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一十章 大德圣龙【章节数修正】
这里是应皇山,处于凡尘俗世。
这里位于俗世皇朝,名为大德圣朝。
皇帝称为天子,而大德圣朝的皇帝,称为大德圣龙天子。
但眼前这一位,乃是大德圣龙。
一个高深莫测,无法揣度的人物。
秦先羽此前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但他却被这个名字所镇住。
心中许多猜测,顿时为之明晰。
大德圣朝的大德圣龙,此中联系自是不言而喻。
“难怪真空烈焰道都金龙这等九转妖仙,要甘愿自禁于九重门之内,为大德圣朝镇压气运。”
“因为大德圣朝,乃是他龙族所创。”
秦先羽心中波荡,极为剧烈。
再看这个黑袍人的模样,秦先羽心中愈发复杂。
妖族化人,匪夷所思。
哪怕是妖仙,秦先羽也见过不少,什么神魔大妖俱都在剑下斩过,然而却不曾见过能够化为人身的妖类。
传闻道德仙宗的炼丹一脉,曾以一种唤作人参宝药的物事,炼制出一种草还丹,妖类服下,可以化人,但这是秘传之法,不曾外泄。
因而天底下的妖类,几乎都不曾化人,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人身孱弱,远比不得它们原本的妖类身躯,又何苦变化?
而眼前这位,并非服食过丹药,也不是真正化人。
他本体乃是大德圣龙,眼前这一具身子,乃是他龙身之内的道胎,以先天混元祖气所化。
先天混元祖气,变化无穷,不受拘束,他明显悟得其中玄妙,故而能化为人形。
委实高深莫测。
秦先羽默然片刻,问道:“以前辈的道行,深不可测。有何地方须得贫道相助?”
“自然是有的,但你现在还差了太多。”
圣龙化身伸手一挥,先天混元祖气迸出,顿时化作一株青树。而青树迅速生长。然而枝桠尽朝四周延伸。
刹那之间,那青树就即化作桌椅模样,全无匠人雕琢之痕迹,好似天然生成。
他缓缓坐下,说道:“你有天生清净境。我引来那个唤作观云的道士,他是药神华雀的传承,没有什么本事,只一副从华雀手中传下的药浴以及丹药,有些用处。你有天生清净境,又有仙丹药浴,根骨悟性俱佳,正是习练道剑的好材料。”
“当年本座的手段,不止你一个,然而真正能够修成燕地道剑的。仅你一人。”
“只是要借你的力,你却还办不到。”
他神色冷漠,言语低沉,如钟声悠远。
秦先羽原本自觉修成地仙,且还是五转地仙,应付下界尘世之中的难事,想必已经足够。然而到了此刻,他已然深知,哪怕自身过了三重地境,恐怕也是微不足道。未能入得对方眼中。
默然片刻,秦先羽低声叹息说道:“我这一路修行,顺顺畅畅,虽有坎坷挫折。亦能度过,原以为乃是本身努力,未想尽是前辈所赐。”
“何必妄自菲薄?”
忽然,那青衣女子开口,微微咬着唇。
秦先羽略微侧目,似乎惊讶于这女子在此刻开口。言语似乎也有点醒的意味。
“两千三百年来,本座赐下无数机缘,能够成长起来的,如今也仅你一人罢了。”圣龙化身淡淡扫过那青衣女子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看着前方草木,冷漠得全无波荡,只听他徐徐说道:“修道之人,哪个没有机缘加身?但以机缘成就大神通的,又有几人?我赐予你机会,然而你的道路,我又何曾干涉?你在上界诸事,我亦鞭长莫及,只勉强探出一只手,把你从蛮荒捞回来罢了。”
秦先羽细想这么些年,虽然较之于寻常修道人较为顺畅,但也有濒临死境,垂死挣扎之时,也有艰苦争斗,险些丧命之时。
可他终究对于这位深不可测的圣龙化身,未有多少好感,哪怕对方赐予他无数机缘,旷世仙资。
“本座端坐应皇山,上观九州秘地,下察尘世各方,大德圣朝尽在本座眼中。”圣龙化身徐徐说道:“当年观虚一脉受劫,我亦见得,当年你父母中蛊,我亦坐视。”
秦先羽微微握紧了守正剑,略微抿起嘴唇。
“世上不平之事,龌蹉之事,何其多也?”
圣龙化身说道:“我上观天,下察地,一切尽在双眼中,若要去管,是永远也管不尽的。当时你并不受我重视,故而我任之不理,而就算放在如今,再遇此事,我依然可以坐视不管,权且作为你磨砺的手段。”
秦先羽微微屏息,听出其中蕴含之意,问道:“如何磨砺?”
“道胎真玄悟真篇,乃是道德仙宗秘传,有诸般妙用,尽显先天混元祖气之玄奥。”圣龙化身说道:“你已得此法,如能修成道胎乃至圣胎,施展此术,可转化蛊虫,重生为你生身父母,也可替你身旁亲众改换根骨,变化资质。”
“本座以先天混元祖气,化身这具躯体,有血有肉,有魂有魄,亦可繁衍生息,与生人无异。也可一念之间,凭空诞生花草树木,乃至于飞禽走兽。”
“但本座未能得手道胎真玄悟真篇,故而还办不到将你父母转生回来。”
圣龙化身说道:“你须记得,蛊虫寿元有限,即便能使它们得以成长,延长寿元,也不得长久。”
他摊了摊手,说道:“如此,可算磨砺?”
秦先羽松了守正剑,自嘲道:“前辈好算计。”
圣龙化身说道:“世上能救你父母的,只得上界道德仙宗修成道胎真玄悟真篇的仙圣,但却都已八百年不现世间,如若不能功成圆满而自行出关,被人提前打扰,将会让仙圣八百年静修尽数化作泡影。所以这一条路,你可作罢。”
“如今两条路,一条是你自行修成道境乃至于圣境,借道胎真玄悟真篇救下生身父母,其二,则稍微简单一些。”
他缓缓说来,声音一如既往地淡漠。
秦先羽问道:“如何简单?”
圣龙化身说道:“这一道蛊虫借体显化的手段,乃是传自于一位蛊道祖师,而连山门创派之人不过是得了他的典籍传承,甚至算不上正统弟子。这位蛊道祖师创立此法,或有起死回生的本领,只是他已然销声匿迹,极难寻找。此外,这蛊道之辈,性情邪异,哪怕你寻到了他,他也不可能助你,除非……”
秦先羽说道:“除非我把他打趴下,用剑抵着他的道胎,以千百年道行为要挟。”
“正是。”
圣龙化身平淡道:“点拨至此,好自为之。”
然后他起身来,黑袍飘散,整个身子化作一片黑烟,袅袅散去。
远方金光闪烁,又即消寂。
而在阴暗处,徐徐走出一人,怀中还抱着一人。
走出来的这人,虽有人形,却无人貌。
他一身白鳞,遍布通身,面貌亦被青色细鳞遮挡,看不真切。一双油绿色的双眸,妖邪而诡异。
他双足似爪,每走出一步,便抓碎一处地面。
他满头绿色毛发,披散如龙须。
王舒克!
也不是王舒克!(未完待续。)
六百一十一章 马不鞭打不快,人不疼痛不争
当年王舒克与秦先羽斗过一场,然后被他一剑斩在后背,浑身血液化作了血雾,成了气雾之状,按说应是必死无疑。然而那龙龟道行太高,而这里又是应皇山,因而秦先羽也不觉得王舒克便真正死定了。
今日一见,王舒克确是死了。
但王舒克的龙人之体,却还未死。
因为这不是王舒克,而是龙龟。
所谓夺舍重生,莫过于此。
秦先羽眼中目光闪烁,略有沉吟。
王舒克之所以受得龙龟看重,视作传承,乃是因为他邪恶到了极点,甚至在心中,根本没有善恶之念。他虐杀无辜,以此取乐,他害死父母,打乱纲常,在他眼中,全无善念。
正是因为王舒克性情邪恶,甚至没有一个人所应有的任何情绪,才能被龙龟看上。因为只有这样一个邪恶之辈,才能承受龙龟天生的邪恶之气。
王舒克被作为传承之人,已是如此邪异。那么龙龟之邪恶,又岂是可以揣测的?
这等邪恶的凶物,会为了传承下去,牺牲自身,成全后者?
秦先羽当时未有细想,如今顿时明朗。
王舒克不过是龙龟培育的一具身子。
龙龟寿元将尽,最终吞下了王舒克,把他融入体内,与魂魄相合,待到一切完满,吐出了王舒克。
这时的王舒克,便已是龙龟本体。
而那一头无比庞大的龙龟,寿元耗尽,法力耗尽。魂魄离体。就仅是一具躯壳。
当看见了这个龙人。顿时一切明朗,只在瞬息之间,就转过了这么千百个念头。然而目光下移,落在王舒克怀中抱住的人身上,他顿时静了一静。
那是一个老道士,他皮肤皱褶,枯槁如树,他目光浑浊。全无光泽,他气息黯淡,如风中残烛。
观虚!
哪怕这个道士打扮的老人,跟印象里那个鹤发童颜,谈吐不凡,气质高雅的老道,截然不同。
但他依然一眼看出了这老道士的身份。
青衣女子微微摇头,低声说道:“他在应皇山中行走,也曾遇见地底煞气,只因一身真气传于你身上。故而无法凝煞。他虽然有一寸先天混元祖气在身,得以延年益寿。岁数过百,但他当年就已是百岁高寿,其实寿元已尽,之所以存活到了今日,只是靠着应皇山一些延寿药材,替他延寿至今,眼下也已是风中残烛,再也救不得了。”
秦先羽呼吸略感急促,他把手一扬,就要施展点化之术,把观虚老道点化起来,再延寿元。
“无用。”忽然间,那沙哑得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响了起来,正是龙龟所化的王舒克,他微微咧嘴,露出满口尖利牙齿,脸上的细密鳞片十分渗人,他油绿色的双眸中,有着十分快意的味道,“这老道当年寿尽,延寿至今,不论魂魄还是躯体,都已是朽木。你用点化之术为他延寿,若是点化得轻了则是无用,想要添多少许先天混元祖气,却又重了,势必让他魂飞魄散,肉身崩溃。”
“就如同你当初在吕阳天尊洞府中所见的炎君一样。”
王舒克笑道:“炎君寿尽,然后苟延残喘多活了数百年,但你这位师父,也是类似于如此,他寿元已尽,苟延残喘活多几十年。尽管其中光阴年月差了十倍有余,然而炎君是仙家,而他是凡人,因而如今的状态,也是相差不远的。”
他徐徐说来,不免有些笑意。
落在秦先羽耳中,便是幸灾乐祸之感。
龙龟性子邪恶,而秦先羽当年在它眼前对王舒克出手,伤了它的这具龙人之身,因而对秦先羽颇有恶感。若非因为秦先羽身份不同,或许它早已出手。
青衣女子微微摇头,低声道:“如今能够救他的,除却道德仙宗那些修成道胎真玄悟真篇的人物之外,就只有圣龙陛下了。”
“不……必……”
有着**的虚弱声音,微微响起,观虚口中张了张,声音弱不可闻。
秦先羽凑近前去,侧耳倾听。
“此生……寻道,而……未能……得道……”
老道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字便要**许久,待到后面,甚至连**都十分费力,于是**的声音也渐渐低了。
“至少……知晓上面……还有神仙境界。”
“你能成仙,为师心中……甚慰,但望你能……成就天仙,羽化飞升,得以永恒……不朽。”
“这些年,圣龙陛下……常会将你的事情,显化出来……我都看见了……”
他声音渐低。
秦先羽凑近前去,运用法力到耳中,却也只能听得一个无比细微的声音。
“好……”
他双目浑浊,渐渐黯淡。
秦先羽微微咬牙,朝着山中深处,躬身道:“前辈道行通天,手段通玄,望能出手,救得家师一命,只需延寿三年即可。”
只须三年,他就能让观虚稍微恢复,而以观虚的根骨悟性,足以突破,倒是寿元延长,便可无碍。
山中深处,静谧无声。
青衣女子微微低头,默然不语。
只有王舒克笑道:“你燕地冥昼长老来过,与陛下商谈,终究答应,从此不再干涉于你,也不再以任何手段探知你在上界的踪迹。如今陛下答应了,自然不会再出手干涉你的任何事情,包括眼前这件事情。”
秦先羽微微屏息,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既然答应了不再干涉你的事情,便是一言九鼎。”
“从此之后,不论你身在何方,所行何事,我等俱不知晓,哪怕你被人所杀,亦不能出手相救。”
王舒克微微偏头,油绿色的眸光愈发邪异,“如今你授业恩师无人相救,日后你父母也无人相救,一切只能靠你自身。现在你要救治恩师,却连自身也靠不住,便该要努力一些,希望日后轮到你父母之时,还能靠得住。”
“马儿不用鞭打,便跑不快。”
“你不知疼痛,怎知争气?”
