉伯式的乌兹弯刀。伸出手指,轻轻地拭摸着刀刃,乌恩其不禁发出赞叹之声。

    胡鲁左右看看,悄声道:“乌恩其,我看到那些西域胡人,携带着无数的宝石,我还看到几口三尺长的乌滋弯刀,那都是顶尖儿的锋利宝刀啊。他们只有五百多人,有那么多货物……”。

    胡鲁舔了舔肥厚的嘴唇,低声道:“我们要不要把他们干掉?很容易的”。

    乌恩其身子一震,惊讶地看着胡鲁。鞑靼贵族们有时也会冒充马贼劫掠过路的商旅,但是这是遭受贵族们唾弃的行为,而且一旦泄露了消息,商旅们将不敢来他们的部落做生意,对他们的影响太大。

    所以非不得已,他们是不对商旅动手的,而且一旦要劫掠商旅,一般都会乔装改扮,到远离他们驻地的地方去,而且绝不留活口,无论是妇人孩子还是老人,根本不敢留作奴隶,一律统统杀掉,这一点比真正的马贼还要残忍。

    乌恩其跟着父亲和叔父也干过这样的事,但是这是在他们自己的牧地,杀死上门来的客人,而且还赠送了他一份贵重的礼物,这样做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胡鲁继续劝说着:“他们五百人,而我们的战士大约有一千人上下,一千个勇士对付五百个商旅,他们一个都跑不掉。他们有大量的财宝,我们将马上成为科尔沁最富有的人之一,最重要的是,现在草原上到处都在战斗,我们不说,有谁证明他们平安地到达了我们的营地?

    干掉他们!抢走他们的财宝,把他们深埋在地上,驱赶着牛群去踩上两圈儿,来年,那里就是一片丰美的草地。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只有我们的族人”。

    乌恩其的贪念被他挑拨了起来。他抬眼望了望河边的胡人营帐,眼珠转着,渐渐泛起精亮的光芒。

    “胡鲁……”,乌恩其声音有些沙哑:“吃完了饭还要放牧呢,让我们的族人都回来,晚上才可以去交易!”

    胡鲁一怔,不甘心地道:“乌恩其!”

    乌恩其看了他一眼,低促地道:“召集我们的人手!”

    “好咧!”胡鲁大喜过望,兴冲冲地跳上马,飞快地去了。吞弥和两个汉人打扮的人蹲在河边,一边洗着脸,一边低声地交谈着。

    “有点儿不对劲儿,他们没有必要把女人和孩子都叫回去,会不会动了我们的念头,想撕下友好的画皮准备行抢了?”一个汉人望着清澈的河水说道。

    另一个汉人用生硬的汉语道:“他们最多只有一千名战士,这种营地作战不同于草原上厮杀,他们的骑射优势不好发挥,我们人少,如果夜间再偷袭,可能会有许多人逃走,他们自己集中人马送上门来不是更好?”他是一名高丽刀客,也是阿德妮招揽的部下。

    吞弥冷冷笑道:“不要大意,如果他们想提前送死,那我们就打一场硬仗。我已经叫大家戒备了。盯紧他们的举动,马上冲锋我们没办法和这些天生的战士相比,如果不能等到我们攻击他们的营帐,那就把他们引进来。我们每个人都精通近身技击之术。这一千人,很容易对付”。

    河水上游下游突然冒出一群骑士,他们骑着马在清澈浅浅的河水中奔跑过来,水珠儿溅得漫天都是,惊起的鱼儿不断地蹦出水面,闪出一道道亮银色的光茫。

    吞弥笑吟吟地站了起来,友好地向那些似乎要饮马、洗马的牧人们点着头,目光在他们腰间的佩刀和肩上的弓箭略一逡巡,便移开了去。

    他身后的两个人悄然又退了两步,暗暗握紧了腰间的兵刃,当吞弥的目光再次与河中那领头的大汉相遇,双方的眼中好象同时闪过了一抹厉色。

    摘弓、搭箭、扣弦,动作一气呵成,而那个大胡子吞弥和他的两个手下动作却更快,他们就象三只受惊的兔子,连蹦带蹿地跃离了河边,扑到了一顶营帐后去,同时示警的呼声四起。

    马上的大汉泄气地怒吼一声,拔出长刀呐喊一声,一拨马头向岸上冲去,那些杆绳上挂着鲜艳美丽的衣服,那些营帐防雨效果极好,冬天防风保暖也极为出色,他当然看得出来,那些东西马上就是属于自己的财产了,他可不舍得破坏掉。

    与此同时,陆地的几个方向,方才还盛情待客的鞑靼牧人,就象一群群凶猛噬血的狼,挥舞着刀剑冲杀过来。能在草原上千万里跋涉经商的行贾,就算自己不通武艺,也必然雇佣有凶悍勇猛的护卫,他们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然而现在他们人数少、马匹少、没有防备,骆驼四散吃着野草,也来不及布成驼阵防卫,可以说这些商贾完全信任他们,万万不会想到他们触犯草原上极大的禁忌,公开在自己的领地洗劫行商,这为他们的突然袭击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那些支起摊子准备做生意的商贾根本来不及反抗,他们惊恐地呼喊着伙伴,飞快地向营区内逃去。

    鞑靼人的营帐,每顶之间至少隔着数十丈远,而这些商贾为了照顾车马和货物,那些营帐设立得很近,彼此的间距有限,再加上为了固定帐蓬斜斜钉立在地一条条绳索,这为他们周旋逃命提供了机会。

    乌恩其岂容他们做出反应,一声号令,凶悍如虎的战士们就拨马冲进了营区。近百顶营帐象一片森林,将双方不到两千人的队伍完全吞没在其中。绊马索、陷马坑、突兀射来的冷箭、还有吹箭、飞斧、标枪。

    最听人惊讶的是还有些和他们高大的身材相比简直就是些小挫子的人手里挥舞着长刀,发出咿呀的怪叫从营帐中扑出来,还没冲到面前就一头栽倒在地,连滚带爬来的飞快,跟滚地葫芦似的到了马下,不是砍断马腿就是刺穿马腹,带着一头一脸的鲜血厉鬼似的跳开。

    他们怒吼着,骑在马上成了活靶子,受到四面八方全方位立体式的进攻,而战马的优势根本无从发挥,想要拨马冲出去。厮杀混乱中命令已经无法下达,他们是来洗劫的,根本没有携带旗帜,谁会想到迎来的却是一场屠戳,这时想号令上当的部下退出去,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远远的,他们的妇人和孩子站在营盘内看着自己的父兄英勇地冲进那些商贾的营地,不禁发出热烈的欢呼。

    他们的眼睛里放着兴奋的光芒。因为很快的,他们的亲人将把他们需要而买不起的家什、玩具、华美的丝绸、昂贵的珠宝、柔软的地毯和鲜艳的衣袍给他们送回来……

    一阵暖风吹来,抰着野草味、花香味、牛粪味、羊粪味,还有……血腥味。

    这些由各族最凶悍、最残忍的流浪者组成的掠食队伍,人人凶光大盛,就象一只只择人而噬的虎狼一般,不择手段,用尽一切手法毫不手软地屠戳着这些闯入者。短兵相接、白刃交加的时候,这些马上的英雄远非他们的敌手。

    上砍人、下砍马,血如泉涌,这群一见了血就凶性大发的野兽原红着眼睛,发出比鞑靼勇士更凶狠、更惨厉的嚎叫,一个个全都变成了浑身浴血的屠夫。

    幸好,吞弥做为首领,还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一项任务,在他的命令下,几个通晓蒙语的部下,开始一面厮杀,一面忘形地用蒙语互相呐喊鼓劲,他们所泄露的几个地名、部落名,乃至首领的名字,已经足以让这些拼命挣扎着想要逃出死亡陷阱的鞑靼相信,这是瓦剌人派来的一群凶手。

    这群人种组成如此复杂的队伍,也只有领地同西域和极北之地接壤的亦不剌才招募得到,不是么?赛马者冲回来了,那些负责搅乱他人行进路线的辅助者们已经远远的落在了后边,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有人再敢做出阻碍他人行进的事。冲在最前边的人都在快马加鞭,向着终点的彩旗飞奔着。

    崔莺儿不负重望冲在最前面,同样是千里挑一的骏马,同样是万中无一的骑术,体重就成了决定七十里赛程最终胜利者的必要条件。紧随其后的,是封雷、布和、苏赫巴鲁、女真部的哈刺等人。

    站在高台上的白音、阿古达木等人都松了一口气,暂时的胜利不要紧,真正要决出一个三艺第一的英雄是很难的,冲在最前边的那位塔卡部的年轻人虽然跑了赛马第一,但是他过于单薄的身体想要赢得摔跤比赛那可能么?

    至于箭术,他们对自己的子侄也甚有信心,相信最后这些获得单项胜利的人将不得不再战一场,一场角逐女王的比赛。最后选取一名各项名次皆优异在前的骑士成为女王的夫婿,他们还有机会,最后的时刻还没有到来。

    杨凌欣然站在帐前,看着远处被欢呼的牧民簇拥着红娘子赶向女王的营帐,轻笑了两声。银琦女王一直待在帐内,陪伴着活佛和练指挥使等贵客品茶饮酒,从来不曾跑到帐外去关注赛事的进行,但是那达慕举办了三天,第一项比赛的冠军出现时,她的神色间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听到有人高声禀报比赛的结果,优胜而出的人是杨英时,银琦的肩头一塌,明显从紧张中松驰了下来。那唇角,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晶亮的眸子微微一转,瞟了活佛等人一眼,那刚刚绽现的笑便被她收起了,可是两抹弯弯的眉梢儿,还是不经意地抖擞出一片喜气。

    一位步履蹒跚的年高老者,穿着干净的蒙袍,走到了红娘子的马前,捧着洁白的哈达,唱起了优美的赞歌:“广众聚集的那达慕,脱颖而出的这马,脖颈上系着龙王的彩带,胯骨上打着经师的烙印。大象般的头颅,鱼鳞般的腭纹,苍狼般的双耳,明星般的眼睛,彩虹般的尾巴,丝绒般的颈鬓。每个关节长满茸毛,每根茸毛上鎏金溢彩。这匹天造地设的神驹宝马哟,把那吉祥圣洁的鲜奶抹在你的头上……”。

    他对马的身姿,甚至马的每一个部位都备加赞扬,并举着一只漆金小碗蘸着抹在骏马的脑门上,最后把马奶高高举起,敬献给杨英。

    红娘子见他用手指头蘸着马奶在马身上胡乱涂抹一番,最后还把剩下的马奶让她喝掉,不禁暗暗蹙眉。可这是草原上的风俗。许许多多牧民都在用热诚、崇敬的目光盯着她看,而那些败在她手下的勇士们眼巴巴地看着她手中的小碗,似乎还满怀嫉妒。

    崔莺儿苦笑一声,硬着头皮举起碗来,把眼一闭,将那半碗马奶硬生生地灌了下去。草原上沸腾起来了。远远近近的牧民围成了一个大大小小的圈子,手拉着手儿载歌载舞,到处是一片祥和安乐的气氛。

    成绮韵站在帐前,微笑着看着欢乐歌舞的牧人,听着那音乐的节奏,下巴微微点着,应和着他们的节奏,似乎也要随歌而起了。这时一个人悄然走到了她的身后,压低嗓音禀报了几句。

    成绮韵肩头随着牧人的歌声轻轻晃动着,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吩咐道:“让他们动手,不要干预。等他们成功之后,把艾慎带回来,其余的人全部消失”。

    “是!”身后的人影又悄然离开了。

    “韵儿”。

    “大人”,成绮韵扭过头,脸上换上了甜甜的笑。

    “你怎么也晃来晃去的,喜欢他们的舞蹈么?”

    “他们的舞蹈欢快洒脱,别有一番味道,还不错”。

    杨凌走近了来,揽着她的腰望着那些载歌载舞的牧民,笑道:“我倒更喜欢你跳的舞蹈,比这要好看一百倍”。

    “我?”成绮韵的眼珠溜溜儿一转,诧异地道:“我有在大人面前跳过舞么?我怎么不记得?”

    “怎么没有?记的那是你第一次到我府里,住在内书房,纤腰上系着一条黄金的腰链,跳的那天竺舞蹈……,水为肤、蛇为骨,妩媚的扭动、魅惑的眼神,好一条要命的狐狸精”。杨凌嘿嘿地笑。

    成绮韵咬着唇,笑盈盈地打了他一下,她伸手掠了掠发丝,眼波流盼地媚声道:“那……人家今晚再跳给你看,跳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唔!唔唔……好!”,成绮韵忽然发现杨凌放在腰间的手拿开了,他的两只眼睛望着前方,脸上的表情无比的严肃,那下巴还在很认真地点着,好一副和她正在谈‘公事’的无耻嘴脸。

    成绮韵会意地移眸横睇,不出所料,崔莺儿在封雷、荆佛儿等人的陪同下正从帐前经过,她虽然不便过来相见,那双澄澈如水的眸子可一直盯着这儿瞧呢。

    “哼!老爷就只怕她!”成绮韵忿忿地哼了一声,一边若无其事的背起了双手,一边把那靴尖儿压上了杨凌的脚面,肩膀向前一倾,辗呀,辗呀……

第457 捕蝉

    “罕山的藤条当弓背,鹿其麟的筋条做弓弦;射穿十二层云天的弓箭,把鬼域阴云齐冲散”。

    草原上响起瞭亮的歌声,在对神箭手的赞颂声中,那达慕开始了箭术比赛。比赛分静射、骑射、远射三种。弓箭的式样、重量、长度、拉力不限,每人射九箭,分三轮射完,以中靶的箭数多少评定前三名。这一来娴熟应用弓箭和偶尔使用就分出了上下之别。

    红娘子、封雷等人擅长的是个人武艺,箭术比起这些草原上的第一流射手仍有差距,静射和远射,红娘子冲进了三甲但屈居末位,而封雷、荆佛儿连前十也没有进,基本上淘汰了继续参加摔跤比赛的可能。

    骑射第一既不是泰宁卫的布和也不是福余卫的苏赫巴鲁,而是那个女真三部派出的大汉哈剌,第二是布和,第三是苏赫巴鲁,红娘子屈居第四位。这一来女真部的哈剌立即引起了各方的关注。

    因为红娘子虽在骑术比赛中夺冠,但她的体形同蒙古勇士比起来实在太过单薄,而摔跤比赛是力量和技巧的综合运用,蒙古贵族常用摔跤来选拔擢升力士,红娘子象个力士么?

    杨凌和成绮韵在侍卫们的保护下来到了博克赛场。在牧民们自发围成地圆形围观场地中找了一处地方,学着他们席地而坐,看着赛场中央,那里现在只是一片柔软的草地。

    比赛开始了,第一对比赛者从两边慢慢地走向赛场,他们一走过来,围观欢呼的牧民们就发出了一阵讪笑。两边的情景,就象是一头牛摇晃着锋利的犄角,面对着一头小白羊儿,对比这么悬殊。这场力量的角逐简直不必再进行下去了。

    迎面走来的是福余卫的力士阿拉坦乌拉。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汉子,身材魁梧、膀大腰圆,他粗如牛颈的脖子上戴着用五颜六色地布条做成的项圈——江嘎,上身穿着袒露着乌黑胸毛的劈砍肩,坎肩上镶着用黄铜帛成的泡钉,下身穿一条用十六尺长的彩绸制作的肥大多褶的裤子,脚登马靴,威风凛凛。

    上下打量着来自幹难河塔卡部落的唯一入围者崔鹰。他双眉一挑,脸上露出不以为然地笑意。这个单薄的身子。就算技巧再好,也不可能击败他。他地腰足有这个崔鹰的三倍粗,只要用出三分力一抡,就足以把这个白净面皮的小子扔出赛场了。

    “嘿,替苏赫巴鲁除掉这个竞争者,白音大人一定会给我厚厚的赏赐吧”。阿拉坦乌拉舔舔厚嘴唇,嘿嘿地笑起来。

    人人都看的出这个化名崔鹰的人是汉人了,不过朵颜三卫与大明卫所杂居,这里地汉客又是最多的,彼此融合的效果最好。不但许多蒙人在家里穿汉人、习汉俗,彼此联姻通婚或者互相雇佣做工的事情也很多。封雷和荆佛儿两个粗犷的大汉已经看不出一点汉人的模样,这为崔莺儿做了很好地掩护,并没有人因此怀疑到她的身份。

    崔莺儿一袭玄衣,紧身短靠,就象一个中原的武人。她的身材同面前这位如山般的壮汉相比,给人一种娇小地感觉。尽管她在别人眼中是个男人。已经有好心的牧人在大声呼喝着,要求阿拉坦乌拉手下留情,别伤着了这个俊地象个大姑娘似的汉客。

    当然,喊的最凶的就是那些直爽热情的蒙古姑娘,她们的同情心和泛滥的母性使她们立即站到了红娘子一边。漂亮的小白脸就算走遍全世界,在女孩儿面前都是受欢迎的。

    红娘子一双眼睛没有盯着对面那如山之峙的蒙古大汉,却偷偷向人丛之中的杨凌瞟去。如果彼此不能相见那也罢了,但是彼此住的这么近,却不能每天看到他,这对一缕情丝深系在杨凌身上的崔莺儿来说,未尝不是一种煎熬。

    可是自从上次杨凌严厉地训斥过她之后,她再也不敢倚仗武艺擅作主张了。作为一名前两项比赛中脱颖而出的赛手,她肯定是受到许多人关注的。红娘子不在乎有人打她的主意,却怕因此给杨凌惹来麻烦。

    只看了一眼,碰上杨凌关切的眼神,红娘子就收回了目光,牵紧的唇角动了一动。

    对面,阿拉坦乌拉唱起了挑战歌,这是摔跤手的习惯,出场之前唱三遍挑战歌以壮声势,本来崔莺儿这边也该照样照起歌来,可红娘子做为中原人,看着对方唱歌只觉的想发笑,哪里唱的出来。

    眼见对方福余卫的伙伴们都随声应和,气势甚壮,红娘子还背负双手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担心她气势弱了的封雷立即招呼兄弟们呐喊助威起来。他们之中也有蒙古战士,高声唱起了战歌,而原本属于白衣军的手下,则七嘴八舌地喊着“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打他个落花流水”一类的汉话。

    阿拉坦乌拉做着雄鹰展翅的舞姿跳跃出场了,红娘子则稳稳地步向赛场,到了中间气定神闲地往那儿一站,脚下不丁不八,双手背负身后,虽然和他一比身材娇小,动作也不符合蒙人比赛的英武雄姿,可是这样的高手举手投足,随便一个眼神都自有一股凛然的气势,倒是没有人敢出言讥笑。

    阿拉坦乌拉扎撒着双臂只绕着红娘子转了两圈,红娘子只是负手而立,目视虚空,无论他转到什么位置,不但一动不动,就连眼角都没有瞥一下。阿拉坦乌拉按捺不住了,他大吼一声扑了上来。

    蒙古式摔跤一上来就互相抓握,膝盖以上任何部位着地都为失败,但不能抱腿,不准反关节动作,不准扯裤子。高手相争,本该争斗相扑,盘旋相持,腿膝相击,寻找对方地破绽。然而,红娘子的身形实在让人看不出一点威胁。

    阿拉坦乌拉是福余卫有名的好手,前两场比赛名次落后,已经心有不甘,有心扳回一局,所以他一出手用的就是最霸道的抓抛手法,这是两人实力相差悬殊才用得上的技法,他要一击

    而杀。先立头功。

    一个虎跃,在众牧人的呐喊声中。他庞大的身躯灵活地一转,似左实右地一晃,不孕众望地扣住了红娘子的肩头,将她的身子一下子悠了起来,姑娘们担心地惊叫起来,这个莽汉要是就这样把崔鹰摔出去。对方的身体这么单薄,一旦落地,估计最轻的后果是腰椎摔成几截,从此成为一个瘫子。

    阿拉坦乌拉果然没有手下留情,他庞大的身躯原地一转,借着腰腿之力把红娘子狠狠地掷了出去

    被摔到空中的红娘子一个束腰收胸。凌空倒翻,便稳稳地落在地上,双脚着地,绝无违规。愕然之中的阿拉坦乌拉怒吼着再冲过去抓她,红娘子嘴角含笑。攸进攸退,犹如一只穿花蝴蝶。衣袂飘飘说不出的曼妙,引得那些草原上的姑娘如痴如醉,气地乌拉暴跳如雷。

    他现在只想抓住这个游鱼一般滑溜的崔鹰,用抱扑法制服他,却不料崔莺儿却不象方才那样好对付了,他地手沾不到红娘子还好些,一沾了对方的身子,就被整的狼狈不堪,不是踉踉跄跄向前扑去,就是被反震开。

    这样的怪异,不但现场的牧人看的惊奇不已,有人把消息报进汗帐,朵颜女王银琦和活佛等人也闻讯走出来瞧个热闹。尽管摔跤中也有卸劲之法,但是没有这么高明地卸力法,更没有这种借力打力的功夫,银琦瞧了红娘子英俊帅气的身法和功夫,也禁不住一阵痴迷,只觉天下间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如他一般让人迷醉了。

    秋央珠扎活佛凝神看了半晌,不禁连连赞叹,说道:“这个汉人,使的应该是汉人中相当高明的沾衣十八跌功法”。

    红娘子当然不会什么沾衣十八跌,不过这位活佛一辈子未履中原,却曾多次听到寺内僧众提起过中原功夫,见她身手十分神似,便想当然地下了断语。银琦奇道:“那是什么功夫,很厉害吗?”

    “很厉害,这种厉害的功夫,和我们地大手印功夫差不多,都是一种非常高明的武技!”

    听了这样的话,不但银琦女王投注到红娘子矫健身姿的爱慕眼神之外又多了几分敬重,就是两旁听到活佛所说的话地人,也都满脸敬畏。

    消息很快传开,那些信心十足要夺取摔跤冠军的人顿时大为沮丧。连德高望重地活佛也对他这般赞许,可见他的功夫实在了得。他用的虽然不是正宗的摔跤术,却没有一点违犯摔跤规矩的地方,谁又能指责他的不是?

    现在不要说夺取比赛胜利了,他们要担心的反而是如何体面的出场,而不会象乌拉那般进退两难丢人现眼了。

    人逐利而生,因利而死。随着那达慕渐渐接近尾声,沉不住气的逐利者,开始在不同地方上演起了同样的屠杀。

    女真幹朵里部酋长索完之子哈剌正在自已的营帐里同兄弟们欢宴。他的营帐设的非常远,核心地带是赶来参赛的蒙古人的营帐,和那些深受牧人欢迎的汉人商贾。而女真,在蒙古人眼中是没有地位的,尽管他是一个酋长的儿子。

    心高气傲地哈喇也不愿意看到蒙古人的白眼。所以他把营帐设在远远的一处草坡上,只有随他而来的同族兄弟们和他住在这里。他的前两项成绩之和已经位列前茅,博克比赛他自信也绝不会弱于任何一人,可以说,距离朵颜女王,那个娇俏可爱的女孩儿他又走近了一步,心中自然十分开心。

    他的父亲辖地一千余里,手下有六百户居民,在建州女真里算是很大的部落了,如果能和朵颜女王联姻。他的家族将一跃成为女真的第一大家族,归附、投靠地女真族人将越来越多,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索完才把儿子派到朵颜卫来,希望能够夺得三艺的冠军。

    哈剌也确实是女真部落中技艺十分高强的勇士,他的赛事安排在下午,在这里尽情地放松一下,比到赛场上去顶着太阳观看他人比赛要好的多。虽然取胜之后。将不可避免地同上午参加比赛并胜出的一些豪杰动手,但是哈剌并不想现在去观战。

    博克招数有踢、绊、缠、挑、勾等三十余种、三百多个动作。这些技巧草原上的汉子人人都懂得,不存在绝招和秘技,完全是看对方的运用和自身地力量。面对着不同的对手,对方所展示地技巧和力量是不同的,去观察一番,先入为主。其实并没有好处。

    没有音乐,没有歌舞,但是哈剌和兄弟们喝的很是开心。他的酒量很大,适度饮酒不会影响他的技艺,反而会增大他的力气,有利于更好地发挥。当他地部落同其他部落发生争斗时,哈喇就常常揣着一皮口袋烈酒代替饮水的。

    哈剌捧起大碗,刚刚牛饮了一碗烈酒,听到旁边一个兄弟绘声绘色地叙说起银琦女王的美丽,哈喇不禁放下杯子放声大笑。似乎那个身份高贵、姿容俊俏的小美人儿已经成了他的妻子。

    天气很晴朗,吹进帐子的风都是那般清爽。这是一个好日子,他哈剌一定会不负重望,顺利抱得美人归地。哈喇这般想着,用刀子扎起一块血肠塞进宽大的嘴巴,用力的咀嚼起来。

    “嗤啦!嗤啦!嗤啦!”一阵裂帛声起,帐内的风陡地变大了起来,营帐四周忽然被十余柄锋利的钢刀同时切开,随后便从那些裂口内扑进一个人里,手执着利刃,一句话不说,便向惊讶回头地女真人后心刺去。

    以有备杀无备,而且对方很显然精通近身武技,裂帛声还未消失在耳畔,刀锋入体声便在帐中响起,一片短促的惨呼声,地毯上顿时积起了一洼洼血泊。

    身为首领地骁勇

    武士喇也不能幸免,他双手一掀,连杯盘带桌子砸向猛冲过来的一个英俊年轻汉人时,骇然发现他以惊人的速度冲过来时,竟然仍能象鬼魅似的横移开来,避来他猝然暴发的反抗。

    不对,不是横移,向一旁错开的身子根本就没有迟滞前冲的速度,哈剌的手刚刚碰到刀柄,锋利的剑锋已经刺进了他的咽喉。谈笑和欢宴顷刻间消失,只是片刻的功夫,破烂透风的大帐中到处是血泊和尸首,一片凄凉。

    “走!”短促的命令发自那个刺死哈喇的汉人,他的剑锋在哈剌的身上蹭了蹭,迅速还鞘,领着那几个人轻烟般逸出帐幕。

    远远的,有两个牧民正驱赶着羊群在如镜的海子边放牧,闪出破烂营帐去的十几个人跃上马背,悠然向远方行去,远远的,似乎根本没有人注意这里发生的一切,女王夫婿的有力竞争者,少了一个了。

    就在红娘子一个干净俐落的过肩摔,把乌拉庞大的身躯砸的轰然落地的时候,哈剌的死讯传到了,草原赛会上顿时紧张起来。

    那达慕大会被迫暂停,银琦女王亲自带人先去处理哈剌的事情。哈剌的部落在她眼中自然不堪一击,女真部落也没有强大的势力,尽管女真划分为三大部,其实每一部内部都照样充满不断的部落仇杀,他们毫不团结,更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领袖,对朵颜三卫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一个来参加比赛的酋长之子死在她地领地。那是对朵颜女王权威的挑战,她如果这个时候还不站出来主持大局,那就在所有部落面前,把顺明女王的威严都丢尽了。

    哈剌在红娘子表现出如此卓越的功夫之前,是朵颜三卫之外的勇士中唯一有资格夺冠的人,他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杀,而且这个女真部落又和参赛的各个部落毫无过节,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忌惮他的实力,所以在用卑鄙的手段铲除异已了。

    泰宁卫有嫌疑、福余卫也有嫌疑。参与解逐最后胜利者地任何一方都有嫌疑,唯独红娘子没有,因为她展露出的功夫,证明她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手段,甚而,她将是下一个各方意欲除去的人。

    草原上的牧人互相打听着消息,所有的人都被勒令留在原地,暂时不得离开。直至暮色苍茫。银琦女王才和白音、阿古达木等人策马赶回,似一阵风般驰至高台前。

    银琦女王面沉似水地登上高台。声色俱厉地宣布她已下令立即调查哈喇的死因,定要找出凶手予以严惩,给女真族人一个交待,要草原各部不要慌乱。同时,那达慕赛草原上各个部落杂居驻营,易与凶手可趁之机。所以下令各部立即迁回朵颜城居住,不得在此驻留。

    银琦一道道吩咐部署颇有章法,倒令一向不把她放在眼里,完全把她当成毫无主见的小姑娘的白音暗暗惊奇。

    最后,银琦看了眼下面惊疑不定窃窃私语地各方部落牧民一眼,高声宣布道:“有资格进入最后决赛的人。还有布和、苏赫巴鲁和崔鹰三人。白音叔叔、阿古达木叔叔,请一定保护好令子侄地安全,至于这位塔卡部落的崔鹰,他们的人手最少,我将把他带回王府。直至那达慕结束!”

