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六章 傻子，疯子一样的傻子
基思伊耶特。
猎异军团首安方面军第二十任三军元帅。
“他任职十一年，猎杀异者数过了一万，我记得是一万零三百五十四只，被奉为英雄。”
赫尔梅伦颇为自嘲地笑了笑，眼神落在那个老人的监牢，充满了复杂的情愫。
齐安城就站在原地。
“你们...究竟为什么会被关进来。”
他有感觉，这些人不全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就拿赫尔梅伦来说，他更像是一个和善的长辈。
怎么会被霍拜摩德称作叛徒呢？
勾结异者？
不可能吧，那位伊耶特元帅都杀了一万多只异者了，怎么还会勾结异者？
这时候，基思伊耶特睁开眼，一双冷漠但是并没有敌意的眼神，落在齐安城身上。
然后他对赫尔梅伦说了句什么，让后者一下沉默了，似乎在考虑。
齐安城注意到，老元帅在说话时，监牢里其他人都没发出声音，在安静地听他说话。
所有人都很尊敬这个老人。
即使他已经是这个国家最罪大恶极的阶下囚，这股敬意仍旧不改。
终于，赫尔梅伦说话了。
“喂，小子，你真的想知道吗？”
这是一个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意提起的事情。
“嗯！我觉得前辈们不是那种罪大恶极的人，可是为什么霍拜摩德要把你们称为叛徒。”
末了末，齐安城继续道：“霍拜摩德也不像是个坏蛋。”
“哈哈哈，你真可爱，有些事情不是能以好坏区分这么简单的，我也不怪霍拜摩德，他只是秉承猎异官的职责。”
齐安城朝他走进，想起某些人和事，叹了口气：“你说的对。”
“基思元帅让我把事情告诉你，免得你乱想。哈哈，元帅居然怕你乱想。”
赫尔梅伦哈哈笑道。
言语之间有些欣喜，毕竟前任元帅对齐安城居然有些认可之意。
齐安城腼腆一笑，回过国对基思元帅点头感激。
然后走到赫尔梅伦的监牢前，刚看清他的样子后，心中便是大惊。
赫尔梅伦盘坐在地上，那双腿上，竟然没有脚掌，两只脚掌被断然砍去。
这就是为什么赫尔梅伦始终没有站起来过的原因。
他竟然遭到如此酷刑！
大概是察觉到齐安城眼中的愕然，赫尔梅伦不以为意，哈哈笑道：”哈哈，没事，不就是少了两只脚么，比起基思元帅受到的酷刑，这还不算什么。”
齐安城便又急忙跑了过去，跑到基思元帅的监牢前停下。
然后他便见到，基思元帅不仅仅是失去双脚，就连手掌上的手指都残缺不齐。
看到伤口的样子，齐安城更加错愕和震惊，以及有一些怒意了。
他们竟然把一位英雄的手指一节节砍断！
基思伊耶特也没抬头看他，因为他抬不起头！
那耄耋身躯似已经彻底失去支撑头脑的力量，他的脖子上缠绕着一根肉眼难见的绳索，绳索连接监牢天花板。
基思元帅就是被这根绳索吊着而没倒下去。
他的周围收拾地很干净，但是他座下的钢铁地板已经出现了一圈印痕。
这个印痕即使在昏暗中也十分显眼，也侧面说明了基思元帅很久没有移动过位置。
“他们...到底对你们做了什么？！”
齐安城不可思议，为什么首安要对他们曾经的英雄下如此毒手？！
“哈...这，”赫尔梅伦挠挠脸颊，顿时不知从何说起，又大吐了一口气，道，“只是想要我们交出同伴的去处罢。”
同伴？！什么同伴？！是一起并肩作战的同伴，还是他们勾结在一起的异者？！
扫了一眼生不如死的基思元帅，齐安城怀抱着沉重心情重新走回赫尔梅伦的监牢前，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做错事情，不过大家都已经将我们视为罪人了，那应该是...做错了吧。”
赫尔梅伦想了想，苦笑道。
“什么事情？！有时候大家都认为对的事情，其实都不一定对，相对的，大家都认为是错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错的。”