呵呵的笑声,干涩而枯哑。
他顺手一抛,将观虚抛落地面,滚了两圈。
秦先羽蓦然伸手,以点化之术,落在观虚身上。
观虚身子一震,然后化作灰烬,点滴不存。
“还是不成……”
他喃喃自语,然后拔出剑来,踏蝉翼步而至。
守正剑劈裂了空气。
“还有些傲骨。”
王舒克咧嘴一笑,一双龙爪,迎了上去。(未完待续。)
六百一十二章 圣龙六子
守正剑劈落。
这一剑乃是秘剑,不亚于秦先羽施展的寻常道法。
如今已被龙龟夺了神智的王舒克,亦是非同寻常,他双手如爪,狰狞锐利,鳞甲密布,尾处尖利,森然有光。
两者对拼一记。
秦先羽占得上风。
而王舒克退了数十步,偏了偏头,咧嘴发笑,有些渗人味道。
当初它本体道行之高,只怕不亚于真空烈焰道都金龙,然而如同风中残烛,道行法力流逝,直到传于王舒克,助得王舒克成就龙虎,只奈何仙凡壁障这一步,并非是道行法力可以弥补的,于是便止步于此。
后来王舒克被龙龟夺舍,借体重生,再度修行,已经是重归妖仙之位,并冲破第二重仙凡壁障,也有四转地仙的道行。
但这龙龟原本道行极高,又是不知它怀有何等传承,高深莫测。
因而他虽是四转地仙的道行,然本领之高,实不亚于任何五转地仙,乃至于可与六转地仙争锋,犹盛当初秦先羽四转地仙之时。
但秦先羽的修为,毕竟高了他一筹,尽管这王舒克抵御住了堪比寻常道术的一记秘剑,却是抵不住洞虚剑光的。
王舒克亦是知晓这点,因而只笑了两声,天空骤然一暗。
一头庞然大物悬在天空,颇有遮天蔽日之感。
那是一头龙龟,通体白色,头颅森绿,气息邪而诡异。
秦先羽面色不变,因为这头龙龟当年便已老迈,法力外溢,最终又传功王舒克,已是一具空壳。
如今龙龟化身王舒克,却又将原身炼作了法宝。
只不过秦先羽并不畏惧,哪怕王舒克执掌这件法宝,却也不过勉强弥补了二者之间的差距。但真正争斗起来。秦先羽自忖身为燕地传承,在斗法之上,手段终究要锐利一些,占得上风。
他将洞虚剑光往前一点。金光闪现,刹那飞去。
“好。”
王舒克露出笑意,把手一扬,瞬息间手中多了一物,乃是白色龟甲。
而天空中的庞大龙龟。则缺了一块。
嘭!
洞虚剑光打在那白色龟甲上面,刹那消散。
洞虚剑光万分锐利,乃是秦先羽当前最为锐利的手段,能将他一身法力,以最为锋锐的剑光施展出来,同等级数之下,无坚不摧,无物不破。然而这白色龟甲出自于九转妖仙级数的龙龟,其品阶显然已经超出了秦先羽的级数。
龟甲本是坚硬之物,何况是一头原本不知道行多么高深的龙龟?
秦先羽闪过少许异色。又发洞虚剑光,但陷仙剑诀暗藏其内。
两方蓄势待发,只待生死相博。
然而就在这时,王舒克陡然退去。
“不公平。”
王舒克伸出尖利的指尖,好似刀锋一般,在自己脸上划过几道,声音幽幽,说道:“我不敢杀你,但你敢杀我。”
秦先羽目中寒光,杀意闪烁。全不掩饰。
且不说他将观虚师父抛在地上,绝了恩师的最后一口气。单是从另一面讲,也该下此杀手。
龙龟万分邪恶,容它在世。不知又要如何造孽,尤其是得了人身,披个外衣可以踏足尘世,日后更是孽障无数。
王舒克停手,他可不停手,蝉翼步踏出。又是一式秘剑。
然而就在这时,秦先羽身上忽然一滞,仿佛闯入了泥潭之中。
“适才你们交手时,倘如分出生死胜负也便罢了,既然有一方罢手,那便容不得你们再来吵闹。”
那青衣女子冷声说道:“陛下还要歇息,莫要惊了圣驾。”
秦先羽目光闪烁,终究收了守正剑。
这青衣女子不过初成地仙的修为,然而能够操纵此中奇妙之处,镇压自身。那龙龟也是在应皇山中潜藏多年,未必不能有操纵阵法的手段。
更何况,大德圣龙在此,哪怕秦先羽当真怀有斩杀龙龟的本领,也未必就能得手。
王舒克嘿嘿笑了两声,终究退去,隐在黑暗之中。
青衣女子看了秦先羽一眼,说道:“他是圣龙第六子,位属六皇。”
“六皇?”秦先羽蓦然想起道都金龙所说的七皇,心中暗道:“它们兄弟几个,均是圣龙之子?道都金龙已是九转妖仙级数的异龙,龙龟全盛之时想必也是这个修为,那么其上五位龙子呢?”
“不过……龟类寿元绵长,龙龟尤为如此,比之于九转地仙的寿元,更要长久许多,而如今龙龟寿元已尽,想必上面的几位也都不在世上了。”
“可时至今日,龙龟寿尽,然而作为其父亲,这头大德圣龙竟然还在世上,正值春秋鼎盛,全无半点虚弱之态?”
秦先羽早知大德圣龙高深莫测,但未有想到,他竟已是如此久远的生灵。
那青衣女子站在他身旁,面色平静,然而目光却在秦先羽身上流连,打量了许久。
“你又是谁?”
秦先羽忽然开口问了一声。
从一开始,他在这女子身上,便不曾感应到任何恶意,就如同当初清凝一样,或许言谈语气不甚和善,但心意并不恶。尤其是先前与大德圣龙化身谈话之时,她甚至不顾大德圣龙化身在此,多说了一句,对秦先羽却有少许鼓励之意。
适才制止二人争斗,细细想来,也是对秦先羽较为有利的。
点出龙龟乃是大德圣龙之子,便让秦先羽心中震惊,明白那大德圣龙,实则比自身猜测的尤为高深。
“你说我能是什么人?”
她眉宇微挑,顿了一顿,她忽然抬手去挑秦先羽的下巴,一改冰冷神态,作小女儿状,嘟起嘴唇,道:“真是个木头。”
秦先羽退了一步,只见那青衣女子目光稍微一凝,刹那松开。
这青衣女子收回了手掌,淡淡说道:“此次召你来,只不过是你修为勉强足以入眼,因而提早让你知晓一些事情,而这老道士恰好寿尽,也就了去你的心意。此外与你燕地冥昼长老约定,从此不再管你任何事情,不论你生死如何,也便由得你去。”
言语落下,她忽然把手一挥,就即将秦先羽挥出了这片天地之外。
秦先羽在半空中站稳,四处看去,已是在外界的应皇山。
他一言不发,转身飞出应皇山外。
一路凭借仙家法力,冲破众多阵法,不闪不避,冲撞过去。
他心中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女子……是在暗示什么?”(未完待续。)
六百一十三章 大道之树
红尘俗世不可久居。
哪怕九转地仙,真仙道祖,亦有这等感慨。
但对于身怀道剑的秦先羽而言,这句话显然不甚适用。
任何尘世浊气,只要入得体内,只在刹那之间就被道剑斩灭。
他驻足尘世已经九月余。
九月之间,他并未闭关,大多时候随着柳若音游玩,只留一个空闲之时修行。
期间小七从京城归来,秦先羽指点了她关于修行上的许多事情,指正了许多错处,倒是苏文秀没有过来,依然还在钦天监。
秦先羽身在丰行府,不曾外出,即便是周主簿等人,都要从京城赶来,听他讲道说法。
他乃是五转地仙,指点尘世修道之人,自是游刃有余。
不论是柳珺夫妇,还是清凝,修为都有明显的增益,而周主簿等人,也时常前来请教,听闻仙家妙法。
倒是柳若音,自怀了孩子之后,修为不升反降。
而秦先羽这些时日以来,只保持了应有的打坐修炼,谈不上修为增进,但他却并非多么闲暇,除却揣摩道胎真玄悟真篇之外,便大多在揣测应皇山中那青衣女子的暗示。
“你又是谁?”
“你说我能是什么人?”
她嘟起嘴唇,道:“真是个木头。”
这青衣女子素来冰冷,忽然改变,不由得秦先羽多想。
“你说我是什么人?”秦先羽心中思忖道:“指的是我应该知晓她的身份,至于人……她本不是人?”
“青衣白发,又嘟起嘴唇……鸟喙?白头青身的仙客鸟?”
他眉头紧皱。
当年仙客鸟被人一记石子打下,几乎死去,后来被观虚用真气护住,走入应皇山,此后消失不见。
即便仙客鸟未死,并得以修行,可数十年间,只是一头寻常的鸟儿。甚至连灵智也算不上,如何能够成就地仙?
秦先羽自知怀有道剑,又有众多机缘,背后有高深莫测的祖师人物。实是天地间绝无仅有的特例。这仙客鸟哪怕得了大德圣龙器重,但若说这鸟儿成就妖仙,如此,大德圣龙栽培修行之人的手段,未免也过于令人惊骇。
此外。作为妖类,哪怕成就了九转地仙,又如何得以化为人形?
观她身子,并非道胎之气所化,乃是本体。
莫非是有道德仙宗闻名天下的灵丹妙药?
“姑且就当她是仙客鸟儿……”秦先羽心道:“当年一只鸟儿,神智懵懂,只怕也谈不上什么灵智。此外,它在我身旁仅有数年,但若还活着,那么在应皇山则有数十年。若论情谊,恐怕还是大德圣龙待它恩情更重。”
秦先羽非是昔日懵懂少年,思虑愈发谨慎。
“她说我是木头。”
“是指应皇山内有什么关于木类的物事或功法,又或是布置,比如大德圣龙顺手变化出来的那株青树椅子?”
“也或者……口中有木,属于困字。”
“她被大德圣龙所困?还是说……应皇山处处困阵,又或是我陷仙剑诀有囚困之能,日后能得用处?又或是说……那大德圣龙,是被困在应皇山?”
秦先羽倒吸口气,心道:“怎么可能?大德圣龙这等级数的人物。多半已超出道祖级数,乃是圣祖之流,除非天仙下界,否则谁能困他?莫非他也如同真空烈焰道都金龙一样。自行囚困?”
“她又谈起冥昼太上长老曾与大德圣龙有所约定,也即是说,冥昼太上长老怀有跟大德圣龙一较高下的本事,否则不会让大德圣龙立下约定。这般说来,是要我依仗燕地,依仗冥昼太上长老?”
秦先羽脑海中想法众多。却又不禁自问:“莫非只是我想多了?”
他思索至今已有九月,几乎把各类暗示的意思,都分析清楚,但却也不知,那究竟是不是暗示。
“木头……木头……”
秦先羽看着那得自于天尊山的青树,自嘲道:“总不会是你罢?”
这株树木极为不凡,须得龙族之气浇灌,才能茁壮成长。
如今被野龙血液时常浇灌,至今九月余,树干主体有八人合抱,高达十丈,树冠足有三十丈,而地下的根须,更是延绵百丈。
附近土地看似平坦,实则都已被树根占据。
若不是秦先羽压制下去,或许树根便迸裂土地,显现出来,到时方圆百丈都将是一片狼藉,连同道观以及柳家,只怕都要为之崩塌。
“当初盖矣神尊得了这树木,只知是宝树,但要培育,却不得其法。”秦先羽思忖道:“若音用飞天血蛇之毒,花费许多年月,才让它得以成长到一人来高,如今得了野龙之血浇灌,九月便长成了这类庞然大物,果然是须得龙族血脉才有用处。”
那些飞天血蛇显然是有龙族血脉的,或者说,飞天血蛇的本体血痕蛇,才是怀有龙族血脉。
秦先羽猜测良久,大约猜测得出来,那其实也算不上龙族血脉。只是血痕蛇唯在应皇山独有,而应皇山中有大德圣龙以及圣龙之子,都是非凡的妖仙,这些山中生灵历代繁衍下来,不免染了龙族气息,加上蛇类与龙族相近,血痕蛇便如龙族血脉一般。
但这样的龙族血脉,对于这株树木来讲,淡薄到了极致,用处不甚大,只有野龙之血,才得如此效用。
“野龙不能留在尘世,这么说,还是要把寒潭蛟龙擒来?或是在上界擒拿一头真龙或大荒蛮龙,将它们囚困,送至下界,在此豢养,每次取血浇灌?”