    红娘子一怔,她没想到银琦竟然公开表示对她的好感。借口为了保护她的安全,让她住进王府去。她不禁向高台上望去,目光与银琦一碰,触及小姑娘那双热切的、似笑非笑地亮晶晶的眸子,红娘子攸地一麻,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不怕地不怕的红娘子却怕起了银琦女王,她把哀求的眼神悄然投向杨凌,杨凌含笑不语,只是对她微一个首,让她心头稍定。而他身后的成绮韵,那个可恶的女人却向她投以千娇百媚地一笑,促狭地眨眨眼,再轻轻地点点头。想起两个人的商定,再深深地看了眼一脸笃定的杨凌,红娘子只好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走向银琦女王。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身上,形影长长,在那达慕上大露威风地她,现在就象一个被押进囚牢的人犯,凄凄惶惶。

    这个时候,科尔沁草原上正燃起大火,这个季节,青草并不易点燃,可是如果把乌恩其部落近三千人地营帐、地毯、被褥倒上牛油和脂肪,让它们尽情的燃烧,周围长过人腰的青草很快就会被烘干引燃,并冒出浓裂的黑烟,然后在风的卷送下,喷吐着炽烈的火苗向远方烧去。

    太恶毒了,这个季节正是水草最丰美的时候,很少有草原部落在相互厮杀的时候,把赖以生存的草原点燃,以此来打击对方。这是在绝对方族人的性命。然而现在,疯狂的亦不剌竟然干出了这天人共愤的事情。

    乌恩其部落的幸存者们哭喊着在草原上逃命,他们现在确信那伙西域胡商打扮的人就是亦不剌派来行剌捣乱的人马了,必须马上赶回去向首领报告:瓦剌对科尔沁动手了!

    这支雇佣军本来就是一伙亡命之徒,现在又得到了成骑韵和阿德妮的直接授命:可以不择手段,运用一切方法,对草原各部进行打击,能成功挑起他们之间的大战,每个人都是大功一件,可以得到大量的赏赐,而且掠夺所得全部归个人所有。他们还有什么好顾忌地。

    吞弥领着人一路向北走。这一带本就是瓦剌、白衣军和科尔沁三部接壤的地带,相对来说,也是目前最安全、和平的一块地方。只要加速向东北走,就能回到白衣军的势力范围,那就安全多了,毕竟他们只是一支小分队。

    他们一路走,一路放火,科尔沁草原上处处冒起了烈火和浓烟!

    强盗们兴奋地大呼小叫着,驼峰上堆满了货物

    ,这回除了做样子的那点东西。已经全都换成了真正的财物了,那是从乌恩其部落里掠夺来的。

    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大约行过了数十里地,在一个高坡下,他们又引燃了一堆火,这里的草更茂盛,一旦着起来也更炽烈,此时风忽然变大了。火苗子突突乱窜着,向着科尔沁的腹地卷了过去。漫天地浓烟犹如一条黑龙。还卷带着草木燃烧后的灰烬。

    “哈哈哈哈”,吞弥站在高坡上放声大笑,同时用手中的千里眼兴趣盎然地看着亲手制造的破坏效果。他们原本就是草原上的掠食者,他们不需要放牧,也根本不去考虑这一场大火如果因为风势连绵不断的烧下去,将万顷草原变成一片黑土。那么这片土地上的部落怎么生活。

    其实也不用他去考虑,草原七大灾,白灾(大暴雪)、黑灾(冬季不下雪)是整个草原的恶梦,每当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就会变成全民皆盗,以农耕、富裕地汉人为牛羊。掠夺、烧杀,无恶不作。

    至于风灾、火灾、旱灾、病灾和狼灾,那就哪个部落遇上哪个部落倒霉,即便和其他部落没有仇怨,他们最终的结局也大多会走上为了生存同没有受灾地部落做生死一搏。现在。人为地制造几场大火灾,让他们把怒火发泄在瓦剌人的头上吧。

    “首领。我们该离开这儿了”,那个高丽刀客说道。

    “等等,兄弟,你不觉得这是难得一见的风景吗?应该好好的欣赏一下,我们可是很少做这么有趣的事。”吞弥笑着回答,他移动的‘千里眼’忽然停住了,过了片刻,他说道:“嘿!有人来了”。

    部下立即紧张起来,有人已经擎出了刀枪,吞弥笑道:“别紧张,只有几百人,他们是鞑靼人吧,啊,真是狼狈,他们迎着火头跑过来干吗?”

    镜头里,清晰地看到几百名骑士划着弧形,正拼命地想绕过火场,从侧面赶过来。但是火实在烧地太快了,他们避的很是狼狈,每个人都用布巾蒙着脸,却仍被浓烟和灰烬迷的睁不开眼,要不是他们仍紧紧控制着马匹,那马早已落荒而逃了。

    “几百人吗?那就不足为虑了,他们不想着灭火或者隔断草原,往这里跑什么?”高丽刀客金村浩疑惑地问道。

    吞弥那副奸诈的商人神气一收,冷酷地一笑道:“管他呢,我们在这里没有朋友,凡是能遇到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能杀掉地人都要想办法杀掉。把他们也干掉,再给他们把火烧旺一点。嘿,大家过来,我们好好准备一下”。

    这伙狼一般的战士又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很快的,他们又变成了一支悠闲地唱着远方的民歌,行进在大草原上地商贾,迎着那群匆匆而来的骑士走了过去。

    行进过来地那支队伍带着一身的硝烟和烟火气冲到了面前,他们的身上、脸上都是草灰,眼睛半睁不睁的,有的人还熏的直流眼泪,尽管大多数人都在拼命地咳嗽着,但他们仍然警觉地握着手中的兵刃,打量着这支行进的队伍。

    吞弥等人的胡语和装扮,尤其是商贾队伍中还有几个体态妖娆、大眼妩媚的女人,很快打消了他们的疑虑,没有一支队伍会带着女人同行的。

    一位首领模样的人走近了来,彬彬有礼地向吞弥问候,并请求给予一些清水,他们需要润一润干渴的喉咙。吞弥很热情地答应了他们,并叫人从驼峰下搬下了水袋,很慷慨地送给这些灰头土脸地骑士。

    他们显然刚刚从连绵不断的火场里绕出来。不但奔行之速热血沸腾,而且一路上因为飞灰太呛人,以至憋的都喘不上气儿来。这时有了大量的清水,每个人都尽情地畅饮起来,还有人喝的尽兴,把水往头上、颈上喷洒着,这些体形彪悍的骑士发出一阵阵欢笑。

    那位颌下一偻胡须,略为儒雅斯文的首领还没有动口喝上一口,他不动,佐立在他前后的二十余名眼神锐利的汉子便直挺挺地立在马上。虽然一个个呛的满面黑灰,嘴唇干裂,仍是桩子一般,连眼神也不向别处错动一下。

    这样尽职地护卫,而且每一个人的身材都象精铁铸就的一般,看得出,只要拔出腰间的长刀,他们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汉。吞弥不由心中暗凛,也暗暗好奇于眼前这个看起来并没有多少王霸之气的首领的身份。

    但是不管他是谁。这一战都是在所难免了。从火场里纵马逃出来,他们最想要的东西必然是清水。所以吞弥已经让人在水里事先下了毒,这些武士虽然只有数百人,可是看着那威猛地气势,就是几千人的铁甲队伍也未未及得上。

    吞弥等人信奉地是:只要能干掉对手,什么方法最省力。那就用什么办法。卑鄙,是一种赞赏;无耻,也需要本事。能不呈英雄,绝不装大尾巴狼!

    看到部下的放肆,那个略显斯文的首领呵呵地笑起来,对吞弥抚胸施礼道:“我的部下太粗鲁了。浪费了这么多的清水,一会儿我会对您做出补偿的”。

    吞弥笑道:“没有关系,这草原上处处有河流和海子,我们地水源很快就会得到补充的”。他给那人递过一袋清水,笑道:“你也喝一点吧。真是不幸啊,不知道是雷火还是牧人不小心。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一场火,这一下要烧掉大片的草场了”。

    “谢谢!”那人接过水袋,一边旋开木塞,一边笑道:“是啊,我刚刚从火场绕出来,本来是想往北方去的,但是那边燃烧的更猛烈,我们也不知道火场范围有多大,可不敢冒险,嗯,这一下,科尔沁可是损失惨重了”。

    他地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吞弥警觉地望向他,却看到那人旋开了木塞,刚刚把水袋凑到唇边便不动了,一双眼神紧紧盯着他的马身。

    吞弥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心中不由一紧

    ,他太不小心了,马腹侧下还有一团没有刷掉的血迹,包括他的靴子,上边都有血迹。这是无法用宰杀牛羊来托辞的,要知道,常年行走草原地人,他们用一柄巴掌大的小刀屠宰一头羊,直到把整张羊皮剥下来,也不会溅到地上一滴血,怎么会染上靴子?更要命地是,喷在马腹上就更不可能了。

    “要不要解释说是路上遇到了马贼?”吞弥思索着,那人已经放下了水袋,手慢慢摸向腰间的佩刀,脸上带着警觉的神情说道:“哦,你们是从西域过来的商人,不知道亦力把里现在的税赋是怎么收的呢?”

    吞弥心中一阵苦笑,他做的是无本买卖,他哪会关心吐鲁番那边的税赋是多少?

    外表斯文的中年人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吞弥狡狯地左右一扫,然后抬起眼帘,迎上那人的眼神,呵呵地笑了起来。那个首领按着刀,也发出了轻快的笑声。

    笑声未歇,两人的肩头同时一动,腰畔的佩刀已经挥出一团光晕,带着“呜”地一阵风声,卷向对方的脑袋。

    水袋被抛到空中,不知被谁的刀先一步劈开,如同乍破的银瓶,银亮的水珠洒满长空,交映着彼此寒冽的刀光,铿然一声撞击在一起。

    两个人同时喊出一个字:“杀!”

    一场混乱的大战在烈火刚刚燃烧过,黑灰如蝶漫天飞舞的草原上爆发了

    当车轮般巨大的红日,泛着柔和的红光悬挂在地平线上时,看起来就象是已经走到了天的尽头。然而,那不是天的尽头,却是生命地尽头。

    脚下已是一片戈壁。只有零星的草木在晚风中摇曳。吞弥率领着骑队苦苦追杀那支骑兵首领,已经追的他穷余末路。

    吞弥并不想赶尽杀绝,留下几个活口去各个部落搬弄是非,对他们是有利的,但是这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战力实在是太强悍了,尽管大多数士兵都服下了毒药,而且很快发作失去了战力,但是这个首领仅靠着身边二十几个侍卫的武力,竟然从他两百多人的包围中冲了出去。

    吞弥对自已部下的能力了如指掌,他们并不逊色于草原各部的战士。近战能力甚至更强,对方的侍卫这么强悍,那只有一个解释,这队看似普通地骑士队伍,其实个个都是从骁勇善战、以一当百的蒙古健儿之中再三挑选出来的精兵。

    那么他们保护的这个领袖,必然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所以宁杀错,勿放过!

    亦不剌急急如丧家之犬。拼命鞭打坐骑,他的身后只有两个随从了。

    他是天圣可汗的嫡亲孙子。天圣可汗亲手抓到过大明的皇帝;天圣可汗曾经逼得成吉思汗地子孙走投无路;然后到了他手里,却屈辱地向伯颜拱手称臣,甚至被剥夺了大汗的称号。

    他地宫殿不许再叫宫殿、他头上的冠缨被迫削断,他在殿中只能跪坐,这一连串的事,都在时刻提醒着他的屈辱。他想重振昔日声威。他想夺回祖父也先的荣耀,他的野心甚至比伯颜更大。

    但是火筛实在不是个好地合作火伴,这位蒙郭勒津土黑犬特部的首领太喜欢借刀杀人了,他总是鼓动亦不剌的人与伯颜冲突,而火筛看似一直冲在第一线,却很少和伯颜发生实质性的冲突。这使得亦不剌不得不把目光投向更远的东方,越过伯颜部与朵颜三卫直接取得联系。

    孟恩同银琦女王的谈判涉及到两个强大部落地合作,而其间有太多的细节需要商榷,在这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的时候让孟恩把消息越过伯颜部落送来送去的那根本不可能,所以他亲自来了。

    这是一次冒险。但是冒险的代价是值得地,成与败。那是从奴隶到帝王的差别,抛头颅洒热血都值得了,何况是一次秘密会唔。

    他选择地路线是白衣军和伯颜势力的接壤处,主要经过处于和平之中的科尔沁草原,在敌人的地盘,带的人越少才越不引人注意,他只带了足以以百挡千的一支近身铁卫,来做这趟冒险之旅。但是谁也没想到,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居然栽在这小小的阴沟里。

    “他们他们应该是一伙马贼”,亦不剌喘着粗气想。一个拥有部众数十万的大汗,被一伙几百人的马贼追着亡命似的跑亦不剌咧咧嘴,有些想哭。

    夕阳欲落,暮色将临,苍茫无垠的草原上,翻滚着绿色的草浪,草浪中数百骑士象是在追赶着即将西下的冉冉落日。

    吞弥再一次拉起了弓,锋利的箭簇映着暗红的阳光,犹如淌着鲜血的獠牙。

    他狞笑一声,箭透风而出,射向亦不拉。

    后翌射日,也是一箭。

    吞弥一箭,射下的也是一轮太阳,一个团结着、指挥着瓦剌许许多多部落的唯一领袖。只是,吞弥自已却不知道,他马上要干掉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大人物。

第458 黄雀

    由于女真部的哈喇被杀,朵颜城女王和贵族住处侍卫密布,贵族子侄也不再能得到允许夜间外出,夜市萧条了许多。

    天色还不是很晚,许多商旅便不得不提前收摊了。把阿秃儿指挥着手下把剩余的商品装上大车,向朵颜城左的福余卫驻地走去。福余卫此次来了三千多人,驻扎在朵颜城左,自已形成一个部落状的营地。

    白音第一天住在朵颜王府,余下的几日就在那达慕会场,反正对他们来说,其实帐蓬扎在哪里都没有区别,都是他们的家。现在朵颜女王勒令所有人全部回到城镇附近各自的部落驻地居住,他也回到了自已的防区。

    把阿秃儿是白音的内总管,福余卫在朵颜卫之北,那里的集市和出售毛皮的价格远不如这里昂贵,趁着那达慕大会,白音叫人准备了整整三大车上等的皮毛,现在受刺杀事件影响,考虑到可能将要发生的一系列冲突,把阿秃儿果断地压低价格把剩下的皮货都出售给了几个汉人商贾。

    这里距朵颜城不远,把阿秃儿也不相信有人会在风声甚紧的时候对他们这些下人动手,所以虽然不断地叱喝着手下们提高警觉,他自已却没有在意。

    前方已经看到城镇口的旗幡和灯火了,把阿秃儿转过头,正要催促手下们加快行程。眼角忽地瞥见人影一闪,把阿秃儿下意识地一扭头,双臂一紧,他已经被人从马上扯了下来。

    那是一条套马索,套马索从天而降,把他地双臂勒得紧紧的,随即一只大手便捂住了他的嘴,同时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肘关节,令他丝毫反抗不得,然后他便不得不眼睁睁地欣赏着一场大屠杀。

    动手的是方才在他车队前后缓缓而行的几个牧民。只有七八个人,分别站在车队的各个角度,把阿秃儿听到一阵阵“铿铿铿”的有力的声音,还带着些微微的余颤。然后部下们就一个个从马上、车上栽下来,他们来不及举箭,也来不及拔刀,在这么近地距离,人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机括的速度。

    把阿秃儿听过这种声音,白音曾经花重金买到过一具产自关内汉人的机弩。那机弩很灵便,随身携带,很容易操作,不大的箭筒,却可以射出十支劲矢,在五丈之内可以洞射人体。如果涂上毒药那更是阎王的贴子,根

    白音一面讥笑着汉人骑射功夫不到家,才发明了这种机弩取代人力的杀人利器,一面却把它视逾珍宝地收藏了起来。那柄机弩就是把阿秃儿亲手收进首领的宝库地,这些人所用的毫无疑问就是相类似地劲弩。

    他清楚记得,白音大人买那一具劲弩花费了两张虎皮和八张上好的雪狐皮。然而这七八个人。每人都有一筒劲弩,就象那是牧人随身佩带的普通弓箭一般,他们是谁?竟然拥有这样多昂贵的杀人利器?

    八筒劲矢,八十枝箭,而他的手下不到二十人。“噗噗噗”的弩箭入体声之后。现场一片寂然,那些黑影闪了过来。将栽下马地人扔上了车,自已翻身上了马。

    路旁除了这几个路人,还有两男一女三个牧人是真正的过路者,他们惊骇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但是他们还来不及惊叫或逃跑,无情的打击便降临到了他们的身上。淬毒的劲弩射进了他们地身体,他们瞪着惊愕的眼睛,身子软软的还没有倒在地上,便有三条轻快的身影闪到了他们身边,一抓一扛,便把他们象丢一头宰掉的羊羔似地扔上了空空的货车。

    把阿秃儿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忽然一阵黑暗,头上被人套了一个套子,随即也被丢上了车,擒住他地那个人一抖缰绳,车轮辘辘地又向前走了。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都只是弹指之间的事,似乎只是车队停了那么一刹便又继续向前走去,这些人都是真正的杀人专家,屠人如屠狗。

    车队没有驶回镇上,往前片刻,他们便向草原上一拐,消失在满天的星光之中。

    白音得到消息气的暴跳如雷,福余卫的整个驻地沸腾起来,人喊马嘶,灯火如星,片刻的功夫,驻地内的三千铁骑就汇聚成了一条火龙,杀向城右的泰宁卫驻地。

    想不到泰宁卫的人居然没有入睡,这里灯笼火把也是亮如白昼,阿古达木披盔挂甲领着大队人马正要气势汹汹地冲出营地,这里也遭袭了,阿古达木的侄子布和也受了伤,说起来远比他的一支商队失踪灾情要严重的多。

    白音闻言一阵错愕。

    布和却不相信他的理由,失踪?谁知道他是不是玩的贼喊捉贼的把戏?受伤的布和就象一头愤怒的雄狮,已经提着大刀要冲上来和苏赫巴鲁拼命了,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这是白音搞的鬼。

    有资格赢得女王的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和那个塔卡小部落的崔鹰,然而那个小部落能和强横无比的朵颜三卫比么?

    白音借着摄政的机会已经控制了朵颜、福余两卫相当多的头领,即便赛场上不能赢取胜利,但是崔鹰是汉人、塔卡部落是个很弱小地部落。要做些幕后交易软硬兼施地逼他屈服太容易了,要说威胁,那就只有他布和一人了,想刺杀他的人不是白音这个一心要兼并三部的野心家还能是谁?

    幸好阿古达木还够冷静,知道现在不宜发生冲突,所以竭力阻止着侄子。苏赫巴鲁根本不畏惧布和,他跃跃欲试的,就盼着布和扑上来,和情敌来个当面了断,就在这时。马蹄声疾,又是一大队人马远远驰来。

    朵颜女王银琦闻讯率领她的侍卫赶来了。

    “统统住手!”银琦一勒马缰,横在剑拔弩张的两卫兵马中间,娇声叱道。

    “呵呵,银琦侄女儿,你来的正好,我和你的阿古达木叔叔发生了一点小误会,方才有人掳走了我的一支商队。想不到阿古达木这儿也遭到了敌人袭击,现在有人怀疑是你白音叔叔搞鬼呢”。

    白音骑在马上。捋着胡须很轻松地笑道。

    他很笃定银琦会站在他的一边,如果银琦地偏袒激怒了阿古达木白音心中忽地闪过一丝恶念:趁机火并,武力除掉阿古达木,兼并泰宁卫。他向儿子微微使了个眼色,苏赫巴鲁会意地微微点头。

    “我只听说白音叔叔领兵赶到这里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两位叔叔面前。银琦也不便摆出女王的尊严,于是语气变得柔声细气起来。

    “嘿!有人担心在大赛上不是我的对手,暗中偷袭,想用卑鄙的手段除掉我呢!”布和一条膀子淋漓着鲜血,狠狠瞪了白音一眼,冷笑道:“他的一支商队失踪?真是可笑。难道会有马贼跑到这儿来抢劫他白音大首领?”

    布和推开阻挡他的士兵,大步走到了银琦的面前,愤然指着白音这一边道:“女王,你看到了,他在向我们兴师问罪呢。我们有什么理由动他的一支商队?这样贼喊捉贼地伎俩真是让人笑掉大牙。白音大人要想做的象一些,就该砍掉苏赫巴鲁地一条手臂。我想一定不会有人再怀疑他了”。

    弓弦一响,一支狼牙箭攸然射向布和,那是苏赫巴鲁射出的一枝冷箭。只要借口布和冒犯乃父,一箭把他射杀在地,那么阿古达木想不火并都不行了。一旦大战爆发,凭着父亲对朵颜卫的影响,银琦女王将不得不站在他这一边,不管她情不情愿,泰宁卫都将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虽然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双方都在戒备之中,但是黑暗中猝然射出的一枝冷箭,还是叫人防不胜防。正在激愤怒喝之中的布和更是没有想到对方敢在女王面前公然放箭袭击,待到察觉不妙,那枝冷箭已经到了面前。

    布和大骇,眼看只有闭目等死地份儿,银琦女王身旁忽地如同轻烟般掠过一道人影,“铿”地一声,那枝狼牙箭被磕飞到夜幕之中,随即那人片刻不停,纵跃如飞地掠向白音。

    十余丈的距离,那人只三两个起落便到了面前,白音手下的士兵一声大喝,六七杆长枪飒然刺出,那人就如一缕迎风的烟雾,迎着那枪尖飘了上去,在空中身形一拧,只听“铿铿”兵器交击两声,那人已落在苏赫巴鲁的马后,朗声喝道:“统统住手!”

    死里逃生的布和匆忙退了两步,他还没有说话,阿古达木已经惊怒大喝起来:“白音,你敢当着女王地面刺杀我侄儿?儿郎们,福余卫已经骑到我们头上了,和他们拼了!”

    “统统住手!”那个救了布和的人又是一声大喝,声音虽不甚大,却平和有力,全场皆闻。那人一催马腹,便挟持着苏赫巴鲁向前行来,白音的儿子在人家手上,眼看着刀锋就横在儿子的颈上,虽然旁边侍卫过千,竟是不敢下令动手。

    那人就在如林的枪戟威逼下,大模大样地押着苏赫巴鲁走出队伍,到了银琦面前一提苏赫巴鲁地身子将他扔在地上。苏赫巴鲁刚刚落地,布和就怒吼一声扑了上来,两人扭打成一团。

    马上的人一跃下马。身手矫健之极,也不知他使地什么手段,只见他跨步向前,身形极快,堪堪撞上扭打在一起的苏赫巴鲁二人,两人就象被一股巨力陡地分了开来,各自摔出三尺多远,重重地落在地上。

    两个人如同疯虎,吼叫着爬起身来又向对方冲去,那人重施故伎。拳打脚踢,片刻间就将两人重新放倒,如是者三,两人转而向那人动手,结果倒的只有更快。

    白音大吃一惊,苏赫巴鲁和布和都是部族中有数的高手,联手还被人如此轻易击败,银琦什么时候招揽了如此高手?

