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三十四章 缘起缘灭,一念之间
当年燕地设立分宗,初建之时,不知有多少部落宗族,为了躲避蛮荒大妖凶兽的袭扰,意欲搬迁至此,受分宗庇护,但都被拒之于门外。
只有到了后来,燕地弟子游历在外,有心善者救人,无处安置,只得带回分宗,久而久之,聚集成群。
正因如此,分宗对于接纳附属部落宗族的事情,才放得宽松了一些,开始允许容纳蛮荒部落来投。
但想要成为燕地分宗的附属,却也不是那般简单的。
作为燕地分宗的附属,每年上缴供奉,乃是部落所得的一半得益。而这些部落也并非俗类,大多都有炼体之士,甚至不乏不朽真身之辈,以燕地为依靠,供奉大多也不是凡物。
像是眼前这个部落,不知来历,不明动机,且部落之内连炼体士都没有,每年能够上缴的供奉,等若于无。这一类宗门,是无望在分宗范围之内立足的。
蛮荒凶险,似这些连炼体士都没有的部落,是无法在蛮荒之中行走的,可规矩便是规矩,从来便不是同情二字可以作为例外的。尤其是对元帆明途这一类人而言,规矩为重,行事古板,最是不讲人情。
百般言语,仍是无法说通,部落之中似乎有人试图动手。
元帆顺手一拍,便见树木倒了一片,尘埃滚滚。
部落中二百余人,尽都呆得无法言语。
见说不通话,族老眼睛微瞥,看见落枫,他咬了咬牙,然后低声说道:“本族之中,有一孩童,天赋绝顶,不若让他拜师,传得衣钵,换来我族中立足之地?”
元帆露出漠然之色。心中不屑,暗自想道:“拜我燕地之人为师,传承燕地的法门,在他眼里。竟好像是对我们是多么大的恩惠一样?”
族老还看不出端倪,只是说道:“之前部落迁移途中,曾遇妖兽,后来被一位老神仙所救,他看中了这孩子的天赋。意欲收徒,并为我部落划出一片安居之地。只可惜后来因为部落之事,他无法插手,方自遗憾离开。这孩子天赋必然是绝顶的,我等生怕他被人强行带走,故而不敢发声,只要两位神仙愿意让我部落安居在此,便可令他拜师,真心诚意,视作生父。”
秦先羽倒是略感疑惑。
那孩子资质确实不错。若在三岁以下,以这等根骨,倒是可以被燕地接纳。但这孩子毕竟超出了这个岁数,已有了自己的心志想法,燕地必然是不会收的。
但那个救下这部落的“老神仙”为何会动念收徒?
元帆看出他心中疑惑,便即传音说道:“我燕地把控一州,掌握无尽人口,故而根骨绝佳的资质,从来不缺。但对于一般的宗派,或是散人修道者而言。想要寻到一个根骨绝佳的徒弟,着实是无比艰难的。这个孩童根骨勉强算是万中挑一,对于寻常修道人而言,实是难求的根骨。且未足十岁,大可培养。”
秦先羽这才恍然。
就如同南梁国,一年诞生数十万新生孩童,也才挑选出了几个根骨绝佳的婴孩。
对于一般宗门而言,这等资质,实是万分难求。
对于散人修道者而言。就算能够耗费心力,就算寻到一处地方暗中豢养人口,可要在数十万孩童中,逐一检测出根骨绝佳的资质,也不亚于大海捞针。就算是散仙之流,也不见得能有合意的弟子。
似这个部落孩童,年未满十岁,日后仍可栽培,其根骨之佳,连散仙都要为之动心。
元帆亦觉疑惑,心道:“这个孩童对于一般修道人而言,确实是个难得的苗子,那个所谓的老神仙,为此出手相救,倒也正常。只不过,这个部落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不敢再救人,而半途离去?为何他离去之前,又不强行把人掳走,当个传承后人?”
正当这时,就见那个孩童来到了小师叔祖的面前。
落枫低声道:“我能拜你为师吗?”
秦先羽沉默片刻,说道:“为何不能?”
元帆心中猛地一震。
他知道小师叔祖的来历,这是一个中州之外的年轻人,因为冥昼太上长老的缘故,将他列作一代弟子。实是中州燕地从未有过的先例。
小师叔祖已经是个特例,那么在他门下,就不容许再有这里例子。
小师叔祖不是中州燕地之人,但他今后的弟子,势必要是中州人士,势必要是燕地的弟子。
只有这样传承下来的第十脉,才是燕地的第十脉。
但小师叔祖似乎有意收徒?
秦先羽看着眼前的孩童,心中略有怜惜。
类似这类事情其实不少,燕地在外游历的弟子,或有心善者,经常会救下人来,或许其中就有根骨极好的孩童,但越过了三岁的界限,受门规所限,不能收入门中,便带回分宗,时而略加指点。
秦先羽心中也是这般想的,即便不能授法亲传,但稍作指点,给他一条道路,莫要荒废了天资,倒也并无不可。到最后,即便不能列入燕地的门墙,也可以作为分宗的一名外门弟子。
落枫咬了咬牙,他心中想,要让部落定居在这里,也要让这个新的师父,去杀了那头金色大鸟,给部落报仇,给母亲报仇。这般想来,于是说道:“我可以拜你为师,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然而秦先羽忽然笑了笑,说道:“不必了。”
落枫怔了一怔。
“都说缘起缘灭,瞬息闪逝,只在念头之间。”秦先羽微笑道:“你既然心有迟疑,那便可以作罢。我刚才想收你,但现在也没有这个想法了。”
“至于两个条件……”
秦先羽说道:“我有心传你法门,是要收你入门下,让你作个记名弟子,来指点你的修行,但却并不是要收你来当大爷,用来使唤我自己的。”
落枫脸色煞白。
整个部落都安静了一下。
元帆闻言,方自松了口气,他忽然冷笑道:“收你入门,传你法门,那是有心施恩于你,赐你一场机缘造化,给你莫大的恩赐,但这不是哭着喊着来求你,并不是你赐恩于我们,而是我们赐恩于你。至于所谓根骨资质……本门类似你这般根骨的弟子,数不胜数,你莫要太看重自己。”
落枫惊慌失措。
那族老不断颤动,心中不断斟酌言语,试图弥补。
正当这时,一声虚弱到了极致的声音响起,叹息道:“便让他们留在燕地分宗之内罢。”
秦先羽忽觉有异。
元帆皱眉道:“你是谁。”
那声音低弱道:“老夫是这个部落所供奉的香火神灵。”(未完待续。)
五百三十五章 香火神灵
这虚渺声音道出了身份。
他是部落的供奉祭拜的神灵。
部落众人纷纷跪倒,大多喜极而泣,难以置信。
族老喃喃道:“真神显灵……真神醒来了……”
秦先羽眉宇微皱。
香火神灵?
从虚无之中诞生出来,经由众人之信仰念头,借香火之力而生,与天地间的神魔极为相似,但又并不相同。
秦先羽微微沉思,略有恍然,方才消去了目光中的异色,心中暗自道:“香火神灵,难怪声音之中带着些许虚幻缥缈的意味……”
前方忽然泛起一片白雾,范围不广,仅方圆两尺许。
白雾中传出声音来,缓缓道:“这个部落之中,大多是凡人,就算把一年所获尽数上交,也不入燕地分宗的眼内。但老夫暂时未灭,百年内应当还能保持根本,每年一次苏醒,可以替他们上交足够的供奉。”
秦先羽运起法力,便看清了那白雾的源头。
白雾源自于不远处一座横在地上的雕像,乃是实质,约一人大小,被红布裹住,四周插上了点燃的树枝,充当香火。
想来是这个部落迁徙之中,带上了这座雕像。
但雕像似乎十分虚弱,甚至连显形都做不到,只能显化出一阵白雾。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位神灵虚弱到这般地步?
对于元帆而言,并不重要,他面色依然冷漠,说道:“要上交足够的供奉,在这蛮荒疆域之内,倒还有不少部落能有这个底蕴,但想要踏足此地,你以为只是上交供奉便足够了吗?本门所在之地,非外人可轻易踏足,你们意图立足于此。便须得经过本门分宗长老的考验,然而,你们这部落均是凡人,面对妖物之流。全然没有自保之力,只得依靠本门护佑,是断然不会被诸位长老所接受的。”
白雾中声音颇为无奈,低声说道:“部落不复往昔繁荣,我所获香火愿力渐少。昏沉的时日越发长了,没有我的护佑,他们必然要在迁徙之中死绝,哪怕没有遇上妖物,单是无处不在的豺狼虎豹之流,便足以让这个部落为之消亡。”
元帆淡淡说道:“蛮荒弱肉强食,每时每刻都有部落在消亡,每一个呼吸都有人死去,就算是我燕地弟子,也常在历练之中身殒。你要我当个善人。接纳这部落,未免过于天真……再者说,这些事情,也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秦先羽略微沉思,以他的身份,倘如开口,想必勉强便能让这个部落留下。但各方自有各方的规矩,秦先羽不愿干涉分宗行事的规矩,但他倒还有另外的法子。
“我初至蛮荒疆域,有许多事情都觉好奇。比如你这位香火神灵……”
秦先羽缓缓说道:“我虽不能将你们留下,但你若是答我所问,足够详尽,令我听得满意。或许我可以帮你们一把。”
静了片刻,然后那白雾中的苍老声音问道:“如何相帮?”
秦先羽说道:“我豢养数千神鹰,羽色呈白,堪比龙虎之境,只须调拨两头出来,护卫你们。便可无忧。它们将守护你们的部落,直到你们寻到另外一处少有妖类踏足的净土,安稳定居,方自离开。”
两头堪比龙虎的神鹰,只要不遇上什么过于厉害的大妖,不要遇上妖仙神魔之流,那么便可以在蛮荒来去自如。
元帆稍退一步,未敢干涉小师叔祖的事情。
那白雾中的声音默然片刻,缓缓说道:“你要问什么?”
秦先羽低声笑道:“你的诞生前后,以及如今这个部落的弱势,一路行来的过程。比如你们遭遇的事情,现在都还摆脱不去的事情……”
那白雾中的声音说道:“我虚弱不堪,暂时不能言谈太久,你且稍候。”
秦先羽点头道:“我便在此等候片刻。”
然后便见这部落上下忙碌起来,有人点香烛,有人取肉食,有人摆供桌。
那个唤作落枫的少年,仍有许多不甘,目光看着秦先羽,大有渴望之色。
秦先羽默然片刻,说道:“我要收你,本就是破了规矩,而你心有迟疑,并附有条件,已让我打消了念头。以你的天赋,希望日后安定下来,可以寻到一场机缘罢。”
落枫咬牙道:“我不再加上条件了。”
秦先羽微微摇头,说道:“缘法这种事,不过一闪而逝,不会有太多机会。之前我考虑不周,但恰好是你迟疑之后,令我想通了一些,我要收徒本就不能收外人,若收了外人,必然为门中所不喜,既然如此,便只作罢了。这也只好说是你我无师徒缘分,望你另有机缘。”
落枫懊悔无穷,他年纪尚小,便几乎要垂下泪来。
而秦先羽已经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那雕像与常人差不多大小,但底下垫了东西,于是看起来比常人更高一截。
部落众人仰望着神灵雕像,然后纷纷跪倒。
香烛火焰,血食肉类,烈酒鲜血,这类拜神之物俱都摆上了供桌。只是此刻条件太差,许多物事都只能将就凑合。
但随着众人跪倒拜下,那香火便稍微浓郁一些。
秦先羽便见到雕像上的白雾,渐渐浓厚。
这雕像貌如老者,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扶着长须,略微佝偻着身子,慈眉善目,笑意吟吟。
这就是那香火神灵的本像。
正因为部落众人都认为神灵便是这个模样,于是他自诞生以来,便是如此模样。
秦先羽看着众人祭拜,渐渐地,那神灵的气息,似乎稍微凝实了一些。
“勉强可以开口答话了。”
那苍老的声音微微一叹。
白雾朦胧,遮住了雕像,于是整个雕像仿佛活了过来。
从白雾中透出两道实质般的目光,落在秦先羽身上。
“这原是一个传承了许多代的古老部落,在部落之中有许多炼体之士。”
“随着数千上万年过去,部落中的人不断拜祭,历代众人的香火及愿力,渐渐使我从虚无中诞生出来。”
“后来当我彻底定型之后,也便成了一尊真正的神灵,从香火愿力之中,依照着历代部落之人心目中的老者形象,走出了雕像之外,显化于世。”
苍老的声音,徐徐讲述。(未完待续。)
五百三十六章 神灵之争
在许多年前,曾有部落,划地而居,使一方安稳。∽↗∽↗,
不知从何时起,部落中开始祭拜神灵。
这并不是原有的某一位神灵,而是一位由部落之人杜撰出来的神灵。
一尊虚幻的神灵,为何会出现在这个部落之中?