秦先羽思忖道:“如此也好。”
他来到青树之旁,看着壮大的树木,沉思片刻。
因为观虚师父的原因,以及父母的缘故,他对于道胎真玄悟真篇,实是重视到了极点。尽管这是连道祖都要仔细钻研,认真参悟,不得懈怠的玄妙法门,秦先羽自知修为不如道祖,见识亦是不足,还不能参悟得到其中妙法,但九月来,终究还是勤能补拙,让他悟得几分皮毛。
而这几分皮毛,今日就可尝试在这青树之上。
他微微闭目,深吸口气。
手中往前一点。
点化之术。
先天混元祖气在树中流转,以紫府神庭混元祖气真诀的运转路线,在树身纹路之中,开垦出了许多如同人身经脉一般的纹路。
树木可以汲取地下湿气,可以吸纳阳光,也能感应日月星辰,实则也能呼吸,只不过吸取的气息与寻常生灵截然相反。
秦先羽用先天混元祖气,为青树立下了经脉,便让这青树一呼一吸之间,按照紫府神庭混元祖气真诀的运行之法。
也即是说,他教会了这一株青树如何修行。
传闻道祖点化,纵是顽石也能成精。
秦先羽今日所为,亦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点化之术还未停歇。
他再度点化,又在树身内截留了一道先天混元祖气。
这一道先天混元祖气,无比纯净,无比纯粹,从他泥丸宫中转过一圈,和本身魂魄相融,又自分化出来,然后才落在那树木之内。
他道了声:“分!”
先天混元祖气属本源之气,故而能够分化三魂七魄。
这一道先天混元祖气,顿时便孕育出了一个稚嫩的灵魂,处在树木中央,成就树灵。
清风习习。
树叶摇动。
悦耳动听,宛如歌唱。
“自今日起,你便是大道之树。”(未完待续。)
六百一十四章 麟儿
凌晨。
一声稚嫩的啼哭,在柳家之内响起。
然后满堂欢喜。
秦先羽深吸口气,一指点去,指尖泛出白光,然后一分为二。
一道先天混元祖气落在柳若音身上,补足她亏损的气血,以及受损的心神。另一道先天混元祖气,则落在襁褓中的婴儿身上,流转一圈,落在他泥丸宫之内,壮大魂魄,又有一缕真气留存。
从出生开始,这孩子便有了一缕真气。
而在母胎之中,柳若音也不吝啬真气,时常以真气温养腹中胎儿,使她修为不升反降。而秦先羽在她强行要求之下,也每日以先天混元祖气相助。
如今这孩子的根骨,乃是极为上佳,万中无一,不亚于任何仙宗弟子的根骨,甚至在这等仙根道骨之中,也可算最为上佳的一列。
初生的婴儿,有稚嫩薄红的皮肤,他嘴巴扁了一扁,于是哇哇大哭。
柳夫人接过孩子,喜笑颜开。
柳珺夫妇只得柳若音这么一个女儿,却跟了秦先羽这个数十年不返家门的女婿,如今总算得以圆满。
孩子落地,柳珺夫妇作为外公外婆,欢喜万分,细心呵护。
秦先羽和柳若音对视一眼,俱是发笑。
“睡罢。”
秦先羽伸手抚过她面颊,使她沉沉睡去。
他看向窗外,明月光华宛如轻纱,甚为柔和。
今日是如此令人高兴的日子。
怎奈何压在心底的事情,太过沉重。
他忽然叹了一声。
……
光阴岁月飞快,一两年的功夫只像是眨了个眼,数年前的旧事便如昨日般清晰。
仙人寿元长久,莫说数年,就是十数年也如打了个盹。
秦先羽从蛮荒落到尘世,已有两年余。
但他并未即刻回返燕地。
燕地并没有需要他急急回禀的事情,至于他的安危,冥昼太上长老最为清楚不过。因而他便安心留下。身在尘世之中。
他坐在树上,看着下方正学行走的孩子在呀呀叫唤。
啪嗒一声,步履蹒跚的孩子摔在地上。
然后就是一声惊呼,最先上去把孩子抱起来的。并不是柳若音,而是柳夫人。
柳夫人最疼外孙儿,当即又不愿让这孩子学步,抱着他去一边儿玩耍。
柳若音抬头看来,微微一笑。
秦先羽伸手一招。让她坐于身旁。
这大道之树,如今高达二十丈许,树冠几乎遮掩百丈,根须延绵数百丈出去,树荫几乎遮住了柳家宅院与道观,让柳家下人极为惊异,甚至传出了一些耸人听闻的说法,但最终都归于寂静。
大道之树在秦先羽点化之后,已然得以修行,不论是树叶树皮所吸取的空气。还是根须从地底汲取的水流养分,或是从阳光及月光中汲取的日月精华,俱都顺着体内经脉,按照紫府神庭混元祖气真诀的功法而运行。
秦先羽分化出去的三魂七魄,化成树灵,也算使得大道之树有了神智。从此,这大道之树也算秦先羽的一具化身。
加上每日龙血灌溉,实是进境快得惊人。
如今大道之树底蕴深厚,几乎让秦先羽也为之惊叹。
此外,他每日抽取野龙的鲜血。把那头鳞甲漆黑的野龙都抽得色泽泛灰,十分虚弱。无奈之下,只得去寒潭把那头蛟龙拘禁过来,跟野龙轮流抽血。
只不过蛟龙毕竟只是蛟龙。加上道行不足,远不如野龙来得有效。
“麟儿愈发调皮了。”
秦先羽笑着说道:“他现在顽皮了些,也不那么粘着你,有你娘陪着他玩耍,倒也清净了些。”
柳若音轻声道:“我娘不就是你娘么?”
秦先羽凑近前去,低声道:“再生个女儿吧……”
柳若音双颊泛红。登时不敢言语。
……
默然许久,才听柳若音低声道:“你是要走了吗?”
秦先羽微微笑道:“不妨事,也不要紧。”
柳若音拉住他手,幽幽道:“你有心事,我看得出来。”
秦先羽顿时沉默。
其实上界事毕,燕地也不须他去复命,就是再留数十年,其实也是无妨。然而他自应皇山归来之后,总觉时日紧迫,加上父母一事,蛊虫寿元有限,实则不好耽搁。
他曾想过要将柳家一并送入玉牌之中,带往上界,但总觉不妥。
此处身在应皇山下,他有心让柳若音携柳家亲眷一起搬迁外地,但实际上,以大德圣龙的本领,不论身在哪里,只要这头圣龙有心寻衅,俱都不费吹灰之力。
只见当初自己身在蛮荒,被他一手捞了下来,身在幽州尘世,就能足见这圣龙无上神通。
“确实有些事情,不容耽搁。”
秦先羽忽然伸手揽住她,说道:“但我这一回下界,可不是来了断尘缘的,而是与你缔结姻缘。”
“这一次离家,今后还要回来的,只是时日或许长久。”
秦先羽徐徐说道:“这两年间,你修为不升反降,心思全在麟儿身上,我只怕下一次归来时,你已经不在。所以,你要好生修行,领着孩子与岳父岳母,俱都不能懈怠,望能求取一个地仙业位。”
柳若音低低应了一句。
秦先羽笑道:“倘如下次回来,你若不在了,我不免伤心。而若是你白发苍苍,已成了老妪模样,那我又不免要讨个小妾。”
她伸手把秦先羽锤了几下,便停不下来了。
一下又一下。
不知过了过久,她才平静下来。
一阵静谧。
许久后,只听她忽然说道:“女儿……还要么……”
秦先羽哈哈大笑。
……
在一个清晨,他辞别了家人,去往了龙虎山。
临去前他把众多铁嘴神鹰收回,转而留下十二头银羽神鹰。
十二头银羽神鹰,每一头都堪比龙虎巅峰,而有十二之数,便可勉强结成一个小型的周天星斗剑阵,只要不是地仙下界,来者俱可诛杀。
至于妖仙级数的金翅大神鹰,受不住尘世浊气,故而只能随着秦先羽离开。
他身在高空,回望家中。
人要离家,不免有些伤感愁绪。
隐约能听见一阵哭喊,麟儿又在吵闹。
于是柳若音红着双眼,抱着他一阵哄骗,而柳夫人则忙着去为他熬粥煮羹,素来颇有沉稳之态的柳珺,只搓了搓手,有心哄骗孙儿,却又无从下手,只得空自着急。
世事万分险恶,人生如此美好,若非无可奈何,谁愿背井离乡,外出游荡。
秦先羽深吸口气,心情低落。(未完待续。)
六百一十五章 天师
龙虎山。
秦先羽每次来这山中,总是不免有些感叹。
他来时经过京城,入了钦天监一趟,辞别了周主簿等人,方自驾云来到龙虎山。
其实秦先羽只要放出法力,达到地仙级数,自然可以破碎虚空,升至上界,但他来到龙虎山,还须求证一些事情。此外,龙虎山亦是通往上界,勉强算是顺路,并未绕得远去。
秦先羽并不觉得需要体验破碎虚空的快感,于是便来了龙虎山。
张天师出山来迎,与秦先羽见了一礼。
秦先羽再去看他,只觉这位天师修为依然与自身不相上下,当真诡异莫测。
秦先羽抬起头来,看向这老道士,缓缓说道:“晚辈入了应皇山一趟,虽不曾见得大德圣龙本体,然而与他一具化身谈过几句。”
天师笑道:“你与那圣龙见面,又与老道有什么相干?”
秦先羽低笑了声,说道:“这尘世之中,各方龙虎山俱有人看守,但都是如同青城山一般的势力,唯有这幽州的龙虎山,别有不同,可谓是渊深难测,只因为有前辈在此。”
“前辈修为高深莫测,无法揣度,这等人物反而居于尘世之间,身在山中隐修,想是在尘世之中,尚有要事。”
“幽州广袤无边,但这一处龙虎山临近大德圣朝,而大德圣朝与大德圣龙又有千丝万缕的干系,内中应皇山,更是大德圣龙所在之处。”
秦先羽看着他,说道:“若说没有什么关系,晚辈倒是不信的。”
“不急,且随老道入山,闲聊一番。”张天师低声笑了笑,邀他入山,而道童即刻便奉上了茶水。
天师将拂尘搁在一旁,笑道:“红尘俗世。也有红尘俗世的乐趣。”
秦先羽却是说道:“但天师多年不曾下山,只在山中隐修,便是无意体验尘世乐趣的,想来也不是因为红尘乐趣而下界多年。”
天师仔细看了他。过得良久,才说道:“老道身在尘世,确与大德圣龙有关。”
秦先羽顿时神色凝重,仔细倾听。
“龙虎山不比别处,大德圣龙固然神通无上。然而也不能窥探这里。”天师说道:“不过他活了这么些年,也是谋虑成精的妖龙,你来这里寻我,而老道我将会告知你什么事情,他大约也能猜得出来。也罢,左右也不是什么秘事,我便逐一与你说了,也不打紧。”
天师先是顿了一顿,然后才沉思说道:“这头大德圣龙,天地之间少有人能制衡得住他。如非当初一些变故,他也不至于困在这座应皇山。”
“困在应皇山?”秦先羽微微倒吸口气,低语道:“他果然是被困在应皇山?”
想起那青衣女子的暗示,果然在他思虑的几种猜测之中。
不是木头,不是大道之树,而是困字。
大德圣龙被困在应皇山。
以他的本领,天地之间谁能困得住他?
又是何等变故把他困住?