对此，齐安城深有体会。
“哈哈，你说的也是，有些事情现在看来不一定对，可是在将来的人眼里说不定就是对的，”赫尔梅伦十分赞同他所说，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你对着一个犯下死罪的重犯说这些，不怕被霍拜摩德抓到？”
齐安城耸耸肩，道：“不怕，我已经被抓了。”
“哈哈，也是，我听到他和你的对话了，”赫尔梅伦哈哈道，然后用手在长发里拨出自己残缺的耳朵，“他们把我耳朵切掉了，可是我的听觉依旧灵敏。”
齐安城对此深以为然，黑暗使他成长，逆风使他更强，绝境使他重生。
“好了，也不和你绕圈子了，元帅和我，以及这里的大部分人几乎都犯下了同样的罪。”
赫尔梅伦提起这事时，也有些感慨，他已经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年月了，但不重要了，他不可能从这里出去。
齐安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隐隐之中察觉到了很多囚犯对他已经放下了敌意和愤怒，毕竟先前霍拜摩德对齐安城可是一幅很欣赏的样子。
“我们，把异者放跑了，元帅更是大笔一挥，想把包括黑阶在内的一百多位异者全都大赦了，并且准备向行政官们提出一些违背首安最基本法律的提案。”
听到这话，齐安城忽然感觉到熟悉，嘴边下意识就问出来了：“你们，想要把进化的同伴都放走吗？！”
赫尔梅伦这次没笑了，视线落在地板上，盯着那些用来防备异者的神言文字，嗯一声默然回应。
随后，有些自嘲道：”很傻吧，我们，竟然想为异者博取一条生路，活该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可是他后悔吗？
赫尔梅伦和基思元帅，甚至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曾后悔过。
哪怕是霍拜摩德再怎么折磨他们，也是一样。
齐安城摇摇头，苦笑道：“那...其实我也是个傻子。”
跟着，就在赫尔梅伦的监牢外坐下，接下来说的故事，轮到赫尔梅伦傻眼了。
第两百五十七章 对不起
“所...所以，现在外面准备召开的联盟会议里，你们夏阳想提出这个？！”
赫尔梅伦眼睛都瞪大了，若非是齐安城脸上没有一丝的不正常，他都怀疑齐安城是个傻子了。
怎么可能？！要在无异者国联盟大会上提出和异者和平共处，求同存异的提案？！夏阳敢派大使专程来提出这个？！不是疯了什么，是什么。
然后他又见到齐安城点头，没有一点的虚假作伪，再次和他确认道：”是的，联盟会议上，黎梅婆婆将会代表夏阳提出该项法案，并且于夏阳定点先行实施。“
“疯了！你们夏阳全都疯了！那可是异者！只有吃人肉才会冷静下来的怪物！“得知事情真相，赫尔梅伦感觉一口气积郁在胸口，让他很是窒息。
这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原本赫尔梅伦以为他们把异者都放了的举动都已经算是很疯狂了，可是，这个年轻人，这个叫齐安城的年轻人，居然动摇了他的国家！？把他国家的使长们都说服了，紧接着，来到首安，他要说服其他六国的代表？！
“那不是怪物，是我们的伙伴，是我们的亲人，是愿意为守护我们国家而奉献出生命的战友！”齐安城再次强调道。
赫尔梅伦沉默。
齐安城和陈伯启的经历在他眼里看来，实在是不可思议，甚至是天方夜谭。
两个才十七岁的少年，走上了对抗国家的道路，甚至背后，有一大帮稚嫩的伙伴，在无声支持着他们。
那时候，齐安城还是个很稚嫩的年轻新兵，才刚刚渡过训练期，身上就拥有了这么大的能量，竟然撬动了整个夏阳。