    尽管强壮如虎。也禁不起接二连三的摔打,苏赫巴鲁两人被那人轻描淡写地摔倒多次。躺在地上呼呼直喘再也爬不起来时,那人才一抱拳,向左右团团一揖,朗声说道:“白音大头领,阿古达木大头领,如今女真部的哈喇遇害。贵部也遭受袭击,一定是有人蓄意挑起朵颜三卫内乱。

    如今的草原可不平静,瓦剌人、鞑靼人还有蒙郭勒津部的火筛,全都虎视耽耽,想要谋求草原的霸主。大草原上,人人都是猎食者。同样的,人人都可以成为猎物,我们塔卡部就是受害者。希望两位大头领能够冷静下来,不要予敌人可趁之机,这件事情。还是交给女王处置为好”。

    白音和阿古达木这才看清他地身份,原来是那个塔卡部的崔鹰。

    两下一片寂然。银琦也没想到随她出来的崔鹰居然有这样的身手,一出手就震慑全场,替她制住了双方的第一勇士,银琦精神大振,顿觉有了信心。

    在崔莺儿的眼神鼓励下,银琦勇气倍增,高声命令道:“两位叔叔且莫自相残杀。这件事交给我来办。这个藏在暗处的人没有达到目的,一定会再次出手。就算他比狐狸还狡猾,也逃不过猎人地眼睛,银琦一定能够把他揪出来,还大家一个公道,如果你们还承认我是朵颜三卫的女王,那么现在各自收兵回营!”

    静,一片静谧,只有火把猎猎地燃烧声。

    看着阿古达木愤怒、猜忌的眼神,白音忽然冷静下来,他开始发觉,事情不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幕后,应该还有一只黑手!

    “好!福余部遵从女王的命令,我们走!”白音下达了命令,苏赫巴鲁狠狠瞪了崔莺儿一眼,又不屑地看了眼布和,领着人马扬长而去。

    “阿古达

    木叔叔”,银琦转向阿古达木,轻声唤道。

    “银琦,不管袭我营帐的是不是他白音,可他方才暗施冷箭”,阿古达木怒不可遏地说着,瞧见银琦带些哀求的眼神,不禁停住了,他仰天长叹一声,一言不发拨马便走。泰宁卫地战士依次向女王抚胸施礼,悄然无声地随在他的后面。

    布和向崔鹰抱拳重重一礼,说道:“对不起,崔兄弟,恕我冒犯了,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崔莺儿抱拳还了一礼,布和迟疑了一下,又向银琦施了一礼,脚步沉重地走回营盘。

    崔莺儿一跃上马,牵着缰绳看着银琦,银琦稚嫩的脸蛋上泛起一层隐忧,轻轻地道:“谢谢你,要不,今天晚上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局面了”。

    崔莺儿摇摇头,拨马离她近了些,低声道:“女王,你该快些行动了,泰宁卫的阿古达木已经心冷了”。

    银琦咬着嘴唇默默不语,崔莺儿低声道:“白音野心勃勃,他是不可能真心归顺在你的帐下地,如果不能果断、尽快地解决这件事,心灰意冷的泰宁卫势必另寻出路,那时朵颜卫孤掌难眠,再难与福余卫抗衡了”。

    银琦的目光象星辰一样闪烁着,骑着马缓缓地走了一阵儿,她扭头转向崔莺儿,嗫嚅着道:“崔大哥,你你一定会全力帮我的,是吗?”

    “我们说过要彼此联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不是么?女王但有所命,上刀山,下火海,崔某在所不辞”。崔莺儿立即拍胸脯、打包票,豪气干云地应承着。

    “他。他说要与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么要对我这么好?难道仅仅是出于联盟地原因么?”

    银琦禁不住向杨英轻瞟了一眼,暮色下,他俊美的脸庞被刻出一道绝美地剪影,英气勃勃。

    银琦不禁想到那达慕大会上,他卓越超群的身手,还有方才他力挫两大勇士的功夫。

    他就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倚偎在他的怀抱里,我这株纤细的白桦树才不怕那暴风骤雨的袭击。

    他他就是我今后的依靠了一阵羞涩而又伴着淡淡欢喜地滋味荡上心头,她飞快地挪回眼神,重重地一点头道:“嗯!不管是不是他干的。为了朵颜三卫的安宁,我是该下定决心了。崔大哥,我们走!”

    艾慎并不知道福余卫的商队受到了袭击,他带着几个人悄悄摸到泰宁卫的驻地,一阵冷箭,对泰宁卫的一顶营帐攒射一阵,不等他们做出反应,立即拨马便走。在草原上兜了一个好大的圈子,然后才把弓箭埋于地下。拐到另一条路上返回城塞。

    一路上,星罗棋布的牧人营帐在夜色中隐隐发出灯火地光亮,看起来很平静,但是艾慎和手下的人一直紧按着兵器,注意着前后地动静,直到快接近城池了。他的警觉才放松下来,脸上也不禁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现在阿古达木应该暴跳如雷地找白音那条老狐狸算帐去了吧。嘿!白音现在在朵颜卫的影响是他这个莽夫比不了的,等他碰了一鼻子灰,那时伯颜可汗再对他进行拉拢,就能轻易地把他招揽过来。

    立下这件大功,我在鞑靼人中一定更有势力。如果伯颜一统草原,说不定能让我当个丞相呢”。

    艾慎喜滋滋地想着,眼神移到路旁一顶大帐,营门口挂着两盏缀花缨的灯笼,那是妓户地标志。有城市。就有妓女,不过经常可以尝到新鲜货色的板升城主当然不会对这些妓户有兴趣。这里的妓女根本不能和中原的青楼相比,那里一个端茶递水的小丫环,都比这儿的粉头漂亮一百倍。

    不过他还是考虑要不要进去喝点酒,尽管草原部落没有专门地衙门,更没有处理凶杀案的经验,一旦出了事根本没有人在城池中暗布巡检衙役,清查人口和过往行人,不过带着些醉意和脂粉气回去,那样会更安全些。

    艾慎放慢了速度正在盘算着,就见那帐帘儿一掀,一个衣着艳丽的女子陪了三个身子有些摇晃的蒙袍大汉出来,红灯下,那女子瞧见艾慎向她望去,便向他嫣然一笑,笑容含羞而讨好,颇有招揽生意的意思。

    艾慎见了不由心中一荡,这女人好美,身段苗条,貌美如花,尤其那温柔地一笑,含羞脉脉,风情很特别,是他从来没有在别的女人身上见过地。

    “走,我们去喝杯酒”,艾慎勒住了马缰,笑微微地说道。

    他们下了马,向那帐蓬走去,那三个牧民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地走开了。女人含笑向他哈腰施礼,做出里边请的姿势。艾慎走过去,勾住她粉嫩光滑的下巴,把她的俏脸抬了起来,仔细地端详了一阵,脸上露出满意的淫笑。

    这小妞儿太够味儿,不知道是哪个蠢货,把这样美的女人弄到这种破地方来赚银子,他决定把这女人买回去,当然,如果方便的话,抢回去更省事。

    艾慎一把搂住了这女人的腰,他娘的,圆润而有力,这样的小蛮腰扭起来,不知该是多么够劲、多么呢。

    艾慎的手顺势滑向那美女溜圆饱满的臀部,一边贪婪地揉捏着,一边扭头笑道:“都进来。但愿这里地姑娘各个这么漂亮,那你们就有福了,哈哈哈”。

    艾慎一进帐便是一怔,帐内灯火通明,对面一张矮几后坐着一个大汉,正据案向他笑着,旁边还有几个人,都是身材魁悟、十分精明的男子,看起来都是很普

    通的蒙古牧人。女人也有一个,也是同样年轻、妩媚、温揉如水女子。那女子笑盈盈地迎上来,害羞地冲他弯腰施礼。

    看起来好象没什么异样,可是偏偏又感觉处处都不对劲,艾慎不知怎么就升起一种危险的感觉,他下意识地道:“有客人了?哈哈,那我们改天再来,走!”

    他刚欲转身出帐,攸地腰间一紧。本来蛇一般娇柔地缠在腰间的手臂忽然紧的象一道铁箍,“呀”地一声大叫。那女子扭腰使力,带着艾慎一下子摔在软绵绵的地毯上,毫不避忌地压在他的身上,犹如八爪鱼一般,把他双手双脚缠的死死地,竟是让他一下也动弹不得。

    艾慎的身旁有一个随他同时进帐的侍卫。一见艾慎受制,他还想上前救援,可是那个连温柔一笑都带着几分羞涩的漂亮女人忽然象只野猫儿似的蹿过来,狠狠一记掌刀劈在他的颈上,随即手掌猛地握紧向下一抓,这个侍卫发出一声惨叫。颈上立即被撕下一大块皮肉。

    那女人手上带着一种奇怪的铁掌套,向内的一侧铸有锋利地倒勾,团掌一抓有如虎爪,就是厚实的皮衣都抓地破,更遑论人的脖子了。

    鲜血狂喷中。那漂亮女人“呀”地一声吼,带血的手掌抡起来狠狠一劈。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比男人还要凶狠,砰地一声,带棱的铁套掌缘击碎了他的喉骨,侍卫仰面定了一定,缓缓向后栽去。

    帐口刚刚系好马匹走过来的几名手下遭到了白音内总管把阿秃儿同样地待遇,从帐后两侧冒出来的几个人,和看似离去却又忽然转了回来的那三个牧民,用可怕的毒弩交织成了一道死亡的火力网,迅速夺取着他们的生命,一阵“铿铿”地机括声尽,他们已经象一堆破麻袋似的倒在帐前。

    帐内,死死压住艾慎的漂亮少女用低沉的声音,生硬的语调道:“艾慎,活捉了”。

    那是男人地声音,绝不是女人,艾慎惊骇地扭着头,勉强看得见那粉腮如桃的美人儿粉嫩地颈下确实有着不太明显的喉结,‘她’果然是男人,男人怎么可以扮女人扮的这么象?

    艾慎的指尖似乎还能感觉到方才捏在‘她’粉嫩的臀尖上时那种滑腻馨香的感觉,他玩弄过的女人太多了,怎么可能雌雄不分,‘她’怎么可能是男人?

    但是她们两个的确都是男人,他们扮成女人也的确毫无破绽,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日本一位大名的小姓,除了担任侍卫、刺杀、破坏、情报窃报等事务外,他们的一个职责就是充当主公的娈童,供主公淫乐。这些人本来就是男人女相,姿容娇美,要扮作女人当然很容易。

    成绮韵手下类似的武士还有不少,随同吞弥前往草原执行破坏任务的队伍中就有扮成女人的忍者。他们不但精通各种暗杀的技巧,本身就是个很强悍的武士。而且队伍中有‘女人’,对他们的各种行动很有帮助,这是很好的保护色,方便他们执行很多秘密任务而不会引人怀疑。

    他们都是成绮韵从日本招募来的部下。日本的下级武士大多都很穷困,如果不能依靠上一位有钱有势的主公,那日子连普通农户都不如。

    在他们那里有个笑话说“小武士的家里除了被子和锅,还有一块大石头,因为当他感到冷的时候,可以举石头取暖。”

    这样的武士,一旦所依附的主公失败,立即就一贫如洗、衣食无着,现在日本正是战国时代,经常产生大量没有依靠的浪人,这些人大多会变成海盗,发动对周围国家的劫掠来生存,还有少部分沦为坑蒙拐骗的地痞流氓。

    成绮韵发现这些武士武艺都很不错,尤其是那些大名身边的近侍,大多精通忍术,善于匿伏、循踪,这是不需训练就能立即使用的人手。

    而且他们有种很奇怪的信念,一旦宣誓效忠于谁,那么对这位主公就会有一种狗一般的忠诚和盲目崇拜,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不用?所以她的势力重点放在辽东发展之后,招募了不少这些的武士。

    做为一个汉奸,艾慎最怕的就是落在汉人手里,这个人汉话虽然说的不伦不类,可他们用汉语交谈,说明他们来自某个汉人的势力。他现在唯一祈求的就是擒拿他的人是和他有竞争关系的其他板升城主、是其他的汉奸,否则,绝无生路。

    可惜他没有盼到勒索的条件,那个为首者只一摆手,他就被人拖了起来,押向后边。

    外面的尸体被一具具搬了进来,为首的大汉笑吟吟地站了起来:“常今,把尸体处理掉,不要留下一点破绽,他们的马匹都牵走。”

    “是!”

    “筱山彦四郎、伊藤兵卫,你们两个的任务完成了,留在这里反会引人注意,趁夜返回成大人那里去”。

    “是!”两个扮成美女毫无破绽的日本武士恭声应道。

    何大人一摆手,说道:“好了,剩下的人,把这里清扫安排一下,当明天早上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这里必须还原成为一座商铺。”他微微一笑,说道:“艾慎已经到手,现在,是该对付那条老狐狸的时候了!”

第459 混战

    黑暗中的草原,猎食者们活跃起来。````

    银琦回到王府,立即与化名崔鹰的北英王、鞑靼副汗杨英在密室中进行了一番长谈。

    自父亲死后,白音口蜜腹剑,骗取她的信任,一步步削弱她的影响,逐步控制了朵颜卫的大权,银琦为了三卫的共同利益,忍辱负重、步步退缩,一忍再忍。然而现在白音已经渐渐动手了,不但要夺取她的权力,就连她的婚姻也要摆布,现在她已退无可退。

    银琦并不恋栈权位,一个王爷的封号和权力,远没有象一只快乐的云雀般那么活着惬意,然而她是朵颜部族的领袖,她必须担负起应该承担的责任。白音不是一个称职的领袖,他没有山一般宽广的胸襟,如果让他成为三卫之首,朵颜卫所拥有的最丰美的草原早晚会被他夺去,整个部族将沦为受他欺压的对象。

    现在,白音当着她的面公然让儿子射杀布和,用意所在,其心可诛。银琦终于决定动手了。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长谈,两个人走出了密室。一道道指令发出,一支支力量应声而动。

    封雷、荆佛儿率领贴身近骑连夜离开营地奔向北方,一直悠闲自若的杨凌也突然午夜起程,径直向东而去。东方有大明的卫所,也有女真部落,纵然有人见到,也不知道他属于谁的势力。又是因何而连夜离开。

    受到惊扰地牧民们系上袍子,钻出帐子看看,便嘟囓咒骂着回去睡大头觉了,牧人们关心的只是自已的羊群有没有跑掉,有没有狼群来袭,根本不关心这些夜行者。

    女王府先后派出了四队侍卫,悄无声息地牵马出城,行踪十分诡秘,然而他们在草原上却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荡,让人无法摸不清他们的目的。

    银琦换了一身普通蒙古武士的衣服。混在第三支队伍中,向草原南方策马而行。此时月朗星稀,在草原上是最不易追踪的,半人高的草丛虽然可以遮掩身形,却遮不住马匹,然而不用马,在草原上又根本无法追循别人地踪迹。

    银琦向南行出十余里地,确认没有人追踪。才忽然折向,拐向了福余卫驻地。福余卫中军大帐的灯火刚刚熄灭。立即又亮了起来,彻夜不熄。

    艾慎一行人神秘地失踪了,李大礼候到半夜仍不见他们归来,立即带了几名亲信悄悄潜往泰宁卫驻地,只见福余卫驻地警哨林立,兵丁巡逻。戒备异常森严,根本就摸不进去。

    李大礼料想艾慎对福余卫袭击时失手了,立即决定停止一切行动,马上全部转移。现在做的事纵然不能让朵颜三卫立即火并,也足以在他们之间埋下猜忌的种子,没有必要冒险继续下去。那样很可能弄巧成拙。一生行事唯谨慎,李大礼还是颇有乃父之风的。

    白音回到驻地,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可疑:这些事的确不象是阿古达木所为,如果说有人挑拨三卫和女真部落自相残杀,那么得益最大的就只有伯颜部落。莫非是伯颜猛可派人利用那达慕大会诸部云集的机会暗中下手?

    白音越想越有可能,如果是这样。那么他袭击自已地商队就只是混淆视线,实际打击目标必是泰宁卫无疑。挑拨阿古达木那个莽夫对自已的敌意,就可以达到分化朵颜三卫,拉拢阿古达木为其所用地目的。

    一念及此,白音不禁暗暗心惊,急欲铲除阿古达木的念头一扫而空,他要的是整个朵颜三卫,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便宜了伯颜猛可那头兀鹰。

    天色刚亮,白音就急急进城赶去见银琦,银琦这个挂名的女王还是有些用处的,起码让她出面安抚,还能暂时稳住阿古达木那头脾气暴燥地老牤牛。

    白音知道银琦对他已经有了戒心,她有意拉拢塔卡部的那个勇士崔鹰就是明证。但是对她的行径,白音只是当成小孩子把戏付之一笑,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个人再英雄,在战场上能济得了什么大事?自已只须轻描淡地下一道命令,就能让整个塔卡部落灰飞烟灭,崔鹰一个人根本无足轻重。

    昔年白登山上,杨凌使缓兵之计稳住朵颜三卫时,朵颜三卫那么多身经百战的将领都信以为真,只有银琦看出破绽,这小姑娘的聪颖智慧与她稚嫩无邪的外表可绝不相称。

    银琦对白音仍然摆出一副言听计从地模样,听了他的话,立即使人去请阿古达木来王府议事,然后很热情地请白音上座,奉上好茶款待,自已以侄女身份敬陪下首。

    白音见了很是满意,他摆手让儿子和侍卫们退下,对银琦笑道:“银琦啊,你父亲在的时候,叔父就和他商议过你的婚事,他也很喜欢苏赫巴鲁的。

    你是女孩儿家,又是咱们朵颜三卫尊贵地女王,希望自已的夫婿在那达慕上出出风头,叔父也能理解。现在,够资格迎娶你地人,只有布和、崔鹰和苏赫巴鲁了。要说崔鹰嘛,嗯是不错,人品出众,身手也好,可他毕竟是个汉人、又是一个小小的塔卡部的牧人,哪里配得上你?

    叔父的意思,找他好好谈一谈,嗯,封他个千户,让他在你麾下效力,这已经是抬举他了。呵呵,你先不要说话,听叔父讲完嘛。布和跟苏赫巴鲁嘛,都是咱们兀良哈三卫的好男儿,兀良哈三卫一向是同进同退、荣辱与共的。你不管选了哪一个,那都是亲上加亲嘛”。

    白音双眼微微一眯。不阴不阳地笑道:“银琦,你说叔父说地是不是这个理儿?怎么选择那得你自已拿主意。可你是朵颜卫的女王,一举一动关系重大,如果选错了人,影响的可是咱们三卫的前程。你说是不是?”

    银琦心中恚怒,脸上却是一副乖巧可爱的笑容,甜甜地道:“是,银琦少不更事。接过父王这份担子后,根本不知该如何把它挑起来,全全市仰仗白音叔叔。我才能稳定朵颜三卫

    ,未予伯颜老贼可趁之机。

    唉!现在伯颜虎视耽耽于外,哈剌之死又势必惹恼女真部落,我们也得用一番心思去安抚,眼下阿古达木叔叔对你我又明显有些不满,银琦也没有心思去考虑个人之事了。待这些事都平息下来,银琦的婚事就请就请叔父为我作主吧”。

    白音一听大喜,银琦这话已是婉转地答应嫁到他们家去了。

    白音哈哈大笑道:“使得。使得,侄女儿放心。叔父待你,就象对待自已的亲生女儿一样。叔叔不会亏待了你的,这样事就让叔父来为你操办吧。哈哈哈”。

    白音心怀大畅。他笑眯眯地接过银琦双手奉上的茶杯,悠然自得的呷了一口,心中想道:“这小丫头还是好摆布地。现在,只剩下阿古达木那个老家伙了。我得想个法子,怎么让那老混蛋俯首贴耳呢?”

    白音还没想出制服阿古达木的法子,大门轰地一声就被人踢开了,阿古达木须发戟张、嗔目怒眉地冲了进来……

    阿古达木大步入厅,一眼瞧见白音,他怒吼一声。挥刀便砍,白音吓了一跳,急忙向旁一闪,‘咣啷’一声,把那茶杯带翻在地。摔的粉碎。

    阿古达木横刀又砍,幸好紧随着冲进来的苏赫巴鲁挺身而出。两人刀锋相接,“铿”地一声火花四溅,两人都使足了十分力道,这一刀撞击,两人都腾腾地退了两大步。

    外边冲进更多的人,阿古达木的侍卫和白音的侍卫拧眉立目,对面而立,各自手中举着锋利的刀枪,外围则是女王府地侍卫,他们一面护住银琦,一面把福余和泰宁两卫的人都围在中间。

    银琦惊怒而起,啪地一拍桌子,厉喝道:“阿古达木,你做什么?”

    阿古达木双眼赤红,狰狞厉目地吼道:“我做甚么?白音这老贼!我就知道他想除掉我这眼中钉,挟制女王一统三卫。银琦,你上了这老狐狸地当啦!刺杀女真人哈喇的是他!昨夜派人袭我营帐的还是他!嘿,今日要我进城,半途埋伏袭击,还是出自他的主使!这个老贼,有他无我,有我无他,今日我一定要杀了他!”

    白音又惊又怒地喝道:“胡说八道,我好心好意地要银琦出面,缓和你我两卫关系,我怎么会杀你?”

    阿古达目狞笑道:“你还敢狡辩?哼哼!昨夜受人袭击,今日我还不知道严加戒备吗?你当我阿古达木是蠢猪?你要证据,好!来人,把证据给我抬上来”。

    外边虎吼一声,布和领着几个人抬着两具射的刺猥一般的尸体走上王府大厅,把尸体嗵地一声往地上一丢,白音瞧见其中一具尸体,不由惊叫道:“把阿秃儿?”

    布和双手抱臂,冷笑道:“正是你白音大头领地内总管,据说已经被人掳走失踪的把阿秃儿,原来掳走是假,化明为暗意图刺杀我才是真的。他是你最忠心的部下,你怎么说?”

    白音惊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阿秃儿怎么会在这里?”

    银琦惊诧地道:“阿古达木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还承认我是朵颜三卫的首领,就说给我听,由我来处置。你们在这里大动干戈,传出去岂不让外人笑话?”

    阿古达木怒气冲冲地道:“我听了你地人传讯。立即带人进城,路过城口时,路边一顶卖杂货地帐内却突然射出几枝冷箭,亏得我早有防备,内着两层皮甲,才没有中了暗算,可我的手下却有几人被射死!

    那帐中人一击不中,立即自帐后逃跑,他们早已准备了马匹在那里,可我阿古达木的侍卫也不是废物。这两个家伙是被我的人追击时射死的。长生天保佑,若非如此,我又怎么知道这是你白音大头领地诡计呢?”

    “不可能!这不可能!”白音愕然,连连摇头道:“把阿秃儿对我忠心耿耿,绝不会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说我要杀你?我杀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泰宁卫若因此叛出朵颜三卫,我们势必被伯颜猛可一一歼灭。阿古达木,你好好想一想。我会做那样地蠢事么?”

    布和朗声大笑:“白音大头领,你就不要演戏了,草原上的汉子,既然做下了,有什么不敢承认地。朵颜三卫被伯颜猛可一一歼灭?那不正是你想要的结局么?”

    他倏地笑容一收,厉声道:“你早就同伯颜猛可勾结起来了。意欲把我朵颜三卫献与伯颜,是不是?”

    白音大怒,喝道:“混帐,你胡说甚么?”

    “我胡说?”布和冷笑,一指另一具尸体道:“这个人就是证据,你敢告诉银琦他是何人么?”

    那具尸体俯卧在地。布和抬脚一踢,踹在那死尸的肋骨上,那人虽说削瘦一些,也是条百十斤重的汉子,竟被他一脚踢飞起来。仰面朝天地又摔在地上。

    白音愕然看去,并不认得这人模样。不禁惊疑道:“他是什么人?”

    阿古达木嘿嘿笑道:“这个人是伯颜十分信任的一个板升城主,市集上有从板升中逃脱出的奴隶,认出了他的身份。伯颜最信任的手下和你最忠心地内总管埋伏在路旁意欲刺杀我阿古达木,你敢说不是出于你的授意?你敢说没有和伯颜勾结?”

    阿古达木身材魁伟如山,他须发皆张地,说一句便向前猛跨一步,那股威猛如雄狮地气势迫得白音按着刀柄连连后退,由于被他气势所慑,竟不敢拔出刀来。

    “明显是嫁祸!明显是嫁祸!”白音怒不可遏,愤然道:“这分明是有人掳走我的人嫁祸给我,这么简单的诡计还看不穿么?银琦,你”。

    他正要拉出银琦,由她压制阿古达木,

    可是一扭头间,瞧见银琦稳稳地立在侍卫中间,双眸晶亮,那脸上的神采凛凛然竟然带着几分杀气,自她登上女王之位,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气势,白音不由一怔,心中攸地闪过一比不祥的预感。

    “白音叔叔!我对你那么信任,你居然背叛三卫,投靠伯颜猛可?”银琦地语气森然,双眸射出凌厉的光芒,她的侍卫随着她的话,已霍然转向白音,刀剑并举,把他和苏赫巴鲁以及几名亲卫围在中间”。

    “我没有!我怎么会投靠,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这场布局,根本就是针对我的。你!你!你们两个,银琦,你和阿古达木联手陷害我?”白音恍然大悟,脸色阴鹫起来。

    “白音叔叔,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还要把罪责推卸到别人身上?”银琦一脸‘痛惜’,真是唱念俱佳。

    “哈哈!哈哈哈”,白音狂笑起来:“银琦啊银琦,你还嫩了点儿,你以为找个罪名擒住了我,就能制服福余卫么?”

    他阴恻恻地道:“你太天真了。我陷在这里,福余卫里还有诸部族长,他们素来桀骜不驯,就凭你这小丫头降得住他们?兀良哈三卫一旦分裂,伯颜猛可趁虚而入,你们覆灭之日可期了,愚蠢之极!”

    银琦冷笑道:“白音,我是朵颜女王,是朵颜三卫的最高头领。你私通鞑靼,出卖三卫,罪无可恕。除掉你这样地奸细,我自然有办法整合三卫!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银琦一声令下,侍卫们一拥而上就要擒人,苏赫巴鲁把钢刀一抡。“呜”地一阵骤风,击开三柄长刀,嗔目大喝道:“谁敢动手?”