秦先羽露出疑惑之色,朝着张天师看去。
天师微微摇头,说道:“老道坐镇龙虎山,仅是要注意应皇山的动静。只不过应皇山也是难以窥探的地方,那头老龙的一举一动,其实老道是难以看清的。老道处在尘世多年,只注意他是否有什么大动作。一旦有所动静,便告知上界各仙宗罢了。”
“哪怕是仙圣人物,可以感知天地各方,但也不能时时监测,若无太大的动静,终究是难以惊动的。”
“老道虽然比不得那头圣龙。但身在这尘世之中,距离应皇山也不算遥远,只要他有些动静,哪怕只是细微的动荡,老道却也是比秘地之中潜修的圣祖人物,更容易察觉。”
“此外,龙虎山与应皇山的格局,你若是细看,也大约能够察觉得出来。”
天师微微笑道:“山川大势,河流走向,这等风水格局,聚成大阵,收拢了九十九万里山河。而龙虎山,就是能够压迫应皇山的一个棋子,老道身在尘世,所为的便是每隔十年,运动一次阵法,补足残破之处。”
所谓残破之处,秦先羽如今再非寻常散人修道者,大致也能知晓。
如此浩大的格局,收拢各方,其中或许山峰倒塌,或许河流改道,或许世人开垦荒地,都有可能对风水格局产生较小的改变。虽然影响细微,然而聚少成多,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便是如此。
张天师每隔十年,就会补足残破,把阵法按照当前的山川河流走向,稍微改上一改。
而这等浩大阵法,纵是九转地仙也是万难撼动的。
秦先羽想了想,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莫非这头圣龙要自身助他脱困?
然而如何才能脱困?
连大德圣龙本身都要被困在当中,而龙龟等后裔血脉显然未被囚困,却也不能在外相助。秦先羽修为尚浅,也谈不上什么毁天灭地的本领,如何能够助他脱困?
道剑乃是护道至宝,万邪不侵,却只是护住自身。虽然可以放出道剑之气而出体对敌,可功效却还比不上洞虚剑光。
至于洞虚剑光,乃是至为锐利,锋芒无匹的手段,或许可以破除许多桎梏。
可上界燕地也并不是没有修行洞虚剑光的人物,哪怕他与燕地没有任何善意交情,但他能够运用手段,把自身推到燕地十脉首座的位置上,想必也能让燕地的大神通者施展一次剑光,又何必绕了这么多圈子,作下这许多繁复的手段?
“你与大德圣龙的关系,并不仅是冥昼知晓,各大仙宗真正的祖师人物,大多都看在眼里。”张天师说道:“他在你身上花费了许多心血,必然有所图谋,细细想来,以他如今的处境,也别无他想,免不了还是跟脱困二字有关。”
见秦先羽面色有异,天师顿时笑了声,说道:“你也不必忧虑,顺其自然便罢。”
秦先羽微微皱眉,心有不解。
“各方大神通者,没有将你扼杀,便表明了态度。”天师说道:“若圣龙得以脱困,乃是他的造化,若他不得已脱困,也是他的命数。至于你,其实许多事情与你没有多大干系,不该压在你身上,你只需静心修行便罢,不必过于理会其余事情。”
“至于未来诸般变化之事,冥昼那厮素来护短,想必也不会看着你被那大德圣龙耍弄,否则此番他也不会前来大德圣朝,与圣龙立了约定。”
说罢,天师取了拂尘,微微一扬,笑道:“其实老道所知也不多,便话尽于此。”
秦先羽起身答谢,道:“多些天师解惑。”
天师把手一挥,说道:“那前面的山道,你也走过,去罢。”
忽然,他顿了一顿,又道:“先不忙回燕地,你到了上界,且往道德仙宗一行。”
秦先羽点了点头,然后拜别天师,登至上界。(未完待续。)
六百一十六章 虚极
近些时日,有消息传至此处,乃是一个名为言分道人的仙人,灭去一方宗派,手段凶恶,广传四方。
此地距道德仙宗尚有一段较为遥远的路途。
对于仙人而言,倒不算遥远,只是对于还未成仙得道的寻常修道人而言,便遥远得难以触及。
正因路途遥远,因而这里刚刚得到的消息,实则已是许多年前的旧事。
“当年此事可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也就是咱们这里离得远了,才到如今方能得知。”
“据说那言分道人,剑法通玄,只是一剑挥洒,便即困住了整座青垢门,实是一剑生万法,剑道造诣之高,鬼神莫测。”
“时过三日,青垢门上下尽被剑阵消磨,消去仙根,剃了道骨,哪怕是门中三位成仙得道的太上长老,都未能幸免。”
“据说有人上门拜访之时,便惊觉青垢门有变,后来开了阵法,才知满门上下,尽被消磨成了凡人。三位太上长老道行去尽,伤势过重而死,其余弟子长老无不化为凡人,多年修道尽成泡影。”
如此言论,颇为热闹。
有见多识广之人作出质疑,问道:“听你所说,倒有些燕地陷仙剑阵的手法。”
“我哪知道什么陷仙剑阵?只不过,燕地乃是中州的仙宗,怎么可能来幽州寻衅?道德仙宗坐镇于此,但凡各方仙宗之人踏足幽州,俱能得知。”
那人摇头说道:“道德仙宗毕竟是幽州仙宗,总不至于让燕地之人来幽州灭人满门罢?再者说,要有这般本领的,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而燕地往上数去,也没有什么言字辈弟子。”
又有人道:“据说道德仙宗也因此震怒,派出弟子严查。”
先前那人微微点头,说道:“道德仙宗出手,想来凶手难逃。只是这个言分道人。未免也太过厉害了些……”
……
秦先羽升至上界后,便往道德仙宗赶去,途中便发觉某一段地界,有人在议论言分道人一事。
这里距离道德仙宗路途遥远。距离青垢门旧址也是极远,当年的事情如今才传了过来,因而引起热议。
毕竟青垢门举宗受劫,这类例子少之又少,足能掀起一些波浪。
听闻众人议论。秦先羽心中只是暗自笑了声,“道德仙宗素来专于修道,却也还能有这些故弄玄虚的门道……想来这所谓追捕言分道人,严查此事,其实不过只是个幌子,只待再多一段时日,事情淡了下去,各方人物不再注意,也便不了了之了。”
他听过传言,也不在意。
此后寻了一处。放出古皇金船,直往道德仙宗而去。
……
路途虽远,然而古皇金船正是用于这等远途的仙宝。
待得秦先羽在古皇金船内打坐修行过后,已经临近了道德仙宗。
他还未将古皇金船停下,就已有人来迎。
来迎的是道德仙宗的一代长老,身后共有八位二代长老,俱是修为高深,大抵都过了三重地境,其中如谷逸这般年岁较高,字辈较高的。已是九转地仙。
只是秦先羽身份极高,如今也已得道成仙,故而道德仙宗便是以这等阵势相迎。
虽无什么张灯结彩,万人恭迎的场面。然而这九位三重地境以上的仙人,便是令人为之惊叹的场面了。
“老道丰渠。”
那老道人一身白袍,手中提了个拂尘,呵呵笑道:“羽化师弟倒是逍遥,身怀道剑,在下界也不忧虑红尘浊气。竟是逗留数年,娶妻生子,得享人世大伦,可喜可贺。”
秦先羽见他,顿时施礼道:“拜见师兄。”
这丰渠的名字,秦先羽倒也算听过,乃是丰字辈的弟子,一代弟子中还算年轻,修为是九转地仙,但道胎这一步,已将他阻了三百年,至今看不到成就道祖的希望。
至于谷逸,就站在身后,不敢逾越,据传他是丰渠的亲传弟子,因他专于修道,悟性根骨俱是非凡,到了如今,也已是九转地仙,不亚于其授业恩师丰渠。
“虚极师叔早在两年之前便已出关,只等你重返上界,前来拜见,却未想师弟如此潇洒,在下界又留了数年,因而虚极师叔已经等候了两年余。”
丰渠笑呵呵道:“虚极师叔托我问一句,燕地十脉首座架子这等之大,如今驾临道德仙宗,可要张灯结彩,铺十万里红毯,让掌教真人门前等候?”
秦先羽愕然半晌,一阵无言。
“好罢,闲话少说,老道也忙着在山中采霞取雾,便不与你耽搁太多,且随我来。”
丰渠把拂尘一挥,转了身子,往后走去。
八位二代长老从中分开,两边各列四人,以作恭迎。
这数位长老,修为都比秦先羽更高许多,如此阵势,倒让秦先羽不甚自在。
入了道德仙宗,在丰渠带领之下,登上天阶峰。
峰顶之上没有空明殿,更没有通明阁。
这里有一副岩石雕琢的桌椅。
这里坐着一人,他身着道衣,头发洒落在后,背对秦先羽,遥望山河大地。
身旁茶水滚烫,烟气袅袅。
“师叔。”
丰渠躬身道:“羽化师弟来了。”
说罢,他朝着秦先羽示意一下,随后退去,自行下山。
秦先羽躬身施礼道:“燕地弟子羽化,拜见虚极师叔。”
“坐。”他淡淡说了一声,但没有回过身子,也没有回头,只是面朝前方,眺望山河。
秦先羽依言上去,坐在他右侧的石椅上,也是面朝前方。
但秦先羽仍不禁偏头看去。
这是一个年轻人,侧脸流线修长,可见俊美秀逸。
若不知身份,若没有那宛如迷雾般的朦胧神秘之感,或许就只当他是一个俊朗青年。
虚极偏过头来,眉宇间满是倨傲,不似道德仙宗的仙气灵韵,反有几分俊美得妖艳的邪异。
“冥昼要你重现当年冥空之象,可谓是花费了不少心血。”
虚极说道:“也罢,最后再给你一场机缘,但你如今得到机缘,可日后也必将还我一物。”
不待秦先羽回话,他忽然站起身来,伸手一慑,折来一根树叶嫩枝。
但见他端起茶杯,将滚烫茶水洒落在上方。
随后便将他把树枝往前一抛。
树枝落地而生,树枝上的水珠顿时将它包裹,逐渐涨大,随后凝形,已成一尊酷似人身的树妖。
虚极伸手一点,施展先天混元祖气,分化三魂七魄。
只在刹那间,那树枝顿成生灵。
秦先羽倒吸口气。
一根树枝,竟成了一尊树妖神将?
虚极的道胎真玄悟真篇,造诣之高,简直无法想象。
“你在此守候。”
虚极把手一挥,那树妖神将顿时幻化成了一尊青树,扎根下去,任谁也看不出端倪。
虚极偏头看了看秦先羽,说道:“你父母一事,我插不过手,一切只靠你自身。眼下,该应冥昼之言,领你前去,看一看我道德仙宗亿万年传承之底蕴,不可动摇之根基。”
秦先羽怔了一怔,然后心中顿时凝重。(未完待续。)
六百一十七章 仙胎道果,天仙遗蜕
修道之人,经练气,罡煞,龙虎,终破仙凡壁障,成就大道金丹。
金丹温养至大成,便是九转地仙,其中历经九转七返,大约要有九步的火候,而这九步,也便被分为了境界。
其实地仙并无境界,只是金丹温养的火候高低深厚不同罢了,然而因温养的火候不同,却可以使金丹推转,从而法力更高,因而便被分化成了境界。但在道德仙宗之内,真正纯粹的修道人,都只能算是一转地仙,因为他们不曾推转金丹,提升法力,只把金丹温养至大成,便是九转地仙级数。
金丹做过九个步骤,温养至大成,内中孕育元胎。
只把金丹破碎,内中元胎立成道胎,从此便是真仙,乃是一方道祖。然而这其中风险极高,倘如一个不慎,金丹破碎,元胎亦是难以留存,只得身死道消。
道胎入圣,从此即为圣祖,法力通玄,本领通天,可使天机变化,可让乾坤倒转,能使风雨止顿,能教九天空寂。
其上则为仙胎,这一步唤作羽化之境,也称天仙,又是道果。
得了天仙道果,就可羽化飞升,从此永恒不朽。
然而亦有天仙,留下了肉身遗蜕,只把仙胎升天,故而这一具肉身遗蜕,便是天地至宝。
“金丹九转,内孕元胎。元胎化道,而道胎入圣,终至圣胎化仙。”
虚极缓缓说道:“仙胎者,唤作羽化之境。”
他顿了一顿,说道:“这些,想来你都清楚。”
秦先羽微微点头。
虚极说道:“但羽化之后,将是如何,你还是不知的。”
秦先羽顿时屏息细听。
“体内仙胎孕生,脱体而出,便是混元道果,也即是天仙之体。”
虚极说道:“仙胎道果,须得百日筑基。方能成就天仙业位,羽化飞升。然而这百日之间,则虚弱无力,仙体宛如出生胎儿……”
他停顿下来。没有开口,只是看着秦先羽,却不言语。
秦先羽低声道:“仙胎道果,涉及天仙,乃是天地间无可比拟的宝物。定然遭人觊觎,尤其是仙圣之辈,对于天仙之物,必是万分渴望。若仙圣得此仙胎道果,不拘是吞服,还是揣摩,都有无限的益处,对于今后成就天仙,定有极大益处。”
“正是。”虚极负手而立,说道:“这是修道之辈的最后一重劫数。”
秦先羽为之屏息。沉声道:“人劫。”
……
不论仙胎之辈,能否过得人劫,但遗留下来的天仙遗蜕,却蕴藏着仙胎气息,加上原本存留的法力,更是非同小可。
只要有一位道祖入内,借此天仙遗蜕,便可抵御圣祖之辈。
此乃仙宗存世不灭之底蕴。
圣祖之辈,终究有三千三百岁之寿元,唯有天仙者。超脱三十三天外,不在五行八卦中,永恒不朽,永世不灭。
天仙遗蜕。便相当于仙宗之内,一个寿元无尽,足能流传万古,不朽不灭的仙圣。
“修成天仙者,倘如将自身躯体震碎,化作血雾。补益自身,可缩短百日筑基之期,缩减危机时日。”
虚极说道:“若是在自家门中成就天仙,倒是少有危险,然而这一步,终究是不能预测的,或许你行走在外,观看**风水,看尘埃土沙,听人言琐碎,一个念头通畅,就即得悟天仙之果。因而典籍中记载的天仙人物,有过半是在外界成就,为节省百日之期,大多震碎了自身天仙遗蜕,未有留存。”
秦先羽不禁问道:“那燕地之内,可有此类天仙遗蜕?”