那可是一个体量一点也不比首安小的无异者国家，是率先从异者战争中发出光亮的黎开的故乡。
他们怎么会允许，这个齐安城的年轻人，轻易就改变他们的国本。
赫尔梅伦始终还是喘不过气，情绪有些失控，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叹气，想说些什么，抬起眼睛来，已经是一片通红。
他可真羡慕啊，这个有胆子对抗全国，不，全世界的年轻男人。
齐安城，他才几岁，还不到二十呢，就敢站出来，为他出生入死的伙伴去争取这一切。
反观，赫尔梅伦，他冷铁军团军团长，即使是有胆量把进化的手下和同伴都放走了，却始终想都不敢想去改变这一切。
就是因为他不想去改变，或者，他不敢去改变，导致至今，首安还在上演着自相残杀的戏码。
甚至还将杀死自己变成异者的同伴视为一种光荣，借此大肆宣传着猎异军团的伟大，借此炫耀着，首安的和平全都是因为他们的强大。
可是从未深想过，那些被他们杀死的，变成异者的同伴是怎么样一种绝望的心情。
至今，赫尔梅伦也记得，那一个跟随了他许久的警卫员，在得知自己变成异者后，拿着刀，拿着武器，跪在地上，把脖子亮出来，几乎是用一种绝望，又渴望的眼神望着他。
那一句，军团长，我对不起你，我变成异者了，杀了我吧。
那一句，对不起，军团长，给您丢脸了，可我实在是没有勇气杀死自己，我好想活下去。
赫尔梅伦怎么能忍心将跟随自己多年、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好部下给杀死。
说什么对不起，赫尔梅伦根本就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进化成异者，又不是他自愿的。
倒是赫尔梅伦，听完齐安城的故事以后，已经不知怎么去面对，那些被他放走的伙伴们了。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是冷铁军团的军团长。
一个不忍心下手处决，一个没有勇气提出改变的无能上司。
赫尔梅伦长叹了一口气，看看这些囚禁了他十多年的冰冷铁柱，看着这些刻满了造物师碧尤诺用来镇压异者的神言文字。
“无能的长官会害士兵丧命，所以我被霍拜摩德关押在这里，并不算是一件坏事，实在是很对不起那些冷铁军团的士兵们，我没有资格当他们的军团长啊。如果有机会，我只想和他们做个朋友，肩并肩，喝酒谈天。“
这件事情，本该在赫尔梅伦那个时代，不，早就该在基思元帅那个时代，就去改变了。
如齐安城所说，这种荒谬的错误，已经持续几十年了，不，上百年了。
多少个家庭，因为家人的突然进化，而变得支离破碎。
父亲杀死儿子，儿子吃掉母亲，这样的惨剧，已经持续在首安一百多年了啊。
“的确，但那不代表着你的做法就是错误的，也不代表着抓捕你的人也是错误的，错误的...是我们的体制，是我们对于异者的恐惧。”
齐安城说道，霍心仪在使长会议上说出来的那番话，他又一字不漏地说给赫尔梅伦军团长听。
谁知，赫尔梅伦听完以后，仰天长笑：“哈哈哈，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啊！因为见识了太多这样的事情，我不敢回家，我不敢去寻找爱人，也不敢建立家庭，就是因为害怕家人突然有一天进化，而自己不得不将他送去死。”
铁石地牢里，所有囚犯的目光都投了过来，都被赫尔梅伦崩溃了一样的笑声吸引。
十几年了，他们从未见到过赫尔梅伦如此崩溃的笑声，那笑声不再爽朗，充满了悔恨，充满了愧疚。
齐安城只是一个新兵，尚且能动摇首先举起反异者旗帜的夏阳，反观他，赫尔梅伦，冷铁军团的军团长，手握大权，却一点儿不敢做出任何改变，放走了他们，却无形中给他们套上了无形枷锁，让他们不再敢踏上故乡的土地。
赫尔梅伦在哭。
十几年的牢狱没让他哭，残酷刑罚也没让他崩溃。