或许是因为一位老者有恩于部落,被视作真神,故而部落众人感念恩德,加以祭拜。或许是古时的部落,已经要尝试经过千百代传承,从虚无之中,诞生出只属于自己部落的一位神灵。
具体是何原因,已不可考证,因为过去了数千年的光阴,旧时的人事物俱都远去。
这一位香火神灵,是经过数千年的香火拜祭,肉食供奉,部落万千人口的每日朝拜,历经数千年,方才聚敛了足够的香火愿力,应众生之念,从香火烟雾之中,诞出了部落历代想象之中的神灵。
“似我这类神灵,源自于部落香火愿力而生,也依靠部落的香火愿力生存。”
老者微微说道:“他们每日祭拜,一点一滴,一丝一缕的诚心意念,便是我的神力源泉。正因如此,我几乎有求必应,也一心想要扩大部落,将信仰传播出去,增长香火愿力的范围,使我更为强大。”
对于这点,秦先羽倒是有所耳闻。
纯粹从香火之中诞生出来的神灵,便依靠着香火愿力而生存,当信仰他们的信徒越多,当信徒的心念越是纯粹,或者信徒的本领越高,那么他们的神力便越是稳固,越是强大。
但若是失了香火愿力,他们便会渐渐衰弱,甚至到了最后,会因香火愿力不足,而为之消亡。
他们生长自香火愿力之中,但也终生为此所限。
至于神灵显化。也有许多界限。
比如有许多部落在信仰同一位神灵,而这位神灵便不可能做到有求必应,只得挑选信徒最多的部落显灵,方能聚敛更多的香火愿力。
正因如此。许多强大部落供奉的神灵,通常都极为灵验,且神通广大,可以护佑部落。而一些小部落供奉的神灵,从来便不曾显化出来替人排忧解难。甚至在部落覆灭时,都不曾见到他们信仰的神灵来解救。
比如蛮荒疆域,几乎每一个部落都相信长生天的存在。
长生天是一位至高无上的神灵。
但长生天只现身于最强大的部落,这等部落,人口无数,信徒本身便是炼体之士乃至于不朽真身的人物,有了这等底蕴,这等浩大的信仰,才能有长生天显化出来,堪比道祖乃至于仙圣之流。
“小部落供奉神灵。要么不显化,要么则并不存在。”
秦先羽思忖道:“不存在的神灵,想要让他们从虚无中诞生出来,便须得经过万千岁月,许多代人共同的信仰,才能渐渐凝成,而每一代人都要有为数众多的信徒,才能保得香火不灭。如此说来,这个部落在古时,确实是人口众多的大部落。”
元帆也在一旁静听。
这是蛮荒疆域常有的事情。对于元帆而言,早已是司空见惯。
不过小师叔祖想要行走蛮荒疆域,这些事情确实是该知晓的,而有一位神灵替他讲述。再好不过。
那白雾中叹息一声,说道:“数百年前,当我从香火之中诞生,便一心要扩展部落,征服四方,传开我的信仰。使得信徒增多,令我本身更为强大。”
“然而,这个部落才是我的根本,而部落所在的地方,才是我的神域,因为我过于自大,被人引出了部落范围之内,感应不到信徒的香火,本领凭空降了三成,于是不敌对方,伤及了根本。”
“待到我苏醒过来后,部落已经没落了。”
“人口仅剩千人,而炼体之士未足十人。”
那神灵说道:“随着部落的没落,人口稀少,且再没有了许多炼体士,而且信仰也不再虔诚,我所感应到的香火愿力愈发微弱,几乎无法支撑本身,只得时时陷入沉睡。到了数年之前,我便遭遇了此生最大的危机,最终不得不托梦于部落族长,命他举族迁徙。”
秦先羽问道:“什么危机?”
“有另外一位神灵。”白雾中的苍老声音说道:“他本是常人,后来修习神道功法,懂得聚敛香火愿力,当他显露出神通之后,便被许多部落供奉起来,当作了神灵,随着信奉他的人越来越多,他的神力便越发强大。但这一类修习神道功法的人,毕竟不是先天神灵,并非从香火愿力之中诞生出来的纯粹真神,于是香火愿力对于他而言,除却是神力源泉之外,更是一种负担。”
秦先羽眉头微挑,低语道:“如同一国之气运,能压得整个皇族都无法修行……这便是香火愿力带来的负担?”
白雾中的苍老声音说道:“我是天生的生灵,不受负担,而他是后天神灵,不知从何处得了一种秘法,竟试图猎杀先天神灵,取而代之,可以使他成为先天神灵,不再受到香火愿力的负担。”
秦先羽说道:“所以你们为了躲避,举族迁徙?”
香火神灵道:“正是如此。”
接下来,随着神灵托梦,族长领着整个族群,开始迁移。
这个已经没有炼体士的部落,或许可以猎杀普通的野兽,但在大妖精怪横行的蛮荒疆域,出了部落安居的地方之外,几乎是寸步难行,即便没有遭遇妖仙神魔之流,即便只遭遇了两次妖物,却也险些覆灭。
神灵虚弱至极,无法相助。
第一次便损失惨重,连族长都被妖物所食。
而第二次遭遇妖物,所幸遇上一位龙虎真人出手相救,后来看上了落枫的天资,本欲收入门中,且念在这个情分上,要相助部落。可到了最后,得知神灵之事,自知不能插手,便即离去,原本这老者还想掳走落枫,却忌惮于部落的神灵,不敢动手。
“直到来了这里。”
神灵低声说道:“这里是燕地分宗,虽有野兽凶禽,但妖物不多,可以安稳定居。而那个修习神道功法的家伙,也必然会忌惮于燕地,不敢擅闯,倘若能够留在这里,再过数年,我或许能够让部落繁衍壮大,信仰更盛,到时便可以领着部落,寻到一处安稳之处。”
元帆背负双手,说道:“你还想拿本门作为保护,倒是不错的胆子。”
香火神灵低声道:“不得已而为之。”
秦先羽略微沉思,说道:“这么说来,即便我调出两头神鹰护送,你们也是凶多吉少了?”
那神灵怅然说道:“只要有两头堪比龙虎的妖物守护,那么部落只要不去招惹到大妖,不要遭遇神魔,便可无事。至于那厮,倘如追了上来,我便只能强行醒来,与他死斗一场,别无他法。”
雕像上的目光渐渐黯淡。
“死斗?”
天空中传来一声嗤笑,“你还剩几分本领?”
“所谓先天神灵,不过如蝼蚁那般……”
天空中风云变色,一片阴云压了下来,
雷霆滚滚。
“你以为躲在这里便能无事?这里是燕地分宗的最外围处,且界限未有明晰,是否还算是燕地分宗的范围,都未必清楚,即便我在此动手,也不算冒犯燕地分宗。”
“信奉于我的十余个部落,俱都受蛮荒神宗所护,我作为部落神灵,亦算是蛮荒神宗护持的范围之内。此事过后,我可受蛮荒神宗所护,安然无恙。”
“我猎杀了你,补益自身,香火愿力从此对我无害,比什么都重要!”
雷霆阴云之中,现出一人。
高约丈许,身材魁梧,尽显威严之态。
他携浩荡神威,威势无穷,一举压下,覆盖方圆十里。
他要一举打杀所有人。(未完待续。)
五百三十七章 蒙宗
天空好似塌落。●⌒,
方圆十里之广,对于常人而言,便是朝着四野望去,看不到边际。
于是在众人眼里,似乎整个天地都为之毁灭。
惊呼哭喊声顿时响起,好似浪潮般此起彼伏。
但这声音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天空塌陷得极为迅速,声音还未传出多远,而天上的神威已经压落下来。
元帆脸色冰冷得好似万载寒冰,他手上一转,多了一柄仙剑,便要朝上迎去。
秦先羽手托五色烟罗,尽力放出法力。
五色烟雾徐徐而出,刹那间弥漫数里,至少笼罩住了这部落中的二百余人。
元帆见状,反而停下了剑。
那老神不知怎地,竟似有劫后余生之感,事已至此,燕地分宗插手在内,已不必忧虑。
轰隆隆震响不绝于耳。
天空中的那神灵脸色冷漠,手中不断结印,开始准备收束那老神被打散的残缺本像,用以弥补自身。
他乃是蛮荒疆域北部淮阴山十八部落共尊的神灵,蒙宗灵元神。
蒙宗乃是一位炼体之士,后来苦修不朽真身而未能成就,却在一次意外中显露本领,被一方部落所供奉,从此,他得享香火愿力。
若是一般修炼之人,或许无用,然而蒙宗本就怀有一部神道功法。
他聚敛香火愿力,以此补益自身,久而久之,已能堪比不朽真身之人。
尽管自身未能凝结不朽真身,却化为神灵之体。
他化身神灵,从此以香火愿力为神力的源头。
倘如失了香火愿力,那么就如同无根之水,每当用出去一分神力,便消耗掉一分神力。而香火愿力倘如充足,神力便可源源不断。
但他毕竟是人身封神,受香火愿力的负担,不能积存神力。并受其中困扰无穷。
直到后来,他从神道功法之中,获得一篇猎杀先天神灵,借此化去香火愿力弊端的手段。
多年至今。他已经猎杀了两位先天神灵,这是第三位,若无意外,应当也是最后一位。
三位先天神灵的根底,足以让他化身为真正的神灵。
这最后一位神灵。已经虚弱到了这等地步,断然不容放弃,哪怕是踏足了燕地分宗。
这里是最外围,说是燕地分宗也可,说是燕地分宗之外亦无不可。
他自恃蛮荒神宗庇佑,行事颇为大胆。
待他来时,便听老神自称要与自己死斗,心中顿生不屑,立即出手,覆盖方圆十里。意欲杀尽部落众人。
但他万万未有想到,适才被他神通打落的地方,尚有两位燕地分宗的人物。
“糟糕!”
蒙宗忽觉有异。
只见尘埃四散,一切清明,而在下方,大片五色烟雾笼罩四野。
当烟雾渐渐往内收拢,便见到了烟雾的源头。
那是一座精致小炉,上面真龙吐息,五孔生烟。
而小炉正被一个人托在手上。
这人极为年轻,作道士打扮。手托那烟雾小炉,另一手执仙剑,面上略有好奇之意。
“燕地分宗的人……只怪我堂堂神灵,竟过于激动。心中难静,却把燕地分宗的人一并笼罩在内,这一手已是确确实实的挑衅。”
蒙宗心中懊悔至极,他被香火愿力的弊端困扰了百余年,如今猎杀最后一位先天神灵,将要大功告成。不免激动,未有细察,如今闯了大祸。
燕地的弟子,常在蛮荒行走,诛仙弑神,杀魔斩妖,行事风格大多不受拘束,更是凶厉居多,一言不合便即杀人的例子也并非没有。
正当蒙宗试图解释时,就听这个手托小炉的年轻道士说道:“他该是什么罪责?”
在身后,另一个年轻人,脸色冷漠,答道:“擅闯本门所在,杀!在本门境内动手,杀!出言不逊,杀!胆敢对本门弟子出手,杀!”
部落的凡人,大多在适才的神威之中晕厥,少数勉强未有昏迷,但都甚至迷糊。只有那个老神,几乎要从虚无的神体之内,冒出所谓的汗水。
秦先羽看向蒙宗,说道:“你也听见了本门处事的规矩,就算有蛮荒神宗护你,但这里还是燕地分宗的所在,蛮荒神宗的手还没有这般长。所以,你似乎是难逃一死……”
蒙宗深吸口气,说道:“我堂堂神灵之尊,不朽不灭,何谈一死?再者说,蛮荒无尽,俱属神宗境内,即便划分一处给你燕地立宗,但依然还是蛮荒地界,并且,这里还是最为外围的地方,已经出了燕地分宗的范围之外,本尊此举,并无挑衅燕地之意。”
“挑衅?”元帆淡淡道:“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蒙宗脸色难看,终究说道:“我所护佑的诸多部落,俱是与蛮荒神宗有所联系,连同我自身,都是蛮荒神宗所保护的神灵。而这里恰好在燕地分宗的边界,是否属于燕地分宗,还是两说。事情只带神宗人来,自有公断。”
“什么公断?”元帆缓缓说道:“莫说是你,就算是神宗弟子亲来,在此撒野,我一剑诛杀了他,神宗也无话可说。你以为蛮荒神宗为了你这么个东西,会来这里为你讲道理?你以为本门弟子击败了孟星然之后,便是和蛮荒神宗势同水火,所以你认为燕地分宗不敢得罪蛮荒神宗这地头龙,于是有恃无恐?”