虚极微微点头,也不避讳此乃燕地之秘,便淡淡说道:“燕地存留的天仙遗蜕,如今约有三具。万年之前原有五具,曾有道祖驾驭一具,与人争斗,导致失落在外,不知去向。另有一具,乃是一位圣祖为了钻研天仙之道,不慎损毁。”
秦先羽呼出口气,心中有意询问道德仙宗,然而却涉及仙宗隐秘底蕴,故而不敢开口。
虚极没有避讳,徐徐说道:“而我道德仙宗,素来专于修道,因而羽化成仙之人,居于各仙宗之首,如今门中所存天仙遗蜕,共有五具。”
“其中一具,较为特殊。”
“这位祖师当初成就天仙之时,身在山门之外,彼时亦有仙圣赶至。于是祖师原已仙胎羽化,脱体而出,见得此事,却不得已又倒返遗蜕之中,恢复原身,镇杀来者,但受此震荡,仙胎道果亦不能留存,为之崩散,但却散在体内。”
“这一具天仙遗蜕,乃是天地之中,最具天仙气息之物。”
虚极看着秦先羽,目光微凛,说道:“冥昼想要的,就是让你面见这一具最具天仙韵味的遗蜕。”
说罢,他把手一扬,大地陡然破裂,升起一道门户。
这是一座青铜大门,高百丈,宽三十余丈。
门上顶端,绘有三字:鸿空殿。
虚极立身在侧,淡淡道:“我便不进去了。”
秦先羽朝他施过礼,然后往前迈去,来到青铜大门之前,深吸口气,然后双手按在门缝两侧。
随后运功一按,竭力推去。
青铜大门顿时被他推出一条缝隙。
混沌之气从内席卷而出,刹那之间把他吞没。
恍惚间,乾坤倒转。
此为天地未生,鸿蒙未辟,混沌先天之时。
上无天穹,下无大地。
他无处立足,只立身于虚空之中。
幽幽一声叹息。
前方有个人影,盘膝而坐,尽在混沌之中,看不清面貌,看不清年岁,看不清男女,只知一身混沌气息将之裹在当中,不在尘世,不在秘地,不在眼前,不在身后,只在虚无之中。
蓦地一声响动,那人影之中,透出两道光芒,仿佛实质的目光。
秦先羽震了一震,然后金丹颤动,口中吐了一口血液。
天地倒转,乾坤再造。
眼前一晃,他又在青铜大门之外。
“回来……”
虚极伸手将他摄回,然后往下虚虚一按,前方青铜大门复又沉入地底,土地恢复,全无异状。
风轻云淡,再无半点动静。
虚极淡淡道:“悟了否?”
秦先羽答道:“大道无穷,无法悟尽。”
虚极点头道:“甚好。”(未完待续。)
六百一十八章 天道人道长生道
半山之间,遥望天际,有云雾朦胧。
长生道人立身一侧,望向天空。
许多年未见,他依然如旧。
秦先羽在他身后,躬身施礼。
长生道人回过头来,微微笑道:“听闻你去见了天仙遗蜕?”
秦先羽点头道:“正是。”
长生道人看了他许久,忽然笑道:“看来你得益不少。”
秦先羽并未否认,亦是点头。
长生道人徐徐说道:“虽然许多事情贫道俱都不知,然而大抵还能猜得出来,想必你去见的,应是鸿空祖师,他老人家道果散在体内,因而仙家道韵最重,天地独有,与你燕地的天仙遗蜕也有不同。”
秦先羽点了点头,但却又对祖师二字感到惊讶。
长生道人寿至八千七百,当今仙圣俱是后辈,那鸿空祖师竟是他的祖师之辈?
“当初贫道入门之时,他老人家已经是仙圣人物,乃是太上长老,且比寻常的太上长老辈分尤高。”长生道人说道:“后来贫道开始认事时,他老人家已经在外成就天仙道果,并遭了人劫,如今亦有八千六百九十余年。”
秦先羽忽然问道:“鸿空祖师之后,可还有人成就天仙业位?”
长生道人摇头说道:“天仙人物,万古以来此有几人?”
闻言,秦先羽顿时沉默。
长生道人也是默然不语,过了许久,忽然问道:“可还记得当初贫道问你的那几句话?”
秦先羽怔了一怔,然后细想一番,点头道:“记得。”
道是天地乾坤?那天地乾坤从何来?
鸿蒙混沌?那鸿蒙混沌又为何会有天地诞生?
星空之外,宇宙之间,何以有无穷无尽之物?
一切源自何方?从虚无中来?虚无中何以诞生一切?既是虚无,何以有诞生一切的契机?契机何来?
“贫道向你询问的,乃是天道,然而这一次。却有人向贫道询问人道。”
长生道人说道:“你说人生在世,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看戏有人赌。都是人生无趣之中,自寻乐趣。既然人生无趣,何以存活?”
秦先羽忽然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长生道人继续说道:“人生苦短,但许多人都要玩乐,常是显得无趣。因此自创许多玩乐的工具及方法,用以度日,寻求趣味。既然活得这般苦恼,总要用这些玩意儿事物,来打发时日,又为何要活得那般长?”
“人生既苦,又何苦求生?”
“但为了存活,却又有无数大逆不道之事。”
“他们活着全无生趣,但你要杀死他们,他们总要竭力挣扎。不惜毁灭他人。”
“世人寿元不长,修道人虽然寿元绵长却也不能永生不朽,不论如何挣扎求生,不论此生多么精彩绝伦。然而喜怒哀乐过后,依然要死,那么这般喜悦,这般哀伤,这般恼怒,又是为了什么?就算似我一样,能活万年。又有什么用处?”
“再过十万年,天地间可还有你我?”
“你看鸿空祖师,他一具天仙遗蜕,永世长存。然而他同辈之人,哪怕仙家圣祖,又有几人留存?”
“你看我孑然一身,昔年亲朋好友,师长同门,只在脑海之中。就算当年的痕迹都被岁月所磨灭,一切俱都消失不见。”
“在我之前的那些长生道人,亦是如此,死后多年,尸骨成灰,一切俱成虚无,没有半丝痕迹。”
“我等来世上走一遭,意义何在?”
长生道人说道:“贫道活得较他人更为长久,然而终究再过许多年,依然不免要死,活得这般长,有意义否?”
他声音平淡,句句诛心。
秦先羽蓦然觉得,眼前似已成了灰色。
长生道人又道:“哪怕是天仙人物,永世不朽,但又有什么意义?他们如今在,未来也在,但他们有何乐趣?有何追求?有何想法?有何……用处?”
秦先羽默然良久,终是说道:“晚辈……答不来。”
“我活了八千多年,也答不来。”长生道人说道:“说是活了八千多年,但我真正的人生,恐怕还比不得常人一世精彩。”
“我在山中多年,除了修行,便是修行,不曾经历过红尘俗世,不曾经历过爱恨情仇。”
“不仅是我,许多修道人都是如此。”
“都说仙人寿长数百,随着道行增长而寿数增长,实是长生不老仙……但实际上,修行之辈,一切心思尽在修行之中。”
长生道人笑着:“你让我多活百年,我便有九十九年在钻研修行,那些凡尘俗世之人,甚至比我们活得更为精彩。”
秦先羽沉吟许久,忽然说道:“书中记载,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晚辈也时常一场闭关出来,好似睡了一觉,然而外界已过了数月乃至数年之久。”
“你这还算是闭关不长的。”长生道人笑道:“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这话当真是至理名言。在世人眼里,你活了千年之久,然而实际上你才活了一日,而这一日还只是在枯燥的闭关当中。”
秦先羽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长生道人叹息说道:“贫道往常只在思索天道,但后来自忖,只须行走自身之道,便是大道。然而经过此番论法,讲的不是天道,而是人道。”
他眉宇间有些迷惘,低语道:“经此一场辩论,贫道自思,哪怕修行的是自身之道,又有何意义?”
秦先羽见他神色迷惘,心中不免忧虑。
这位长生道人心境改变,已经不再是尘埃不染,如此下去,只怕保持不了这长久不变的肉身与本性,无法再成为长生道人。只会随着心中忧虑渐多,心中蒙尘,随着光阴岁月,尘埃渐厚,覆盖了原本的一切。
似这等情形,秦先羽不是第一次见。
以往他曾见过乾四爷。
后来曾见过寒潭妖龙。
此二者,一个是素来阔达,智慧出众的俗世凡人,另一个则是深藏潭中,隐居避世的妖仙真龙。
但二者俱都曾经见过一个弱不禁风,没有半点道行的老弱凡人,经过一场言语,使人失去信念。
如今近万年高寿的长生道人,竟也免不去如此颓丧。
秦先羽深吸口气,说道:“不知询问人道之事者,是为何方神圣?”
长生道人说道:“此为凡人,未经修行,自号问道老人。”(未完待续。)
六百二十章 烛泪
秦先羽离了道德仙宗,但却没有离开幽州。
风轻云淡,不起波澜。
虚极看着他远去的方向,背负双手,说道:“他受了天仙之气,只待一场闭关,对于他体内金丹,势必有无穷益处。温养之后,可推转金丹……”
丰渠笑道:“他似乎不急着推转金丹。”
“温养金丹,使之稳固长存,才是正道。”虚极说道:“所谓金丹推转,只不过把金丹温养的火候养足,再添些道行法力罢了,终究不是根本。对于本门而言,温养金丹的火候够了,便是最好,至于金丹是否推转,法力道行是否提升,并不重要,因而也不浪费功夫去推转金丹。”
“但燕地的路数,可是不同的。”丰渠说道:“燕地素来注重道行法力,善于争强斗胜,但凡能够提升本领,无所不用其极,哪怕身受万般苦痛,也不在意。他出在燕地,能有这般心性,着实不错。”
丰渠顿了一顿,叹道:此子其实入我道德仙宗门下,才最为合适,只不过我道德仙宗势必不会如燕地那般重视于他,将他列作一代弟子,十脉首座。”
“未必。”虚极说道:“原业曾下界去寻他,后来空手而归,但却将他与林景堂比论了一道。”
丰渠笑道:“还有这事?我怎不知?”
“你每日除了采霞炼气,哪有理会过其他事情?还比不得师叔我闭关时候的消息来得灵通。”虚极背负双手,说道:“原业曾说,林景堂一剑破万法,凡事凌厉,全不拖泥带水。而秦先羽做不到这点,因而死在他手上的人,从来不甚痛快……”
“林景堂锐气凌厉,秦先羽行事尤为令人心寒。”
虚极说道:“这种人不适合我道德仙宗。”
丰渠愕然半晌,说道:“只是他的性情……却也并非是……”
虚极背负双手,淡淡道:“与性情无关。”
……
秦先羽离了道德仙宗。却在幽州行走。
他已托了谷逸,寻找一个名为上官缘儿的姑娘。
谷逸已经应下,且对于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于是命门下去查,如能查实,便告知秦先羽。
秦先羽便停留在幽州,静候消息。
而实际上,道德仙宗已经查到了那个女子。
太漓门。上官缘儿。
于是一纸号令,传到了太漓门之中。
太漓掌门接过号令,观之而大喜。
……
“中州燕地羽化仙君,寻一女子?”