    “我敢动手!”话音未落,一道人影翩然闪入,自侍卫身旁如一道轻烟般袭至苏赫巴鲁身边,两只素白如玉地手掌轻飘飘在他胸口一按,苏赫巴鲁“哇”地一声大叫,庞大的身躯倒飞出去,“轰”地一声撞在合抱粗的厅柱上。

    厅顶被震的灰土簌簌而下,苏赫巴鲁顺着厅柱缓缓坐倒在地。殷红地鲜血顺着嘴角汨汨流,可他圆睁双目,竟似毫无知觉。

    红娘子负手而立,白音的侍卫手中刀锋距她地胸口不足半尺,竟然不敢刺下去。眼见如此惨状,银琦有些不忍地扭过头去。白音见此情惊心胆欲裂,他惨呼一声:“苏赫巴鲁!”然后夺过一柄钢刀,象一只受伤的孤狼。狂嗥着向红娘子的头顶狠狠劈了下去。

    红娘子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看着白音挥舞着钢刀迎面扑来。锋寒地刀锋映出的一抹寒芒在她晶亮的眸子里已经越来越清晰了,就象两簇冷焰。红娘子忽然一撩袍襟,一条大腿攸然扬起与眉齐高,靴尖重重地吻在了白音的胸口。

    一阵骨裂声,白音倒飞出去,正撞在两柄刀尖上。“噗”地一声,白音胸前透出两截带血的刀刃,他的两名侍卫措手不及,惊恐地弃刀放手,白音闷哼一声,跌落在地。

    银琦再也无法看下去了。尽管她知道今日狠心杀一人,来日便可活千万人的道理,可白音再如何贪婪卑鄙,毕竟是她从小叫过叔叔的人,毕竟没有动过杀她地念头。银琦一转身,便扑进了红娘子的怀抱。

    红娘子嘴角歪了歪。一边抱住她地肩头,安慰地轻拍着,一边向阿古达木叔侄使了个眼色。这叔侄二人会意,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噗噗”两声,两颗人头已被他们挽在手中。

    红娘子微微一笑,说道:“女王已命巴雅尔调兵在外相候,劳烦布和大哥调集泰宁卫的勇士,会同巴雅尔大人收剿福余卫的兵器,听候女王发落”。

    看到银琦扑入红娘子怀中,布和眼神便是一黯,可是那晚他已见识过红娘子的武功,知道就算和他较技,那达慕三艺冠军也必是崔鹰无异,何况他还是自已的救命恩人。好汉子愿赌服输,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默默无语地拱了拱手,从叔父手中接过白音地人头,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福余卫听说白音父子私通鞑靼、已被朵颜女王果断处死,还是朵颜卫大将乃仁台带着朵颜女王银琦的命令来传达的消息。族中长老为之大哗,他们正梦想着凌驾于朵颜卫之上,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族中各部落酋长群情激昂,也不忌讳乃仁台就在身旁,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商议要起兵报复,攻打朵颜部落。就在这时,外边探子急急来报,福余卫已被两万铁骑团团包围,来者正是近来草原上风头正劲的白衣军。

    福余卫素有德望的头领布日固德森然望向乃仁台,冷声道:“白衣军兵围福余卫,可是与你们合谋?”

    乃仁台泰然自若地道:“不错!白衣军首领北英王杨英大人,已决意与伯颜猛可决裂,白衣军现在不但与我们朵颜卫结成同盟,而且北英王大人已经和我们银琦女王联姻,从此两家便是一家,同进同退、生死与共!”

    福余卫众头领听了倒抽一口冷气,朵颜卫与泰宁卫联手,他们已经是很难抗衡了,如果他们和正如日中天的白衣军再结成同盟,那还有反抗地余地吗?

    必勒格目光一闪,悠然说道:“女王同白衣军结盟联姻?乃仁台大人,你不会不知道白衣军同大明朝廷势不两立吧?如果因此惹恼了大明天可汗,兀良哈三卫就要面临腹背受敌地局面。纵然有白衣军之助,下场也必然堪虑,女王这是要把三卫带向绝境吗?”

    福余卫众将领一听,顿时精神一振:还有希望。银琦那小丫头不知轻重,为了压制白音大首领,竟然不惜与狼共舞,只要福余卫打

    起对抗白衣军的旗号,必可赢得大明军队的支持,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仍有一战之力。

    乃仁台哈哈大笑道:“女王当然不会不考虑到这一点。可是诸位大人请想一想。朵颜三卫与强援强盟,阻止伯颜猛可那头猛虎地进犯对大明更有利呢,还是让他成为一个强敌,对我们朵颜三卫、甚至大明的卫所构成时刻不在地威胁对大明更有利?”

    他虎目一扫,傲然道:“女王已经得到了大明的容许,只要以后约束白衣军,不进犯大明的疆土,那么对于双方结盟对抗伯颜的事。大明不予追究。诸位还有什么话说么?”

    议事大厅上顿时静了下来,只有乃仁台粗犷爽朗地声音高声道:“诸位部领大人。白音野心勃勃,谋图女王之位,甚尔勾结死敌伯颜,这才自寻死路,这等行为既不容于我兀良哈三卫、也不容于大明朝廷。

    现在,白音父子已经伏诛。诸位部领难道还想为了白音,不惜冒着战死或举族沦为奴隶的风险与女王、与大明对抗?女王心地淳良,我来的时候,她早就吩咐下来,白音欲壑难填、自取灭亡,与福余卫诸部领无干。

    诸位只要接受女王的御下。赞成两卫合并,那么诸位的子民、牛羊、领地都不会受到侵犯。同时,女王将把白音的部民和领地、财产恩赐给你们,由诸位部领均分。

    如果你们一定要与女王作对,那么这个恩赐就是给予白衣军的。相信为了这份利益,白衣军会不遗余力地攻打福余卫。当然。现在出现的,只是白衣军地两万精骑,随后,女王的大军和大明朝廷地官兵也会陆续赶来。何去何从,希望诸位早下决断!”

    何去何从,生死攸关。福余卫的部族头领们,现在不得不慎重进行最后的抉择了

    贺兰山下,瓦剌部的大本营,此时的情形与福余卫是那般相似。

    瓦剌各部的首领们济济一堂,正在商议事关他们生死前程地大事。

    亦不剌猝死的消息传来,令各部首领大为慌乱,他们议论纷纷,却始终没有一个能够令各部信服的人来主持大局。

    蒙古部落一直没有象中原国家那样完备严瑾的官僚体制,一个强大的势力,完全依靠某个英雄的个人威信来支撑。一旦这个首领死亡,即便他名正言顺地留下了继承者,也很难掌控全局,就象天圣可汗地儿子和花当之女银琦,尽管他们是以合法身份继承了他们的权力,也难以控制野马一般的部族首领们。

    而瓦剌更加特殊,他们有卫拉特各部落、有当年窝阔台、阿里布哥等系的部落,还有北元太师亦思马因的部落,势力错综复杂,这些部落共同构成蒙古六万户中地鄂尔多斯万户和永谢布万户。

    右翼三万户中的最后一支力量,就是火筛统治地蒙郭勒津万户,现在,是右翼瓦剌控制的鄂尔多斯、永谢布、蒙郭勒津三个万户,对抗左翼鞑靼控制的察哈尔万户、兀良哈万户和喀尔喀万户。

    尽管右翼三万户最有威望的头领亦不剌已死,但是左翼三万户曾被花当洗劫过,元气大伤,现在又被白衣军分割出一部分,两方面可以说仍是势均力敌。瓦剌一方之所以如此悲观,是因为他们已经收到消息,一直保持着中立的科尔沁部落不知发了什么疯,已经悍然宣布对瓦剌用兵了。

    眼看分崩离析在所难免,这个时候,火筛急急赶来了。

    鄂尔多斯部的头领勒古锡阿克拉沉声说道:“火筛大人。您刚刚赶来,大概还不知道吧,科尔沁部已经对我们宣战了,有他们加入,即便亦不剌活着,我们能否对抗伯颜也在两可之间,何况现在这种情形。您认为我们还有一战地可能吗?依我之见,不如现在就象伯颜猛可乞降,保存我们的实力”。

    火筛微笑道:“阿克拉大人,您认为经过我们一再的判乱。现在乞降的话,伯颜猛可会不对我们进行清算吗?诸位大人,你们是天圣可汗的后裔、是尊贵的窝阔台、阿里不哥的后裔,然而伯颜是怎么对待你们的?

    你们都是尊贵的大人,而伯颜猛可却以黄金汗庭的唯一继承者自诩,勒令你们地住帐只能称宅,而不得称殿,你们的冠缨不得超过四指。甚至许跪不许坐,极尽侮辱。你们都是英雄的后代,能容忍这种屈辱吗?你们还能接受多少这样的压迫?”

    “不错!科尔沁部是对我们宣战了,可是我们原本就知道,合撒儿系的后人,早晚会和伯颜猛可站在同一阵线上,他们早晚会对我们宣战的。不是么?”

    火筛大步走到宽敞的大殿中央,朗声说道:“科尔沁和鞑靼人联手,我们三万户的确不是对手,然而你们忘了如今地草原已经不仅令是我们和鞑靼人这两只猛虎了吗?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准确的消息,在北方,伯颜猛可亲口封设地大济农(副可汗)、北英王杨英。已经背弃了他。

    这次,亦不剌前往东方去,是去与朵颜三卫女王银琦其其格秘密商议联盟事宜的。亦不剌不幸遇难了,但是我们的盟议还在,当我们同伯颜、科尔沁作战的时候。北方的白衣军、东方的朵颜三卫,也会从他们地腹背处对他们发动致命的攻击。

    诸位。我们还没有穷途末路,事实上,我们比伯颜猛可更具优势。只要我们三万户齐心协力,不但不会败在伯颜手中,相反,我们甚至可能彻底消灭这个危险的家伙,重新成为大草原的主人。

    银琦是女人,杨英是汉人,你们认为他们有资格统治大草原吗?只要打败了伯颜,瓦剌人就能重拾昔日威风,象天圣可汗时代那样,成为整个大草原的统治者,伯

    颜的人将匍伏在我们脚下,他强加给我们地耻辱,我们将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刷。勇士们,现在你们有一战的决心了吗?”

    勒古锡阿克拉振奋地道:“火筛大人,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火筛道:“当然,我火筛敢对长生天发誓,我说地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而且,伯颜部落中有我地人,关键时刻,他会在伯颜的心脏上狠狠捅上一刀。只要出兵!朋友们,只要我们出兵,攥成一个拳头狠狠地迎击上去,胜利就是属于我们的!”

    大厅上一片嗡嗡的私语声,火筛游目四顾,观察着大家的反应,过了半晌,阿克拉大步走了出来,高举双手示意大家停止议论,然后朗声说道:“诸位,我同永谢布万户的诸位头人们商议了一下,决定听从火筛大人的意见,并且推举他为我们的头领,带领我们对抗伯颜猛可,诸位意下如何?”

    嗡嗡声再度在大厅中响起,陆陆续续的,有头人应和赞成,最后,右翼三万户的头领们达成了一致的意见,一个巨大的声浪盘旋在亦不剌的巨大厅堂上,:“我们推举火筛大人担任我们的大汗,打败伯颜猛可,一统大草原!”

    “大人,科尔沁部、瓦拉特部的援军到了。科尔沁部首领鄂尔多固海喏延和他的儿子布尔海亲率五万步骑精兵自右路进攻,瓦拉特部的色古色则全部都是骑兵,自左翼包抄,由和林格尔攻入。大汗率率主力,自翁观山的峡谷穿入,准备沿图尔根河前进”。

    “消息准确吗?”一个阴鹫的声音问道。灯影下,一个人越走越近,完全遮掩住了那如逗的一点灯光。一团巨大地黑影,把面前的人笼罩黑影之下,两个人的容貌都看不清了。

    从背影看,走过来的人身躯十分魁梧,壮如雄狮,遗憾的是他的一只脚有点■,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不过蒙古人是马上的英雄,相信这样一条大汉,一旦乘上战马,也是任何人不敢小觑的好汉。

    “绝对准确!”面前的人毫不迟疑地答道。

    “呵呵。很好,那么你知道怎么做了?”

    “小地明白,马上知会火筛大头领”。

    “嗯!”面前的人顿首离去,那个高大的黑影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噙着一丝阴冷而得意的笑意:“伯颜,打不死的伯颜,哈哈哈,现在。你想不死都难了!”

    这是一个在鞑靼部落中毫不起眼的部族头领,一个平素只知道人云亦云。甚至这样的大会战,都‘酒’醉卧,要派手下将领参予调度会议的人。而他地身份,是伯颜可汗的同母异父兄弟,他叫卜儿孩。

    他地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亦思马因。曾经是草原上最了不起的英雄。他的父亲击败了伯颜的父亲,把他的母亲,美丽地锡吉尔掳走纳为侍妾,并生下了他。

    本来,他是有希望成为草原的可汗的,但是满都海夫人扶保着幼年的伯颜可汗重新崛起了。他们趁亦思马因征讨兀良哈三卫的时候,自后偷袭,打败了亦思马因的军队,郭尔罗斯部地脱火赤少师一箭射杀了他的父亲,从此他的部落只得臣服于伯颜的汗帐之下。

    要不是他的母亲锡吉尔与亦思马因彼此恩爱。对他也甚好,竭力出面阻拦地话。他这个亦思马因的孽种一定丧命在伯颜刀下了,但是尽管逃得了性命,他还是被斩断了腿,成了一个残废。

    为了求生,他把自已打扮成胸无大志、整天只知道酗酒玩女人地无能货色,用了足足二十年的时间,这才渐渐打消了伯颜的疑虑。整个鞑靼部落,人人都把他当成一个废物。

    然而他没有放弃父仇和远大的志向,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拾昔日的荣光。多少次借酒装醉后,他苦思东山再起之策,却始终束手无策,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火筛一定会很高兴”,想到这里,卜儿孩摸着大胡子嘿嘿地笑起来。

    没有人能屠光对手几十万人口,鞑靼人办不到,瓦剌人也一样办不到。更无法把所有的人口全都聚集到自已的麾下去看管,草原的广袤,游牧才能维生的条件,使得整个草原的统治必须趋于涣散。

    伯颜猛可征服了瓦剌,却无奈地任由他们的部族首领继续率领族人逍遥在外,时不时的给自已搞些破坏。伯颜猛可将整个蒙古分为六万户,他的汗帐设在察哈尔部,实际能够控制的只有左翼三万户,就是这个原因。

    瓦剌一旦打败伯颜,就需要树立一个傀儡,而他卜儿孩,既是伯颜猛可的同母兄弟,又素无大志,自然是最好的人选。然而亦思马的后人岂是甘于雌伏人下的庸碌之人?

    伯颜猛可是他的猎物,火筛又何尝不是?当他成为鞑靼的掌权者,他将在大明的扶助下,干掉火筛,一统草原。他已经和汉人朝廷取得了联系。现在,他是一个双料间谍,将来,他将是草原上唯一的可汗!

    每个人都在玩火,亦不剌是这样,火筛是这样,伯颜是这样,他卜儿孩当然也是这样,玩的不好那就只有引火,就象莫名其妙死去的亦不剌一样。而他,睿智英明的卜儿孩当然不会犯这个错误。

    卜儿孩慢慢饮着酒,思索着大明朝廷的用意:“大元的后裔一直就在尔虞我诈的自相残杀。大元皇帝妥欢贴睦尔离开大都逃回漠北后,内争就一直不断,连续四代大汗都是在内争中被势力渐壮的权臣所杀,明朝对漠北鞭长莫及,能够采取的主要措施就只有扶持这些权臣,加剧草原内乱。

    大明曾封瓦剌首领马哈木等三人为王,随即又封鞑靼太师阿鲁台为王,让他们互相制衡。造成一连串地草原大

    战,现在。大明的正德皇帝封朵颜卫银琦为王,并给予大力扶持,是为了对抗伯颜。伯颜和火筛一旦失败呢,大明就需要再树立一个王,和银琦互相制衡,以防朵颜卫趁势坐大。对!这一定就是他们的用意。”

    卜儿孩咧开嘴笑了起来:“大明,也在玩火!”灯光下,他的笑象狼一般狰狞。

    卜儿孩又斟了一杯美酒,微微眯起双眼。想起与他接触的大明特使,那个姿容妖艳、风情如水的汉人女子来。他的心神不由一阵荡漾,腹下顿时变的滚烫火热。

    他享用过不同姿色、不同年龄、不同种族的太多女子了,可是他从来就没有见过一个女人能象她那样,她的风情是独一无二地,她可以是一泓春水,也可以化成一团烈火。她可以成熟妩媚,也可以稚气天真,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把这样种种截然不同的风情和气质,尽现于一张惊艳不可方物的俏脸上。

    他是多么渴望把这个绝世尤物压在自已的身下。尽情发泄他无穷的啊。

    但是他不能,在这个美人儿面前,他必须做出一副志在天下、不好女色的模样。他需要大明的扶助,需要这个聪慧如精灵、娇艳不可方物的美女相信他是一个可以扶植地英雄。

    等着吧,等到他夺取了权力,成为草原之王。这个叫黛楼儿的美人一定会属于他!

    蒙古大汗索要一个女人,大明敢不给么?

    这就是权力!男人有了江山、有了权力,自然也就有了美人,无穷无穷地美人!

    卜儿孩又是一杯美酒落肚,腹下烧的更热了。

    “啪啪!”卜儿孩击掌两下,一个侍妾连忙应声进帐。卜儿孩眯着眼,狼一般地盯着这个体态丰腴、淡蓝双眸的西域美人儿,狞笑道:“把她们都叫来,全都进来陪我!”

    五六个女子走进了大帐,有西域的胡人、中原的美女。也有卜儿孩部落中最出色的女孩,卜儿孩一下子跳起身来。脱地赤条条的,他的肌肤黝黑结实,整个人就象一头膘肥体壮的獒犬。

    卜儿孩眼里这些风情迥异的美人儿,好象一下子都变成了他心中萦绕不去的那个绝世佳人,他喉中发出一声兽性地嘶嚎,挺着巨大骇人的阳物,向她们猛扑过去

    大漠落日,巨大如轮,殷红如血。

    风吹大旗,猎猎有声,一个巨大的阵营缓缓行进在辽阔的草原上,暮色中带着森肃的死亡之气,大地在他们地脚下微微颤抖,铁蹄踏地的殷雷声即使在数里之外也依然清晰可闻。

    一面乌黑旗面地白色狼头大高高飘扬着,引领着五万铁骑穿过翁观山大峡谷。鼓角轰鸣,兵甲铿锵,旌旗飞扬,兵器闪亮、马匹雄健,虽然服装不一、武器不一,可那纵骑前进时显露出的阴森凌厉、威武强悍,却构成一股雄浑如山的气势,数万精骑犹如一片移动的森林,令人一望而心旌摇动。

    前方探马不断,大军安然渡过了翁观山峡谷,伯颜猛可骑着一匹雄骏的战马,凝视着自已的巨大战阵,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翁观山大峡谷,是很好的埋伏地点,即便放弃埋伏,公开防守这处峡谷,我们要闯过去,也要付出巨大的伤亡。现在,我们没有遇到一丝一毫的反抗,看来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的大军已经突然杀至了”。

    伯颜手下大将奥而格勒提着钢叉哈哈大笑道:“大汗妙计。亦不剌一死,瓦剌人群龙无首,已经没有人能组织他们有效地反抗了。愤怒的科尔沁人为了报复他们屠族和焚烧草原的仇恨,已经从右翼对他们不眠不休地攻打了四天了。瓦剌人自顾不暇,怎么可能想到我们冒险从最危险地一条路杀进来?”

    伯颜猛可微微一笑,说道:“还有左翼,瓦拉特部全是轻骑,我们虽然同时出发,不过估算速度,他们应该比我们早一天到达,也足以吸引瓦剌人足够的注意力了。现在,他们即便发现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兵力从左右两翼抽调出来了”。

    “传令。在图尔根河旁宿营,三更天进餐,拂晓时分发动进攻,直袭亦不拉城!”

    “是!”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一顶顶营顶沿着泛着红亮阳光的图尔根河扎了起来,一朵朵蘑菇似的营帐越建越多,很快变成一座巨大的营地,一座座洁白的营帐沐浴在柔和的阳光里。一眼望不到边。

    红日西下,暮色渐渐铺满了草原。炊烟在草原上袅袅升起,悠然飘向哗哗流淌的图尔根河河面。

    月亮升起来了,如霜的月华铺满大地,静谧地军营中偶尔传出几声马儿的长嘶。

    三更天,军营里忙碌起来,士军们在千夫长、百夫长们的吼叫声中匆匆爬起。喂马做饭、整肃行装,准备凌晨发起的攻击行动,军营中人喊马嘶,骚动不已。

    但是忽然之间,嘈杂的军营一下子静了下来,士兵们有的抱着野草、有的拖着柴禾。彼此面面相觑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轰隆隆”

    “呜嗷”

    大地在颤抖,巨大的轰鸣和怪吼声顷刻之间就传进了耳中,战马惊惶不安地骚动起来,踩在草皮上地士兵明显感到了靴底的战慄。

    “天呐!有多少人马在向我们发动进攻?”不等有人发令,士兵们就纷纷扔下手中地东西。拔出刀剑冲向自已的战马。

    “不要慌!乞克农、蒙力克,立即绕向两翼。攻击来敌侧翼,阔阔

    阔台、博达尔模,弓箭阵阻敌;奥尔格勒、阿勒泰,整合所部重骑,准备反冲锋;哈丹巴特尔、旭日干所部后备,中军不得乱动!”

    伯颜猛可一边束着宽宽的皮带,一边踏着稳稳的步伐走出来,高声下着命令。

    草原战场,可用的阴谋不多,想逃处处是路,想攻无所凭仗,几乎全是凭实打实的真正实力。

    要偷袭一支准备作战地大军更不容易,马群早在十多里地以外,就足以引起对方的警觉了,而且伯颜的大军深入敌境,休息时人不解带、马不卸鞍,在他们的大军冲过来前,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准备。

    “轰隆隆嗷”,怪异的声浪越来越近了,伯颜猛可提马站在河边高坡上,月光下,远处一个黑色地浪头向他峙立如山的军阵猛冲过来,他的眼角不由跳了跳。

    哈丹巴特尔沉不住气地道:“大汗,瓦剌人的马蹄声他们似乎出动了全部的铁骑,难道他们已经知道大汗在这里?知道我们地主力在这里?”

    “不、可、能!就算如此,他们敢放弃两翼防线,任由科尔沁和瓦拉特部长驱直入?”伯颜猛可立即反驳道,但是那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铁骑真地让他也陷入了困惑之中。

    “传令,马上发动攻击,阻止对方施凿穿阵法!”伯颜猛可恶狠狠地下令。

    “呜呜呜”,一阵雄浑有力的号角声顿时飘荡在整个战场上空,宣告了战斗的开始。

    伯颜发出一阵冷笑:“快马冲锋,就能抵挡我的利箭和重骑兵?瓦剌人疯了!”

    阔阔台、博达尔模冷静地下达着命令:“弓箭准备!”

    八千名弓箭手取箭,搭弓,开弦。

    “射!”

    “嗡!”弓弦嘈切,八千张弓斜指长空,利剑犹如一片骤雨,带着无边杀气冲宵而出,射入茫茫夜色当中。

    “弓箭准备!”

    无数张战弓的弓弦还在嗡嗡颤鸣,第二轮利箭又做好了发射的准备。三轮箭雨,夜空中传出无数凄厉如鬼魂的嚎叫,两万多枝箭相信至少射死数千敌骑,但是对方似乎存了亡命一搏的念头,钢铁一般的洪流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无数铁蹄仍然滚滚而来。

    阔阔台噙着冷笑高声下令:“退!重骑兵准备!”

    八千名箭手隐入本身,翻身上马,提起大刀长矛,从一名弓箭手化为一名骁勇能战的轻骑兵。在他们前边,三千名身披重甲的铁骑,提缰前冲,开始缓缓加速,迎向扑面而来的黑色巨浪。草原上,只有可汗伯颜,才养有重骑兵。

    普通的轻骑,是无法同重骑兵正面对冲的,三轮箭雨的洗礼,已经给冲锋者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他们将在重骑兵的脚下碰的头破血流。然后,正面的轻骑,可已经绕向左右两翼的轻骑兵,将把这支冲锋在前的偷袭者一网打尽。

    但是当这支重骑兵队伍渐渐加速,最后犹如回回炮抛射出去的一颗颗重磅石球,以一种有我无敌的庞大气势‘砸’向敌阵的时候,他们愕然发现,迎面冲过来的根本不是瓦剌战士,而是马群、牛群。

    数万头骏马和壮牛,最前方的身上还挂着数不清的利箭,象疯了似的猛冲过来,犹如一股滔天巨浪,刹那间把这支三千人的重骑兵完全吞噬了。

    牛马群纵然被人驱使狂奔,本来也不足以和对方的军队发生冲突,它们是没有战斗意识的,正常情况下只需侧身避开,就可以让过,甚至平白获得大量的牛马,根本不会受到伤害。

    但是夜色的遮掩和伯颜猛可先入为主的判断,使他的战士们就象那个骑着毛驴向风车挑战的愚蠢骑士一样,主动招惹了一个本来完全无害的对手。而且后续为了防备冲锋和发动反击组织起来的密集阵形,使他的士兵们更成了这场莫名其妙之战中的牺牲品,完全无法逃避。

    哀嚎连连,每时每刻都有骑士和战马倒下,被蜂拥如潮的牛群马群践踏成一团烂泥,势不可挡的牛马群随即冲进了后边蓄势以待的轻骑兵队伍,更惨烈的叫声此起彼伏地在夜空中回荡起来,整片大地变成了一个恶魔肆虐的修罗场。

    当伯颜猛可发现真相,被迫下令大军逃散后撤,以避开这些数以十万计的疯狂牛马时,左右两翼的轻骑已经完成了纵离、整队、反冲的过程,气势汹汹地杀回来了。

    乞克农、蒙力克半俯着身子策马飞驰,眼看前方人仰马翻,显然敌人偷袭的铁骑已经完全冲进了本阵,他们不禁心急如焚。

    近了,更近了,随着两个头领一声大喝,马上训练有素的骑士们几乎在同一刻拔出了锋利的马刀,战马奔跑、四蹄翻飞的速度也恰好提升到一个最易发挥冲锋的程度,两股骑兵,从左右两翼冲进了那个半里多宽、十多里长的混战洪流。

    令人胆寒的震天喊杀声迅速演变成了惨叫和惊恐的呼喊,数万大军和十余万头牛马搅成了一锅溃靡的肉汤,再后边,火筛亲自领着三万精骑掩杀过来

第460章 英雄

    伯颜可汗伐瓦剌,火筛于图尔根河畔夜驱牛马为先锋,伯颜阵脚大乱,被迫仓促撤退,火筛趁势掩杀,伯颜大军全面溃败。

    随即,初战告捷气势大盛的火筛军队绕向和林格尔,截断瓦拉特部退路,内外夹击之下,大将色古色两万铁骑全军覆没。得到消息的科尔沁部仓促退兵,被鄂尔多斯部穷追不舍,一败千里。

    草原形势急转直下,瓦剌新任大汗火筛,威望直趋巅峰。

    穷寇莫放过!火筛根本不给伯颜喘息之机,尽出右翼三万户的精兵讨伐伯颜,战火由西向东,渐渐烧回辽东地带。一个半月的时间,火筛如有神助,攻战杀伐每每料敌机先,大小百余战战无不胜。

    损兵折将的伯颜猛可被迫汇集瓦拉特、科尔沁和本部将士,共计可战之兵约七万人,布阵于赛音山达,摆出了在此地与瓦剌军决一死战的姿态。

    一轮红日半悬于天际,映得沙漠上一片金黄。

    天边的芦苇在风中摇曳着,就象一簇簇燃烧的火焰。

    李大仁早已经赶回了大沙漠,此刻,他正陪着伯颜猛可站在一处戈壁坡上,眺望观察着远近的形势。

    “大汗,火筛虽然悍勇,可是瓦剌联军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战力,可以这么轻易击败您地军队。从这一场场战斗来看。火筛能料我机先,必有内奸策应,不断将我军的消息透露给他们知道”,李大仁沉声说道。

    伯颜猛可停住了脚步,阴冷地一笑道:“我明白!可问题就在于,我们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如果胡乱抓捕一些人,那么不需要火筛再来进攻,我们自已就不战而溃了”。

    李大仁焦急地道:“大汗,总该想些办法呀!难道我们就这么被动挨打。直到全军覆没?”