蒙宗稍退,隐入白云之间。
“想走?”元帆抬起剑来,直指云端,“不知死活。”
就在这时,便听秦先羽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白云中的气息忽然一顿。
元帆怔了怔,默然不语。
而部落的老神,则骤然有些心慌,似乎有些言语。
元帆眉宇一挑,扫了过去,淡淡道:“你的事情还没过去,到时自然有人定你的罪责。至于这厮,他既然有这份胆量挑衅本门,想来也作好了被燕地诛杀的想法,但究竟杀不杀他,只有小师叔祖才能决定。”
老神被他剑仙气息压迫,只觉锐气压身,几乎要穿过雕像,刺个千疮百孔,于是不敢言语。
倒是白云间的蒙宗,心中一阵惊怒,他本是想猎杀老神之后迅速离开,自认为受神宗庇佑,而这里又恰好是燕地分宗最外围的地方,可以算作外界。他本意是钻了这个空子,又何来胆量挑衅燕地分宗,又何曾做好准备要被燕地诛杀?
“机会?”
蒙宗低沉道:“你要如何?”
秦先羽说道:“使出你的手段。”(未完待续。)
五百三十八章 试剑
<>行走蛮荒疆域,不免要见识各部落中供奉的神灵。
先天神灵从虚无之中诞生,从香火之内而出,如烟似雾,缥缈似无。就如那个雕像上面的老神,可惜这老神已经无法动手,不能见识先天神灵的手段。
而这以人身修炼神道功法,通过聚敛香火愿力的后天神灵,倒还未有领教过。据说神灵的手段都较为相似,秦先羽倒是有心尝试。
“见识蛮荒疆域的风景,便先领教蛮荒的神灵。”秦先羽心中忖道:“我这一路行去,以游览为主,与神灵交手正是极好的历练。日后若是丰先师兄问起,我说还未见识过神灵的本领,岂非被他讥笑?”
元帆立身在一旁,未敢干涉小师叔祖的决定。
蒙宗默然片刻,说道:“你想要什么?”
秦先羽点头说道:“游历蛮荒,今后总不免要见识到蛮荒各大部落的神灵,不如眼下先来体验一番,只要你的手段足够厉害,我可做主放你离去。但若是你没有多少本事,那么按照规矩,还是该杀了你。”
蒙宗眼中露出异色。
他打量了一眼,便知这是一位仙中之仙,比自身的修为更高,加上燕地的手段,自己断然无法取胜,就算用尽一切手段,也不能伤及对方的性命。他不禁为此感到庆幸,因为至少可以证明那年轻道士不会在自己手上身亡。
但他也更为担忧,倘如手段不如对方眼中,岂非必死无疑?
“把你的手段,尽数施展开来,我倒想看看,你有几分本领。”
秦先羽微微抬手,显得极为平淡。
蒙宗伸起手来,用尽自身神力,倾注于于这一指上面,便见神光闪烁。晶莹剔。
还不待他手段迸发,秦先羽便冷冷说道:“你若只有这么些手段,那么便必死无疑了。”
蒙宗沉默片刻,自知这些手段远不入这位地仙的眼中。于是收了手,闭起双目。
秦先羽眉头微挑。
这时,便听那老神声音略有变化,快速说道:“他在聚敛香火愿力,求取信徒众生的心力。若是信徒数量较多,且信念虔诚,或者信徒亦是修炼之士。那么他所聚集而来的手段,将是百倍于本身的神力,因为这是聚集众生之力。”
秦先羽道了声原来如此。
他直面那尊神灵。
行走蛮荒,见识神灵,本就是秦先羽原已在想的事情。如今要见识神灵真正的手段,且自觉足以应付,便充当个陪练,日后面对这一类敌手时。便能避免许多误区。
就在这时,便见蒙宗睁开双目,高声道:“我为蒙宗灵元神,护佑蛮荒疆域北部淮阴山十八部落,无数人口,今有恶类妄图弑神,残害众生,伤及十八部落之人,故本神以法诛之”
“试问众生,本神欲斩此恶类。可否?”
声音悠悠,缓缓传开。
……
在许多部落里,信奉着蒙宗灵元神的人们,大多听见了这一段话。
越是虔诚。便听得越是清晰。
不论是在部落之内种植瓜果,还是溪河边上撒网捕鱼,或是在外捕猎,或者在家中编织,在生火做饭。但凡信奉蒙宗灵元神的信徒们,尽数听见这一段声音。
有恶类妄图弑神?
残害众生。伤及部落之人?
几乎所有信徒都没有半点迟疑。
“斩之”
“斩”
“可”
回答的声音并不同,回答的话也都不同。
但是无数部落凡人,乃至于炼体士,都已知晓真神要斩杀异类。
而他们支持真神斩杀异类,不论是用什么言语传出去的,但他们至少表明了自身的意愿。
有深知神灵之事的部落族老,为了给予真神更大的帮助,已经开始摆供桌,呈礼品,拜神香。
……
秦先羽运起法力,聚在双目,看不见任何动静。
但他可以隐约感应到,蒙宗的气息在升高。
“那是众生愿力。”老神说道:“那是他信徒的愿力,这一次他显灵问话,征集得到的愿力,势必无比雄厚。”
秦先羽沉思道:“再如何雄厚,似乎也到此为止了?”
老神摇头道:“不止?”
元帆说道:“还有……”
嗡地一声震响。
蒙宗双目凛冽,往前踏出一步。
“我为真神,秉世人之念,今代众生而行法”
“我携众生之念,乃众望所归。”
“众生为天地,我秉承众生之命除魔,即是替天行道,除灭妖邪。”
蒙宗说道:“邪不胜正”
随着这几句言语,他的气息竟然越来越是强盛,几乎不断攀升。
“我得众生之念,便是正义之所在,光明之所在。”
蒙宗沉声喝道:“我以正义为名,为天地众生之安危而诛灭妖邪,故而
<><> 五百三十九章 吃肉吗?
放走了,之人方自到来。
并不是燕地分宗的反应较慢,只是因为在此,足以应付。
“这尊雕像乃是之神灵,但虚弱老迈,他受仇家追杀,逃至此地,试图借本门之力为他庇护。适才他仇家已然到来,被小师叔祖打退。”
元帆说道:“这老神该当是何罪责,以门规照办,不必容情。至于他那仇家,打上本门境内,对本门师叔祖动手,我与小师叔祖自会上门斩杀。”
几位分宗的外门长老俱都应是。
看着蒙宗离去的方向,正是他往蛮荒神宗去的路径。
其实似这一类事情,秦先羽此前倒也不曾有过。
以往要么便杀人,要么不想杀,便放了回去,恩怨两散。而这一次,放人家归去,再上门去杀,其实自己心里总也有些好笑的。
但蒙宗对他而言,修为不高,确实不算放虎归山。
他此举不过只是想要见识一下神灵真正的手段,行走蛮荒,开展见识,与神灵较量也可算是其中之一。
一路行来,不缓不慢。
秦先羽在树林间徐徐而行,淡淡说道:“你说他敢不敢回去?”
元帆微微沉吟,说道:“神灵的源头乃是香火愿力,失了信徒,失了愿力,无香火供奉,便如无根之水,只剩身上的神力,用一分则少一分,直到最后,烟消云散,重归虚无。但他是后天生灵,并非从香火之中诞生,不似先天神灵那般依靠香火愿力,所以,若说他一时动念,弃了信徒,也未必不能。”
“对于他而言。无香火愿力供奉,不会烟消云散,最后只是重新化为凡人,不复神位。不过。倘若他当真放弃了信徒,除却要跌落神位,重归凡人之外,还要受到这些年来香火愿力的弊端压身,就如同气运压身。”
说罢。元帆略微思索,说道:“也许真是如此。”
然后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点头道:“确是如此。”
“倒也未必。”秦先羽说道:“他虽然不是回返那淮阴山十八部落,但去的地方,好像有些动静。”
元帆看了片刻,说道:“这是蛮荒神宗的分部。”
蛮荒神宗号称掌控蛮荒大地,而这蛮荒大地广袤无边,更甚于九州大地,即便有门中弟子在大地之上游历,却也不能顾及到每一处。于是就有了分宗镇守各方。如同燕地在中州南部的南梁国所设立的燕支观。
但蛮荒神宗在此附近设立的分宗,比之于其他分宗,更为底蕴深厚,虽比不上根底深厚的一流宗派,却也相差不远。分宗之内,甚至有一位九劫坐镇,不乏制衡燕地分宗的意味。
秦先羽缓缓说道:“他来燕地分宗撒野,自恃不入分宗范围之内,只在边缘,便如此横行无忌。便是因为在他身后,有蛮荒分宗庇护。只是,此人在分宗范围边缘动手,且对你我这燕地之人动手。死罪难免,你说蛮荒神宗是否还会为他庇护?”
元帆默然道:“按理说是不会的,但这所谓是神灵,既然有这个胆量,如此行事,想必背后确有几分底气。倘如他杀过老神之后便走。无凭无据,再有蛮荒神宗庇护,我们要追究他的罪责,恐怕不易,但现在,他对本门之人出手,蛮荒神宗的一处分部,是保不住他的,但多半会在其中加以阻碍,不让我们称心如意。”
许多年来,各方势力来到历练。
在这里,各方势力交错,弱肉强食,杀戮不止。
莫说是和蛮荒神宗的较量,就算是九大仙宗之间,表面同气连枝,暗地里也互有杀戮,只是各宗从未点破。而其中,三地剑仙以剑法为重,攻伐最利,心性凌厉,于是杀戮最多。
燕地身为三大剑仙圣地之一,门下弟子亦是如此凌厉,杀戮极多,与蛮荒神宗弟子之间的血腥较量从未缺乏。
但仙宗与神宗之间,亦是未有点破,至少大致上还是颇为和气。因为在上面的大人物眼中,弟子间的较量,终究是磨砺的手段,哪怕流了血。
可是即便如此想法,但各宗弟子经历杀戮,仍是有些芥蒂的。
比如蛮荒神宗三代弟子中,号称蛮荒年轻第一人的孟星然,被燕地三代弟子林景堂击败,此事令蛮荒神宗上下震动,上至长老,下至弟子,无不惊怒交加。于是,底下的弟子,互相之间更是冲突不少,不乏死伤,而这一段时日以来,可算是蛮荒神宗与燕地关系最为冰冷的时候。
“他想必是知晓此中紧张不善的关系,所以借蛮荒分宗的势,自觉有得撑腰,且只在燕地分宗边缘,于是便。”
秦先羽眉头一挑,说道:“既然连外人都知晓此中,那么,你说我去蛮荒神宗借用观疆录,而蛮荒神宗未有阻碍,反而应允此事,是否有些异常?”
元帆心中微凛,沉思说道:“虽然小师叔祖的身份尚未宣扬出去,但蛮荒神宗多半已经知晓。就算是一名寻常的弟子前往蛮荒神宗,他们也该守护安全,而以您的身份,更不应有任何变故。尽管底下弟子关系紧张,但宗门之间的关系,却并非那般不善,倘若小师叔祖在蛮荒神宗出现变故,那便是两大宗门之间无法弥补的巨大裂痕,乃至是血仇。”
倘如燕地的小师叔祖,因本领不济,死于闯荡蛮荒疆域的途中,便无话可说。倘如死在蛮荒神宗之内,便是蛮荒疆域护持不力,甚至是蓄意所为。
秦先羽微微摇头,说道:“我说的并不是生死。”
元帆迟疑道:“那小师叔祖的意思是?”
秦先羽微微笑了笑,说道:“也不算什么事儿。”
他言语轻快,笑意吟吟,分毫未有半点忧虑。
两人偏了路线,循着蒙宗的痕迹而行,往蛮荒分宗行去。
约是过了千里。
前方有一山峰,山腰上树木交结,隐约形成一座凉亭,别有一番韵味。
木亭之内,有一人坐在木椅上。
在他面前有一堆火。
这人身着灰色衣衫,手执一根木叉,末端似是一块肉团,在火上烘烤。
秦先羽停下脚步,隐约有些寒冷之意。
元帆目光骤然一闪,把手搭在剑上。
那人抬起头来,挤出一丝笑意,说道:“吃肉吗?”