但是齐安城和陈伯启的故事，却让这个骄傲的男人，一点点地崩塌了。
不过，崩塌后，又燃起来一座充满光亮的东西，那叫希望。
齐安城背对着他，不去看这位军团长几乎一生都未曾落下的泪水，又听着他对基思元帅几乎是吼着说些什么。
这嘶吼声巨大，把齐安城的故事用首安语，全部翻译了。
整座牢笼，陷入一种沉默。
像是海啸来之前，那种平静。
第两百五十八章 敬礼
所有囚犯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基思元帅张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已经习惯了沉默，已经麻木了，哪怕是严刑拷打，也不能撬开他的嘴。
齐安城的故事，经过赫尔梅伦的翻译转述后，在所有人的内心都激起一股波动。
他们都很难以想象，这个看起来那么年轻的男人，居然撬动了他祖国的立国根本。
这...是说明了他们做的事情是对的吗？
放走异者的他们，是对了吗？
他们背负着叛国之名已经太久，久到他们都已经对这个罪名麻木了。
可是，齐安城的出现，又逐渐把他们的麻木融化了。
一颗颗曾经炽热无比的心，在经过多年的冻结后，几乎都忘记了跳动，但现在，他们在一阵震惊过后，立刻浮现出笑容。
那是一种被困在深渊无力挣脱的绝望之人，再次于深渊之底，见到阳光的喜悦。
再次有了一种希望。
这种希望，不是因为他们可以就此得救了。
而是看见了，这世界上的另外一端，有一个和首安比肩的大国，正在一步步将他们犯下的错，一点一点地修正。
假如夏阳都可以做到的话，为什么首安不能。
基思袁帅罕见地，用尽他所有的力气，扬起了头，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好似看见了光明。
这个耄耋老人被关押这里几十年，第一次，笑了。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笑容。
那是一种历经几十年迷茫和黑暗，终日沉浸在怀疑自我当中，得知自己并没有做错的笑容。
基思伊耶特，忽然狂笑不止，那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迟暮老人。
他像个英雄，笑得像个英雄。
基思元帅，忽然大喊了一句，用上他仅剩的力气，吼声如雷，响彻在这座萨因地下数十米的地牢里。
齐安城注意到，所有人的眼眶都红了，他们也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跟着大吼了，像是要把这几十年来的冤屈都倾泄掉。
“喂，叫齐安城，你听到了吗？！”赫尔梅伦红着眼睛，冲齐安城大声说道。
“什么？！”因为地牢里，瞬间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到处都是吼声，齐安城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提升了。
“元帅说，他不后悔啊！元帅说，他就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
何止是元帅，就连赫尔梅伦和其他的人也更是这样想的。
齐安城正准备回应时，数十个关押着曾经首安位高权重的人物的监牢忽然都安静下来。
他们，能站的都站起来，站的笔直，站不起来的，就坐在地上，腰杆也同样笔直。
都转身，朝着齐安城这边，一双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通红，饱含坚定和敬意，好像又重新变成了那个为了守护人类而战的猎异官。
唰！
一只只右手，在一瞬间间，都举起来。
举过了耳朵，举过脑袋，握成拳头。