    伯颜猛可转过头看了看他焦急的脸色,眼中悄然闪过一丝暖意。

    伯颜首败于图尔根河畔,那时李大仁刚刚离开朵颜城,根本不知道他的进军路线和三路大军的排兵布阵,所以他是绝对可以排除在外的,也就是说,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伯颜猛可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现在朵颜三卫那边情形如何?”

    李大仁道:“白衣军杨英与朵颜女王银琦已经订下婚约。朵颜三卫内部铲除了野心勃勃的白音,正式成立大朵颜部落。三部全一,阿古达木被封为副汗。

    内部势力的调剂、整合,在杨英地扶持下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能够形成统一的指挥、调度,估计用不了多久。朵颜女王就该整军出发,加入草原之战了。如果我们还不能尽快与瓦剌一决雌雄,后果堪虞”。

    伯颜猛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徐徐说道:“是啊,这就是我不再周旋下去,而是挑选这个地方与火筛‘决一死战’的主要原因。你看这里的地形”。

    他抬起马鞭。遥指苍茫大地,缓缓说道:“赛音山达的湖水正在干涸,除了我们驻守的这一片绿洲,大片地地方都是沙漠、戈壁。现在已经到了九月,风沙更大。夜间比较寒冷。

    这里的戈壁沙漠绝对养不了数万大军地战马,火筛的大军长途奔袭。尾追厮杀已经一个多月,虽然一路攻来,一路取胜,军心士气极旺,但是现在一定也是人困马乏、给养耗尽了。”

    伯颜猛可淡淡一笑,说道:“用计、迂回、合围、埋伏、偷袭,无论我怎么做,火筛都能料敌机先,大小百余战,战无不胜。现在,我摆出决一死战的架势,你说一个百战百胜、已经被他的士兵奉为军神的首领,又面临着粮草给养无法持久、士兵倦怠思归的情形地困难,他会不会迎战?”

    李大仁目光一闪,隐隐有些明白了伯颜猛可的意思,他肃然道:“那是自然!一位领兵的将领,就是全军的灵魂,很多时候,他的所作所为,是由全军所向的大势来决定,而不是只听由他自已地意旨。

    大汗和火筛一直以来互有攻守、互有胜负,直至此次他窃夺亦不剌的权柄,利用内奸才大获全胜。现在他既占有绝对优势,就没有收兵给予大汗休养生息的道理。百胜之军要求毕全功于一役的强大士气更是如此”。

    “哈哈哈哈”,伯颜大笑,点头道:“不错!这一战,是成王败寇的一战,能否扭转战局,尽在此战!那个隐藏地内奸,必然会继续把我的情报透露给火筛知道。火筛成事于内奸,今日,我要他亡,也亡在内奸。”

    李大仁目光一闪,说道:“将计就计?”

    “不错!将计就计!”

    伯颜欣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你来关外投靠我,是想引兵入关替你父亲报仇。我曾经和你父亲合作过,可惜功亏一篑,没有杀了那个狗皇帝,虽说因为这一战令我元气大伤,火筛、加思布这些野心勃勃地人才摆脱了我地控制,不过我从来没有埋怨过李教主。”

    伯颜猛可踏前几步,迎着一轮巨大的红日,晚风吹的他的胡须如火焰般飞翔着,他慨然道:“李教主也是做大事的人。谋事在于人,成事在于天,男儿一世,尽了自已的力量去实现抱负,无论成败此生都无憾了!”

    “大汗!”李大仁双目盈泪,忽地拜了下去。

    伯颜猛可慢慢转

    过头来。宽广地额头被红日映的泛起油亮的光:“我现在怀疑几个人有通敌之嫌,你的身手出众,你带来的手下也都个个身手不凡,这件事我想交给你去做。此一战,要利用这个内奸来达到我的目的,同时这一战也要把他挖出来。”

    脚下磨的发白的皮靴将一株沙葱碾的分碎,伯颜猛可朗声道:“如果我伯颜猛可重新一统大漠,那么中原地大都早晚我是会回去的,到那时,我会任命你做我的丞相。我们一同来享用这花花世界、一起来征服这锦锈江山!”

    李大仁抬头凝视伯颜猛可片刻,终于恭顺地低下了头去:“臣,李大仁,愿为大汗效犬马之劳!”

    朵颜卫大将巴雅尔已经彻头彻尾地洗了个澡,他的两个侍卫按照吩咐,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他全身的皮肤搓的到现在还是黑红黑红的。

    他头戴尖顶帽,身穿崭新地天蓝色蒙古袍。腰系翠绿色的宽宽腰带,脚踏一双香牛皮地。饰有卷草云纹的靴子,双手捧着一条洁白的哈达,正站在小窗前纵声高唱:“

    我的牧羊犬。也跑去追逐那胆大地野兔,全然不顾我的忧伤。

    苍鹰飞过天际,却对我的歌声无动于衷,连翅膀也不招一下,就一路盘旋而去。

    哦,美丽的姑娘。你站在远远的河堤上,

    我想伸出手,轻抚你飞起的发梢,再去牵你地手,向着夕阳走。

    可你站在远远的河堤上。我摸不到你。我只望得到那天边的云,在远走。在远走

    我在高坡上,我望不到你。我只望得到那天边的云,在远走,在远走”。

    “咣啷”,窗子推开了。

    成绮韵趴在窗口,有气无力地挥着手:“走吧,走吧,求求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再也别来啦”。

    成绮韵费尽了唇舌才把伤心地巴雅尔打发走,成绮韵赶紧关上窗子,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先从耳朵里取出两团棉花扔在桌子上,然后双手支着桌子,疲惫地掐着眉心,恶狠狠地咒骂道:”这个小蹄子,居然如此整我!要不是为了他的大计,哼!”

    成绮韵话音未落,一个更加粗犷地声音在窗外嚎唱起来:“矫健的骏马思念着马群,英雄的乃仁台,想念那美丽的姑娘。虽然有辽阔的草原,但不知何处有泥潭,虽然有心爱的女人,却不知她的心愿。胯下的骏马,你那轻巧的步伐令人陶醉,心爱的姑娘啊,你那倔强的性格让我心伤。我抱着小羊羔,茫然走在戈壁上”。

    成绮韵打起了摆子:“来人!来人!把这个偷羊羔的给我赶出去,封锁这个院子,再也不许人进来”。

    “小姐,这是在朵颜女王府,这么做不合适啊。他们的习俗我们汉人不同,出出入入本来就不知避忌,再说乃仁台、巴雅尔这些将领都是您整合三部需要倚重的大将,你可以拒绝他们的求亲,但是连门都不让进,在他们这里那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这是折辱一个勇士的尊严啊”。

    一直在关外各处作坊、店铺承担巡视管理工作的楚玲忍着笑道。

    成绮韵呻吟一声,无奈地捡起两粒棉花团,重新把耳朵堵上了。

    事情起因于她和崔莺儿地争执。白衣军兵围福余卫。软硬兼施,逼迫福余卫各部族首领宣誓向朵颜女王效忠,三部合一之后,崔莺儿立即协助银琦对三卫的武装力量进行重新整合。

    她的身份是银琦女王的未婚夫婿,又是大草原的副汗、北英王,而且她所拥有的斡难河流域的草原和土地,比朵颜三卫的地盘还大,无论是身份、地位、实力,都足以让银琦放心地让她配合自已来做这些事情。

    然而崔莺儿的粗线条,成绮韵很是看不惯。她想严格按照关内势力的从属格局对朵颜三卫进行彻底整合。利用鞑靼和瓦剌内战不休地机会把这支力量整合壮大,为杨凌北征西伯利亚打好基础。

    但崔莺儿本身是马贼出身,她的白衣军就谈不上什么军纪森严,对朵颜三卫的整合作风自然也粗犷的很,成绮韵制定的详尽之极的整军计划足足有一本书那么厚,崔莺儿一见便头痛欲裂,便以朵颜三卫的族人散漫成性,短时间内无法达到这种整合效果、反而易激起他们的反感为由拒绝执行。

    两人为此整日争吵不休。偏偏唯一能镇得住她们地人跑去奴儿干都司秘密调度明军部署,准备配合草原大战去了。其他的人谁能管得了这两只雌老虎。一个个溜之大吉,两个人各持已见互不相让。

    成绮韵是理论派,要斗嘴崔莺儿哪里说

    地过她。但崔儿是行动派,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自己的主意.坚决不听你的意见。两个人天天这么僵着,崔莺儿整天被她喋喋不休也实在是烦了,正苦于无法摆脱她的纠缠,银琦却给她提供了好机会。

    ‘杨英’可是银琦这小妮子的未婚夫婿,他地精明才干、英俊仪表已经让这小姑娘的一颗芳心彻底沦陷了,每天她都关注着心上人的一切呢。

    再加上两人整合三卫。调署武装,整日的都在一起,成绮韵这么一个妖娆动人的让女人都嫉妒的美女经常出没于杨英左右,她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当两个人再次关在房中争地斗架公鸡似的时候,银琦女王怒气冲冲的跑来捉奸了。惊愕之中的崔莺儿急中生智。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小怨妇转怒为喜:“她。其实她是我的姐姐,亲姐姐!”

    成绮韵何等人物,立即出言相和,在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叙述下,银琦听到了一个非常感人的故事:杨英地姐姐杨小楼嫁给了一个大富商,可是由于她惊人的美貌,结果被大明的一个贪官看中,为了得到她,栽脏陷害,使她的丈夫在狱中惨死。

    她不甘侍服仇人,席卷家私逃到了塞外,化身成为一个大行商。而杨英,是为了给姐姐夫妻报仇,这才加入白衣军与朝廷对抗。一个红颜薄命、官逼民反的故事就这么热气腾腾地出笼了。

    姐弟二人亲近一些那有什么奇怪的?说起来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杨小楼的成绮韵还是银琦女王的姐姐了,应该礼敬有加才是。事情本该就这么揭过了,可是崔莺儿正厌烦于成绮韵的纠缠,于是私下里对她说了两件心事:一是他的姐姐住在外边多有不便,现在搞不清三卫之中还有没有反对者,他很担心姐姐的安全。

    这个好办,夫君有事,妻子服其劳!银琦胸脯一拍,成绮韵就此成了女王府的笼中鸟。

    第二件事,那就是姐姐年轻守寡,做弟弟的很是不安。可是又不便出面作媒,为姐姐找个合适的男人。而且姐姐因为遭人迫害破家,痛定思痛,不想再嫁读书人或商贾,就喜欢威武雄壮的武士。

    银琦一听眉开眼笑,这个也好办,朵颜卫帐下别的没有,就是粗犷勇猛的臭男人多,于是在女王的暗示之下,朵颜卫的大将川流不息地往来于女王府,展开了群雄求偶运动,成绮韵穷于应付,这下子崔莺儿耳根子总算清净了许多。

    月份,秋高气爽,正是蒙古人谈婚论嫁的好日子。说起来巴雅尔、乃仁台这些大将年近四旬,那是早就成了亲地。不过蒙古人是一夫多妻制。同中原的一妻多妾不同,他们是在妾侍之外,妻子的数量也不限制的。

    成吉思汗立法就明确规定,“只要其种类子孙蕃衍,不许有妒忌者”。至于一个男子可以娶多少妻子,也没有限制,只要你养得起,愿意娶多少娶多少,所以他们那里才会出现大汗的皇后多达十余人的情形。

    愈是显贵的人妻子愈多,一个贵族有几十个妻子事属寻常。当然,一般来说,长妻地位最高,除非无子。乃仁台、巴雅尔都有多个妻子,其中还有他们父亲生前所纳的小妾、战死沙场的兄弟的妻子等等,这是符合蒙古人风俗地,因此二人并不会因此惭于追求。

    乃仁台在窗外引吭高歌,颇有帕瓦罗蒂的风范。那声线儿拔的高高的,成绮韵塞了棉团捂了耳朵犹觉魔音穿脑般难受。可是又不便扮泼妇把人家打将出去,只好苦熬坚忍:天呐,这群狼发春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成绮韵正痛苦不堪的时候,大救星刘大棒槌到了。

    现在崔莺儿长驻朵颜卫,因草原战火纷飞。便将封雷、荆佛儿派回幹难河主持大局,一直在主持练兵、拓荒、筑城的刘大棒槌在完成城池迁移之后,便赶来朵颜卫,协助崔莺儿整束军队。

    他兴冲冲走进小院,一见乃仁台双手捧腹,一边咿咿噢噢地唱着。一边交换着左右双脚的重心,肩膀儿一抖一抖地,忙上前笑道:“乃仁台,等等,先别唱啦”。

    乃仁台瞪了他一眼。说道:“大棒槌兄弟,你得有个先来后到。你要唱。也得等我唱完的”。

    刘大棒槌大嘴岔子一咧,心道:“我唱?你知道那是谁地女人啊,我要是活够了找个树丫儿吊死,也比打她的主意强啊!”

    乃仁台继续唱:

    “鹿花背的白马,你轻轻地嘶叫,我就知道了。

    我心上的人儿,你轻轻地一笑,我就知道了。”

    你知不道!”刘大棒槌咽口唾沫,继续打岔:“我跟你说啊,是银琦女王和我们北英王要我来找成来找杨夫人,说是有急事商议”。

    “嗄!”乃仁台的歌声戛然而止,双王有请,那定是有大事的,再说自已唱了好几首歌了,里边一点动静也没有,正好找借口下台,于是道:“喔,原来是有要事,那你快请杨夫人出来吧”

    成绮韵听到大棒槌禀报,急急赶了出来,乃仁台憨厚地笑着,眼神儿直勾勾地追着这位他一百个女人加起来,走路都没有她扭地好看的美人儿穿花拂柳一般直向女王议事大厅去了。

    “等不及通知大明朝廷了,瓦片尚有翻身日子,何况是伯颜猛可这头打不死的恶狼!我们应该马上整军出发!”崔莺儿柳眉一挑,英姿勃勃地道。

    成绮韵负手踱步,沉思半晌方道:“赛音山达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败,都是我们的敌人。趁他们两虎相争势力大损的时候,我们轻骑急进,予以沉重打击,不失为一个化繁为简、化难为易的好办法。机会稍纵即逝,我们地确来不及征求各方意见,予以妥善准备了”。

    银琦见这对姐弟意见相同,顿首道:“好,本来我就没指望大明出兵,就靠我们朵颜卫和白衣军的实力,已经足以与他们一战了,我们出兵吧!”

    “不然!这次出兵,抢的就是一个先机,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所以必须集中精骑,昼夜奔袭,赶在双方大战之时或大战之后还来不及休整队伍的时候与其决一死战,这样一来,我们能够整合地精兵就有限了。”

    成绮韵黛眉深锁。忽地顿足沉声道:“女王,我看这样吧,马上派快马知会大明卫所,请求大明官兵越捕鱼儿海驰援,同时请求关内明军出古北口北上。我我兄弟马上传令白衣军过克鲁伦河南下,朵颜三卫派兵将向西越过大兴安岭,奔袭赛音山达。女王镇守朵颜城稳住后方,你们看如何?”

    “就该如此!”红娘子击节赞赏:“这个啰嗦女人,总算说了一句痛快话”。

    “好!杨大哥,我我听你地。果断出兵,除此大患!”银琦火辣辣地眼神盯着红娘子,甜甜地道。

    红娘子头皮一麻,连忙移开了眼神,换来银琦一脸的幽怨。

    “嗯!”成绮韵眸波一转,似笑非笑地道:“那么,我去知会一声,请阿古达木大人和各部领马上赶来议事。我兄弟马上就要出征了,你们好好谈谈吧”。

    成绮韵转身便走。出了大厅扬起头来,仰天打了三个无声的‘哈哈’:我被男人追的心烦,还不怕你红娘子被女人追的心寒?哈哈哈哈!”

    大厅上寂静一片,红娘子偷眼望去,只见银琦女王脸若涂脂,轻捻衣角。正自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那小佳人秋波朦胧,如痴如醉,眼见红娘子转过头来看到了她,银琦虽然羞涩,却不舍的逃开,她红着脸与崔莺儿脉脉对视片刻。竟然竟然咬了咬樱唇,很女人地迈着猫儿步,一步步向‘他’走了过来

    随即,仰起俏靥,满面娇羞。嫩如凝脂艳若花瓣的樱唇轻轻颤动着

    红娘子攸地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头发根儿森森炸立:“她她她她要吻我!!!”

    塞音山达。

    当潮水一般的瓦剌大军从天际涌现的时候。无数地战马卷起了漫天的黄沙,雾雾幢幢,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伯颜的大军不由起了一阵骚动,毕竟是久败之兵,任是再坚强的战士,也不免士气低沉。

    就在这时,伯颜猛可忽地提马扬鞭向前奔去,三军惊愕,眼看着伯颜猛可一马当先,冲到三军最前方,他的亲兵高举着黑色狼头大,紧紧追随在他的身后,将大重重地往地上一墩,包了铁皮的尖头,插进黄沙两尺左右。

    惊愕中的鞑靼士兵们清醒过来,立即爆发出狼嗥一般地大叫,涣散的军心、低迷地士气,被大汗身先士卒的行为激励的一扫而空,全军将士的热血在沸腾,他们的斗志已经被调动起来。

    卜儿孩骑在马上,将伯颜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由暗暗冷笑,两翼地伏兵、人数、地点,预备的决战方式,他已经全部告诉了火筛,火筛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伯颜用这个办法调动士气,于大局又有何益?

    “发号箭,准备战斗!”伯颜猛可沉声喝道。

    身旁一名力士摘下四石的硬弓,搭上一枝号箭,遥指长空,长吸一口气,吱呀呀地拉开了箭弦,“嗖”地一声,号箭发出尖厉的锐叫,扶摇直上,射入苍穹。

    卜儿孩愕然发现,鞑靼铁骑没有按照事先决定的决战计划与瓦剌大军形成凿穿错冲阵形,相反,阵前数千名纷纷取弓在手,拈出羽箭上弦,蓄满箭势侧身斜指长空,万千利箭密匝如林,静静地等候着。

    与此同时,后阵各路大军在原地井然有序地移动着,在红黄蓝黑白五色旗帜的指挥下,组成了前后交错又相互独立地一个个骑兵方阵。

    如果有人能飞到高空,会发现空旷的戈壁滩上鞑靼阵营变成了一个中间空虚、两侧成犄角形状密布骑兵地诡异阵形。然而在正前方的轻骑弓箭手密密麻麻,从对面根本看不出伯颜阵营的内部变化。

    几只海冬青在天空盘旋着,那是蒙

    古大汗伯颜猛可训养地鹰眼,它们一方面观察敌情,一方面负责对付陌生的飞禽,打击瓦剌人地伺鹰。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实施中央突破了?”卜儿孩吃吃地问道。

    他的身旁不远,是巴嘎逊塔布,伯颜猛可的心腹大将。巴嘎逊塔布冷冷一笑,说道:“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谁说不攻了?先用弓箭挫其锐气有何不好?”

    “那那这”。卜儿孩扭头向后一指,正巧看见一骑轻来,马上的骑士白衣轻袍,玉树临风,正是大汗十分信任地那个汉人李大仁。

    大仁满面春风地笑道。

    雄浑的战鼓声擂响了,伯颜猛可单骑在前。单手提缰犹如铁铸一动不动,陡地一阵怪啸声起。他后上方一碧如洗的蓝天陡地被乌压压一片黑云笼罩,无数枝利箭箭锋箭尾地急追着,形成一片浓重的黑云向瓦剌方疾射过去。

    与此同时,瓦剌人也发挥了骑射的本领,密集的箭矢针锋相对地迎面射来。几杆厚重的大旗在伯颜猛可的前方挥动起来,几十面铁叶盾组成了一面钢铁地墙壁挡在了他的前面。伯颜猛可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那密密麻麻地箭雨,他缓缓抽出腰间的宝刀,猛地向前一挥。

    巴嗄逊塔布立即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股上,率领本地骑兵猛冲出去,犹如追向那漫天离弦的箭。与此同时,布尔海和布尔通也各率本领三千骑兵自两翼猛冲击去。

    尖利狰狞的狼牙箭。带起了一阵风的锐啸,凶狠地射入双方的前锋阵营,破空之声响彻在两军之间,中箭者地惨叫与战马的嘶鸣伴着铁蹄踏地的隆隆巨响,如同一曲悲壮的大地挽歌。无数个战士栽到马下,马上被无数匹战马踏成了肉泥。黄沙翻飞,很快他们就没有了一点人形。

    伯颜的三支骑兵队伍,就象三支重箭,狠狠地刺入瓦剌大军的阵营。两股大军地冲势都是那般迅猛,双方的骑兵先锋象一柄柄对刺的利刃,穿插而过,深入对方阵营数里。

    瓦剌和鞑靼两部最优秀的勇士撕杀在了一起,战场上杀声震天,哀嚎连连,每时每刻都有不计其数的兵士和战马倒下,鲜血染红了黄沙戈壁。

    一哨人马,又是一哨人马,一支支尖兵仿佛各自为战似地刺入潮水般汹涌而来的瓦剌大军,冲撞在一起地勇士们用手中的利刃挥洒出一片片血雨,万千枪矛和锋寒的刀刃相互交织,击出星星点点的亮色,杀红了眼的战士们象野兽一般嘶吼着,殊死的决战中没有人在乎身旁有谁倒下,有谁被他的马蹄踏成了一团烂泥,只有无休止的劈砍、战斗。

    “呜呜”,瓦剌阵营中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火筛察觉伯颜的阵势与得到的情报有所差异,立即警觉地吹响了号角,但是连续作战从不失败的瓦剌军气势如虹,已经完全忘记了昔日对鞑靼铁骑的畏惧,他们义无反顾的进攻本身就锲入对方太深了,而对方所采用的分散攻击、各自包围更令他们根本无法整队后撤。

    此时火筛想强行收兵,还不如放弃一切顾忌和对方硬碰硬地大打一场,那样的话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然而现在号角一吹,有人想撤、有人在攻,反而给他们自已造成了一种混乱。

    现在已经很明显了,伯颜猛可拿出了他的老祖宗成吉思汗纵横天下无往而不利的攻击阵法,“进如山桃皮丛,摆如海子样阵,攻如凿穿而战。”

    所谓“摆如海子样阵”,就是这样作战时派出先锋部队,分成许多支尖兵,各支队伍间疏散配置,形成广阔正面,不见利不进,动静之间,知敌强弱,百骑环绕,可裹万众,千骑分张,可盈百里。

    如果是这样,那么下一步伯颜猛可就要用上“攻如凿穿而战”了。攻如凿穿而战就是将主力布在“海子样阵”地后面。那就是密集部署的主力骑兵集群。待敌人被前锋搅得人困马乏,并且暴露出要害时,这支主力就乘虚直捣敌人心脏,“凿穿”敌阵。

    为了确保实现“凿穿”,“海子阵”的部队也要同时从四面八方发起猛攻,使敌人无法判断“凿子”之所在。这种战法完全不同于汉人军队惯用的对付骑兵时正面防守,两翼侧攻的阵法,但是却很少失利。这样的阵法,也只有骑术箭术冠绝天下,骁勇善战武力无敌的蒙古健儿才办得到。

    火筛想到这里。徐徐地抽出了他宽厚的长刀,猛地向前一挥,战鼓声在他的身畔轰鸣起来,火筛亲率主力自中央突破,直向前杀去。血红色的披风在他地肩后飘摇,就象死神狰狞的巨口。

    ‘海子阵’对‘海子阵’,既然是这样,那么就让我们靠真正的实力生死一决吧!”