他把木枝往上一抬,移出火焰之外,末端的肉团出来。
那是一个头颅。
一个烧得皮肉焦黄的人头。
已经浑浊熟透的双目,似乎还残留着无法置信,痛苦挣扎的光芒。
这是蒙宗的首级。
淮阴山十八部落共尊的神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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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约二十七八的岁数,面貌普通寻常,身着灰色衣衫。
他举着木枝,朝着上面咬了一口,然后露出些许笑意,说道:“神肉,味道不错。”
秦先羽目光微凛,只觉四周都尽数冰寒。
这不是寒气,而是杀气。
那人的衣衫也不是灰色,而是青色,然而杀气仿佛凝成实质,一切俱都灰暗绝望,于是便如一身灰衣。
凉亭也是灰色枯木。
但这原本是青葱翠绿的树木。
只是因为他来到了这里,于是草木不生,为之枯萎。
他一举一动,杀意荡漾。
在此人眼里,杀机已经融入了骨子里,杀气无处不在,只要心中起意,必是杀意。
他只是想要杀人。
“我名宋野。”
那人微微一笑,普通的面容上,似乎蒙上一层灰暗的尘埃,他徐徐说道:“有人称我为血魔,但我本名是宋野,不怎么喜欢别人用其他名字称呼我,为此,我已经杀了一些人。”
秦先羽眼神沉静。
元帆在身后低声说道:“宋野,此人乃是淮阴山赫赫有名的凶人,以血魔为称,嗜杀成性,在这三万里淮阴土地之中,列为凶榜第三。此人多年前已被蛮荒分宗列上凶榜,但凡神宗弟子遭遇,便即诛杀,可他本身修为不低,并且蛮荒分宗虽然名义上追杀,却因为门中弟子未有遭遇此人屠戮,故而不甚尽力,于是让他逍遥至今。”
秦先羽眉头微挑,思忖道:“凶榜第三?”
元帆说道:“此人一言不合便即杀人,不论对方是何来历,不论神魔仙佛,乃至于普通部落凡人,只要他心有不喜,便即杀戮。而他最为有名的一次,便是因炼宝不成。心中不喜,然后以杀戮泄愤,一记道法打平淮阴山的一座浩大部落,将其部落神灵抹杀,余威蔓延,部落上下十万人,不分男女老少。无一生还。”
秦先羽默然不语。
十万人部落,无一生还。
只听这一句。便能想象出此人凶性,但也仅仅如此。
他毕竟没有生活在那部落之中,没有与部落之中的人交集,因此只觉得这是一个极大的数字。但实际上,一万与十万,都似乎并无不同。
然而仔细想来,却又是不同。
十万人中,男女老少皆有,有善者。有恶者,他们之间是夫妻,是父母儿女,是诸般亲人。他们中有情思深重者,有智虑出众者,有热血沸腾者。
不论是平庸还是低劣,不论是否有情有义。不论是否欢笑还是痛苦,不论是生活富庶,还是贫困度日,都在劫数之中,尽都化作一具枯骨。
当初大德圣朝之中,魔僧枯达焚烧三镇。死伤千人,已是悲声震天,哀鸿遍野。而十万人众,该是何等惨状?
而劫数的源头,就是眼前这人。
只看他面貌普通,与常人无异,可谁又想得到。此人杀戮无数,多少万人的性命,俱都如草芥一般。
秦先羽心中道:“这厮有血魔之称,果然名副其实。”
他把手搭在剑上,缓缓拔出守正剑,立身在元帆身前。
宋野没有理会,他张口扯下手中的肉,啃去上面的骨,然后剩下一个骷髅,扔到一旁。
“听说中州燕地四代弟子中,出现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后辈,本领不亚于三代弟子中的林景堂,而狂妄桀骜之心比之于林景堂还要更甚一筹。”
宋野淡淡说道:“据说这小辈自称于百岁剑仙无敌,而剑诀号称诸般万法攻伐第一的手段,于是便自认为天地修道人之中,百岁以下,无人可敌?”
秦先羽眉头微皱,说道:“本门四代弟子中,还有这么一个人物?”
宋野说道:“据说此人名为善言。”
秦先羽目光一凝,只觉十分怪异。
元帆也知小师叔祖曾化名善言,于是不免惊讶。
“这个燕地的弟子,比林景堂还狂,引起了不少宗派的不满,上至蛮荒神宗,中土仙宗,东海仙岛弟子,下至蛮荒诸般部落宗族的年轻后辈,无不沸腾,如今大多在搜寻这个善言的行踪。”
宋野说道:“近一日来,许多人在找他,但我已经寻找了一年,找的是一个年轻道士,负剑而行,并且身怀至宝,有一面容纳虚空的玉牌,一头真龙为坐骑,数千神鹰为手段,似乎也是燕地的弟子。”
元帆觉得惊异,朝着小师叔祖看去。
秦先羽心中记起初至蛮荒之时,曾斩杀堪比四转地仙的一头神魔,后来有人自称宗门豢养此神魔,讨要交代,开始争斗,最终他施展陷仙剑决,击败那五劫不朽真身的老者,却让他和另外一人逃离了。
除却此事之外,他便一直在分宗之内修行,未曾再显露出玉牌,真龙,神鹰。
“那老头传出此事,似乎有心借刀杀人。”宋野说道:“此事传入我耳,颇有兴趣,于是我为了截止消息外传,便替你杀尽那老头以及他满门上下三百余弟子。此外,但凡听过这个消息,知晓有个年轻道士身怀宝物的人,都被我灭了口,合计千人,加上他们可能会告知的亲朋好友,或者妻儿老小,约有六千人。”
他言语平淡,仿佛一把洒落了六千粒尘沙。
“现在,知晓此事的,仅我一人。”
“那年轻道士施展的是燕地的剑诀路数,身怀至宝,颇为年轻,但似乎并无多少声名传开,应是初入蛮荒。而四代弟子善言号称惊才绝艳,百岁无敌,亦是初入蛮荒。这两人应是同一辈,且都是极为出色,按理说,应是同一人才对。”
宋野抛了那木枝,问道:“你就是善言?携带宝物的善言?”
秦先羽点头道:“是我。”
“看来这宝物,只能落在我身上了。”宋野笑着说道:“之前听说时,只当作是一个年轻后辈,不谙世事,天真无邪,执长辈至宝护身,行走蛮荒大地,最后的下场便是被人所杀,被人夺宝,实是一个前来送宝并送命的小家伙。后来听了善言的豪言壮语之后,颇有热血沸腾之意,却是一个自负到了极点的家伙。”
“我此生杀人无数,最喜你这一类天才。”
“天才者,素来自负,自觉前程远大,潜力无穷。然而每当被我所杀,在断了性命时,他们便知道技不如人,且再没有了未来,于是心中便没有了半点自负,只能在尘埃中痛哭哀求。”
宋野微微闭眼,颇觉陶醉,说道:“杀这么一人,比轰杀十万凡人,尤为舒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 五百四十一章 杀气冲霄,阴云满天
readx(); 猛然一声震响。
那是一声雷音。
地面都震了一下。
没有预兆的雷霆,突然而生的震动,让树林间的虎狼鹿兔等物,俱都亡命奔走。
雷霆是秦先羽打出去的。
宋野还未动手,而秦先羽已经出手。
既然话已说到这个地步,秦先羽不指望和这个凶榜第三的嗜杀之徒平息干戈,也不愿多费唇舌,反正都要动手,便先行出手。
宋野所在的凉亭已经被打成碎片。
这凉亭是许多树木的一部分枝桠交结而成,变作亭子形态,如今被一记雷霆打灭,连带着那些树木都尽数毁灭,变作碎片,或者起火焦黑。
宋野在其中,安然无恙,他一身以杀气所凝的灰衣,水火不侵。他神色不变,头发在火焰中都不曾有半分焦枯。
他在雷霆之下,似乎安然无恙。
元帆心中惊讶至极。
秦先羽面色不变,身子一晃,闪出三具化身。
他知晓自身的掌心雷有多少威力,只要未曾踏过三重地境,谁也不能站着不动,生生受下。
就像是一个武道大宗师,武艺登峰造极,可却也不能站着不动,生生受刀剑劈斩。哪怕手执刀剑的人还只是不曾练武的普通人,也足能要了大宗师的性命。
宋野明显未有踏过第三重地境,他在雷法之下,只是勉强用道法抵御了一下,看似安然无恙,实则已受了些轻伤。
秦先羽打出雷法后,便放出三具化身,朝着宋野而去。
“来得好。”
宋野露出陶醉之色,似乎沉浸在杀意之间。
他身上的灰色气息骤然冲天而起。聚在高空,化作云层。
阴云滚滚,遮蔽数百里。
灰色的阴云,使天地为之黯淡,内中时而有血芒闪烁,仿佛血色雷霆。乃是血腥所化。
仿佛无穷无尽的杀戮之气,令草木枯萎,令岩石迸裂。
饶是元帆这等燕地的正统剑仙,也不由为之屏息。
而秦先羽修得先天混元祖气,对于外界感应最为敏锐,尤其是他修为高于元帆,于是对于杀气的感知,更为强烈。
方圆数百里,森寒如冰。渗入骨髓。
秦先羽握紧守正剑,法力运转,道剑之气流转,体内才算回暖,免去影响。
宋野杀气滚滚,凝结成阴云,面对秦先羽三具化身,分毫不惧。便即迎了上去。
“此人几乎与杀气不分彼此。”
秦先羽凝目看去,便见他身周阴云之中。有无数怨气,阴森至极。
宋野杀戮无数,待到杀得多了,此后每杀一人,便有人死之后的先天混元祖气附身,反而更增杀机。平常对敌之时。根本不必多说废话,杀机一涨便足以震慑大敌。
秦先羽面色颇为凝重,三具化身不过一个照面就被破去,他手上一张,雷霆骤生。
五雷正法。迸射登天,打入阴云之中。
雷法最克阴邪!
天空阴云缺了一块,连同宋野的气息都稍微降了一些。
秦先羽手上一按,又是一道掌心雷,朝着宋野本人而去。
宋野握拳打去,手上登时生出灰色火焰,砸在雷霆上。
轰然一声响!
雷芒消散,火焰腾空。
咻!
有剑光倏忽而至,穿过雷芒火焰。
宋野面色一变,手上翻出一柄匕首。
只听一声响动,匕首碎裂,而剑光余威不止,划过他一条臂膀,然后臂膀断落。
元帆心中暗道:“虽然此人修为比小师叔祖稍高一些,但小师叔祖的洞虚剑光,实是攻伐最利的一门手段,尽显燕地剑仙之法。宋野固然厉害,但我燕地号称攻伐第一,却也不是他所能匹敌的。”
宋野血液从断臂处喷涌出来,他面色不变,另一只手抹过,就见灰气聚集,拢住了伤处,意欲止住血液,然而洞虚剑光余威不散,犹有微末剑气残留,竟然血液不止。他皱了皱眉,并手成刀,又把断臂砍去一截,方自运使灰云止血。
神仙之流,可断臂重生,这些年来宋野杀戮无数,也免不了被人所伤,免不了被人追杀,所受的伤势不止多少,但不管多么重的伤,俱都能以杀气修复,反而不伤自身。
正是因此,他不断修复自身,久而久之,通身都仿佛是用杀气所凝结成的。
杀戮之意已然融入骨髓之中。
他杀人不眨眼,伤及自身亦无波动。
秦先羽见他如此狠厉,心中略有吃惊,但手段却是不停,他执守正剑,猛地往前飞了出去。
五色烟罗护身,守正剑直刺宋野眉心。
“好。”
宋野忽然低喝一声,眼中尽是欣喜若狂之色,随后他伸手一摄,把地上断臂打成齑粉,血雾凝结,化作一座宝鼎,猛然撞了过去。
秦先羽一剑刺透了这座血色宝鼎。
而宋野的狞笑,便在眼前。
宋野伸手紧握剑尖,张口咬了过来,牙齿上面滴着血。
一股熟透的肉味,从他口中传来。
秦先羽意欲抽剑后退,却被宋野紧紧握住,无法脱身。
而宋野朝着他的脖颈咬来。
只要秦先羽把剑往前刺去,便足以刺透宋野的胸口,然而宋野也能够咬断他的脖子。倘如秦先羽弃了守正剑,那么宋野便能得寸进尺,紧逼而至,占得上风。
“我不怕死,你怕吗?”
宋野目光中露出这样的色彩。
倘如秦先羽把剑往前一送,就足以将他刺杀,但他也能咬断秦先羽的脖颈,后果自是同归于尽。
只要有一方退缩,便可以不死,但接下来必然要遭受狂风暴雨般的攻打。
比的就是谁不怕死。
这是宋野常用的手段。
“不用剑又如何?”
秦先羽忽然开口,目中闪过寒光。
他左手抬起,掌中生雷。
掌心雷打在宋野的头上,顿时打成焦炭。
秦先羽用力抽出守正剑,运劲一划,将他身子裂作两半。
然而,眼前的残尸忽然化作阴云。
这不是真身!
秦先羽背后一寒,蝉翼步踏出,顿时往前踏出十丈,翻身便是五指张开。
五雷正法!
掌中雷霆骤生!
六道雷霆忽然生出变化,融合为一,刹那间变作青红之色。
青雷红芒。
六阳至境神雷!(未完待续。。)
最快更新,阅读请。 五百四十二章 请贵门搬迁
readx(); “六阳至境神雷?”