月儿看着手中的纸张,眉宇微皱,不知怎地,心头好似有些抑郁。
因为当初在幽州道德仙宗一事,青师受了重罚,至今未曾脱困,所谓婚约实则也如虚妄一般了。
“上官缘儿?七姑娘?”
她微微咬着唇。把纸张一甩,抛给鬼将,说道:“去问上官师妹,我总觉得这就是她……”
鬼将领命而去。
过不多时,鬼将折返回来,摇头道:“她说不是。”
月儿应了一声,心头有些讶异。
……
在这个夜间,太漓门上下俱都难以平静。
上官缘儿面上平静,但心里也不平静。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前的自己。
那是一张精致的容颜。光滑莹润,白皙晶莹,甚至在烛光下衬出淡金色的光泽。
钦天监把持大德圣朝秩序,护持百姓众生。如此作为,乃是上界道德仙宗所示意,如此行事,亦能积攒功德。而钦天监以这百年功德,换来上官缘儿一个飞升上界的名额。
道德仙宗接下了她,按照规矩。可以让她拜入道德仙宗,但只能位列外门弟子。她若要成为内门弟子,便须得极大的缘法,或是惊才绝艳得令人刮目相看,或是要有大功于宗门,又或是另外的缘法,除此之外,极少有跻身内门的希望。
但道德仙宗还有另外一条选择,便是拜入幽州境内的宗门,可以位列内门之中,尽得真传。
上官缘儿选择了太漓门。
她天资根骨不凡,亦曾闭过死关。
所谓死关,便只有两条路,要么境界突破而出关,要么至死亦不出关。
正因如此,不禁根骨悟性,连心性毅力,皆是上等。
自拜入太漓门之后,习得一流宗派的传承,加上她本身根骨出色,闭过死关的坚毅心性,因而修为突飞猛进,时至今日,已然是龙虎巅峰,甚至曾经尝试过凝结大道金丹,只是未能凝成。
尽管不能凝成大道金丹,但不可否认,她已经触及了仙凡壁障,甚至曾尝试打穿这一层壁障,如今不成,将来未必不能成。因而,她已经是太漓门这一代弟子中极为出色的一人,倍受器重。
原以为此生再见的机会已是渺茫,但她从未想过,在这上界之中,居然又遇到了一个同样名为羽化的道士,她已经看过那位羽化仙君的画像及气息,心中能够确认,这便是秦先羽。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千万里之遥,相隔两界,本可相逢相会,却擦肩而过,你说这是有缘,还是无缘?”
默然良久。
“其实又有什么相干?”
上官缘儿自语道:“婚约已解,形同陌路。”
她站起身来,褪尽红裙。
光洁的背部,泛着玉一般的光泽,在烛光下衬出淡淡的金色。
在背脊处,赫然有一道伤疤,从上往下,触目惊心。
她张口吞了一枚丹药。
丹药殷红如血,名为补血丹,许多年来每日服用,未有间断。
因为她曾被那一剑斩得血液如烟,体内血液极少,只靠着体内真气法力维持性命,只有补足了血液,才能逐渐痊愈。若想痊愈,便要得道成仙,练就玉肌仙体,可却因为血气不足,在凝丹之时出了差错。
至于背后的伤疤,她无意抹去,姑且留个念想。
就如同背后那香囊里面的些许碎纸。
烛火摇曳。
烛蜡渐成烛泪。
她眼中无泪。
蜡烛替她流泪。
缘起缘灭。
其实无须太多交集。
……
道德仙宗传来消息,查无此人。
秦先羽叹息一声,抛出古皇金船,化作数百丈,身化流光,投入了船中。
古皇金船瞬息飞去,透过幽州,入了两界山。
谷逸在他离去的地方显现出来,默然不语,良久,才叹了一声:“她不愿见你,我道德仙宗行事从不强求。”
他抬头看向天空,流云幻灭。
世上无数缘分与情意,都如过眼云烟。(未完待续。)
六百二十二章 岩池,幽风,寒煞
冰寒之意,连地仙之辈都抵御不住。
然而踏入那座山中,温度骤然回暖,与常温无异。
只是在彻骨的冰寒之中,骤然升温,冷热交替,也颇为伤人体魄。
秦先羽眉头微皱,他四下打量。
山中有三条路径。
左边炎热,甚至把岩石都炙得通红,好似前方有一座火炉,甚至是地底岩浆。
然而右边冰冷,岩石虽未结冰,却成了寒石,触之便即冻伤。
中间一条,深幽难测,朦胧迷茫,看不见前方。
右边的道路有个缺口,导致寒气外溢,年深日久之下,形成外界的冰冷之状。而左边道路并未有气息外泄,只是到了这里,与寒气抵消,故而回暖。
三条道路,俱不知去处,更不知深浅。
“正好……”
秦先羽把身一晃。
一气化三清。
三具化身,除却法力稍低,俱都与自身无异。
秦先羽本体立身于此,未有动静,只命三具化身去探。
……
左路炎热,大地滚烫,越往内里,越是如此。寻常生灵在此,只怕瞬息便要熟透,好在这具化身也有秦先羽本身三成本领。
右边寒冷,更不必提,寒彻入骨。
而中间幽幽深邃,烟雾朦胧,神秘莫测,但却并未令人感到不适,仿佛就是未曾修行的常人,也能在此行走自如。
中间这条通道并不长,约有十里。
十里地对于常人而言,已经不算短了,但对于秦先羽而言,若不是这些幽暗雾气,他早已一眼看到了通道尽头。
化身四处打量,眉头微皱。
左边有个岩浆池水,方圆三丈许,红光闪烁。赤焰灼灼,有气泡生灭,乃是地火融化岩石所成。在岩浆更左边,有一个洞**。内中也是一条通道。
右边是一个窟窿,深邃莫测,应是地煞源头,内中幽寒煞气徐徐而出,足能冻死神仙级数以下的任何生灵。哪怕是以体魄血脉为主的妖物,也难逃灾劫。
“什么东西……”
秦先羽眉头紧皱。
正在这时,左边现出一道人影。
来人身材颀长,着道衣,背负仙剑,气息清淡。他徐徐走来,面貌竟与秦先羽一般无二。
右边也行来一道人影,也是一个秦先羽。
三具化身,三条道路,竟是通往同一处地方。
秦先羽也未想到。操纵左右两边的化身往前走出去,眼前豁然开朗,所见的就是自家的另外化身。直到这时,他才发觉三条道路其实并无区别。
“左边是岩浆池,右边是寒煞**,那中间这条道路,又代表什么?”
他正自疑惑,忽然间上空飘下灰暗雾气。
刹那间笼罩整个地室。
当灰暗雾气重升高空之时,一切俱都消散。
三具化身无一留存,哪怕怀有秦先羽三成本领。
……
“三成法力的我。依然是五转地仙级数……也即是说,就算当初我四转地仙之时来此,也要瞬息陨灭?哪怕是现在……其实也没有多大把握?”
秦先羽沉吟片刻之后,本身往前迈出。顺着眼前的通道,步步往前。
路经十里,踏足了这座地室。
灰暗雾气再度落下。
秦先羽头悬五色烟罗,垂下五条烟气,护住自身。
然而他依然眉头紧皱。
达到金丹之内,道剑骤然震动。清气游走,斩灭体内不净之物。
在他踏足这里的刹那间,呼吸之时,已经吸入了细微的雾气,在体内刹那间生长。
这是虫卵。
呼吸之间就已入体,刹那孵化,纵然是地仙也抵御不住,瞬息而死。
那三具化身,虽然等同于怀有三成法力的自己,全无其他异处,拥有同样的手段,甚至同样的守正剑等仙宝。可道剑却极为特殊,连一气化三清这等秘术都无法幻化出来,故而护持不住自身。
只有本体,身怀道剑,才能护住自身不灭。
“这种下蛊的手段,真是神鬼莫测……”
秦先羽甚是惊讶。
他看着五色烟雾之外的灰暗之色,心中思忖:“只是呼吸就已如此,倘如被这些灰暗雾气罩住自身,恐怕瞬息之间,仙体都要殒灭了。”
“什么蛊虫,如此厉害?”
“本体化作烟雾,甚至看不出是哪一类蛊虫……这又是什么手段?”
他颇为惊讶,但觉着这些灰暗雾气,又有几分熟悉。
左边岩浆池中,气泡众多,生了又自破灭,循环反复。然而这一次,气泡忽然变大,内中陡然窜出一条火蛇来。
岩浆池早已是煮沸了,气泡滚滚,生了又灭,灭了又生,每一个气泡,竟都是一个虫卵。
刹那间火蛇无数,聚集在一起,变作了滔天火焰。
即便是秦先羽都有难以抵御的感觉。
然而在这时,左边寒煞洞**源头之下,嗡地响动,无数虫鸣之声响起。
然后从寒煞洞**之中,飘出一阵寒风,幽暗之色,略感浑浊。
秦先羽蓦然一震。
当初在这边的两界山虚空断裂之处时,就曾遭遇过剧毒黑烟,寒风凛冽,当时明风生怕有失,领着他快速离开。
原来竟是从这里出去的?
“都是蛊虫……怎么变作了烟雾?”
他心中惊讶,身子迅速飞退,往身后的通道退回。
然而,左边的滔天火焰,右边的凛冽寒风,竟然交卷在一起,经由中间的灰暗雾气为间隔,并未抵消,反而更添威势。
眼前的通道,尽被这一条水火烟龙所充斥,席卷而来。
场面虽然不大,却令人尤为惊骇。
眼前的一切尽都被水火烟龙充斥,仿佛前方的天地,都被吞噬了一般。
秦先羽迅速后退,蝉翼步快如烟风。
然而终究比不得这水火烟龙来得迅捷。
刹那之间,他便被淹没在水火烟雾之中。
通道的另一头,轰然震响。
一条由水火烟雾交卷而成的龙蛇,窜了出来。
十里通道,刹那扩宽,上下左右,岩壁泥土,尽都消融。
当烟消云散,水火退去。
在通道半截中央处,尚有一人。
他头悬五色烟罗,手提守正剑,道衣损毁许多,鬓发微乱,脸上也有少许狼狈。
但他的气息,攀升到了顶峰。
道剑在大道金丹之内,顺势一转。
原本便被天仙之气所温养,火候充足的金丹,轻而易举,往前推了一转。
金丹六转,已触及三重地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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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二十三章 蠡王老祖
秦先羽原已把金丹推转的步骤,看得较淡,心中以温养金丹为主。
若能安心闭关修行,他甚至可以专心温养金丹,直至大成,而不会浪费精力,去推转金丹而增加法力。
反正金丹大成之后,内孕元胎,到时也便自行推转了,不必多费功夫。
但眼前危机在此,凭借五转地仙级数,分明是抵御不住的,他只得推转金丹,增长法力,增厚道行。
哪怕成就六转地仙,触及了第三重仙凡壁障,可是面对那水火烟龙,他以五色烟罗护身,依然显得颇为狼狈。
不过,他似乎也看出了许多东西。
守正剑往前一点。
洞虚剑光!
……
一点金黄色的光芒,穿破了虚空,打破了屏障。
显露出另外一处地方。
这也是一座地室,然而隐藏在先前的地室之后。
密室中只有一张石床。
上空有个洞穿山顶的孔洞,好似世俗凡人家中的天窗。
岩壁上有无数个小洞,每一个洞中都有虫豸之物,但均已枯干,全无生机。
秦先羽收回目光,然后体内道剑一阵,眼前闪了一下。
石床上盘膝坐着一人。
或许说,是一具干尸。
秦先羽倒吸口气,唇齿生寒。
“先前怎么不曾发觉?”
“若非道剑示警,几乎忽略了这具尸骨。”
“他就在眼前,然而我却看不见他?”