    伯颜猛可一直屹立在阵前。身畔一支支队伍义无反顾地冲杀过去,冲入敌方的阵营。双方绞杀在一起,他始终一动不动,直到天空的鹞鹰发出了讯号,敌方的中军动了,大队的人马正从中路向他猛攻而来,伯颜猛可才忽然一招手。从亲兵手中接过了那杆黑色的狼头大。

    黑色地缎面,白色的狼头栩栩如生,狼首,那是他黄金家族地标志,黑色大,那是大可汗的旗帜

    火筛亲摔右翼三万户的精兵自中路狂奔

    而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没有人可以阻碍他的脚步。抢先发动,抢先攻入,就能挫败伯颜的进攻。实力相当的对手,谁先出手谁就占了先机。大草原不相信后发制人。

    近了,更近了。已经看到了那面张牙舞爪地狼头大,火筛精神一振,催马更急,就在这时,一阵苍凉悲壮的歌声陡地传来:“

    星天旋转,诸国争战,连上床铺睡觉的工夫也没有。

    没有思考余暇,只有尽力行事。

    没有逃避地方,只有冲锋打仗。

    说到的地方就到,去把坚石粉碎;

    说攻的地方就攻,去把硬岩捣毁;

    把高山劈开,把深水断涸,这样勇敢地杀敌。”

    火筛率领本部精骑一边奋力地厮杀前进,一边惊奇的向前望去。那苍凉地歌声感染了大战中的士兵,应和而唱者越来越多,厮杀的战场上处处传来悲怆有力的歌声:“

    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地上只要一个君王。

    为了大汗的荣耀,我擂响黑牦牛皮幔地战鼓

    我骑上黑色的快马,我穿上铁硬地铠甲,

    我拿起钢做的长枪,我扣好山桃皮裹的利箭,上沙场!

    还在人间吧”。

    火筛冲的更近了,他看到,伯颜猛可亲手扶着蒙古可汗的狼头大,和士兵们一起高声歌唱,他身前身后许多侍卫一边唱着,一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火筛呆了一呆,竭力拼杀的汗水顺着眼角的皱纹,流进了他的眼睛里,涩的眼角抽搐了几下。火筛忽然笑了,那笑容有些残酷、有些得意,还带着些难以言喻的味道:

    这是一个穷途末路的君王最后的挽歌吗?

    “杀!”火筛凛然厉喝,手中那鲜血淋漓的钢刀,飒然指向前方的伯颜。

    数百尺的距离,马蹄声、嘶鸣声、刀剑碰撞声、悲呼惨叫声,还有那悲■凄凉的歌声,似乎也掩饰不住他这饱含无穷杀意的一喝,远处的伯颜猛可猛地抬起头来,那双凌厉的眼神,堪堪对上火筛的双眸。

    火筛看到,伯颜的身后,竖起了一杆高高的旗杆,一个倒吊着的人被飞快地拉到了杆顶,那人还是活的,双脚被绳索勒紧倒挂于空中,那人犹在扭动挣扎。可惜他的双手也被反缚着,只能徒劳地挣扎着,在杆顶摇摇摆摆,带动着那根高大的旗杆也有微微摇动。

    一根利箭陡地射了上去,箭头上带着一点火星,“轰”地一声,那高杆尽头倒挂的人立即变成了一个火人,那一团火在杆头更加用力地扭动挣扎起来。

    火筛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还不知那杆头的人是谁,更不明白伯颜此举是什么意思。但是那杆头的‘天灯’一点着,有力的号角声就呜呜地响了起来。

    鞑靼军仿佛突然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拚杀中的战士们狠戾之气暴涨,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杀杀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各支突入重围的尖兵突然用更猛烈的攻势向前后左右的敌人发起了攻击。

    一股无形的杀气从战场中央迅猛地扩散开来,不可遏止地朝两侧翻涌,每一个战士的血性都淋漓尽致地爆发了出来。火筛心里一紧,“攻如凿穿而战”,伯颜猛可要调动后备主力发动中央突破了!

    他立即毫不迟疑地大喝道:“冲过去,杀死伯颜猛可者,封万户、赏万金!”

    与此同时,伯颜猛可也拔刀出鞘,凛然大喝一声,带领他的人马直冲过来,那骏马风驰电掣一般,充溢着血色的双眼让伯颜猛可看起来有如一头发怒的雄狮。

    “冲啊!”

    伯颜猛可的士兵们纷纷夹紧马腹,用刀柄猛击马臀,驱动战马奋勇地迎向火筛的电骑。烈马狂嘶,忘记生死的勇士们纵马跃过堆叠高起的尸体,前赴后继勇往直前,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刀枪并立如林的血色海洋之中。

    火筛的心战慄了,因为他骇然发现,伯颜猛可亲自率领的,也是一支尖刀队,在左右两翼里许的地方,两支骏马组成的洪流大军象蟹钳似的越过交战的双方,向瓦剌军的中部夹击而去。

    伯颜猛可,用的根本不是成吉思汗的战阵方法,他利用所有蒙古人都会惯性判断的思维,以自已为饵,把凶残的猎食者吸引到身旁,趁着瓦剌大军战线拖长、胶着混战首尾难以相顾的机会,采用汉人骑兵惯用的两翼冲锋阵形,要把瓦剌大军一切为二,分而歼之。

    而他,瓦剌军的首领火筛和许多主要将领,都充在最前方。现在,他由猎食者变成了被猎食者,他要为了自已的生存而战了!

第461章 胜负难预料

    银琦拉着红娘子的手,只觉软嫩滑腻,哪象男子的手来?偏偏就是这双滑嫩修长的手掌,握得刀枪,使得拳掌,曾经不费吹灰之力将比猛虎还可怕的白音一掌击毙。````

    如此俊美如玉犹胜少女、英勇善战名震大漠的少年英雄,哪个女孩儿不喜欢?

    红娘子比她高了半头,此时揽着她的纤腰,贴着她的耳朵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银琦默不作声,只是听着她讲,听的满心欢喜,一张俏脸越来越晕,瘫在‘他’怀中美眸流春,眼骨软,女儿媚态如蓓蕾初绽,风情毕现。

    成绮韵走到厅口一声轻咳,厅上二人攸地分开,银琦霞染桃腮,回眸艳艳,显得很是羞涩。

    阿古达木和朵颜三卫的诸位将领们已经应召而来,这些人已经简略知道所议何事,神态之间并无惊慌,甚至还有些兴奋。

    虽说花当中计被杀后,朵颜三卫被迫采取守势,全面退却。但是在正面交敌的过程中,他们可没吃过伯颜的亏,相反,这些大将都占有了许多从鞑靼部落掳掠来的牛羊、马匹和奴隶,是占了大便宜的。

    可以说朵颜三卫退守本部,是由于主帅被杀,最高权力悬空所致,而非朵颜三卫实力受损,所以不只是战力,就是军心士气上,他们对伯颜猛可也毫无惧意。此时一听要趁瓦剌和鞑靼征伐激烈之机再度出兵。他们反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银琦女王见三卫众将入殿,忙收敛起女儿娇态,仪态端然地坐回上首把刚刚了解到地军情又向他们介绍一遍。除了双颊的一抹潮红未退,倒也无甚破绽。草原之人,性子本就粗放些,便是见了,也不过觉得今日女王的眸子分外的明亮些,直灿若星辰。

    成绮韵小嘴一抿,趁此机会微微向前探着身子,凑近了崔莺儿。促狭地笑道:“莺儿,看不出你好手段啊,哄得这小美人儿心花怒放,春情荡漾的。”

    崔莺儿腰背挺直,双手扶膝,脸向银琦,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同时瑶鼻儿一哼。语气傲然地道:“那是,你当我崔莺儿是吃素的?哄个小姑娘还不是易如反掌?”

    成绮韵奇道:“我见你贴着她耳朵切切私语。到底是灌了什么汤了,逗得小姑娘如此心花怒放?”

    崔莺儿嘴角一翘,似笑非笑地低语道:“你想知道我对她做了些甚么,又说了些甚么呀?”

    “是呀是呀!”成绮韵精神一振,女人的好奇心陡然大增,立即兴致勃勃地应道。

    崔莺儿回眸瞟了她一眼。眉尖儿得意地一挑,以手掩唇假意咳嗽,却对成绮韵低低笑道:“我呀,我就把他对我说过的话,替他又向银琦说了一遍,她就开心啰”。

    那个他。成绮韵岂会不知道说的是谁?

    成绮韵心里‘咚’地一跳,一股酸气儿顿时泛了上来:“他咳咳,他对你说过什么呀?”

    “呵呵呵”,红娘子笑容刷地一收:“不告诉你!”

    成绮韵哼了一声,气地牙根痒痒的。

    静了片刻。成绮韵低声道:“这次出兵,我随你去!”

    崔莺儿乜了她一眼。不屑道:“这是去打仗,我可没空照顾你”。

    成绮韵不以为忤,说道:“正是因为在打仗,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一仗,所以我一定要和你同去。此战势在必行,又凶险无比,事先没有征得大人的允许,万一你有个好歹,我一定要和你同去!”

    “同去做什么?你连刀都拎不起来!”崔莺儿语含训斥,但是眸中却有一抹柔柔的东西:“这是我自已拿的主意,他不会怪你。如果真的失败,你陪我去送死又有何益?别忘了别忘了你为大人设计的长远计划”。

    成绮韵笑了笑,幽幽地道:“如果你败了、死了,那么这计划也实行不下去了。你天性率直,擅武而不擅谋,如今未经大人允许而擅自出兵,把刚刚到手地朵颜三卫和你苦心经营的白衣军,包括大明地军队全都拖下了水,一旦失败,大人不会责怪你的莽撞,只会斥责我没有尽到责任的,这一战不只是你的一战,也是我的一战,我一定要去。”

    崔莺儿定定地看着她,眸子亮晶晶的,低声道:“绮韵姐姐”。

    成绮韵忽地展颜一笑,轻声道:“你先不要急着感动,你以为我想去来着?我是必须去!莺儿,你知道么,尽管你手握重兵、叱咤风云,但是在大人心里,你却是一个没有心机、莽莽撞撞、就象个容易闯祸地孩子,所以他才对你百般容忍宠溺。

    在这众多的女子中,大人最担心牵挂的人便是你。把你放在这样一个处处杀机,步步深渊的地方,他也是不得已,但那份担心牵挂,大人虽不说,我心里却是明白的。

    而我,在他心里,却是一个智计百出、无所不能的强者、一个修炼千年地狐妖,不出去祸害别人,他已经要烧高香了。唉,他总是认为我强,所以任我来去,从不操心、从不牵挂”。

    成绮韵幽幽地说着,不免有一些失落和幽怨,任是哪个女子不希望心上人把她捧在掌心里呵护呢?可是成绮韵以智计自傲,虽然成功地在杨凌心中树立了她智计百出、女中诸葛地印象。但是有得必有失,相应的杨凌对她的关怀呵护便也少了些。

    成绮韵叹了一声,打起精神道:“现在咱们自作主张,擅出兵马,成也罢了,若是败了,若是你有个好歹,大人能不怨我?怎么说,我都是要跟着去、要守着你的”。

    她眨了眨眼睛,轻笑道:“这个么。就象许多地人家,家里的幺娃儿出去惹祸淘气了,回来后却总是当老大地挨揍受罚,大人对你们呀,也是这么管着的呢,为了不挨罚,我只好跟去,看着你别惹祸!”

    崔莺儿一听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她恨恨的扭过脸,嘴硬道:“谁要感动了。我恨不得大人天天收拾你呢,要不然就你这样的还不反上了天去?”

    她顿了一顿,又道:“你要想去便也由你,只是在这里,你公开地身份是我姐姐,是一个商人。你去战场,以什么理由去得?”

    成绮韵摸摸鼻尖,溜溜儿地扫了眼厅中众将,轻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伯颜现在自顾不暇,无法分兵防备朵颜三卫和白衣军,但是他必然派有探马窥伺我方动静。塞外空旷。千里平野,大队行军根本没有遮掩的可能。想必现在他已经知道我们出兵了”。

    青天大漠,更显得苍凉悲壮。九月金秋,天风浩荡,黄沙漫卷无边。成绮韵和阿德妮均是一身男儿装扮。短衣瘦裤,外罩长袍。头上戴着遮阳毡帽,并肩立于迤都山巅。

    要打仗就要用到兵甲器帐、马鞍马辔,还要用到各种药材,一个聪明的商人怎么会放弃发战争财的机会?

    成绮韵藉口去大明卫所置办这些军需用品,堂而皇之地‘逃’离了女王府,然后赶去和阿德妮汇合,带领所部士兵先一下到达了迤都,在此停留等候红娘子。

    “白衣军和朵颜三卫的大军已经汇合了,正向此处进发,大约明日傍晚就能到达。绮韵姐姐,我的秘谍战队需要做些甚么?”阿德妮振奋地道。

    成绮韵沉吟道:“我们一来,倒是救了瓦剌的命了。想不到伯颜这条咸鱼居然屡屡翻身,百败之后利用火筛的大意一举反败为胜,重挫瓦剌大军,火筛虽然突围出去,可惜身中两箭,只捱了三日,到底是一命归西了。

    现在伯颜猛可全面反击,对军心已丧地瓦剌部穷追不舍、瓦剌部已经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抗了。这样一来,我们地敌人就确定是伯颜猛可无疑了。我们不能等着伯颜彻底征服瓦剌,那不符合我们的利益。而且,瓦剌这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对我们还有大用。”

    阿德妮调皮地一笑道:“用来制衡朵颜三卫?”

    “不错,现在我们插进朵颜三卫的力量还不能左右政局,这个时候要让他们完全站在我们一边,要让它的贵族们乖乖地任由我们摆布,就不能让他们觉得草原上已经再也没有威胁。一支庞大的力量,与其费尽力气把它抬起来,不如用一根杠杆,轻轻巧巧地把它撬起来”。

    成绮韵格格一笑,刹那芳颜如花绽放:“不过瓦剌还有一个用处,我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胃口吃下整个草原,为了防止西域和北方的势力填充进这块空白,兵疲马弱、内部焕散的瓦剌还需要为了我们继续芶延残喘下去。”

    “唉!”阿德妮轻轻叹了口气:“做你的对手真可怕,利用价值没被你榨干之前,竟然想败、想死都不行。红娘子的大军就要到了,我地人需要随她一同出征吗?”

    “不行,你的人马不是为了这个训练出来的,花了那么大力气、那么多银子训练出来的人手,不能弃长取短,况且你的人一共才五千人,正面冲锋用处不大”。

    “那么,我地任务是?”

    成绮韵双眼微眯。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择弱而食,攻其后方!扰敌阵脚、乱敌军心!”

    “还是消息、埋伏?”

    “不,伯颜地军队不需要你们去对付。伯颜地人马来自左翼三个大部落,而这三大部落又由许许多多小部落组成。这次与瓦剌之战,双方都以为胜券在握,为求毕全功与一役,双方是精骑四出,所有壮年男子都上了战场,部落里已经没了什么战斗力!”

    阿德妮咬了咬唇,低声道:“绮韵姐姐。鞑靼部被花当劫掠一空,伯颜抢回来的就只是个空壳子,科尔沁部又被我们偷袭多处,草原焚毁大片,这个冬天,那些牧人们已经很难熬了,再对他们的部落进行一番打击,五六年的时间。他们也缓不过气来了。部落里已经只剩下老弱病残了”。

    “我明白”,成绮韵柔柔地道。柔柔的声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杀伐果断:“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已人残忍。战场之上,一切手段都是合理的,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胜利!

    一念之差,就是万千人头落地,身陷万劫不复之境。慈不掌兵。打消你愚蠢的善良吧,既然走上了战场,你就得把自已当成一条凶残至极地狼!”

    “是!”阿德妮毕竟是一个职业军人出身,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坚决地接受了命令。

    “五千人马,分成三队。红娘子的大军一到,你们便立即离开,在草原各部中展开游击,尽量掠而不杀,各个部落遭袭的情形一旦传到伯颜猛可那里。军心必然大受影响,这将有力地支援红娘子的行动。你那里闹的越狠。红娘子承受的压力越轻、胜算也就越大!”

    “明白了,你就放心吧!我会亲自带队,一定完成任务!”阿德妮盟誓般地朗声答道。

    浩无边际的大漠,狂沙流火,孤雁掠空,红娘子率领着六万大军行进在这天高地广地戈壁沙漠间。大军徐行如林、气壮如山,男儿本自重横行,风雷即可砥风骨。

    每三千人一个纵队,每个纵队三个千夫长,分别管理一个千人队。这三个千人队,成三行纵队行进,第一个千人队配备有皮甲,主攻武器是长枪和投射标枪,主要负责中央突破,打开锲口。

    第二个千人队配备的主要是马刀、弯刀和简易狼牙棒,负责在枪骑兵撕开缺口后迅速杀入、近身肉搏,扩大战果。

    第三个千人队全是不着甲冑地轻骑,他们的任务是侦察掩护、提供火力支援,肃清残敌以及跟踪追击。他们的主要兵器是弓和弯刀。弯刀用来防身,弓是他们的主要兵器,他们身带两种箭,一种箭头小而尖,重量较轻,箭头淬毒,专用于远射;另一种箭头大而宽,上带倒钩,杀伤力大,用于近战。此外,他们每人还配了一条套索。

    六万人,二十个方阵,全是同样的配置,这是红娘子、成绮韵、阿德妮各出机杼,结合了草原战阵、汉人用兵和西方军队一定的特点组成地队伍,二十个方阵摆成了

    近乎平行的大纵队,以一条很宽的战线向前推进,远远看去,大军铺天盖地,气势煞是威武。

    已经与伯颜军队的前锋小队有过几次接触了,伯颜的主力就在附近,象狼一样窥伺着他们的动静。接连地大战,损失的不止是伯颜的军队,还有他的草原和牧场,现在朵颜三卫不来寻他,他也必须赶在冬季来临之前。劫掠瓦剌或朵颜卫,否则缺衣少食的鞑靼人将在这个冬天里冻饿而死大半。

    朵颜三卫主动出击,迫得他们不得不放弃正狼狈逃窜地瓦剌人,转而对付这个养精蓄锐、实力充足的新对手,这支队伍地首领,是他亲手扶植起来地副汗杨英。

    如果这是中原人的征战。或许伯颜猛可会找个骆宾王一样的大才子,写上一篇声情并茂的讨逆文章,历数红娘子背盟忘义之罪以争取民心,但是这里是草原,只有流动的部落,没有固定的城市。

    草原只相信钢刀代表的实力,他纵然找个才子写上一篇能抵十万大军的好文章也没处张贴,伯颜猛可唯一能用的,就是趁着红娘子立足未稳,抰势反击。挫败她的攻击,为自已彻底征服瓦剌,重新崛起于草原争取时间。

    成绮韵拭了拭额头地汗水,从马鞍上拿起挂在那儿的水囊,拔开木塞咕咚咚地灌了几口。红娘子轻松自若地骑在马上,在一旁瞧见了讥笑道:“怎么,捱不住了?早叫你别来,还得我一路照顾你”。

    成绮韵哼了一声。说道:“谁用你照顾了?关外莽莽草原,我也奔波来去有些日子了。不要小瞧了人”。

    崔莺儿笑嘻嘻地还要打趣一番,前方忽有一名骑士单骑飞驰而来,马行甚速,身后卷起一路烟尘。那是白衣军的斥候兵,他奔到近前还未立稳战马,就一头栽下马背。这人全然顾不得了,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扑到红娘子面前,大呼道:“报!王爷,前方右翼二十里外发现敌踪!”

    这人呼呼直喘,肩后一支狼牙箭刺透肩胛。摇摇晃晃看的怵人。

    “来人,裹伤包扎!”红娘子冷静地道。她说完举起胸前挂着的千里眼冷静地向远处观察片刻,唇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千里眼就是这样好处,对方如何排兵布阵、采用何种阵势进攻,可以在对方铁骑杀到之前了解的清清楚楚。及时做出对策,而这一点是对方的‘空中侦察机’海冬青所不具备的长处。一只训练有素地海冬青。能够示警,能够告诉主人敌人进攻的方向,但是决对无法分辩那种种复杂地阵势。

    一道道军令下达下去,大军陡然加速迎了上去。数万人策骑跑动,黄浪翻涌如浪,灰尘弥漫,遮天蔽日,数万大军形如数十万铁骑,传令兵在各个纵队之前穿棱不断,吼的嗓音沙哑,白衣军和朵颜三卫联军与伯颜猛可的第一场大规模遭遇战开始了。

    远方,黄沙的地平线上涌起一条灰线,继而变成奔涌的潮水,无数战马的铁蹄践踏在灰黄斑驳地草原上,大地在微微地颤抖,雄浑有力的号角声伴随着无数蚂蚁般密集的骑兵阵形向红娘子的大军冲了过来。

    红娘子的中军大旗飘扬了起来,全军将士随之举起了长枪、摘下了弓箭,挥起了雪亮如林的马刀,战马奔跑,二十个方阵依然错落,从天空望下来犹如一块精美地地毯,一路延伸向前方。

    而前边,一个卷带着漫天黄沙的巨浪奔腾咆哮着,潮水的潮头渐渐错开,形成一支支锋利的箭矢状攻击阵形,压向红娘子阵营。

    大地的颤抖已经变成剧烈地轰响,万马奔腾而来,大棒槌所在的方阵最先迎上了那铁骑组成地锋利箭头。

    没有进攻,很诡异地没有助跑进攻,大棒槌的方阵忽然勒马停止了前进。第三队弓骑队加速前行,从一二列队伍中间穿过去,在千夫长的命令下,无数枝淬毒轻箭斜指长空。

    前方烟尘漫天,飘飞于大漠之上,只有前方看得到狂冲而来的战士,后方已尽数隐在灰尘之中了。刘大棒槌不为所动,手中黝黑的铁棍向前一指,高声下令。

    “飒!”一蓬箭雨飘飞。

    “飒!”又是一蓬箭雨射出,此时,第一拨箭雨刚刚没入那漫天的灰尘。

    “换箭!”

    评估着双方的距离,和对方骑兵俯冲的速度,千夫长、百夫长们高声下令。士兵们换上了重箭,又是一蓬箭雨无情的打击!

    又是两轮箭尽,轻骑弓手策骑不动,排在二三列的骑兵同时策马上前,再次超越到他们的前边,每个重骑兵都抽出了一柄枪尖铠亮、带有铁尾翼的投枪。

    “嗨儿!”随着上千战士齐声呐喊。打击力可怕地可以刺穿战马的一千余支投枪带着凄厉的嚎叫投射出去,与此同时,第三列弓骑兵的箭矢再次如乌云般出现在天空中。

    一杆杆长枪举了起来,如同一片密集的树林,浴血奋战的一刻来临了,正前方的箭矢形攻击队形已经被数轮箭雨和投枪射的不成样子了。

    方阵陷进了短兵相接,但其他方阵仍然在继续前进,由于伯颜的大军摆出的是锋矢攻击阵形,本身就是犬牙交错。红娘子的大军又是成方阵的各自进军,一个方阵交战,另一个方阵仍然均速前进,这一来立即将鞑靼人的先锋阵营裹胁在他们稳步前进的队伍里面。

    每一支被箭矢和投枪打击的不成样子地冲锋队,都尴尬地发现他们的前方是敌人地方阵,而左右甚至后方,也是敌人的方阵。正前方的敌人纵辔急奔,几乎是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冲击过来。高举矛戟,挥舞刀剑。如出猛虎般咆哮着向他们猛冲。

    而左右突进中的白衣军一边纵骑急进,一边消灭着他们阵营边缘散乱出击的战士,就象刨子刨木板一般,一层层地把他们削薄了。

    大漠上双方往来策骑冲锋,拼死厮杀,鲜血喷洒、零落成泥。红娘子地波浪式层进冲锋。把伯颜每一个冲杀过来的凿穿战队都当成了一块块石头,潮水汹涌,把他们包围在自已的一片汪洋之中

    大战结束,已是子夜时分。大漠上,凄冷的月光下遗下无数具尸体,受了重伤跪卧在地的战马嘶鸣之声如同呜咽呻吟。不知什么时候,死尸堆里会爬起一个苏醒过来的战士,象僵尸似地磕磕绊绊行走一段时间,然后又卟嗵一声栽倒在地,也不知是断了气还是力竭摔倒。

    伯颜猛可首战告败。但是在这一战中他也发现了红娘子军的弱点,朵颜三卫的军队使用的战阵比较新颖。数万大军配合行动的战阵能够在这么短地时间内成形就相当不错了,朵颜三卫既没有时间、也不可能平素汇聚这么多军队进行排兵布阵的演练,他们地配和默契度只能在战场上一点点磨炼。

    这样一来,刚刚拿上战场使用的这种战阵,就还有着许多破绽和需要不断在实战中补充完善的细节。所以这种战法虽是应付凿穿战术的一个方法,但是现在还有缺陷,各个方阵之间的缝隙就是他们的弱点之一。

    伯颜猛可迅即改变战术,在接连几日的对抗战中将大军整合成四支队伍,利用朵颜军分散合围配合尚不能得心应手的弱点实施重点打击,迫使红娘子只能集中队伍与他进行大兵团正面决战。

    一连三天,杀得尸横遍野,日月无光。成绮韵实实未想到鞑靼兵如此勇猛,与火筛百战之余的疲弱之兵居然还如此强悍,虽然正面决战才是消耗对方有生力量的主要手段,但是已方还有倚仗,还有大明军队的扶助,没有必要以硬碰硬,便规劝红娘子改正面冲突为骚扰缠战,在等候大明援军的同时,希望阿德妮的敌后骚扰产生动摇军心的效果。

    伯颜猛可的军队在连番大战之下也已疲弱不堪,庆幸的是火筛战死后,瓦剌军队一蹶不振,勒古锡阿克拉率领残余的军队望风而逃,根本不敢与朵颜三卫的军队进成前后夹击,伯颜因此还能在和朵颜军的游击战中暂时得以喘息。

    然而很快,一个个令人担心的消息传来:朵颜军派遣小股部队对他们失去保护的大大小小的部落展开了袭掠,一个个部族受袭的消息传到军营中,那些部落的战士们心急如焚,他们不知道家里的情形、牵挂着亲人的死活,军心开始涣散了。

    同时。伯颜还收到消息,奴儿干都司已经派出大军,汇同汉人地民壮团练部队过捕鱼儿海,自东北穿插过来。关内明军出古北口,日夜兼程。唯一令伯颜稍感宽慰的是:这两支大军携有车马辎重和步卒,因此行军速度受到影响,暂时不会加入战团。

    伯颜猛可知道不能再和红娘子周旋下去了,他现在必须得抢在明军到达之前彻底击垮这支强悍的力量,否则在明军的支持下,朵颜大军横扫大漠草原。征服他的部落,他伯颜猛可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死中求生的唯一选择,把伯颜猛可再一次推到了决战的道路上,唯有决一死战了!