宋野受了一道青红雷霆,虽然不死,却也负伤而逃。
遥遥看去,只见一道灰影从天空上一闪而逝,消失于天际。
六阳至境神雷,或许不如洞虚剑光那等攻伐锐利,但却别有一番威能。
因为雷霆传递,只要身上稍微被雷霆所伤,便传遍全身,仿佛各处俱都被雷霆打中。
打中了一处,便是伤及全身。
受了一记六阳至境神雷而不死,可见宋野果真有许多本事。
元帆松开了剑柄,低声说道:“宋野约有五转地仙的本领,加上杀戮无数,凶名赫赫,斗法之时不惧生死,杀机凛冽,手段狠厉,在六转地仙手下也不见得会逊色多少。小师叔祖以四转地仙的修为能将他打退,足见手段不凡。”
“他有伤在身……”
秦先羽说道:“若非如此,不会如此轻易罢手。”
“有伤?”
元帆微微一怔,但细想来,这也并不是多么惊讶的事情。
宋野此人素来遭受多方追杀,不乏有越过三重地境的仙家,甚至被蛮荒分宗列入凶榜,成为蛮荒分宗明面上要追杀的人物。而且,似这类人,就算不受追杀,也时常自寻麻烦,四处杀戮,遭遇敌手。
若说宋野有伤在身,实是常事。
元帆低声叹道:“弟子修为尚未过二重地境,道行低微,不能助小师叔祖杀敌,实是惭愧至极。”
秦先羽微微笑道:“这不怪你,并且,你随行而来,本非护卫之职。”
四下打量,只觉方圆数十里都一片荒芜。
尽管两人交手仅是片刻之间,但都是过了二重地境的仙家,造成的情景也实是极为壮观。
“此人杀性极重。这次自知不能轻易胜我,方自作罢。但他伤势恢复之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秦先羽眉头微皱,说道:“但是……善言之名,是谁人所传?”
他心中虽有疑惑,但大致上能够猜测一二。
“那个神灵已经被宋野吃了,我们便按原路走罢。”
秦先羽走在前头。元帆跟随在后。
“小师叔祖适才施展的那一道雷霆,是六阳至境神雷?”
“五雷正法并掌心雷。确是六阳至境神雷,我此前一直尝试把五雷正法和掌心雷融合起来,但总有阻碍,未想适才一时急切,反而把六道雷霆融合起来,变作青红之雷。”
“传闻六阳至境神雷,堪比各宗镇派雷法,极为不凡。”
“确是如此,只是我这仅是六阳至境神雷的雏形。如若能够大成,适才宋野便毙命当场,逃不掉了。”
……
两人一路行来,寻了个落脚的地方。
这里有一座宗派,于是在外围设下了壁障,渐成城池小镇,聚来许多修炼之人落脚。也有人在此易换各类所得,各取所需。这里面也有一些普通凡人,乃是依靠着城池为生,不必遭受外界凶禽猛兽所害。
在此停留之后,便发觉燕地四代弟子善言,虽然在蛮荒大地上还未闯荡出任何事迹。却已是声名显赫。
因为这燕地的弟子开口大放狂言,自称无敌于百岁剑仙之下,而剑诀乃是无数神通道法之中攻伐第一的手段,于是他自号无敌于天地百岁修行人之中。
燕地攻伐第一,门下弟子手段凌厉,心性不免也是凌厉,行走在外。凡事由心,不受拘束。而大多数燕地的剑仙,因出身不凡,自身手段不凡,俱是有着从骨子里生出来的锐气及傲气。
但从未有一个人,狂傲到了这等地步。
此人言论狂妄至极,加上有人推波助澜,于是掀起了不小的动静。
各宗年轻弟子不服,上至蛮荒神宗,中土仙宗,东海散仙,西方佛陀,下至部落宗族的年轻俊杰,俱都要寻他斗个高低。甚至连老一辈的人物,也都要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燕地弟子。
为此,已经有人开始在寻找四代弟子善言的画像,认清此人样貌,然后开始搜寻此人踪迹。
秦先羽松了口气,心道:“好在样貌还未传出去,否则我在此落脚,也不安生。但既然有人去查,恐怕过不了多少时候,就会有人知晓燕地弟子善言的相貌,到了那时,我恐怕便没有多少清闲的时候了。”
“都说这些消息是经过燕地证实的,这么说来,燕地四代弟子善言的狂妄言论,应当便是燕地分宗传出来了。”
“莫不是丰先师兄?”
“从他过往的一些事情中来推测他的行事风格,恐怕真是他。”
秦先羽一阵无言,倘如真是丰先,那么不必等过多久,自己的样貌恐怕也要被蛮荒众多英杰所知晓了。
元帆从头到尾都不曾变过颜色,或许他早已从丰先往常的行事风格之中猜测出来,只是不敢说破,故作不知罢了。
秦先羽想了许久,然后说道:“这地方不能待了。”
元帆深有同感。
最多不出三五天,小师叔祖的样貌一定会被丰先师叔祖放出来,到时候麻烦定然是接踵而至。
“离开这里。”
秦先羽收拾了一些东西,收入玉牌之内,就和元帆启程,离开这人群聚集的地方。
他们行走三百余里,到了荒山野岭。
原本想要彻夜行走,毕竟他们身为神仙之流,已可辟谷不食,也可不必入睡。但秦先羽不愿耽搁修行,每日固定的打坐运功是不能避免的,而且夜间的蛮荒也有凶恶野物游走,不甚方便。
他们在荒山野外住了一宿。
第二日晨时,白雾未散,露水晶莹。
晨时气候清凉。
秦先羽见元帆尚在打坐,不去打扰,便即腾空而去,飞过百里,停在一处山头,他微微吸了口气,神清气爽。
翻起左掌,略作比划,尝试六阳至境神雷的融合。而右手则举着守正剑,略微感应洞虚剑光。
两者俱是用以对敌的绝佳手段,但其中有些不同之处,在不同的环境之下,须得施展哪一类手段,便是须得深思的。
他在山头处比划,心中不断揣测。
就在这时,远方骤然传来一声厉喝。
“大胆!”
那声音大声喝道:“谁人敢在本门之前举剑?”
秦先羽停下手,看向远方,只见有六七人腾空而来,气势汹汹。他收了守正剑,然后施了一礼,说道:“几位莫要误会,贫道只是心有思量,不觉间有所比划,并无挑衅之意。”
“在本门之前持剑比划,不是挑衅之举,又是什么?”
当头那人乃是个中年人,面容粗犷,脸色难看,言语低沉,说道:“今日若不能令我息怒,你就休想安然离开。”
秦先羽正待解释,忽然,远方有一道剑光奔来,刹那而至。
元帆立身在秦先羽身后,问道:“小师叔祖,怎么回事?”
秦先羽如实相告。
元帆眉头紧皱,抬起头来,看向远方,问道:“道兄宗门位于哪方?”
那中年人说道:“前方四百里处。”
元帆默然片刻,然后施了一礼,说道:“相隔数百里,在此练剑,可有阻碍贵门?”
那中年人冷声道:“正是。”
元帆点了点头,认真说道:“即使如此,便请贵门举宗迁徙,搬出千里之外。”(未完待续。)
p 五百四十三章 人劫
请问阻碍到贵门了吗?
正是。○
既然如此,便请贵门举宗搬迁,至千里之外。
这就是两方交谈大致的意思。
那中年人怔了半晌,都未有回过神来。
元帆缓缓说道:“没听清?既然阻碍到了,那你们便搬了罢。”
那人怒声道:“好生狂妄!”
他翻手一按,打出一记法诀,灰棕色雾气滚滚,能销蚀骨肉,极为阴冷。
元帆并指成剑,往前一划。
那灰棕色雾气从中划开,骤然而散。
中年人只见眼前道法被剑气划开,然后那剑气当头劈来,他面色大变,竭力侧身。
但剑气依然划过了他臂膀,将之斩下。且余下威势不止,仍然锐利,斩杀其身后两名弟子,尸横就地,血液喷洒,脏腑外露。
“燕地的路数?”
中年人连忙止住血液,有后怕之色,他惊问道:“你是燕地的剑仙?”
元帆背负双手,淡淡说道:“你要找上门去?”
中年人面色陡然一滞。
面对燕地的弟子,谁敢找上门去?
他咬了咬牙,说道:“这里是蛮荒疆域,不是你燕地所在的中州。”
元帆默然片刻,朝着小师叔祖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丰先师叔祖的一声交代。
凡我门中小师叔祖立足之地,方圆百里,尽为我中州燕地之所在。
于是他缓缓拔剑,说道:“但凡燕地弟子所在之地,便是中州燕地的地界。”
那中年人面上惊怒交加。心中只觉对方万分猖狂。简直无法无天。目空一切。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道声音,颇为老迈,叹道:“燕地的剑仙,本门惹不起,还请两位高抬贵手,自行离去罢。”
秦先羽看向远方,恍惚间看透了重重迷雾。看见了一个满面无奈的老者。
这老者修行的是道法,亦是过了二重地境,乃是四转地仙。
似这等道行的仙家,已经有了开宗立派的资格,在这地仙游走,神灵驻世,神魔妖类众多的蛮荒疆域之中,亦能有立足的本领。这老者即便不是这个宗门的开派祖师,也是其门中太上长老,乃是门中修为最高的一人。
但这样一位老者。却是不敢得罪中州燕地的。
元帆冷笑道:“自行离去?怎么,你们不要交代了?”
远方那老者的声音遥遥传来。说道:“老夫管教不严,自会惩罚本门弟子,有任何不妥之处,还请道兄万万不要计较。”
元帆偏过头,略微低首,征求小师叔祖的意思。
秦先羽说道:“走罢。”
元帆微微点头。
随后便见他二人在山林间,缓缓离去。
中年人捂着断臂,脸色铁青,和余下的几名弟子,俱都敢怒不敢言。再看地上那两具死状凄惨的尸首,更觉惊怒。
“中州燕地的弟子,常在蛮荒疆域行走,均为剑仙之流,十分厉害。尽管这里不是中州,但似这等仙宗,却也不是我们能够招惹得起的,更何况,燕地素来号称天地间攻伐第一,最是惹不得。”
那老者腾空而至,途中一头妖禽飞近,被他盛怒之下,打成齑粉。
那中年人咬牙低沉道:“太狂妄了……简直不可一世……”
“谁让你不长眼,踢了铁板?”老者看了他一眼,脸色不甚好看,“相隔数百里,我未有放出感知时,都不能感应到这里的动静,你怎么就来这里惹事?”
中年人苦笑道:“当时见一个年轻道士在这比划,心想他孤身一人,气息温和柔善,似乎不怎么高深,便想诈他一诈,或能讨得一些宝物。哪知这不是肉羊,却是一张万炼精钢铁板……”
他看看地上的两具残尸,再看自己的断臂,心有余悸,顺手一挥,就即翻起泥土,尽数掩盖。
“不怎么高深?”老者沉声说道:“若不是那个年轻道士,我又岂会如此对一个初入地仙的小辈如此忍让?纵然燕地势大,但死在蛮荒疆域的弟子也从来不少,我只是顾忌那个年轻道士……以他的道行,我断然不会是对手,甚至以燕地攻伐第一的手段,拔起本门千年根基,举宗覆灭,也并不是办不到的事情。”
中年人吓了一跳,惊骇道:“有这么厉害?”
其余弟子亦是面露骇然之色。
老者说道:“那个年轻道士,我认得。”
中年人怔了一怔,然后问道:“您认得?”
“你也该认得的。”老者说道:“近些日子,他声名大盛,狂妄之名横压蛮荒,正有无数英杰心中不服,要寻他踪迹。但他的样貌,直到今日一早,才传出来,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的。”
他扔出一卷画像,落在那中年人身上。
中年人翻开一看,只见上面有个年轻道士,身着淡色道衣,面貌清秀俊朗,眉宇温和,背负一剑,腰挂玉牌。
在画像边角处,赫然有两个字:善言。
“中州燕地四代弟子善言,日前放出狂言,自称无敌于天地百岁剑仙,不论旁支末流,甚至三地剑仙,俱都如此。”
中年人咽了咽口水,惊道:“是他?”
其余弟子对视一眼,无法置信。
这样一个温和安静的年轻道士,便是传闻中不可一世的燕地善言?
“就是他。”
老者说道:“你若继续纠缠下去,以他如此狂妄的性子,说不得就屠尽了本门上下。不过……就算老夫惹不起他,却也不代表别人不敢招惹。”
中年迟疑道:“您的意思是?”