那一只只拳头里，本该是握着武器的，但是他们手上没有武器，只有一股意气。
猎异军团最高礼。
都献给了齐安城。
他们尊敬他，他们佩服他，以一人之力，动摇国本。
齐安城无疑是伟大的。
他们由衷地相信着，齐安城没在说谎。
他的国家，夏阳，正在一点点地、不计代价地朝更好的方向改变着。
有朝一日，就不会再面临自相残杀的困窘了。
作为亲眼，甚至是亲手杀掉自己昔日伙伴的他们，太清楚这件事的伟大了。
也太清楚，要将这个错误彻底纠正过来，到底有多难。
所以，他们向齐安城敬礼。
敬他这么年轻，却做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敬他这么年轻，却敢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同伴，而不计较后果。
也敬他，保护了此后无意间变为异者的同伴。
齐安城就站在他们的视线里。
年轻、笔直、高大、强壮、阳光。
似乎属于一个男孩子应该有的一切，他都有了。
平凡，而伟大。
齐安城也立刻，举起手，站在钢铁地板上。
用了同样的礼仪，回敬了他们。
这时候，地牢深处，一阵巨大声响传来，冲击波甚至撞到了几位消瘦的囚犯。
强大的无形力量，径直扑向齐安城。
bia！
齐安城整个人仿佛被重重锤了一下。
身上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他居然有种灵魂被撕裂的感觉。
“是那个小子！之前那灰毛家伙说的，什么国王来着。”曲反马上回应道。
“邪灵哈迪斯！”齐安城马上将视线转移过去。
这时候，他注意到，墙壁上忽然变得光秃秃起来，那些神言文字不知何时消失了。
紧接着，他感觉到脚下硌人的地板，隔着靴子，能感觉到什么在挠他。
于是，他挪开了脚。
看见了，被一堆神言文字，挤压在他的脚下，因为被他挡住，而全部都堆在一起。
密密麻麻。
当然，只是齐安城站着的这一列。
其他地方的神言文字，都飞速地、不可察觉地朝地牢深处移动。
“小安，别挡着它们了。”赫尔梅伦似乎习以为常，提醒齐安城道。
“啊，好！”齐安城连忙让开了。
于是这些像是活着的神言文字，像个消防员般，迅速往地牢深处移动。
这时候，一股微微扭曲的透明物体，从齐安城手臂表面，毛孔之中冒出来。
曲反...能用了？！
齐安城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因为那些文字都朝地牢深处赶去的原因。
“那是邪灵哈迪斯醒过来了，每十一个小时，便会弄出这样的动静。”
看见齐安城脸上的疑惑，赫尔梅伦解释道。
他们手上都没有战匣，甚至于原本植入元帅心脏的那颗战匣，都被强制性用手术取出来了。
所以，神言文字赶去哈迪斯监牢时，他们也没有什么影响。
“需要...我救你们出来吗？”齐安城脸上认真，绝无半点玩笑意味。
赫尔梅伦愣住了。
这小子是在恶作剧吗？
但是又想到，他为了救一名同伴，居然冒着和自己祖国对抗的危险。
赫尔梅伦苦笑，摇摇头，放弃了。
”不用，等你说的事情，都落实完毕了，我们自然有机会可以出去。“
第两百五十九章 昔事过往
齐安城说的事，对于他们来说，是什么呢。
应该是光吧。
如果朝着光行走，黑暗就会退到身后，在别人眼中，追着光的这些人，身上也是黑暗的。
追光者，必然逆光行走，必然在他人眼里，就是黑暗的。
齐安城就是这样的人。
他追着光，也逆着光，黑暗在他身后。
但他却逐渐逐渐发着光。
成为了他人追逐的光芒。
看着溢出齐安城体表的曲反，基思元帅忽然眼中有了光。
对赫尔梅伦高声喊着什么，后者直接哈哈笑着翻译出来：“元帅说，你的融合度很高啊。”
“啊？怎么说？”齐安城有些不好意思。
“你都能在造物师碧尤诺的神言下，使用战匣，哈哈，还是形态五，说明你的融合度已经非常高了。”