秦先羽手上微微握紧,六阳至境神雷蓄势待发,守正剑亦是有剑芒闪烁。
他目光微凝,看得愈发真切。
前方那人极为枯瘦,皮肤如同枯槁的树皮,发丝好似杂乱的草丝,衣物古朴而破烂。他盘膝而坐,然而头颅垂下。全无生机。
比之于吕阳天尊洞府的炎君,这一具干尸,尤为令人心寒。
秦先羽近前去,只感到一股陈旧的味道。但并无腐臭。
经过无数年沉淀,纵有腐臭之味,也在岁月中散去,只剩沉积的陈旧味道,虽不刺鼻。却也不甚舒服。
这具尸首,已不知过了多少年月,哪怕生前有滔天的道行,无上的权势,也在岁月之中,变作了干尸,无法如同天仙遗蜕那般,永世不朽。再过漫长的一段光阴,或许这具干尸,也将化作尘土。消散成灰,直到在世上再无半丝痕迹。
“这必然不是一位无名之辈。”
秦先羽心道:“不知是何方高人?当年想必也是叱咤风云的角色……”
他看着这具枯尸,眉头紧皱。
遥想当年,初次见到尸首时,秦先羽也是如常人一样,忌讳怨魂鬼物,更忌讳死人尸首,只恐染了阴秽之色,后来才改变了过来。如今他看着这具干枯的尸首,竟然有了当初未曾修行之时的忌惮。心有忌讳。
终究没有上前,但他目光还是扫了过去。
枯尸背后的岩壁上,千疮百孔,但都还有整齐分列。
每一个孔洞之中。都是一只蛊虫,或是虫豸状,或是长蛇状,或是蜘蛛状,或是蜈蚣状,各种各样。然而都已死去,全无生机。
在枯尸那杂草般的头发中,有着酷似人身的尸首,约莫拇指大,形如猴子,应当也是一类蛊虫,并且生前十分不凡,恐怕也是蛊王一类。
枯尸的手上,趴着一头蝎子,但也枯槁作了干尸。
石床上密密麻麻一层灰烬,或是尘埃,也或是一些蛊虫的灰烬。
忽然,天窗上的阳光,忽然闪烁了一下,好像是被镜子闪了一下。
秦先羽心中微惊,仔细看去,原来是枯尸腰间缠着一条青蛇。
那青蛇约有胳膊粗细,盘着枯尸的腰间,但也已是枯尸,青鳞泛着灰色光泽,内中全无血气,只有一双蛇眼,浑浊昏黄,好似凝结的树脂。
就是这双浑浊的蛇眼,如同镜子一般,把阳光闪了一下。
秦先羽眼睛微眯。
那蛇眼之中,闪过一丝光芒。
“果然……”
秦先羽骤然后退。
身后轰然作响。
岩浆池中的火蛇化成滔天火焰,寒煞洞中的蛊虫变作无穷寒风,上空的幽暗雾气,堵在了通道之中。
“老夫许多年不待客,失礼之处众多。但小友就是怪罪,也不该急着走的。”
幽幽的叹息声,枯燥沙哑,随着言语发出,这具枯尸身子都颤抖了几下。
发出这几句话,已不再是喉咙可以震荡发声,而是需要浑身动荡,才能发出声音来。
因为他的喉咙,早已如枯木一样。
秦先羽暗中运送法力,传至五色烟罗,把五道护身烟气增强。随后他才深吸口气,说道:“晚辈眼拙,因而冒犯,望前辈恕罪。”
枯涩的笑音断断续续,然后那垂下不知多少年月的的头颅,渐渐往上抬起。
几乎僵硬得定型的骨骼,有着嘎吱嘎吱的响声,甚至有了瓷器断裂一般的声响。
秦先羽甚至可以看到他脖颈下原本凝结的皮肤,因为拉扯而裂开,露出内中腐朽的筋肉,甚至有许多碎屑掉落。
这是一个枯槁的面容,比之于炎君,有过之而无不及。
“洞虚剑光,燕地的路数……”
这枯尸说道:“谁人门下?”
秦先羽低声道:“晚辈乃是隔代传承,故而在门中,并无授剑之师。”
“你一个燕地弟子,竟无师承?而且是隔代再传,岂非乱了辈分?燕地那迂腐的规矩,竟然也会改变?”
枯尸颇为诧异,身子抖了抖,再度发出声音,说道:“老夫与你燕地,素来不合,今日你来这里,也算撞上了。”
秦先羽目光微凝,暗道不善,然后咬牙说道:“不知前辈乃是何方神圣?”
枯尸顿了顿,说道:“蠡神老祖。”
室中寂静。
令人屏息。
秦先羽只觉浑身一滞,无法呼吸。
蠡神老祖,连山门供奉之祖。
连山门真正创派之人,不过得了他一册典籍,立下传承,便能矗立千百年之久,在蛮荒中占得一席,掌控无数凡人性命。
这是一位修习蛊道至大成之境,堪比道祖的蛊道祖师。
除却精修道胎真玄悟真篇的仙圣之外,最有可能拯救秦先羽父母双亲的人物。
蠡神老祖!(未完待续。)
六百二十四章 落毛凤凰不如鸡
王蠡。
此人自幼修行蛊道秘术,养得一头青蛇为本命蛊虫,传闻这青蛇乃是东方青龙之血脉,比之寻常真龙尤为出色。除却本命蛊虫之外,尚有七十二头蛊王,俱已是妖仙级数,且非是寻常妖仙。
此人另外豢养数百万蛊虫,皆能结阵,非同凡俗。
当年在蛮荒之中,此人名声甚高,号为蠡王老祖。
后成就蛊道祖师之辈,极少行走外界。
直到连山门创派祖师得了此人一册典籍,创立连山门,尊之为祖师,方才称作蠡神祖师。
连山门有一种养蛊的手段,乃是下蛊于人,然后让虫卵在人身之内生长,直到破体而出,食尽人身,便是一头蛊虫。
这一类蛊虫之法,乃是蠡神祖师所创,当初连山门镇山典籍之中的秘术。
秦先羽早已查明这名蛊道祖师的出处,他抿着唇,目光微眯,手中紧握剑柄。
当初害了自家父母双亲以及观云师父的秘术,出自于眼前这具干尸的手中。
当初害了自家父母双亲以及观云师父的那人,传承自眼前这人的道统。
秦先羽目光复杂,不知该有杀意还是恨意。
但天地之间,若说要救回父母双亲,最为简单的一条道路,似乎还要着落在眼前这位蠡神祖师的身上。
因而他目光中又有几分希冀。
“晚辈秦先羽,有一事相求。”
“求我?”
地室中沉静片刻过后,才听那枯尸说道:“我要杀你,你要求我?是饶你一命吗?”
秦先羽微微皱眉,然后才拱手说道:“是晚辈用词不当。”
言语落下,又听他道:“不是求你。是我救你……但你若不想死,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枯尸双眸已经枯萎,看不出目光如何。但大抵是颇为惊讶的。良久,才听他道:“救我?条件?”
秦先羽点头道:“是的。”
那枯尸发出枯涩的笑音。道:“老夫寿元耗尽,勉力支撑至此,纵是道祖也不敢妄言相救,你又有几分本事?”
“我修得先天混元祖气。”
秦先羽淡淡道:“此外,并有点化之术,可使枯木逢生,能让生灵开悟,亦能使凡者入道。”
“如此……确有救得老夫的本事。”
那枯尸思索片刻。说道:“你有什么条件?”
秦先羽把手一翻,现出两头蛊虫,说道:“当年双亲无故遭灾,被人下了蛊毒,死后尸骨全无,晚辈寻仇而去,最终得获两头蛊虫,如今有确切把握,这两头蛊虫,应当便是当初罪魁祸首。只是两头蛊虫对于晚辈并无恶意。明显还有晚辈父母的本能,大约还是有望重生的,但要将它们化身为人。除却修行道胎真玄悟真篇的仙圣之外,应当便只有你这一位创出此法的蛊道祖师。”
“哦?”
蠡神老祖略感讶异,思索片刻,说道:“对了,当初有个宗派,是得了老夫的一册粗浅典籍,因而开宗立派,奉老夫为祖师,好像是唤作连山门对罢?想来是那个宗派的人对你父母下了蛊。你既是去寻仇,想来是灭了老夫的一脉道统传承?”
“当时本领不足。未能灭去连山门。”秦先羽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日后总要灭去的。”
“你要灭去老夫的道统传承。还要老夫与你心平气和地谈论?”
蠡神老祖低沉道:“也是怪事。”
秦先羽不以为意,只是说道:“您老人家似乎不曾在意这一脉传承,又何必理会这些旁枝末节?再者说……难道这些还有前辈性命来得重要?”
“这倒也是……只不过……”
蠡神老祖身子忽然一阵剧烈颤抖,然后发出怪笑声音,道:“你如今在我手上,生死都捏在老夫手里,凭什么要答应你?你若不想死,便只能用老夫的性命,换你的性命。”
“我不怕你。”秦先羽说道:“你不是寿尽,是伤重……加上千百年伤势恶化,油尽灯枯。”
蠡神老祖涩声道:“那又如何?纵然本领百不存一,老夫要拿下一个六转地仙,也还是手到擒来。”
秦先羽笑了笑,没有开口回话,只是说道:“先把蛊虫化人,救回晚辈父母,方能点化。”
蠡神老祖声音转而低沉,问道:“你不怕死?”
秦先羽说道:“前辈应是不应?”
蠡神老祖顿了一顿,然后说道:“你先以点化之术助我,救得性命,才能救你父母。”
秦先羽淡淡道:“没得商量,一旦把你救下,本领再恢复一两分,我抵御不住。只有先把我父母双亲救回,才能为你施展点化之术。”
“难道现在你就抵御得住了?”
蠡神老祖声音枯涩而冰寒,说道:“就算事后你再点化老夫,难道你便以为老夫会饶过你?”
秦先羽说道:“这是后事,自当事后再论,现在我只问你,应是不应?”
蠡神老祖默然良久,说道:“老夫油尽灯枯,救不了人,除非你先救下我来。”
“不必哄我。”秦先羽说道:“你若有救人的法门,以当前这点底子,足以把人救下了。”
蠡神老祖身子抖了抖,徐徐说道:“老夫信不过你。”
秦先羽说道:“我也信不过你。”
蠡神老祖道:“那还谈什么?”
秦先羽道:“谈的是你对自家性命,有多么看重。”
蠡神老祖道:“那你对自家性命,又有多么看重?”
秦先羽把守正剑往前一指,手中捏着六阳至境神雷,淡淡道:“如今的你,还杀不了我。”
“那便试试……”
轰然炸响,好似混沌气流激荡。
那不是气流激荡,而是气势压迫。
刹那间,蠡神老祖仿佛壮大了亿万倍,充斥了整个天地,而那青蛇顿成青龙,仰头咆哮。
“一个施展洞虚剑光的燕地弟子,自称熟识道德仙宗的点化秘术,你当老夫糊涂了不成?”
“莫说是胡言乱语,即便你真有这般手段,又是如何?”
“老夫纵横一生,岂是你一个小辈所能要挟的?”
“老夫临死前,拉你一个燕地弟子垫背,也算有个陪葬的!”
天地乾坤为之变化,地室不断坍塌。
秦先羽脸色冷漠。
蠡神老祖油尽灯枯,施展出这一手之后,必死无疑。
“想要我替你陪葬……还差了些……”
“落毛凤凰不如鸡,哪怕你曾是道境祖师。”
秦先羽微微闭目。
天仙之气,温养金丹。
道剑往前一动。
顺势推转。
破三重地境。
七转地仙!(未完待续。)
六百二十五章 人生许多苦,又何苦?
三重地境,便是第三重仙凡壁障。
六转地仙与七转地仙之间,便如龙虎真人面对神仙一般。
天仙之气温养,致使金丹火候早已临近大成。
只是他自觉身在中土,将要回返燕地,已无危机,故而不去推转。
适才遭遇危险,所以才改了想法,推转金丹,至六转地仙。如今再面对这位濒死的道祖,哪怕他油尽灯枯,但若无三重地境以上,也难以抵御。
“洞虚剑光!”
“六阳至境神雷!”
“一气化三清!”
“陷仙剑阵!”
“焱古元剑诀!”
……
秦先羽全无留手,把一身手段尽数施发出去。
至尘埃落定。
他亦是遍体鳞伤。
鬓发洒落,道衣残破。
三具化身俱都消去。
他本体披头散发,衣不蔽体,口中溢血。而身上俱是伤痕,深浅不一,通身染血。但有一双目光,泛着寒芒,未有变化。
……
“不可能……”
那枯尸下半截身子被打灭,上半截身子还在火焰当中,至于那头青蛇,早已被雷霆打中要害,只不过因为主人未死,因而还能抽搐两下。
“我本就可以推转至金丹七转,只不过无意推动罢了。”秦先羽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液,说道:“既是眼前须得推动金丹,又何必故作姿态?”