“近些时日,各宗各派或是部落宗族,但凡百岁以下的年轻俊杰,俱都不服,都在寻找这个燕地善言的踪迹,要比个高低,分个生死。甚至连一些百岁之上的修行人也都对此人言论不喜,意欲寻他踪迹,加以教训。”
老者背负双手,看着秦先羽离去的方向,低沉道:“别人都在愁着寻不到他的踪迹,但我们见到了他。”
“我们不敢惹,但有许多人要主动招惹。”
“把他的行踪放出去。”
老者声音稍低,略微沙哑。
中年人心中大喜,正当应是,忽然又被喝止。
“不能说他在本门附近出现,否则,若有燕地弟子循迹而来,发现本门主动暴露善言的行踪,恐怕会惹得其他燕地弟子的事端。”
“并且,各大宗派部落,有无数年轻俊杰,年纪轻轻却都修炼有成,道行高深莫测,必然有无数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狂傲自大的人物。这类人来到本门询问,或是居高临下,颐指气使,又或是一言不合,出手杀人,必然又生无数事端。而若是有了类似凶榜上的人,恐怕一时起意,便要杀尽满门。”
老者说道:“善言去的方向,前面有哪些地方?”
中年人说道:“前方六百里,是一座修炼人聚集的城镇,乃是地仙化地围墙而成。再往千里……”
“就是这座城镇。”
老者说道:“或许他为了避免修炼人聚集的地方,不会进入城镇。你就放出消息,说他在那附近出现过,到时候定然有人在那附近寻找,以各类手段,循迹而去,定然可以追寻到善言。”
中年人低声应是,心中又喜又怒,心道本门不敢招惹,总有人敢惹。
血腥味在空中弥漫。
天空的朝霞,娇艳如血,璀璨如焰。
善言就是天空的朝阳。
但初生的朝阳,将迎来风雨。
或许被风雨彻底遮掩之后,这一天便再也没有光芒,白昼阴暗,坠入黑夜。也或许风雨遮蔽不住,终究让阳光照耀,光绽天地。
老者低语道:“都说修道之人,伴随劫数……这便是他的人劫?”(未完待续。。)
ps: 今天趁着状态不错,整理了后续大纲,理清了不少思路…… 五百四十四章 东海散仙
天空凶禽腾飞,又有妖兽踏空。
在这蛮荒大地之上,常见奇禽异兽,或有妖仙,并有神魔之流,因而极少有人腾空而行。时而有人赶路较急,飞空而上,身在天空中,反而较为显眼,于是遭妖禽袭扰,异兽飞空,常与妖仙争斗,或有神魔阻路,争斗难休。
反倒是大地广袤,又有无数草木,山脉高低起伏,反而不似在天空之上那般显眼。
秦先羽和元帆行走在大地上,往蛮荒神宗方向行去。
直到这一日,有一人阻路在前。
此人貌如青年,头戴高冠,身着青色长衫,他衣着样式奇异,甚显古朴之态。身周白雾朦胧,仿佛烟云绕身。
“在下自东海而来,经海流而行,复转中土,踏足蛮荒,历经十年路途,前来领略上古风貌。”
青年拱手施礼,说道:“传闻中土仙宗之一,乃是中州燕地,素有剑仙圣地之称,号称天地攻伐第一。又有门下四代弟子善言,自称百岁无敌。余自幼修行,性喜游览天地,领教各方高人,今至蛮荒大地,得知善言之名,心中十分好奇,意欲讨教燕地秘法,往善言道兄赐教……”
秦先羽心中无言,他原是想要解释的,但此事多半是丰先师兄所为,未知其中深意,不好澄清。并且,他既然传出了这等狂傲之名,倘如此刻示弱,便有畏惧之嫌,未免弱了燕地的声名,而未来若是善言的真正身份传了出去,那么自己这一代弟子,十脉首座,便全无威严可说,甚至对燕地名声的影响,将是无比巨大。
秦先羽叹了一声,拔出守正剑来,说道:“传闻东海乃仙家汇聚之地。无尽汪洋,海岛无数,有海外散仙三千万,天地众仙聚于此的说法。我从典籍中看过。东海蓝天白云,气息悠远,仙意无处不在,有众多散人修道者成仙,居于各岛。静心修炼,甚至连中土的散仙也常出海隐居避世,许多修道人往东海寻仙访道。”
“甚至连幽州俗世之中的凡人百姓之间,也有典籍记载,比如凡人造成木筏,漂洋过海,至海外寻仙访道,终成大地游仙之类,也常记载修道人出海访仙的事迹。”
秦先羽说道:“燕地之中亦有记载,东海岛屿无数。散仙众多,几乎处处机缘,或许某一处仙岛之上,便能见散仙真容,或是驻世之仙,或是仙家遗蜕,可谓是机缘遍地。而在东海万千岛屿之中,以三仙岛为首,在东海的地位,就如同九大仙宗于中土九州。如同蛮荒神宗于这蛮荒大地。”
他略微施礼,问道:“不知道兄是散仙传承,还是出身仙岛?”
那青年微微笑道:“在下未有机缘拜入三仙岛,幼时偶得古仙人传承。自行摸索修炼,是散仙之流,但曾受蓬莱仙岛一位长老指点之恩,只因是早有散仙传承,带艺投师,勉强作记名弟子。无法入蓬莱门下。”
尽管不是仙岛弟子,然而散仙传承亦有高深莫测之类,甚至有踏足道祖级数的散仙遗留传承道统。类似于这等踏足道境的散仙所遗留传下的道统,几乎能比得一流宗门的传承之法。眼前这青年,如今已是过了二重地境,并且能被仙岛长老收作记名弟子,可见其天资不凡,所得的传承,定也非是俗类。
秦先羽执守正剑,说道:“请罢……”
青年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他手上一翻,出现一柄玉如意,托在怀中,而另一手则现出一个白瓶,洁净无暇。
他把白瓶倾倒,内中流水无数。
霎时间,清水落地,往四方漫延。
秦先羽眉头微皱,与元帆腾空而起。
方圆数十里,几乎化作一片汪洋,而水流还在往外扩展。
忽地,从清水中跃出一尾鲤鱼,通体赤红如火,尾部摆动,顿生风雷。它双目艳红,仿佛火焰,口中含珠,又似龙鱼。
“妖仙?”
秦先羽以守正剑劈去,却见那红鲤尾部一摆,滑了过去,反而一尾拍向自己脸面。
体内金丹微动,道剑生意,于是有清气自体内而生,从下丹田升起,至中丹田,又过十二重楼,霎那间从口中而出,落在那鲤鱼上面。
道剑之气,顿时将之尾部斩断。
“不是妖仙?”
秦先羽略觉惊异。
元帆微微沉吟,说道:“这似乎是蓬莱仙岛的手段,颇为出名,但应是秘传,不该传于记名弟子才是。”
那青年微微笑道:“确是恩师所传,但他仅传了入门之法,后来经在下苦思良久,终于悟得其中玄妙,登堂入室,但实际上,与蓬莱的道法还是不一样的。”
他微微扬手,水中起了波涛。
只见清水中忽然出现大片红云,竟是万千红色锦鲤汇聚而成。
无数鲤鱼跳跃而起,秦先羽持剑斩杀,与元帆共同抵御。
忽地,浪涛卷起,有一头硕大鲤鱼窜了上来,长约半丈许,十分壮硕,实是一头鱼王。
秦先羽一剑刺去。
忽然听得一声龙吟,那鲤鱼蓦然变化,身子拉长,腹下生爪,头顶生角,口中白珠闪烁,竟如同鲤鱼跃龙门一般,正在蜕变化龙。
秦先羽心中微惊,然后收了守正剑,手中一按。
他五指生出雷光,掌心雷芒迸射。
五雷正法并掌心雷,化作青红雷光,变作六阳至境神雷的雏形。
雷霆打在那赤红蛟龙身上,将之打得翻转下去。
传闻鱼蛟化龙,历经天上雷劫,如今正是应了这类场面。
赤红蛟龙被雷霆打落水中,然后那雷霆借着水流传递,将水中无数锦鲤尽数殛杀,连同那赤红蛟龙,亦难幸免。
然后那青年收了玉瓶,口念咒言,运使法力往前一点。
虚空中生出一座宝塔,倏忽间出现在秦先羽头顶,往下罩了下来。
秦先羽只觉天上仿佛多了一座大山。
大山压顶,虽未落下,但压迫之感,几乎令人为之窒息。
秦先羽紧握守正剑,往上迎去。
宝塔将他困守在内,但禁不住洞虚剑光锐利,就即从塔尖穿了出来。
这才立定,就又见一座宝鼎撞了过来。
秦先羽手中雷霆迸发,打在那宝鼎之上。
鼎身裂纹无数,随后寸寸迸裂。
然后在宝鼎碎片之中,探出一柄玉如意,朝着秦先羽胸口打来。(未完待续。) 五百四十五章 胜负
玉如意洁白无瑕,前端呈庆云状,嵌有三色宝珠,分别是青色,碧色,赤色。
秦先羽恍惚间看见,那三颗宝珠有诸般变幻,隐约变作日月星辰,山河大地。
三颗宝珠,对应着天地人,演化成日月星。
“三宝玉如意!”
那东海青年一柄玉如意,探过宝鼎碎片。
秦先羽踏蝉翼步而退,反手拔出守正剑,往前斩落。
这一剑仍是他昔日所练的秘剑,尽管缺失后面部分,无望补足,但依然能够将他一身气力尽数施展出去,不亚于他竭力施展的一门普通道法。
但听一声响动。
二人俱是后退。
青年手托三宝玉如意,面色略微凝重。
秦先羽目光微凝,更为惊讶。
守正剑乃是精铁之物,那如意是玉质。金打玉,本该打得粉碎,然而那玉如意竟然完好无损。
这是一柄完全不亚于守正剑的仙宝,甚至尤胜一筹。
“盛名之下无虚士,善言道兄果然不负盛名。”
青年赞了一声,然后身子一晃,化作一道青烟,半是通透,半是虚幻。
秦先羽低声道:“你当心些……”
他把剑往前一点,泛出金色剑光,化作千百道金色光点,挥洒而去,仿佛天上落雨,数以千百记。
千百道洞虚剑光穿透了那片青烟。
青烟顿时被打得千疮百孔,然后一声闷哼,那青年显形出来,他一身多处受创,血液染了青衫,脸上又有余悸。
他原是化作青烟,刀剑难伤,聚散随心,可以逼近对方,将之裹在当中。可以施法攻打,哪知这个善言如此厉害,挥手便是千百道剑光,避无可避。
而剑光竟然能够伤及青烟化身。
他心中凛然。极为惊骇。
细想之下,终究点头,叹道:“多些道兄手下留情,否则在下恐怕便有性命之危。”
秦先羽只是道了声:“得罪了。”
洞虚剑光专于攻伐,无物不破。万分锐利,秦先羽无法把控,只能尽量避开自身所感应到的要害之处。也好在他把剑光分化,否则一击穿过要害部位,足能斩杀这位东海散仙。
但并不代表这青年便到此为止了。
这位东海散仙之所以吃了这么大的亏,仅是因为他低估了燕地的洞虚剑光,倘如有所防备,便不会错用道法,导致这般境地。
好在秦先羽避开了他的要害,因而这青年并未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势。
青年沉吟片刻。说道:“按说此次是我败了,也亏得道兄手下留情,才得侥幸活命,可我还有许多手段未有施展,实是不甘……”
秦先羽略微沉默,随后说道:“适才是本门洞虚剑光,经我分化之术,挥洒千百剑光,但若不分化,攻伐将更为锐利。”
青年问道:“各出一招。定下胜负?”
秦先羽道:“如此甚好。”
元帆闻言,不禁沉默不语。
斗法之中,有无数原因导致的变化,所以斗法高下。并非看谁人道法威力更高,便必然得胜。如洞虚剑光,至刚至利,攻伐第一,但并不是习得洞虚剑光的人,便是无往不利。必胜无疑。
斗法之中有无数变化,也须得有自身的应变本事。
如同这位东海散仙,适才幻化青烟,正好被洞虚剑光克制,便是因为他应变出错。原本他不该如此轻易落败,可使错了道法,却也无奈。
此刻元帆听得二人交谈,似乎要各出一招,定下胜负,比拼的仅是谁人的道法威能更高,而非斗法的手段。
“这还比什么?”
元帆心中惊异,但他自觉修为尚未踏过二重地境,或许未能领悟到小师叔祖和这东海散仙的深意,于是不敢轻易开口。
秦先羽低声道:“那便得罪了……”
那青年亦是施礼道:“心甘情愿。”
二人接下来要施展自家最为厉害的一类手段,道法去而无悔,一经使出,就如离弦之箭,不能停歇止顿。
俗世武林中有刀剑无眼的说法,武林之人切磋武艺,都不免死伤,难以收手。而对于修道人而言,道法威能又要比俗世刀剑更为厉害无数倍,如同常人眼中离了弦的箭矢,更是难以收手。
两人各自施展最为厉害的手段,只能尽力施展,竭力使出,不能留手,无法把握强弱。最终结果,或是两败俱伤,或是道法威能共同抵消,不相上下,也或是一方轻伤,一方得胜。但最可能的一类,便是有一方重伤乃至身死,而另一方得胜。
对于两人而言,修为都已过了二重地境,道法便是仙法,只要胜过对方一丝,那么高出来的这一线仙法威能,或许便足以崩山裂地,取人性命。
但那东海散仙说心甘情愿。
秦先羽举起左手,雷声隐隐,可终究收回左手。他右手持剑,往前直刺。
洞虚剑光!