    达兰特哩山下,比朵颜军更熟悉草原地形地貌的鞑靼大军兵分两路,将朵颜卫的大军迫到了这里寻求决战。不能继续游斗了,伯颜大军摆出的是决一死战地姿态,一面临河。一面临山,另外两面被伯颜猛可堵的死死的。

    除非弃马。把数万大军拉上那一座座光秃秃的、砂土松软攀爬极难的沙化山峰,否则,就能对接受挑战,同伯颜猛可做最后一搏了。

    “现在看来,他们布的是牛角阵!必有一角是主攻,一角是诱饵。”阿古达木一手立着长柄大刀。站在山坡上眺目远望着道。

    远处,黑压压的鞑靼大军就象两只锋利的牛角,自左右两翼对山下地朵颜军摆出虎视耽耽的姿态。

    布和头上缠着一条白巾,已经被血和尘土染成了灰黑色,他恨恨地吐了口唾沫,说道:“叔叔。我领兵做了三次试探性进攻了,两翼地兵力、战力都相当凶狠,什么牛角阵,我看他们是要把我们全部困死在这儿”。

    “不然!”成绮韵凝眸扫视着远方黑压压的战阵,说道:“你叔父没有说错。他们一定不会使用困兵之计的。我们的援军正在星夜兼程赶来,前锋部队已经脱离了辎重营和步卒轻骑前进。这一来他们的斥侯就难以掌握援军的准确行程。

    而我们一侧临水,水源不成问题,如果杀马为食地话,起码还能拖延半个月,伯颜等不了。如果我们不肯主动出击,他必然步步压缩,主动进攻。而进攻的话,如果完全的硬碰硬,那么想把我们完全压死在这儿他要付出多大的损失?还有余力应付大明军队的讨伐吗?两翼一实一虚是非常可能的

    巴雅尔沉声道:“这一片区域被大河隔成了一条三角形,我们驻扎地这一面临近山脚,地面坎坷、地方狭窄,如果陈兵据守,兵力难以排布,纵然人马数量相当,也只能以少敌多,太吃亏了”。

    “但是你看到了没有?这一片地势倾斜,多年来洪水大雨不断冲刷入河,地面被冲刷成了宽宽的波浪形状,同样不利于我们进攻。现在双方兵力相当,如果我们分兵出击,以同样的打击力度攻击两翼,占据地利的伯颜猛可必胜。

    如果我们判断错误,出兵打击一翼而主攻方向错误的话,另一翼地敌军就可以趁我军始终不能攻克敌阵阵形大乱的机会从河谷地横向杀过来,把我们截成几段分而歼之。”成绮韵蹙眉说道。

    荆佛儿象只困兽似地来回走了一阵,吼道:“我带本部人马再去挑战,试探伯颜猛可主力所在!”

    “我和你一起去!”布和不甘人和,提着大刀跟了过去。

    片刻的功夫,山下一阵鼓噪,一路兵马卷起一路烟尘向左翼敌军攻去,红娘子举着‘千里眼’聚精会神地观看着对方的兵马调动、兵力部署。

    然而主力与非主力并不只是人数的关系,还有涉及年龄和身体状况的老幼强弱因素,还有本部与附庸忠诚度不同的因素,这些东西从望远镜里是看不出来的。对方只要在前营驻以战力最强的军队,后阵是主力战队还是虚有其表,根本一无所知。

    荆佛儿和布和的冲锋失败了,带着一路滚滚烟尘又退了回来。巴雅尔带了一队骑兵射箭掩护,朵颜卫士兵为节省箭枝。

    阻住了后面地追兵,便也根卓撤了回来。红娘子鵚然放下千里眼,在一块沙化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敌人的主力之所在,如何能知道敌人主力之所在?伯颜的狼头大旗就矗在那儿,然而谁知道他是真的在那旗下还是一个陷阱?”红娘子茫然半晌,扭头看向成绮韵。

    成绮韵正坐在一旁咬着唇发呆,愣愣的半晌才发现她在看着自已,不禁勉强一笑。

    “你也没有办法?”红娘子一叹道。

    成绮韵微微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想到。一直以来,我都对自己的才智颇为自负。大人说我一步三计,机敏过人。我也时常为之窃喜。没想到在这茫茫大漠,却全没了用武之地!真正对决时,终究要靠实力唉!”

    两个人都默然不语了,过了许久,成绮韵忽然双手抱膝,悠悠地道:“喛,如果我们两个人都死在这儿,你说大人会为谁伤心多一些?”

    红娘子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成绮韵笑了,幽幽说道:“你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强者。可偏偏在大人心中却是容易受伤的人,所以他总想宠着你、惯着你。我呢,我总怕自已不够强,总想给人一种自已无所不能的印象,我办到了,可是大人也因此对我太放心了

    我巴不得他象对你那般对我。惹了滔天大祸时不会痛骂我、不会拔剑对着我,为他做些事情后就总觉得亏欠了我,疼着我,大人总觉得我理智成熟,不需要这些,其实哪个女人不喜欢被她的男人宠着呢”。

    红娘子怔怔地听着。仔细想来,杨凌对自已似乎真地特别的宠溺,明明自已武艺高强、轻而易举就能把他放倒,可是在他心里,却总把自已看成一个容易受伤的孩子。自已闯下的祸不知有多大。可他费尽心机为自已脱罪后,却把自已以功抵罪的出塞看成是替他受苦。心中总觉歉疚

    红娘子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眼中已盈满了泪水,她不想被崔莺儿看到,便急忙扭过头去,抓起望远镜遮在眼上,一副正在观察敌情的模样,泪水却还是止不住地簌簌而下。

    蓦地,她的一双泪眼忽然睁大了,专注地盯紧了一处地方。

    “我呀,想着为大人铺垫好这一切,以后再也不去操心费力的做这些事,安心做个小女人呢,他就那么宠着你,我可不服气”。

    “啰嗦!就算不占地利,打不过我们可以上山,损兵折将是一定地了,可也未必就会死啊,你现在交待遗言是不是早了点?”红娘子忽然板着脸站起来,头也不回地道。

    成绮韵一窒,翻了翻白眼道:“我有说过我会死?这不是和你聊聊天么?”

    “嘿嘿,我就说嘛”,红娘子笑了两声:“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我是杀人不眨眼的马贼头子,你是坑蒙拐骗贩卖人口地奸商,我们还没祸害够呢,怎么会死?”

    乃仁台艰难地踩着一踏上去就簌簌下落的沙土山坡爬了上来,气虎虎地道:“王爷,荆将军臂上中了一箭,败回来啦。我,请命再攻!”

    “不必啦”,红娘子笑吟吟地道:“通知全军,前军防范,后军埋锅造饭,分别就地歇息,给我养足了精神,今夜全军突围,随后实施反包围!”

    乃仁台一愣,崔莺儿扬眉喝道:“还不快去?”

    “是!”乃仁台再不犹豫,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匆匆传令去了。

    “今夜突围,实施反包围?你知道伯颜哪一路军是主力?”成绮韵急忙迎上前问道。

    “不知道!”红娘子一副毫无机心的傻小子模样,一边把刀挂回腰间,一边说道:“谁有耐心这么猜来猜去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随便捡一路亡命攻去,是成是败听天由命吧”。

    “不可以!”成绮韵火了:“这是行军打仗,不是江湖火并,等一等或许还有转机,未到最后关头岂可孤注一掷?”

    “成姐姐,三军统帅是我还是你?”红娘子笑嘻嘻地道:“总是我要往东时你偏让我往西,难道咱们是前世的冤家?哦,对了,依姐姐之见,你看我们往哪个方向突围好呢?”

    “左翼临河,地形复杂,犹其夜间更不易攻。如要硬闯,当攻右翼,不过你怎能”。

    “好!大棒槌,过来!”,红娘子若无其事地转身:“传我将令,今晚三更,命封雷领军切断两翼敌军联系,主力向左翼突围!”

    成绮韵一听差点儿没背过气去,红娘子吩咐完了已转过身来,向她很愉快地眨眨眼道:“成姐姐,我们下山吧。呵呵,怎么,不乐意啊?没有我拉着你的手,你可小心得一路滚下山啦”。

    气地发晕的成绮韵只好递过手来,被红娘子一把握住。

    远处,两只营盘,仍旧森然扼守着朵颜军唯一的生门,就象两只锋利弯曲的牛角。

    在右翼营盘的上空,盘旋着四五只海东青。只是,在高高的、远远地天空中,根本没有谁的目力能够看的清。

第462章 天兵

    杨凌的大军已经赶到了哈利莽来。

    鼓角轰鸣着划破长空,整齐的战阵,寒光闪闪的兵刃刀枪,高高飘扬的各色旗帜,宏阔雄浑,不动如山。三万大军踏过金秋的草原,其徐如林。

    佩刀挂盾,高执红缨长漆枪的骑兵方阵杀气腾腾,宣示着无尽的威严煞厉。铁骑中央一辆四轮马车,前后簇拥着铁甲卫士,旗幡掩映,气势雄浑。

    一名骑士飞马驰来,肩头红色小旗猎猎生风。到得近前翻身下马,那风尘仆仆的骑士嘴唇开裂,却连气儿都顾不上喘,就急匆匆掏出一封密函双手逞递过去。

    侍卫递过一只水袋,同时接过信函急急走到车前低声禀告几句,车帘儿掀开,杨凌端然坐于车中,车子仍然摇摇晃晃地向前行驶着,杨凌启开信件仔细阅读了一遍,沉思片刻,说道:“来人,通知前队,转向撒里怯儿,直取忽兰忽失温!”

    传令兵应声而去,大军陡然转向,车马辘辘折向西北方向。

    杨凌展开地图,仔细观察一番,唇边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忽兰忽失温是阿鲁浑河、斡难河、图拉河三水交汇之地,三面环水,最最险恶。同时忽兰忽失温附近多山,有利于骑兵部队隐藏转移,很显然,伯颜猛可仅剩的筹码已经经不起消耗了,唯在在此绝境,同时也易守不易攻的地带,再做最后挣扎。

    可是他却忘了。就在这里,就在一百多年前,瓦刺可汗马哈木,以三万铁骑对抗大明皇帝朱棣。意图利用骑兵优势大败明军,结果是大败而归。自从之后,永乐大帝再做北征,连敌人的影子都找不到,一战打散了他们地军心,一战就是几十年的和平,那一战,明朝大军摧毁瓦刺铁骑的秘密武器,就是神机营的火器。

    一百多年前地明军用火器大败瓦刺,一百年后的今天。大明的火器对付不了鞑靼人的铁骑吗?杨凌微微地笑了起来。

    他已经收到了红娘子的消息,知道了他们两军交战的详细情形。

    伯颜猛可那几只片刻不离身的‘海冬青’,盘旋在伯颜猛可军营的上空。被红娘子用望远镜无意间看到,就此暴露了他牛角阵的真正主力所在,红娘子毫不犹豫,就在谁也不会相信她这么快就孤注一掷全力突围的时候,于当天夜间突袭实力空虚地左翼。杀出了重围。

    更叫人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根本不顾夜间突围、阵容散乱,不易集中和沟通指挥的弱点。甫一杀出重围立即兜转战马实施反包围,将伯颜猛可地大军困在其中。

    伯颜猛可费尽心机把朵颜军逼到这个地方,就是知道这里是一块死地,他岂肯让红娘子如意,于是立即整合队伍趁朵颜军尚未合围,再次反突围。

    两军都是乱军,彼此混杂在一起一场混战,这一战伯颜猛可损失惨重,由于双方人马彼此裹胁。各种声光讯号的命令全都失去作用,两军直杀到太阳升起眼能视物,这才开始逐步用旗帜聚拢兵马。

    直至近午,伯颜猛可才将所部全部集中,向西北突围逃逸而去。朵颜军也因伤亡惨重需要整合,这才没有追去。如今大明军队又自东北和南方驰援而来,重重大军包围之下,伯颜猛可已是日暮西山,只能垂死挣扎了。

    三只雪白的信鸽带着暗语写成的密信从杨凌的车顶飞起,箭一般插入云宵,直向南方而去。它们捎去了杨凌地命令,要求许泰率领的外四家军立即改变行军方向,一同杀向忽兰忽失温。

    为了以防万一,在信鸽之外,杨凌又派出了一队信使。其实他本不必如此,这些信鸽都是精心挑选的异种,不畏雨雪沙尘天气,善于高飞和夜间飞行,三只信鸽齐出,必有一只能够把信送到许泰手中。

    因为大多数猛禽不在夜间出没,即使有,比如猫头鹰,也是低飞地猛禽,很难捕到展翅高飞的信鸽。信鸽从唐宋时期就已用于军中传讯,至明代技术已经相当成熟。甚至一些豪门大族也养有信鸽用来传讯。

    正统年间,滩阴曾有一户人家抓住一只鸽子,正想杀掉时发现鸽足上有一封油纸封裹的信,打开一看,这信是从京师三天前寄出的,两地空距七百多公里,可见这信鸽的速度。关外地广人稀,不比关内驿站完善,从奴儿干都司到北京数千里的距离,有时有极重要的军情,所以军鸽应用较多。

    遣走了信使,杨凌陷入沉思当中。他对自已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是很信得过的,当然,这种战斗力是攻防之间地战力,大草原上的长途奔袭、扰敌、迂回包围等事情,还需要朵颜军的密切配合才行。

    毕竟,军队的战斗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建立起来的。骑兵的战斗力尤其如此。全民皆兵的鞑靼人先天就占有马上的优势,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杨凌这支由两万边军和一万民团丁勇组成的军人,大量使用了火器。

    这些火器包括物美价廉的群殴必杀器手雷,和多管火铳,而且多管火铳采用了燧发枪的设计原理,燧发加多管,对方的骑兵冲过来时,将会发现自已是陷入了一场恶梦。

    这样一来不但火力犀利,最重要的是易于训炼,使彭小恙的民团军迅速具体了强大战力。大集团军作战,他们连射击准确度都不必考虑,只要武器准备及时,简直几个月的密度训炼,就能练出一支强悍的杀人机器。

    然而。他们所用的火器并不是全部由关内运来地。其中一部分是杨凌家的兵工厂自已造的。成绮韵在松花江船厂附近,建了一个秘密的火器研制基地,除了从关内进口一部分钢铁,在铁岭卫附近还建造了一个属于个人地小型练钢厂给他们提供优质钢铁。至于火药。则是按照杨凌优化后的火药配方自已制造。

    成绮韵利用朝廷放松工匠管制,可以以银代役的机会,还重金从朝廷军器局挖来了几个火器专家,其中包括当年曾与杨凌议论过火器攻防的南京军器局大使陆泽楷和程秉希。

    这两个火器迷正在研究陆用火炮,一个设计易于草原使用的火炮,另一个研究运载火炮在草原上快速移动并投入战斗的炮车。

    尽管成绮韵派人秘密向杨凌交付这批武器时已经交待明白,这一来火器数量虽然和关内运来备战的火器数量不符,但是她已经利用杨凌在军政特各个领域的影响力,指使很可靠的人对火器从出厂一直到运送、颁发各个环节的文件、公函进行了修改,绝无破绽。这次投入这批武器一则是为了保障杨凌所带军队地火力。另一方面也是检验自家武器的实战能力,但是杨凌知道后却很是恼怒和不安。

    私建兵甲作坊那也罢了,毕竟这桩生意他不去做。自有别的关外商贾充分利用关外皮货充足而且便宜地条件,投资这一行业,那么不如掌握在自已手中。但是自已建钢厂、造火枪火炮,完全瞒着朝廷,这简直是大逆不道。一旦传出去那就是祸灭九族的大罪。

    可是成绮韵居然也不甘寂寞跑上了战场,他现在想发脾气也找不到人。杨凌一肚子火,一方面不得不接受杨氏兵工厂提供的大量火器武装自已的远征军。一方面还得绞尽脑汁想着入关后怎么向皇帝交待,怎么把这个烫手山芋再交回给朝廷。

    “唉!”杨凌想着心事,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崔莺儿那个惹祸星刚刚摆青了,成绮韵又开始给他捅漏子,这种窟窿得替她们堵到什么时候......啊?”

    他开始隐隐觉的,消灭了伯颜猛可,怕是也不能高枕无忧,自已讨了这么一堆漂亮能干会惹祸地老婆,今后……怕是需要他操心的事多着呢。

    ——————————

    “呜……呜呜”。号角长呜。

    伴随着雄浑悠长的号角,草原远端,无数小黑点从四面八方密集地汇集起来,逐渐形成犹如恶涛狂潮般地一线汹涌,恶狠狠地翻涌着向着杨凌的大军急驰扑来。

    伯颜猛可的大军向立足未稳的杨凌军队扑过来了。

    他的军队在忽兰忽失温与红娘子的大军已经交战多次,双方互有胜负,但是随着明朝大军的来援,他已经无法在此立足了。所以一矣得到奴儿干都司援军到达的消息,伯颜猛可立即挥军出山,佯攻红娘子的军队,然后忽然转向,恍若一口锋利无匹地弯刀,划出一条圆滑劲疾的弧度狠狠地劈向明军战阵,狂野无比,锋芒毕露。

    望着越来越近,声势惊人的蒙古劲骑,杨凌这边却保持着诡异的冷静,完全没有两军对垒相对冲锋的奋勇和豪迈。面对着已经将速度和力量发挥到极致,千军万马奔跑时逞现出惊人力道的蒙古铁骑,杨凌的大军却站在原地不动,甚至有许多士兵下了马,架起了很古怪的两脚,三脚支架,上边架着很古怪的东西,大多数张开一个圆盘,就象一柄朝前张开的大伞。

    一方静默无声!

    一方山呼海啸!

    这是一次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科技与力量的较量。

    孰胜?

    孰败?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沉寂的一方突然爆发出了火吼,那吼声是真正的天雷震震。立即压倒了急驰而来的鞑靼军地马嘶声、呐喊声。

    枪林,射出的是弹雨,轮盘式多管火铳喷吐着烈焰浓烟,弹雨汇聚。划空厉啸,震人心魄,凶猛的鞑靼勇士们连对方兵器的影子都看不到,就被弹雨激射地波分浪裂,人仰马翻,濒死者发出短促而凄厉的惨叫,迅速被根本止不住冲锋阵势的已方铁骑踩的稀烂,变成了草原中的一块肥料。

    铁骑行云流水,攻如斧铖凿穿。然而如果对方比你更犀利百倍,那就变成了拿着一块快烂掉的木板。狠狠地向一丛铁钉砸下去了,不砸的自已头破血流才怪。

    杨凌仍然稳稳地端坐在车中,四下是顾盼如狼。凶悍至极的边军精锐,双方还未有实质性接触,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草原英雄就在一片弹雨打击下人仰马翻,杨凌清晰地看到有人高举的马刀突兀从中折断,看到有人胸前炸起一蓬血雨。看到战马一声长嘶,猛地仆倒在地,把来不及从马蹬中抽身地主人压的粉身碎骨。他不由微微闭上了眼睛。

    微微地一摆手,手下的侍卫放下了车帘。

    没有什么好看地了,更没有得意和炫耀,用一种先进的科技去摧毁一股原始的力量,对一个来自先进文明的人来说,那绝对不是较技得胜的喜悦。然而眼前这股落后地力量,却一直以为他才是世界的主人,视掠夺为常事,以力量决道义。那就唯有以暴制暴,让他安份下来。

    近了,更近了,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鞑靼铁骑冲近了,继火枪收割了大批生命之后,手雷、榴弹炮开始制造大批残废。对方的箭雨已经很稀落了,稀稀落落地落在明军地盾牌上、火枪的伞形挡板上…,

    这个时候,明军的阵营还纹丝不动,没有受到一点冲击。

    随即,彭小恙拔出了两柄钢叉,猛地一捅马屁股,哇呀呀地怪叫着,领着长枪大矛巨斧的边军战队扑了上去。他的马术已经相当不错了,武艺的高强和火器打击给对方造成的心理威慑克服了彼此马术上还存在着的差异。

    双叉挥舞,荡开两柄马刀,锋利雪亮的钢叉一吞一吐,锋利地尖刃就变成了流淌着浓稠鲜血的凶器,对面的蒙古骑士胸前搠出三个血洞,翻滚着摔下马去。

    更多的鞑靼勇士悲愤地呐喊着冲了过来,恍如困兽犹斗的狼群一般拼死搏杀,双方犬牙交错地纠缠到了一起,刀光剑影,鲜血纷飞。

    一朵厚重的白云忽地遮住了阳光,厮杀的草原上变得阴暗起来,远远的,红娘子的大军追杀了过来,号角和呐喊声惊天动地。

    那是一片山坡高原,云层移动着,阳光移动着,阳光与阴影的边缘就在白衣军奔跑的前锋线上,迅速地向这边移动着,那些英勇的战士,就象追逐太阳的追风战士。

    明亮的光线从此从云层中跳脱出来映照在双方厮杀的战场上时,那些紧追而来的战士们也融入了这刀光剑影的战场,兵刃撞击声更猛烈了,大地承载的亡魂,也越来越多…….

    ——————————

    红娘子只来得及看了杨凌一眼,一眼万言,惊喜无限,随即就错马而过,策骑追着伯颜猛可的逃兵下去了。

    杨凌暂时成了忽兰忽失温的主人,指挥士兵们驻留原地,清理战场、埋葬尸体、清点战利品和马匹、关押战俘等等。

    成绮韵兴冲冲地赶了来,本想一头扑进杨凌的怀里去,却被杨凌的一个眼神止住了步子,讪讪的跟了一阵儿,便悄悄吩咐人占领附近的制高点和进出要道,派出多层警戒哨,斥候探马远出十里,以防意外。

    直至一切料理停当。中军大帐已经支起,杨凌回到了帅帐,成绮韵才硬着头皮又赶了过来。这一阵儿她也想明白了,估计杨凌那责备的眼神不外有四:

    一是擅自出兵。但是事实证明她主动出兵是对的,杨凌并非自大自傲、擅权专断之人,十有不是因此怪她。

    第二件事,就该是责怪她胆子太大,竟然假戏真做,在他启程赶回卫所地时候,怂恿红娘子答应银琦女王的婚事,依着她的了解,这位大人十有又是正义感发作了。不过这件事他应该也会先听听自已的意见,不会在久别之后以那么严厉地眼神谴责自已。

    第三件事就是她一介弱质女流随军出征。那应该是担心的意味多些,纵然生气也不会那么严厉。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从来没有对杨凌提到过的火器!属于杨家的秘密火器制造厂。而这件事其实就是为了杨凌有所凭仗、能够建立足够强大的自已的实力。要解释这件事就要现在摊牌,现在是不是最恰当的时机呢?

    成绮韵犹豫起来。

    伯颜猛可一败涂地了,是不是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不知道。他只能本能地挥舞着宝刀,带领忠心耿耿的侍卫们砍下去、冲出去。

    到处都是大明的军队和白衣军地追兵。伯颜猛可已经无力和他们的精锐硬拼下去了,他被迫带领仅余的数千人向西佯动,在吸引了追兵之后。突然又向南走,在重重包围中穿插迂回,发挥轻骑轻快剽疾、机动灵活地特性,混水摸鱼,跳出了明军和白衣军的围追堵截。

    然而人倒霉时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在白衣军的追击下,伯颜猛可苦苦挣扎,好不容易把狗皮膏药似的穷追不舍的白衣军摆脱掉,迎面巧巧地就撞上了千里奔袭而来的许泰大军。

    两下里都是......浑身臭汗。跑的盔歪甲斜,可许泰地军队毕竟没有经过连番大战,马上的骑士精神头儿比他强多啦。结果伯颜猛可刚刚甩开红娘子,又被许多追着屁股狠打,跟吊死鬼儿似的阴魂不散。

    这场窝囊仗是伯颜猛可这一辈子打的最狼狈的一仗,每当他以为已经摆脱了明军追击,刚刚停下来准备弄口吃的时候,黑压压的明朝大军就掩杀过来了。伯颜猛可只得跳上战马继续逃命。

    军心、士气、战斗的意志,在这场追逐战中一点点消弥,因为战死和逃跑而减员的情况越来越多。从西到东,从南到北,伯颜猛可已经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他只是本能地逃跑,直被许泰大军死死咬住追击了三天,他才在一场秋雨中彻底摆脱了明军的追击,因为这场大雨,把他们的行军痕迹全都冲掉了。

    次日上午,大雨方停,当天际挂上一弯彩虹的时候,一碧如洗的天空下出现了一大片蒙古包。胡子拉茬、双眼赤红的伯颜猛可身边只剩下三百多骑了,他还没弄明白那是哪个部落的营帐,要不要过去弄点儿吃的,那部落中就有上千的战士挥舞着刀枪冲杀过来。

    这是一个瓦刺人的部落,伯颜猛可被白衣军追杀到忽兰忽失温的消息已经在草原上传开,看到这支狼狈不堪的鞑靼骑兵,部落中的人本能的以为是溃散的鞑靼战士,落水狗谁不想打?族长立即点齐了勇士,向他们猛冲过来。

    事实上,如果伯颜猛可的狼头大旗没有在突围中丢失,只要亮出那面大旗来,就凭着他伯颜可汗的名号,虽然只有三百人,这个部落族长也未必敢出兵征伐。现在他却只能虎落平时遭犬欺了。

    伯颜猛可振奋起精神,举起卷了刃的宝刀,领着最后的三百壮士,似若择人而噬的虎狼一般,与这个部落的战士们大战起来。每个战士都身上带伤、疲弱不堪,一身血迹斑斑,宛如凶神恶煞一般。这段逃亡路已经把他们的意志和体力全都消磨光了。

    英雄末路,伯颜猛可竟然败在了这个平时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小部落手中,仅仅几十骑得以逃生。随后,他们遇到了一伙因为草原战乱不休,毁家灭门被迫沦落的马贼……

第463 训妻VS虐夫

    “汪!汪汪!”牧祟犬狂吠着向主人报讯。````

    破烂的蒙古包内,它的主人卓力格图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还有什么好看的呢,草原被不知底细的敌人焚毁了,牛祟被溃败经过的瓦刺兵抢走了,还有他的女人。

    就在前天,还有一支奇怪的队伍经过他们的部落,那支队伍有各种各样的人种,中原人、西域胡人、甚至远在极西北的金发罗斯人,这支队伍看起来也是极凶悍的人,因为他们个个一脸杀气,许多人的身上还有伤和血。

    卓力格图相信他们是一伙马贼,可是就是这样一群马贼,看到部落的凄惨,看到遍地腐臭发烂无人掩埋的尸体,脸上都不禁露出怜悯之色。他们没有杀掉卓力格图,也没有抢走他那唯一的一匹马,他们就那样默默无语地勒转马头,离开了他的部落。

    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除了埋在破毡下边的那一口袋粮食。这袋粮食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了,这袋粮食也是救了他命的恩人。他就是离开毡包,骑着马儿到很远的地方去用祟羔换取粮食,这才避过了一次洗劫杀掠的灾难,整个部落全都完蛋了。

    不对!还有骑回来的那匹马!