赫尔梅伦眼中赞赏。
“可...它们不是去了邪灵哈迪斯的监牢，这才让我有了可乘之机吗？”齐安城有些疑惑。
“哈哈，傻小子，这里可是铁石地牢，整间地牢都是碧尤诺的作品，平时，就算是元帅，也不能轻易在这里使用战匣。”
赫尔梅伦说道，顿了顿：“可不止你眼前见到的这些，地下，钢铁的背面也都是神言，它们可不会移动。”
齐安城看了看地板。
随即发现，自己的战匣虽然能够激活，却再也不能提高形态了，卡在形态五了。
仿佛被什么镇压着。
这样说起来，他的感官也还没恢复，还是被镇压着。
“那...有多高？”
齐安城问道，古岁师兄曾经准确地判断出他是一个b，所以他觉得基思元帅也有这个能力。
赫尔梅伦转述以后，得到基思元帅的回应：“元帅说，最起码，3个s，是一个将才啊，你小子，可惜是夏阳的。”
赫尔梅伦颇为遗憾。
要是齐安城是他的兵，该多好啊。
即使是被困在牢笼里，他还是觉得很可惜。
这样一个敢于面对自己祖国，站出来为自己同胞发声的年轻人，不论哪一国都很缺。
还有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的人，霍正义父女，黎家，那些新兵，甚至于他们的元帅。
夏阳能屹立至今不倒，恐怕就是这样的原因吧。
所谓强国，便是有这样的年轻人在，所以才变得强。
赫尔梅伦看着他，便沉入思考中。
这时候，那边他忽然说了一句话，让齐安城愣了一下。
“知道为什么邪灵哥顿的前任国王哈迪斯，会被抓到这里吗？”
齐安城只知道他是杀不死的，却不知道哈迪斯怎么被抓的，便摇摇头。
赫尔梅伦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深深吸一口气，随即又深深地吐了出去。
“是被我们骗来的，准确来说，他是被我们的尤基妮法罗元帅骗来的。”
赫尔梅伦似乎很不想提起这件事。
齐安城想了想，这应该也是为什么首安不公开这件事的原因吧。
一向光明磊落的钢铁子民，却用骗，这种伎俩将他逮捕。
“是...怎么一回事？”
按理说，就算是霍拜摩德也会尽情炫耀这件光荣战绩。
然后在征得基思元帅同意以后，赫尔梅伦终于打算将这件积郁已久的事情，告诉齐安城。
在铁石地牢阴暗的红色冷芒中，一件首安埋藏已久的秘密往事在一个外人面前，被揭开。
尤基妮法罗元帅，是首安第一位女元帅，在基思元帅之前。
她年轻、漂亮、富有力量，在任期间，是首安的骄傲，处理过无数事件，包括是巴莱铁尔的成立，包括接手碧尤诺大人留下来的一切。
她是造物师碧尤诺的弟子，出色，做事精练。
在那个时候，战匣还不那么发达，邪灵哥顿还未曾成立，只是一个异者争夺的荒芜之地。
而首安，就算在有造物师碧尤诺的存在，也长年挫败，从来只守不攻，还是在妮法罗元帅的治理下，逐渐地变好，逐渐强盛起来。
就是那个时候，妮法罗元帅和手下一个叫哈迪斯的年轻士兵，恋爱了。
哈迪斯虽然比起妮法罗元帅还不是那么出色，却也是那个时代的天之骄子，融合度为s级的优秀猎异官。
作为元帅，妮法罗的恋情自然不被认可，而且认为，哈迪斯不配。
这件事被行政官员们镇压下来，而且在经过一番操作以后，基思元帅上任，用他优秀的猎异战绩宣导一番，上任之时，举国拥戴。
妮法罗退下来以后，因为行政院的关系，也并没有与哈迪斯一起。
两人只是偶尔见见面，聊聊天。
直到有一天，哈迪斯不再来寻找她。
妮法罗便一个人，独自渡过了两年，在友人只言片语的提及之后，才得知，哈迪斯进化了。
几经周转，妮法罗冒着叛国之罪，潜入了囚禁哈迪斯的牢狱，血心囚牢。
并且将其救出，不过被发现以后，她有生以来，将战匣对着自己的袍泽，她的实力也让当时的四大将都束手无策，而基思元帅，也睁一眼闭一只眼，就这样，她护送哈迪斯一直到首安边境，熟悉吞风壁垒的她，将壁垒关闭，送走哈迪斯，选择独身回来。
谁也不知道，那时候的哈迪斯是怎么想的。