有金色剑光划破虚空。
与此同时,那青年亦是以三宝玉如意往前打来。
玉如意前端乃是庆云之状,忽然生出变化,只见白莲朵朵,凭空生长,从花苞而绽放。
这一道秘术乃是他踏过二重地境之后所创,以仙中之仙的道行,勉强糅合了自身所获传承以及蓬莱路数,将一身所学尽数融在其中,应念而生。
剑光倏忽而过。
白莲绽放,有无数莲瓣脱落,纷纷洒洒却不落地,朝着剑光迎去,
洞虚剑光无物不破,但凡莲花阻隔,尽数毁灭,花瓣来阻,消成虚无。
有许多莲花覆盖上去,从侧边将剑光裹住。
然而剑光毕竟不是剑器之物,而是无数剑芒所化。
一根尖针极为锐利,但无数根尖针聚合在一起,便是铁板,刺不伤人。可剑光并不一样,仿佛无数道尖针汇聚而成,但它并未失去锐气,而是处处锋锐,触及一点,便如同千百道尖针刺伤自身。
洞虚剑光划破虚空,拉出一道长长的轨迹。
这剑光并没有正面侧面的分别,它只是一道剑光,每一处都是尖端,每一处都是锋刃。
于是这无数白莲从侧面覆盖上去,无异于正面抵御洞虚剑光,依然是尽数毁灭。
落在元帆眼中,一切都是那般迅捷。
那东海散仙把三宝玉如意点去,生出万朵白莲。而小师叔祖持剑往前一点,洞虚剑光骤然迸射而去。
然后小师叔祖便胜了。
两人相距十丈许,然而洞虚剑光无比快捷,倏忽而过,仿佛没有任何间隔。
小师叔祖抬剑,发出一道洞虚剑光,然后便胜了。
以元帆地仙级数的道行,仍然看不清其中的诸般险情变化。
“燕地号称天地间攻伐第一,亦是名符其实。”
青年收了三宝玉如意,脸侧被剑光擦去一片皮肉,鲜血淋漓,古冠掉落,鬓发披散。他只有敬佩之色,并无丝毫怨愤,颇为感慨地道:“甘拜下风。”
秦先羽收剑而立,亦是回了一礼。
青年说道:“我已败于你手,自知不是对手,真要斗起法来,必然要殒身于此。我这人素来有自知之明,也不与你纠缠,便任由你发落罢。”
秦先羽作了个请的手势,笑而不语。
青年会意,淡淡笑了笑,拢了鬓发,重戴高冠,然后躬身一礼,返身离去,消失于天际。
元帆说道:“此人亦是一方俊杰,几乎能比仙宗的杰出弟子,看他所获的是蓬莱粗浅道术,应是本身的散仙传承极不简单。”
秦先羽说道:“他所获的散仙传承,必然得自于三重地境以上的仙家,甚至是九转地仙。”
顿了顿,秦先羽又说道:“或许是道胎级数的散仙遗留的传承道统,这一类,已是真仙道统了。”
元帆不免感叹,既是感叹其道统高深,更是惊讶于那青年的天资。
秦先羽心中暗道:“上次道德仙宗里面试图伏杀我的,似乎是一流宗门的杰出弟子,但比起这一位,恐怕还略逊少许。果然是天地广袤浩大,生灵无数,便有数之不尽的奇杰俊才,一山更比一山高。”
忽然,他眉头微皱。
元帆正要说话,却发觉小师叔祖神色有异。
秦先羽偏头看去,林间有轻微脚步声传来。
有一只带着串珠的手掌,拨开了密叶藤蔓,从中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年轻人,他头顶光洁无发,身着僧袍,手执佛珠,面色淡然,无悲无喜。
“阿弥陀佛!”(未完待续。) 五百四十六章 论法
这年轻和尚大有高僧风范,尽管年轻,然而一身禅意韵味,已是颇为深沉。
他手执佛珠,头颅光洁,仿佛衬着朦胧的皎洁光泽。
“阿弥陀佛。”
他满面禅意,口宣佛号。
声音言语,悠远而宏大,厚重而威严,仿佛佛陀之音。
秦先羽朝他见了一礼,问道:“大师来此为何?”
年轻和尚面色仿佛湖泊般,全无波荡,他徐徐说道:“小僧来自西天极乐净土,正统佛宗,受命行走蛮荒,普度蛮荒大地上的疾苦众生。日前听闻燕地有四代弟子善言,狂妄无边,自称百岁无敌,恰好小僧未满百岁,故而循迹而来,意欲讨教。”
他手中抛出一物,落在秦先羽面前。
秦先羽伸手一摄,接了过来,翻开一看,却是一幅画像。
那画像上面是一个年轻道士,容颜清俊,眉宇温和,背负仙剑,腰挂玉牌,正是与自家面貌一般无二。在画像角落处,落有善言二字。
年轻和尚说道:“此为善言画像,半日之间,传遍三万里淮阴山,并往外传递。这位施主可是要与小僧说,你不是善言?”
秦先羽说道:“贫道正是善言。”
年轻和尚微微一笑,说道:“看来小僧并未寻错人,那便请你这位号称无敌于百岁修行人的剑仙赐教了。”
秦先羽收了守正剑,说道:“贫道为何要赐教于你?”
和尚怔了一怔,然后说道:“你自称无敌于天地百岁剑仙,又称剑仙之辈乃是修行人中最为绝顶的一类,浑然不把天下间未满百岁的修行人放在眼内,而小僧正在此列,为何不能让你赐教?你若不应我,如何令人服气?莫非你是怯弱了?”
秦先羽缓缓说道:“百岁之下,任何修行之人前来,贫道都会应战。而你却不成。”
那和尚略感恼怒,说道:“为何?”
“你一介出家人,何以讨战?”秦先羽说道:“你说我不应战,便不能令人服气。可见你心气不净。”
和尚如遭当头棒喝,立在原地,
“你道我狂妄无边,又说我心中怯弱,但佛经有言。佛祖有万千面貌,可作慈悲悯人之状,可作佛陀怒目之态,一切外貌均为表象,唯有本性真如,唯有本我不变,才是真佛。”秦先羽徐徐说道:“可你……为何只注重表象?”
和尚呆了一呆。
“你自称前来蛮荒疆域普度众人,然而此乃善举,在你眼中竟是随口所说的言语,心中无众生之念。只是一味想着普度众生,获得功德,似是无奈完成职责,而非本心之愿。”秦先羽沉声喝道:“你可想过什么是普度众生?你看蛮荒无数生灵,你不去度化他们,反而来此争强好胜,如何称得是普度众生?你又如何称得上是得道高僧?”
“你自称未满百岁,可修道无穷,佛法无边,俱是达者为先。无有长幼之别。昔年佛祖入世,千百岁之龄行走人世,尚且向凡尘俗世之人求教,何曾在意过岁数几何?”
“你听闻我自称百岁无敌。便放弃普度众生的之念,匆匆赶来,只求争强好胜,生怕被人压了名气。”
“佛家注重心性,以六根清净为重,无贪嗔痴恨爱恶欲。避三毒,驱六欲。”
“然而你心气不净,心念不平,六根不净,性喜争强好胜,又戒不去嗔怒二字。”
秦先羽说道:“我且问你,似你这类金身罗汉,却六根不净,如何与我相提并论?”
声音温和,不高不低,不恼不怒,平淡如流水,淡然如湖泊。
那和尚蓦然一震,佛珠骤然落地,跌在尘埃。
他目光中幻波流转,此起彼伏,金身流转,忽然有裂痕之状。
佛门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有一念成佛的事例,然而却也有一念不畅,沉沦幽冥地狱的记载。
当他为此而来时,便注定了他心有破绽。
而秦先羽对于佛门并不陌生,甚至在脑海中便记下了一本佛经,于是他便能借此破绽,将之点破,犹若俗世兵书中所记载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那年轻和尚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他弯腰拾起佛珠,戴在脖颈上,双手合十,低头道:“古语有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得施主当头棒喝,迷途知返,从歧路归来,实为大喜。”
秦先羽淡淡说道:“正途还是歧路,都是路途,谁辨正邪?你又执着了。”
年轻和尚苦笑一声,不再言语,双手合十,躬身一礼,然后返身退走。
秦先羽默然不语。
元帆在旁看得沉默无言,他恍惚间觉得,适才开口说话的小师叔祖,虽然身着道门羽士的打扮,可比起那个年轻和尚,却更像是西土佛宗的正统佛陀。
良久,元帆才怔怔道:“他这便走了?”
秦先羽点头说道:“他既然得悟,如何不走?莫非还想再与我斗?”
元帆沉默不语。
燕地对敌,从来简单,并无多少复杂的意味,从来便是面对着万般阻碍,无穷秘法,我都一剑过去,轰轰烈烈,锋芒毕露,尽数斩灭。
一剑斩尽万般法!
但他从未想过,自身一剑不出,便已令人败走。
传闻三重地境以上的剑仙,目光如实剑,可斩杀大敌,但也莫过于此罢?
秦先羽说道:“佛门讲究六根清净,以心性为重,可当他因为传言,而来到了这里,便代表他有争强好胜之心,心性不净,这便是有了破绽。”
“我点明他心中的破绽,点破他佛法中的缺陷,因而他便对自身佛法有了质疑,于是一身佛法神通,凭空降了七成,只剩三成本领,我只随意发剑便能杀他,还如何继续斗得下去?”
秦先羽看向元帆,说道:“便只是这般简单。”
元帆默然道:“佛法竟然只是心境可破?”
“佛门中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便是说只要心有领悟,即可成佛。同样也有走火入魔,沉沦地狱的记载。对于佛门而言,首重心性,次而根骨,因而心性最重。所谓佛法造诣,几乎就是指心中所悟。”秦先羽说道:“但我点破了他的破绽,那么他心中混乱,质疑自身佛法,那么佛法便会混乱,只剩三成本领。”
元帆苦笑道:“倘如是我,也只得持剑与他争斗,断然不会说这么多的道理。”
秦先羽微微笑道:“接下来的争斗,似乎太多,所以能够不斗,那便不斗。但是佛门之人前来,便都不必再斗了。”
元帆说道:“都能用言语使他们败走,不必使出一招半式?”
秦先羽说道:“你说得是,但佛门之人,想必不会遭遇太多。”
元帆目光露出许多疑惑之色。
佛门传扬最广,西天极乐净土所在的西土自然不消说,而此外,不论是东海,还是蛮荒大地,或是北部苦寒之地,都有信奉佛门。甚至连中土九州,虽然有仙宗把持上界,但下界尘世,也不乏佛门传承。
佛门传承最广,因此门中徒众最多。
但凡有佛子修成金身,不论身在天地间哪一处,都能受到西天极乐净土的接引,破碎虚空,升至佛界,入西天极乐净土。所以佛门百岁以下的金身罗汉,亦是不少。
但为何小师叔祖会说不会遭遇太多佛门弟子?
“佛门弟子首重心性,适才那个和尚心性有些破绽,所以能够被我用言语败去。可佛门注重心性,类似他这一类的弟子,其实是较少的,所以不会遭遇太多佛宗的金身之辈。”
秦先羽看出他有疑惑,说道:“真正修炼有成的佛门弟子,大多心性平和,六根清净,不再有杂念,自然也不会为了虚名来争强好胜。当然,怀有这类心性的佛门弟子,其实也不再注重佛门神通的高低,只是注重佛理禅念,佛法的造诣,乃是真正的修佛之人,就如同道德仙宗内那些专于修道,不涉神通道术的修道人。”
元帆似懂非懂,微微点头。(未完待续。)
ps: 一直苦恼两章是不是要合在一起,所以干脆写完之后再来考虑分章的问题……唔,两章先后更新,这是第二章。 五百四十七章 斗法
阴云漫天,清雨洒落,但不过半盏茶功夫,便已云散天明。
气息清新,土地湿润。
林间树叶时而滴落晶莹水珠。
秦先羽和元帆在林间行走。
忽然,狂风骤起,树木倒拔,冲天而起。
有一杆长矛从天而降,仿佛能穿破山岳大地,凶悍无匹。
“古灵部落苏林……”
一声清喝,朗然而起。
秦先羽神色未变,依然平静,拔出守正剑来。
守正剑上气息起伏,炎炎如大日坠落。
当年记载于金纸之上的,不仅有道剑的诸般步骤,还有一道火符。
火符不仅是用以熬药,不仅是用以熬炼玉剑,更有诸般玄妙用处,哪怕秦先羽修成仙中之仙,仍未能窥尽其玄妙之处。
守正剑上火符光芒大盛,一道一道的纹路泛出火光。
秦先羽持剑往前一划,所施展的并不是自身最为厉害的洞虚剑光,也不是陷仙剑决,而是他极少施展的焱古元剑诀。
炎炎火光,刹那间化作一片浪涛,席卷过去。
树木焚毁,土地迸裂,尽数干枯,化作灰烬。
然后一声跌落的声音响起。
有个人影狼狈离去,浑身焦灼。
……
“闻中州燕地四代弟子善言,自称百岁无敌,特来请教!”