“你体内有我无数虫卵,数以亿万计……”蠡神老祖沙哑着声音道:“但老夫要死了。可你怎么还不死?”
这里空气混浊。尘埃众多。还未沉淀下去。而无数蛊虫幼卵,比之于尘埃还要细微千百倍,每一个呼吸都会吸入成千上万的虫卵,并且会依附在皮肤上面。
以他蛊道祖师的造诣,足能让人不知不觉间受蛊毒而死。
先前这个道士,在两人交谈之中,不知吸进了多少虫卵,足有亿万之数。
在动手的刹那。蠡神老祖就已催动了蛊虫幼卵,此刻应当破体而出,将这年轻道士分食,最终只剩下无数蛊虫才是。
为何全无动静?
这老祖十分心惊。
燕地的弟子,有着极为厉害的攻伐手段,这倒不出意料之外,但是为何虫卵竟也不能奏效?
秦先羽说道:“我身怀道剑,万邪不侵。”
蠡神老祖静了一静,似是想起什么,问道:“冥空的道剑?”
秦先羽说道:“是的。”
“原来你是他的隔代传承。”蠡神老祖言语颇有唏嘘。说道:“当初一剑伤我,使我沦落到这般地步的。便是冥空。我之寿元,比他人不同,乃是青蛇长寿,哪怕到了如今,也还未寿尽,但千年之前挨了他一剑,虽然不死,却困守山中千年之久,与死无异。当年他没能杀我,今日你却代他杀我,真是命也……”
“我也未必就要杀你。”秦先羽说道:“若我自损三成法力,斩去三成道行,以此施展点化之术,还能救得下你。”
蠡神老祖道:“但老夫不会救你父母。”
秦先羽顿时沉默。
修成道境的人物,乃是一个时代的奇才,他们性情各异,也有沉稳的,也有张狂的,也有桀骜的,也有谦逊的,甚至还有卑躬屈膝,阴险狡诈的。
但不可否认,他们乃是一个时代的奇杰。
这等人物,终究还是桀骜之辈较多。
蠡神老祖显然便是这一类。
宁死不屈。
“前辈请上路。”
秦先羽剑尖迸出一道洞虚剑光,穿透了蠡神老祖的头颅。
然而洞虚剑光并未停顿,骤然迸裂,化作千万道细微剑芒,布下剑阵。
陷仙剑阵!
这剑阵把蠡神老祖残躯以及那青蛇,尽数收拢在内,然后剑芒来回交错,将阵中一切,尽数切割成亿万道,最终往内塌陷。
半点灰烬也不留存。
一位道祖,至此陨落。
天地间没有半点动静。
无声无息。
……
秦先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斩杀一位道祖人物,哪怕只是油尽灯枯的道境人物,但这依然是一方道祖。
这位道祖,乃是当年那位创出燕地道剑,本要成为十脉首座的燕地太上长老的敌人,哪怕是其手下败将,哪怕已油尽灯枯,可他却也是那个级数的人物。
如今的秦先羽,已经逐渐逼近了那个令人仰望的道境,尽管还有遥远的一段距离,但已不再是高不可攀。
至少他如今便斩杀了曾经位于道境的人物。
只是在他心中,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激动。
除却修行道胎真玄悟真篇的仙圣人物之外,这位蠡神老祖是最有可能救治父母的人物,也是最为轻易且简单的一条道路,更是一条距离他不算遥远的道路。
但今日,他亲自切断了这一条路。
如今,除却道德仙宗的仙圣出手之外,便只有他自身把道胎真玄悟真篇修行到极高的造诣,才能办到。
要有这等造诣,就算是秦先羽修成了道祖,也未必就能办到,或许要成为圣祖,才能领悟通透。
这一条道路,太过遥远。
遥远得难以触及。
或许在未来的岁月中,他会登临这一步。
但那时,手中的两头蛊虫,已经消散在岁月之中。
他站在地室中,未有动静,怔怔出神。
身后是火焰寒风及迷雾。
前面是一堵没有出处的岩壁。
人生总有许多无奈。
哪怕是神仙。
秦先羽站立在原处,许久不曾开口。
天窗经过斗法,坍塌了一些,只剩一条细微的光线,投射在他脸上。随着灰尘飘扬,那光线若隐若现,把他的脸庞也照得忽明忽暗,就如他的心情一般,阴晴不定。
最终只是叹了一声。
他往前走去,扬手扫开那残碎岩石,露出后面的岩壁。
岩壁中许多个孔洞,排列有序,里面都是已经死去的蛊虫。
而这些蛊虫,就是蠡神老祖的传承。
他伸手将这些蛊虫尽数收拢,投入玉牌之中,然后将守正剑往下一劈,斩开了石床。
石床下有一卷书籍。
那是记载着蛊道秘术的书籍。
那是蠡神老祖的各类秘术传承,不是连山门的粗浅法门。
秦先羽伸手收了这一卷典籍,翻看过后,只发现上面记载着各类豢养蛊虫的妙法,以及各类施展蛊虫的秘术,最终是一道修行本命蛊虫的口诀。
上面没有救人之方,只有害人之法。
秦先羽早有所料,但依然禁不住失望,看着破碎不堪的石床。
蠡神老祖原本就盘坐在这里,现在连灰烬也没有。
“你死了,却断了我一条路。”
秦先羽低声道:“人在世上总有许多苦,你苦,我也苦,又何苦?”(未完待续。)
ps: 原本是要让秦先羽在后面一个情节推转金丹的,好歹有个间隔,但细想之下,都是因为天仙之气带来的好处,不必留待后面了,现在推一推金丹就能打赢,何必用六转地仙的修为去打生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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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二十六章 炼蛊
蛊虫。
原是取各类剧毒之物,以秘药喂食,增强躯体以及毒性,再挑拨其凶性,最终各类剧毒之物放置于一处,互相残杀,最终存活者,方是蛊虫。
这是最为原本的蛊虫培育之法,也是俗世凡人养蛊的手段。
然而对于修行之人而言,养蛊有诸般手段,例如以人为食的手法。
因而这些粗浅的手段,大多不被修行之人采纳。
然而到了蠡神老祖这等境地,反而讲究返璞归真。
那边的火焰,这边的烟雾,以及另一边的寒气,实则都是蛊虫。然而蛊虫分合由心,威能大增,乃是真正融合,比之于任何大阵都要更为玄妙。
秦先羽沉思片刻,笑了笑,说道:“蛊虫……本就是蛊虫……”
他扬手放出了雪蚕蛊。
雪蚕蛊悬停在肩头处,看着那烟火寒雾,眸光闪动。
“这些神鹰跟随在我身旁,每当有所死伤,总会感到不忍。其实……倘如它们过于弱小,而我的敌手过于厉害,这数千神鹰,最终便只能死绝。就算是个较好的局面,也是随着我本领提升,然后它们再无用处,只能养在玉牌之内,权且作为观赏,留待日后传于后辈。”
秦先羽叹息道:“或许……不该如此了。”
雪蚕蛊眸光闪动,触须微点。
神鹰虽非蛊虫,但在这雪蚕蛊手中,实与蛊虫无异,但碍于秦先羽心怀不忍,从来便不曾用蛊虫的方式来养育这些神鹰。
只是,真正培育的手法,总是不免血腥的。
“去罢……”
秦先羽把手一挥,放出无数神鹰,朝着那三种蛊虫而去。
雪蚕蛊并未施展大阵,任之各自撕杀,只是用它本身远胜于寻常蛊虫之上的特性。加以压制蠡神老祖残留的蛊虫。
一百八十头金翅大神鹰,数千银羽神鹰,分食三类蛊虫。
鹰类乃是虫豸克星,加上雪蚕蛊之助。勉强占了上风。
有许多神鹰吞下了蛊虫,哪怕寒冰彻骨,哪怕炎焰炽烫,哪怕薄如烟雾,也都尽数吞食。加之体内神魔血脉,互相激发,隐约有了变化。
秦先羽若是施展点化之术,将有许多神鹰得以借此成就妖仙,也算拔苗助长。可他并无动作,只是与雪蚕蛊冷眼旁观。
有蛊虫如焰火,扑上了神鹰,顿时烧成灰烬,只洒落岩浆池中,灰烬也无。有蛊虫如冰冷寒气。只是扑了上去,顿时僵硬,坠落冰窟。有蛊虫形如烟雾,围绕上去,侵入体内,销蚀骨肉。
地室谈不上宽广,只是被之前斗法打得宽阔了许多,饶是如此,依然像是塞满了整座地室。
寒风,火焰。迷雾,以及金色与银色的神鹰,混杂在一起,看不真切。仿佛融合在了一处。
杀戮无数。
看不见血,因为血液早已烧干,血液早已冻结,血液早已吞噬。
不见血的杀戮,依然万分惨烈。
秦先羽目中光芒闪烁,略有沉思。他手抚雪蚕蛊,低声道:“你说,最终能得如何?”
雪蚕蛊双眸如雾,触须微摇。
在那烟火冰雾之中,又有金银二色,缠斗不休,几乎融合在一处,无数声音,或是虫鸣,或是鹰啸,响彻在地室之中。
震碎了一切,扫开了地室,几乎打塌了整座大山。
若不是当初蠡神老祖在此闭关之前,勉强设下了阵法,这座大山早已灰飞烟灭。
动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候,虽然也波及过来,但秦先羽头顶悬着五色烟罗,倒是不甚在意。
反而是山外,因气息外溢,而变化无穷。
方圆数百里,刹那炎热,而刹那冰寒。
花草树木,一阵灼热,下一刻便又冰冷如霜。
冷热交替,树木俱死,土地迸裂又凝结。
凶野禽兽,哪怕是大妖乃至于妖王一类,都难以存活。天空之上,亦是如此,诸多妖禽受劫,无法横空飞越,尽数死去,坠落下来。
这仅是气息外溢所致。
而山中争斗,已渐渐停歇。
神鹰占得上风,但也损伤极重,不过到了此刻,已近乎尾声。
于是,神鹰与神鹰之间……开始了一场新的厮杀。
胜者留存,败者只作腹中之食。
这便是蠡神老祖培育蛊虫的手法。
……
若是照此厮杀,最终势必是那一百八十头金翅大神鹰无事,其余银羽神鹰受劫。但秦先羽把一百八十头金翅大神鹰的法力,镇压了下去,只留龙虎巅峰级数。
一番厮杀,极为惨烈。
到了最终,活下来的神鹰,便吞尽了死去的神鹰。
其中一百八十头被镇压法力的金翅大神鹰,死去七十头,乃是个极大的损失,但最终得益,却是更为惊人。
因为存活下来的八百神鹰,已然开始蜕变。
它们乃是妖仙血脉,又曾吞食过九劫神魔之躯,早已是银羽神鹰的巅峰,只是被仙凡壁障所阻,后来经过秦先羽一场点化,已经有了打破仙凡壁障的资格。
如今一场厮杀,把天性尽数显露出来,于是便顺了心意,加上一场新的点化,于是便破了仙凡壁障。
八百金翅大神鹰!
金光闪烁,宛如黄金雕琢。
每一头神鹰,都高达三丈许,神骏而壮硕,以九劫神魔之血脉而重生。
死去的已经死去,浴血重生的则不复凡俗。
“八百金翅大神鹰……可惜,潜力挖掘殆尽,到此为止了……”
秦先羽叹息了声。
若是八百地仙弟子,那将是不可估量的底蕴,然而八百潜力耗尽的妖仙,却已不甚耀眼。
“当初结成大周天星斗剑阵,已经将要破开三重地境,如今八百金翅大神鹰凝起大周天星斗剑阵,恐怕要比得过我本人施展的洞虚剑光。”
秦先羽目光平淡,略作打量。
以他当前的本领,纵然上千寻常地仙齐齐围攻,也可不惧,只凭洞虚剑光,就可抵御得住寻常地仙的的仙法。
数量再多,打不破的壁障,终究是打不破。
但若这些神鹰结成了剑阵,则又不同,几乎凝合为一,便足能打破秦先羽的五色烟罗护身。
只不过,当这一步炼成之后,秦先羽真正的手段,并不是让神鹰结阵,而是融合。
秦先羽把手一点。
八百金翅大神鹰顿时定住,然后身子化开,变作一片金云。
“蠡神老祖的传承手段,倒要看看,有多么厉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