    想到这里,半死不活的卓力格图猛地跳了起来,是不是狼来了?这匹马要是再死掉,他甚至想逃生都无法走出这茫茫草原。

    踉踉跄跄冲出四面漏风的破毡包。卓力格图差点一头撞进来人怀里。

    卓力格图身材并不瘦弱,可是那人却更加魁梧。最重要地是他的气势,气壮如山,相形之下。卓力格图就显得猥琐瘦小多了。

    只有一个人,牵着一匹伤痕累累的马,那人也是衣袍破烂,染满了鲜血。一个人如果流出这么多血,那是一定会死掉的,而那人虽然形容狼狈,但是却依然站地挺拔如突兀的山峰。

    “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了,,卓力格图在心里咕哝了一句。

    “你,是科尔沁部的族人?”伯颜可汗已经看到了整个部落被劫掠杀光的惨况,向这唯一的幸存者低声问道。

    经过这么久的颠沛流离。浴血奋战,伯颜猛可整个人消瘦了许多,然而虎死不倒威。他虽然瘦了,却更加的硬朗精悍,气势逼人。

    昨天夜里,他埋葬了最后一个从马贼群里陪着他一起杀出来的重伤侍卫,一路逃到了这里。他的胡须、头发散乱纠结。脏肮无比。战袍衣甲血迹斑斑,污秽不堪,但是这都掩不住他那双眼睛里永远坚毅、高傲。决不屈服的光芒。

    “你们地头人,我的好兄弟鄂尔多固海喏延已经战死了,还有他的儿子布尔海,瓦拉特部也元气大伤,色古色大人兵败被杀了。”伯颜猛可听罢卓力格图讲述草原如何被人焚毁、部落如何被人劫掠,以至全族被杀地事情后,语气沉重地说道。

    “但是你不必失望,长生天永远保佑真正的强者!”尽管形容狼狈,伯颜猛可眼中依然闪烁着凛冽刚毅的眼神。

    “瓦刺并没有因此强大起来。我伯颜猛可也没有败在他们手里,打败我们的是来捡便宜的朵颜三卫和大明地军队。大明的军队不会永驻草原,朵颜三卫根基在东边,他们控制不了整个草原。我们还有机会东山再起!我们的战士们不在了,但是我们地部落还在,我们的孩子们还在。十年功夫,我们就能东山再起!”

    “我们………还能……东山再起?”卓力格图苦涩地道。

    伯颜猛可眼中闪烁着精亮的光芒:“怎么不能?我从七岁的时候,从一个被瓦刺人欺压的小孩子,率领着我们没有兵甲、没有武器的弱小部落,一步步强大起来,把瓦刺人赶到了极西之地,统治了这片丰美的草原。现在,我要重新聚集力量有何不可?”

    伯颜猛可信心十足,傲然说道。

    “卓力格图,跟着我走吧,我们再去找寻其他的部落,隐姓埋名、积蓄力量,终有一天,我们会夺回失去的一切。终有一天,你能亲手报仇,把屠尽你部落地敌人,全部变成你的奴隶。

    卓力格图,当有一天,我重新成为大草原的可汗时,做为我的第一个追随者,我会赐给你大片的草地和牧民,封你为台吉头人!”

    伯颜猛可开始了招兵买马的第一步,他坚信,他仍然能东山再起!或许朵颜女王、杨英,现在都很开心吧,但是,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而他伯颜猛可,才是一定能笑到最后的人!

    ————————————

    天色还早,但是由于整个部落全部被人焚毁,很多地方没有掩埋的死尸发出腐臭难闻的味道,所以部落周围静悄悄的气氛中带着一股难言的死气沉沉。

    卓力格图走到小河边,这里,还不是一片黑灰,即便焚尽的草原,也因水土的滋润重新泛起绿色。一些蘑菇悄悄地钻出了松软的草地。

    采摘着蘑菇,卓力格图心中一片惨淡。

    如果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如果不是那些毫无人性的敌人,现在。他应该躺在自已的毡包里,吃着鲜美地手扒祟肉、烤祟腿、奶皮子、奶豆腐,大口地饮着马奶酒,他的女人会在毡毯上为他歌舞。他的孩子们欢笑着围在他的身边。

    那曾经很熟悉很平常地生活,现在却变成了一种奢望。

    科尔沁的草原曾经那么肥沃,他们的部落曾经那么富足。在白云绿草间弯弓射雕,逐水草而居放牧牛祟,马背放歌,纵横驰骋,无尽的草原提供了他们美好的生活,那是多么悠闲的日子啊。

    为什么?为什么那些拥有数不清的牛祟,拥有无数女人仍然还不知道满足的头人们、台吉贵族们,一定要为了掠夺更大的财富。而不断驱使他们这些只想平静过日子的牧人去杀人?去被杀?

    从来视服从头人命令为天经地义,从来不会去思考其中道理地卓力格图已经失去了头人、失去了部落,这个目不识丁的普通牧人。也不得不费力的思考起这么复杂地道理来。

    过了许久许久,卓力格图才弯下僵硬的腰,提着破水柳条的筐子,继续捡拾起蘑菇来……

    炒米,蘑菇汤,除了这两样东西。再也没有别的食物了。但是对饥肠辘辘的伯颜猛可来说,这却是世上最鲜美地食物。香喷喷的蘑菇汤就着炒米,风卷残云般吃下去两大碗。伯颜猛可才发现卓力格图蹲在一边,眼神发直地盯着火苗儿。

    “卓力格图,怎么不吃东西?”两大碗热腾腾的食物下肚,伯颜猛可有了精神,他扯开下巴上纠结在一起地大胡子,朗声问道。

    “我吃不下………”卓力格图形容惨淡的摇摇头。

    “嗨,草原上的汉子,意志就该象钢铁一般坚硬、胸怀就该象草原一般宽广。不要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伯颜猛可笑吟吟地道:“千军万马,也能失而复得。只要是条真正的汉子,跌倒了就一定能爬起来。你没有了女人和孩子,我将来会给你更多。你的部落灭亡了,将来,你卓力格图可以建起大上十倍的部落,。

    卓力格图惨淡一笑,却没有说话,他提起一柄木铲,脚步沉重地出了帐蓬。

    伯颜猛可眉头一皱,颇为不悦。可是眉头只是稍稍一紧,想及眼前的形势,他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发作脾气,自已又盛了一大碗热汤,盘膝坐在那儿唏哩呼噜地喝了起来。

    天色近暮了,金黄的阳光斜照入帐内,卓力格图走回来了。

    伯颜猛可满头大汗地萎缩在地上,宽厚地肩膀死死地顶着地面,面前呕吐了一片肮脏物,可他捂着肚子,身子抽搐着却挣扎不起来。看到卓力格图进来,伯颜猛可眼睛一亮,颤声道:“快,快救我,我肚子不舒服”。

    这句话说出来,口水已经顺着嘴角淌了下来,他的肌肉已经不受控制了,眼角突突地跳着,手脚也在发抖。

    “不会舒服的。伟大的可汗也是血肉之躯,这小小的剧毒蘑菇能毒死我们这些卑微的牧人,当然也能毒死你”,卓力格图把木铲往旁边一顿,冷冷地说道。

    “你……你……”,伯颜猛可痉挛着,流着口水,颤抖的手指着卓力格图,呵呵地笑起来。他并不想发笑,那笑声听着有些陌生,他并不知道那就毒蘑菇的作用。虽然从小生长在草原上,但是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对这种小小的植物,他的知识依然有限。

    他的眼前开始出现一道道彩虹,攸然闪现,眼前卓力格图的身影模糊起来,伯颜猛可想猛扑上去,可是他已经觉得喘不上气来,那双手从破毡间摸到地上,紧紧地抓住了两把泥土。

    “还要做可汗吗?还要指使我们为了你的所谓英雄志向而去拼命吗?”卓力格图眼中喷着火,一边把一条绳索套在他的脚上:“我们只想好好地活着”。

    他扭头抓起木铲,拖曳着伯颜猛可的身子向外走去:“我们的草原被毁了,我们的部落被灭了,你还要打着更多部落地主意。要等那些小孩子们长大,把他们再送上战场,毁了他们的家、杀了他们的妻儿吗?”

    伯颜猛可被拖拉着,嘴里还是抑止不住地嗬嗬发笑。他的眼前已经只露下一大片五彩斑斓地颜色,不断变幻闪烁着各种奇妙的图案,他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卓力格图的声音,依稀听见的,是千军万马奔腾的铁蹄声,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和敌人濒死时发出的惨呼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时远时近,时有时无……

    当他被拖进一个挖好的人形大坑时。伯颜猛可重重地摔进去,却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他地眼睛瞪的很大。张开的大嘴里发出极其畅快地笑声,浑然不知死亡将近。

    “大可汗!带着你的贪婪和掠夺、带着你的战争,下地狱吧!”

    卓力格图说完,狠狠铲起一锹泥土扬了下去。

    当一大锹泥土灌进他的嘴里时,笑声在一阵呛咳中渐渐消失了。

    ————————————

    杨凌的大军和朵颜卫、白衣军胜利班师了。

    鞑靼部彻底溃败。已经失去了抵抗之力,朵颜卫可以轻易地接收他们地领地。当然,这份战利品也分括白衣军的分享。瓦刺部元气大伤。局缩于西北一隅,在这场争霸战中,已经彻底丧失了分一杯羹的资格,甚至连固有地领地都无法继续稳妥控制了。

    唯一的遗憾时,没有抓住伯颜猛可,这头奸诈凶狠的草原之狼失踪了。即便在户藉制度建全的中原,要搜寻一个隐姓埋名的钦犯也难如登天,何况是在这大草原上。不过只要白衣军和朵颜卫顺利接收鞑靼部落,那么即便他还活着。也无能为力了,搜捕行动仍在继续。

    捷报早已飞呈大明京师和银琦女王府。许泰和杨凌短暂的汇合之后,也先行一步,班师回朝了。

    大军经过一片山峦,即将进入朵颜卫的领地。成绮韵趁着杨凌忙于这些繁杂事务,和她的同谋者们经过磋商计议,决定就在这里和他摊牌。

    因为下一步就要‘对付’银琦女王,把她完全掌控于手,以便增加和朝廷谈判的资本,而‘对付’她地人,除了杨凌还能是谁?现在是不摊牌也得摊牌了。

    中军大帐内气氛紧张,偌大的军帐内只有两个人,杨凌、成绮韵。

    她的计划还没有说完,一个耳光就掴在了脸上:“跪下!”

    成绮韵一呆,娇嫩的玉颊上红了一片,殷红的血丝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脸上辣的,但是当她看到杨凌铁青的脸色和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眼神,饶是算无疑策的成绮韵,也心惊心慌了。

    那双凌厉的眼神轻轻从她身上扫过,是那么陌生。成绮韵也曾设想过杨凌一旦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如何愤火,甚至从不动手打女人的他会把自已绑起来抽个遍体鳞伤,或者杀了她,这些她都不怕。

    为自已所爱的人无悔地付出,只要能达到目的,那她就含笑九泉了。

    然而杨凌那眼神,却让她无限惶恐,她愿意为了杨凌去死,为了他去做任何事,可她不想即便死掉,杨凌还这么恨着她,对她不再有丝毫情意。成绮韵真的怕了,她怕失去他,失去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的资格。

    若是从此被他如此看待,那她即便身陷十八层血池地狱,也犹如在地底之下又沉沦了两层,她的心灵将永陷煎熬。

    两行清泪缓缓坠落,成绮韵重重地跪在地毡上。

    “你这个自作聪明的蠢女人!”杨凌双目喷火,青日里的温文尔雅全然不见了,他铁青着脸色指着成绮韵的鼻尖道:“我就觉着有些诡异,可我实在太信任你了。居然没有想到你地种种所为是打着这种主意。

    好!好啊!让于永发展夷州无主之地,于海线上贯通南北,你在辽东开工厂、建武器,募雇佣兵、又蛊惑莺儿与你合谋。将白衣军变成了你们的私军,原来竟是打的这般不可告人的目地!”

    “我杨凌一介布衣,蒙两代帝王重用。杨家有今日之荣耀,来自于谁?当今天子天性淳良,待我杨凌名为君臣,实为兄弟。你如此诡谲手段,处处算计,妇人之见!你这是陷我于不忠、不义!”

    “什么是忠?什么是义?我是个女人,只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说到治国平天下。历代以来有哪个讲究忠义仁礼的儒生有所创建?乱世为虎作伥、盛世锦上添花,如此而已!那些真正有所作为的人,都是披着儒家袍子却自行其是的人。治天下靠的从来不是礼义廉耻。”

    雪亮的剑锋指到了成绮韵的咽候上,剑锋颤抖,显然杨凌心中已是怒极。成绮韵夷然不惧,她挺了挺胸,紧盯着杨凌道:“我听过大人的计划。恩威并施、宽猛相济以融蒙古,威之以武、同之以利、化之以文,彼此化为一家。继而北向拓土开疆,强我大明。果宏图大志也。

    但是按部就班,委派官僚,居京而控真的可行么?茫茫草原,戈壁沙漠,一马平,,人烟稀少,地理与关内截然不同,朝廷鞭长莫及,耳目难闻。

    此地种族众多。而汉人居于少数,如何加强融合,如何有效管理?非王侯在此有独断之权,而是设立地方官员,在综治军民,统辖文武,考核官吏,修饬封疆等军、政、经、文及官吏任命诸方面,一律受制于朝廷,其结果就是无所作为。其结果就是大人一番心血尽付流水。”

    “再说到私,皇上宠信大人不假,可是皇帝正在长大,亲兄弟长成还要分家,何况当今天子志向不低、雄心广大,他现在感激于你父兄一般的照顾辅佐,但是他是不是愿意一辈子躲在你地羽翼之下,让你替他决定一切?

    你想做鞠躬尽瘁的诸葛亮,皇上却不是庸庸碌碌的刘阿斗。总有一天,当他想亲自一展报负地时候,他会发现朝堂上全是你的人,百姓只知道威国公,你的功绩和威望,甚至比皇帝更高。

    当他做出任何决定时,不得不来征求你的意见,当做有了任何成就时,百姓们都会认为仍然是你在为他出谋画策,而皇帝,永远是一个没有长大、没有本事的天子,他会不会感到屈辱?

    那个时候,即便皇上仍然对你有情有义,他也必须得架空你、疏远你,然后,就会有因为你地离开而挤进去成为天子近臣的人开始离间、挑拨,进一步恶化你们的关系。你们之间想不翻脸都不成。功高震主,自主就是取死之道,不是你有没有取而代之地野心,而是你的行为,事实上已经撼到了天子独一无二的地位。”

    “你有理,你总是有理!让我拥兵自重,请封塞外,那与造反何异?不错,有这么强大的实力,皇上一定会被迫答应。可这是城下之盟,不得不应。当今圣上可以容忍很多事,独独不能承受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在他的心头捅一刀。

    刘谨是怎么败亡的?那便是前车之鉴!韵儿啊韵儿,我一向认为你心机谋略皆在我之上,又最会省时度势,所以才放手让你去做,可你如今做下的这些事,让我……让我……,杨凌一时气结,愤然挥剑,“铿”地一声掷到远处。

    一直避在帐外等候消息的红娘子、阿德妮等人探头一望,瞧见帐口地上一口宝剑,两人不禁大骇,立即闯进帐来。

    “杨吕,阿德妮慌了。

    ”有话不能好好说?你还动刀动剑地!“红娘子地道。虽针尖对麦芒,总是互相别苗头,可是心底里情谊却越来越深,做为一个女人,她更理解成绮韵所做的一切。她对杨凌可是掏心挖肺,绝无半分虚假。

    虽然平时瞧见成绮韵那让女人见了也嫉妒万分的狐媚风情。她就心里泛酸,可如今眼见她在杨凌盛火之下,雨打荷花般楚楚可怜的样子,倒让崔莺儿大生同仇敌忾之心。

    “你俩都给我出去!”杨凌地脸已经气得青里透紫。

    阿德妮被他凌厉的眼神骇的一跳。下意识地一个立正,却出溜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我不出去,这件事关系到我军前程,我有资格参与意见!我,亚莉阿德妮,是黑龙雇佣兵团地司令官,”

    “呃?”崔莺儿眼睛里打了个问号,随即明白过来,她把胸一挺,也向杨凌大声道:“此事关系到我手下两万大军、十万牧民的去留。你是不是也该问问我的意思?我,崔莺儿,是蒙古副汗、北英王爷!”

    “我叫你们出去。就统统给我滚出去!”杨凌吼的双脚离地,已经跳起来了:“我,是你们的男人,是一家之主!”

    一位王爷、一位司令官阁下全都傻了眼,两人面面相觑。杨凌这个理由好象太充分了,一家之主………,女人哪有不听自家男人吩咐的道理?

    两位女将军垂头丧气地塌下了肩膀。

    静了半晌。红娘子才道:“好!这话是你说的,你是一家之主,那你有家法只管用,别和成姐姐使王法、使军法就成!走,我们出去!”

    红娘子鼓励地看了眼成绮韵,拉一拉阿德妮,两人悄然退了下去。

    ————————————

    大帐之中再度寂静下来,成绮韵依然花容惨淡地跪在那里头也不抬。

    经红娘子这么一闹腾,杨凌的火气消退了不少。心中烦闷的他,只是在大帐里一圈一圈的转着磨磨。

    其实,作为一名现代人,杨凌并没有什么所谓地忠君思想,在习惯了后世朋友间平等交往后的他,自始至终,都将正德当作自己的好兄弟、好朋友一般看待。

    长期仕途上地顺风顺水,让他对兔死狗烹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打成绮韵,也许是眼前这位从不相信童话的女人,彻底击碎了自己对这个皇权时代的浪漫幻想。

    什么是忠、什么是义?是忠于一人,还是忠于一个民族?所做地事如何对整个汉人民族有利,那么被自已兄弟误解,到底值不值得呢?什么是大忠?什么是大义?

    杨凌黯然坐了下来,看看跪在眼前的成绮韵,如玉的颊上五道红肿地指印,两行清泪,挂在吹弹得破的俏脸上,他不由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韵儿……’。

    成绮韵没有动,心里却是轻轻一颤,绝望的心恢复了些生气:“他叫我韵儿,可是肯原谅我了么?”她痴痴地想。

    杨凌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拉过了她的一只手。成绮韵的素手因紧张而苍白无力,握在手中一片冰凉,杨凌不由得心头一酸。这个一颦一笑皆含情,风情柔媚皆入骨的女人,随在自已身边这么久,无论她做恶也好、行善也好,其实完全不是依据她的个人好恶,完全都是为了自已。

    从来只见她如春花般绽放着,千娇百媚;如春水般荡漾着,盈盈可掬。而今天,在自己的暴怒下,她却象只暴风雨中的小鸟儿般,忍受着自已愤怒风雨地侵袭,楚楚可怜,默默不语。

    第一次看到自已心目中无所不能、坚强多智的成绮韵,仅仅因为担心失去自已的心,而如此仓惶软弱的,让杨凌心中有种刺痛的感觉。可是一想到她做下的事,以及由此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杨凌心里又是一恼。

    成绮韵被杨凌拉近了,心里刚刚暗自舒了口气。可是马上就感觉到杨凌又僵硬起来。她不觉咬咬牙,抬起眸子与杨凌直视着,说道:“我没有要你自立为王,脱离大明的意思。山中虎一旦长大,又岂能双王并立一个山头?尽管一个是有冕之王,一个是无冕之王。

    这样做,不但避免你们兄弟将来失和,可能引起地冲突,而且,只要在你治下加强与关内的来往,加速关内外百姓的融合,无论是在地域上、文化上,还是心理上。这里,都不会脱离大明而独立。

    你曾经想让阿德妮建一所军校,可是大明现在的朝廷体制是不可能实现地。在这里,你可以办到。争取到一块这样的地方,你曾经提到过的许多想法,都可以实现。就象你说的,这里是一张白纸。可以让你纵情挥洒,完全没有旧的理念、制度去束缚,去迟滞你想要的结果。

    除了开疆拓土。为大明打造一个大大的江山,你在这里所创造的所有比大明更了不起的成就,都可以产生眼见为实的效果,促进关内地发展,这样岂不是能让你的梦想更早的实现?大人,你说这是大忠大义,还是大奸大恶?”

    “何况……,,成绮韵微微垂下头,幽幽地道:“大人以为绮韵胆大包大。敢随意想些这种一个弄不好就抄家灭族地事情给大人招灾惹祸么?我是……我是早就洞彻白衣军将士的心理,知道他们上下一心,一定会坚决的支持你,我才敢最终下了这样的决定”。

    “白衣军?”杨凌一怔。

    “不错!白衣军!”成绮韵低声道:“不止是原来白衣军的人马,还有荆佛儿将军地将士,如果他们思恋关内,军心不稳,我又岂敢动了此念?他们在关内是什么人?是流民、马贼,是穷馊馊的塞上守军,在关外拼了这么久,他们大大小小的将校都拥有了属于自已一块草原、一群奴仆、拥有自已地牛祟、帐蓬,还有女人。

    他们在这里是老爷,开疆拓土、浴血厮杀的回报全都在这里,你现在让他们回去关内,他们还有什么?他们仍然是一个苦哈哈。他们没有背叛大明的意思,可他们愿意留在这里。

    相反,你要是硬逼着他们放弃到手的一切回去关内,这些战士们反而可能起了异心。甚至有人为了保住他现有的一切而去投靠异族。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为了朝廷大义抛弃他自已的一切。

    为什么不能让朝廷之利和个人之利成为共同利益,让他们成为更坚定支持朝廷的人呢?就象那些现在正在奴儿干开荒造田、建造家圆的百姓,如果他们在这里已经娶妻生立、已经拥有大片的土地,你再让他们放弃这一切回关里去,他们会不会造朝廷地反?”

    杨凌目光闪烁,定定地道:“你是说………荆佛儿、封雷……整个白衣军上下将士,都愿意留在这片土地上,继续开疆拓土?”

    “是!而这一切,一位指挥使、一位总督,是没有权利赐予他们的。这样的官吏没有权力提拔将官,赐予土地,那么让这些士兵们不断扩张下去的动力在哪儿?这,也是在这远离天朝的地方设立王公的原因之一。”

    杨凌定定地看着成绮韵,那眸子里没有胆怯、没有哀求、没有诡谲狡诈,澄澈的眸子里只有对自己所做一切绝不后悔的决心,还有………就就是那情真意切浓得化不开的爱。

    这个女人,这个以他为天,以他为生命的全部的女人,杨凌忽然满心的怜惜。他张开双臂,把成绮韵轻轻拥在怀里,成绮韵偎在他的怀中,眼如盈盈一池春水,满溢都是柔情。

    脸上那紫红色的指痕,这时便也越发显得惊心,杨凌按捺不下心中的负疚与心疼,轻轻地,轻轻地吻了下去。

    这是杨凌第一次如此温柔怜惜地吻她,仿佛在吻花瓣上的一滴露水。成绮韵心里绷得紧紧紧的那根弦终于松弛了下来,她轻轻闭上眼,任杨凌的唇温柔地在脸颊上,发丝上滑过,滑过耳畔……

    杨凌的温柔,让度过危机的成绮韵放心之余又有些后怕,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只要完成这件事,自此相夫教子,终生不再设一计一谋!”

    然而男人在情爱时发的誓靠不住,女人何尝不是?眼前乖的如同小猫一般的她,彻底的陶醉在爱的海洋中,那锋利的爪子便也收了起来,可一旦离开杨凌的视线之内,小猫儿会不会再度化身母老虎,又有谁知道呢?

    “韵儿,不管你做了什么,我明白你都是为了我好,我不怪你了,真的不怪你了。可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还得好好想想,拥兵自重,据而讨封,那是万万不成的。我要想个更妥当的办法,和皇上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嗯……“成绮韵温柔地点着头,忽然迟迟疑疑一脸胆怯地道:”可……可是人家还有一件事,比起这件事呢倒不见得是更大的事,可也不见得就是小事,而且这事说起还还更着急,得马上就想办法解决了她,这事儿除了大人出马,人家又实在想不出别的人选,……”。

    她顿了顿,怯生生地道:“人家想………想……,你怎么啦,大人?”

    杨凌额头的青筋又起来了,他眼前一黑,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亏得成绮韵一把扶住了他。

    杨凌哭丧着脸道:“你..……你又做了什么事啦?快点告诉人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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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速成的九世善人,被阴司判官送到了大明正德年间。自认没有一技之长、又对历史一知半解的史上最无能的穿越者郑大善人,幸好遇上了一个最不象皇帝的皇帝,一个不想当皇帝却不得不当皇帝的朱厚照。国家和个人的命运,就象历史洪流中的一条小船儿,且看他如何把这艘船的舵掌握在自已手中回到明朝当王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回到明朝当王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回到明朝当王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