回应的是一道剑光,或是火光。
这一类事情,一日间几乎能够遭遇十余次。
……
“听闻燕地弟子狂妄自大,目空一切,我自问还有三分本领,特来请教。”
“小爷同样未满百岁,所杀之人不知凡几,今日斩你不知天高地厚之辈!”
“苍轮宗弟子卜复……”
“元月部落安远山……”
“黑云阴山庙神侍宋光……”
……
秦先羽不知打退了多少人,期间元帆曾出手两次,但元帆这看似沉默寡言的性子,却是下手极重。未有半分容情,两次出手俱都斩杀来人。
见状,秦先羽不敢再让他代为出手,而是亲自应敌。
来的人都是年轻人物。且都极为不凡,光芒耀眼,仿佛夜空星辰。
他们或是散人修行者,要么是部落杰出人物,要么是宗门出色高徒。但几乎都已越过仙凡壁障,均是蛮荒大地上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似这类年轻人,心气不平,哪怕已是神仙之流,但锋芒锐气俱都未曾收敛,反而愈兴盛。
不过他们大多只是心中不服,来此斗个高低,虽有姿态高傲,满是桀骜之辈,但大多没有多少杀意。只是为了击败这个狂妄得不可一世的燕地四代弟子,挫其锐气,并以此展现自身名气。
所以秦先羽并没有下杀手,大多只是击败他们,便即放走。
可却也不是一味仁善。
来人若无杀气,便即放去。倘如来者杀气腾腾,意欲杀人,他也从未手软。
元帆低声说道:“这附近聚集了许多年轻一辈的俊杰,有各大宗派部落的杰出后辈,或是未满百岁的散人修行者。胆敢到此而来的都不是庸才,自恃有些本领,才敢与您这位百岁无敌的剑仙争个高低。小师叔祖行迹势必已经暴露,可要乘坐古皇金船离去?”
秦先羽微微笑道:“你不觉得。虽然烦躁了些,但这一路,却也十分有趣?”
元帆怔了一怔。
秦先羽说道:“想必丰先师兄是要借此磨砺于我,又何必逃避开去?”
元帆迟疑道:“但是……”
忽然天色阴暗。
有一尊神魔从天空降下。
那是一位修成不朽真身的人物。
他身高十丈,长有两面六臂,身材魁梧雄壮。一拳轰打下来。
秦先羽伸手一点,道了声:“定!”
那神魔骤然一止,坠落下来。
然后大地为之一颤。
秦先羽身子一晃,分出三具化身,各持守正剑,踏蝉翼步而去。
三个秦先羽围住了那神魔,各使秘剑,斩成了碎条状。
秦先羽微微扬手,召回三具化身,散作清气,随后放出野龙及神鹰,各自分食。
来人若无杀意,只是争斗为主,那便胜之便好。若杀气腾腾而至,必不留情。
……
“言元古派弟子孟……”
那声音还没响起,就已被一道火光扫过。
秦先羽往前行走,从那人身旁走过,没有多看一眼。
这人浑身焦灼,衣衫损毁,丝枯燥,脸上满是黑灰,躺在地上,勉强才撑起身子。
他咬着牙道:“为何不杀我?方才你不是已经杀了人吗?”
秦先羽脚步未停,人渐远去,然而声音传了开来。
“他要杀我,我便杀他。你来求胜,不来杀我,我何必取你性命?”
……
林间划过一道火光。
焱古元剑诀虽然也是一等一的攻伐剑诀,万分锐利,无比灼热,但单以锐利而论,比之于洞虚剑光,还稍逊一筹。
那年轻人满面粗犷,甚至蓄了胡须,看似豪气,实则目光精明。
秦先羽来到他面前,看着被焱古元剑诀打成焦炭模样的他,抬起守正剑来。
那人惊慌道:“你要杀我?”
秦先羽道:“你要杀我,怎么我不能杀你?”
这年轻人颤声道:“我乃是……”
他忽然记起,论背景而言,中州燕地乃是天地间最为上等的宗门,中土仙宗之一,剑仙圣地之一。
于是他住了口,咬着牙道:“刚才也有人来挑战,但你放他走了……”
话说至此,已然有些服软,甚至隐约有些哀求。
秦先羽未有理会,只是说道:“他无心杀我,只为斗法而来,但你杀机凛冽,意图取我性命。他败了之后,心服口服,故而放他离去,而你败了之后,心中怨恨,目光毒辣,尽管你自认为掩藏得很好,可贫道素来对这类杀机怨气,感应最深。”
那粗犷年轻人还要说话,忽然便觉眼前出现一片黑云,黑云中有两个灯光,下一刻,他便觉得腰身剧痛,然后彻底黑暗,失去神智。
那不是黑云,而是一头灰黑色的龙。
那龙双眸明亮,宛如灯火,只见它大口一张,便把人咬去半截,随后又是一口,立即吞下。
秦先羽说道:“你已成真龙,动念间感应千里,在玉牌之中确是压抑。也罢,便放你出来透透气,在这蛮荒之中,与你这野性难驯的野龙,倒也符合。”
野龙长吟一声,十分欢快惬意。
便在一路的争斗之中。
秦先羽走出千里。
直到他看见了一些残尸,闻到了一些血味。(未完待续。) 五百四十八章 凶榜第三的杀孽
这是一座千人部落,在蛮荒大地之上,也只算是个中等部落。
部落中有炼体之士,并且在不断厮杀,不断猎捕之中,有了堪比龙虎真人的鲸象之力,号称海中鲸,6上象。
蛮荒的部落,亦是自有一番教导的方法。
时常会有炼体士捕杀精怪妖物,用这些修炼有成的妖物血肉,补益气血,不仅对大人有益,对于幼童更有大补之效,能够增强体质,为将来修炼打下根基。
而部落之中也有供奉神灵,经过十数代人的时时祭拜,并有每年大祭,早已能够显灵,堪比地仙级数。
但这一切都已化作虚无。
部落神灵已经被人所杀,雕像被砸成粉碎,印记被碾成飞灰。
部落中的炼体士被撕成两半。
残尸遍地。
满是废墟。
……
秦先羽脚下的土地,几乎都被鲜血染红。
残尸无数,血肉几乎碾成酱汁状。
脏腑肚肠满地都是,残肢断臂四下抛飞。
不远处有个女子,死去许久,面朝下,似乎护着什么东西。
秦先羽凝目看去,只见那女子怀中抱着的是一个死婴。
另一边,有个女童,抱着一个小男孩儿,应是姐弟,两人相互依偎,躲在岩石后面,终究还是被夺去了生机。
有个老者,护住了孙儿,虽已身亡,仍不放开,只可惜孩子也未能存活。
倒塌的木房中,有一只染满血的手掌搁在外头。在木板下,是一个丈夫抱住了妻子,一同被木房砸死。
另一方则恰恰相反,似乎是一个卧病男子躺在床上,有一个女子扑在他身上,似乎要护住他,但也被掩埋在废墟之中。
有个少女蜷缩在土坑之中。僵硬无比。
有个少年,紧紧拉着一个女童的手掌,兄妹二人俱无幸免。
秦先羽和元帆沉默不语,走在这满是血肉的部落之中。只有寂静的脚步声。
那些不甘,那些哀嚎,那些悲呼,那些哭泣,早已随风烟消云散。
秦先羽脚下是许多散碎的血肉。但还有一物,像是肉状,他仔细一看,是半片残尸,应是一个未满月的婴儿,被扯成了两半。而另外一半,有着啃食的牙印痕迹。
元帆沉默片刻,终于说道:“这不是凶兽闯入村寨,而是有人来此杀戮。”
“我知道。”
秦先羽看着那婴儿残尸上面的牙印,沉声道:“凶榜第三。宋野……”
以宋野的修为,翻掌之间就足以扫灭这个部落,尽数打杀。但从眼前的场面中,秦先羽可以知晓,宋野并没有使用道法杀人,而是进入部落,徒手杀人。
宋野不使神通法术,单凭一双染满鲜血的手掌,将人打成碎末,将人扯开两半。将婴儿生食,直到厌烦之后,才以杀气杀尽了众人。
只看剩下的那些人,尸身完好。但生机全无,就如同被吓破了胆,实则是被杀气袭身所致。
从场中的血腥气味中,可以感应到宋野残存的气息。
从那婴儿残尸上面,可以看到那牙印,与蒙宗头颅上面的牙印。极为相似。
“宋野……”
“他杀尽了这个部落,实则部落中都是凡人居多,对他并没有多少好处……他只是在泄愤……”
秦先羽目光低沉,缓缓说道:“他被我所伤,心中不畅,于是杀人泄怒,且并不使神通法术瞬息打杀,而是一个一个,残忍撕杀,体会杀人之感。”
饶是元帆这等杀伐果断之辈,也不由心寒。
“当时本应追上前去,尽力斩杀宋野,我有七成把握能够办到,但杀念并不强烈,于是便即作罢。”秦先羽脸色沉静,说道:“如若当日赶上前去杀他,那么此地就不会有这些惨状。”
元帆低声道:“此事不怪小师叔祖……”
“除恶即是行善。”
秦先羽说道:“除恶不尽,实为大恶。”
元帆忽然沉默。
“当年我在尘世中曾有一友,乃佛门弟子,他因一时心软,未有对自家已经入魔的师叔下杀手,反而令那魔僧焚烧三镇。当日他愧疚至极,甚至破了天生禅心,意欲自囚山中,以赎罪孽。”秦先羽缓缓说道:“当日我不甚明白,但今日……才算领悟到了他的心情。”
元帆说道:“小师叔祖的意思是?”
秦先羽说道:“你去寻本门弟子,探查宋野的下落。倘如他还在作恶,便请你师叔师伯等二代弟子出手斩杀,倘若他暂未作恶,那便将他的所在告知于我。”
言语微顿,只见秦先羽眼中泛着寒光,说道:“我要亲自斩他!”
元帆皱了皱眉,似乎觉得不妥。
秦先羽说道:“我有自保之力,无须你来护卫,至于繁杂琐事,也能以符纸幻化黄巾力士。此刻我只想寻到宋野的下落,你去前方打探一下,本门在蛮荒虽然只有一座分宗,但应该也不乏其他的势力,消息不会落后于人。”
元帆略微思索,终是点了点头。
他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去,却是急于赶路,不惜飞在空中。
秦先羽忽然往前一踏。
方圆十里,土地翻覆。
泥土岩石震得翻飞,抛起半丈高,然后才重新落下,而地皮已是翻覆过来,掩埋了许多东西,表面上已是深色的新泥。
秦先羽默然良久,又自道了一声:“除恶不尽,便是大恶。”
他一向对敌,若是对方怀有杀意,非为善类,那么自身大多不会心慈手软,能杀则杀。可这一次,与宋野争斗,着实费力,于是便任他离去。
何曾想过,放了宋野,居然让他又惹下这等祸端。
在俗世武林的一些游记中,常有这类事情,某某大侠心肠仁善,放了恶人,结果那恶人又去作恶多端。又比如某个恶人是哪位大侠的子嗣之流,本该千刀万剐,但因此得以宽恕,但放了他,而他又去害人。
可究其源头,还是除恶不尽所致。
除恶不尽,实为放纵,此乃大恶也!
秦先羽深吸口气,往前行去。
忽地,天空中数道流光奔来。
秦先羽眉宇紧皱,此刻心中正是恼怒,且不以道剑斩灭情绪,也无心压抑下去,于是恼意犹在。他看着那些流光,心想又是来挑战的。
他抽出守正剑,体内法力流转。
时值秦先羽盛怒之时,他心想着,若是来人有些杀意,便不要想活着离去。
那些道流光降了下来,把秦先羽团团围住。
“好大的胆子,竟敢无端造此杀孽,绝灭一方部落。”
当头一人喝道:“我蛮荒神宗把持蛮荒大地,视人族为根本,乃是我等宗门传承的根源,挑选根苗的源头,素来严令修行人,不得无端伤害凡人。你身为仙宗弟子,竟然如此凶残……”
秦先羽看了他一眼,觉此人佩戴着蛮荒神宗的标记。
“原来是神宗弟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