谁也不知道，妮法罗元帅有没有后悔过。
但是，妮法罗没有逃避，她向那些她伤害过的猎异官道歉，并且自愿向行政院提出剜心手术，将战匣强制取出。
手术当然失败了，妮法罗的战匣并不愿意离开她，就算是被毁灭，也不想离开妮法罗。
它明白她的孤独，成为了她最后一段路上的最后一个伴侣。
而哈迪斯，在出了吞风壁垒后的五年里，竭尽全力，将首安吞风壁垒外的这片混乱、异者盘踞的地区统一了，那时候，叫夕凛帝国。
名字是照妮法罗和哈迪斯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夕凛之丘取的。
之后的戏码，无非是哈迪斯被首安上层们用妮法罗要挟，骗入了首安，骗入了铁石地牢，被囚禁于此，长达七十年。
齐安城沉默了。
有些故事，为什么总是要以凄美结尾。
他没有听过任何人提起妮法罗，萨因英灵广场上，也没有她的雕像。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第两百六十章 求求你不要靠近我
哈迪斯是知道这是阴谋的吧。
若不然，他怎么能够统治那片混乱之地，怎么能够建立起异者之国。
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会回来，还心甘情愿地下到地牢。
在众人视线下，齐安城站起来，长长吐了一口气。
准备前往地牢深处看看。
“你干什么去？？”赫尔梅伦眼皮直跳，总觉着自己好像无形之中促成了什么事情。
而且不是一件小事。
果然，齐安城刚走两步，好像想起来什么，回过头笑着问他：“哈迪斯...他会说夏阳话不？”
在场只有赫尔梅伦能听懂齐安城的话语，听完差点身子一倒。
这小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你想干吗？！他不会说夏阳语。”赫尔梅伦急忙说道。
“我想找他聊聊天，看看他是什么情况。”齐安城挠挠脸，好像在说一件极其稀松平常的事情。
“哈哈...，你可真是...哈哈，还好他不会说夏阳话，也不会说话。“赫尔梅伦有些庆幸，同时也有些尴尬地说道。
齐安城这时候，怀抱着一脸腼腆的笑容，朝赫尔梅伦走来。
“不好意思，赫尔梅伦军团长，我可能有点小事要请你出来帮一下忙。”
看着他那和善而且有些歉疚的笑容，赫尔梅伦忽然好像懂了什么，连忙将身子往监牢里面挤，两只没有脚的腿拼命扭动，浑然不在意自己的姿态像条畸形的虫。
同时高声道：”别，这个忙我帮不起，和哈迪斯谈话也不需要用任何语言，他若是想和你说话，就会懂你说的是什么，同样的，你也是。”
齐安城有些汗颜。
看来赫尔梅伦被关在这里十几年，求生欲还是有的。
他怎么知道自己想带他一起前往哈迪斯的监牢。
不过，这倒是省去齐安城很多事。
估计哈迪斯的能力和魏蝎那一样，能够察觉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应该不会费很多事。
看着齐安城的脚步停下，随后转身而去，赫尔梅伦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叮嘱他要小心，太靠近哈迪斯会没命之类的。
齐安城点头答应，在基思元帅和赫尔梅伦的目光下，走进霍拜摩德刻意叮嘱过的，不能靠近的禁地。
地面逐渐变得硌脚，无数不同形状的神言文字，从他的脚底经过，同时也让他的感官变得困难起来，曲反时而脱线，时而激活，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
“小子，真要去到那里面，我可能帮不到你了。”曲反跟了齐安城这么久，早就知道怎么都钳制不了这个小子，他想做的事，老天爷也挡不住。
所以，早在很久之前，曲反就不打算阻挡齐安城，它只要负责守护他就好了。
无形之中，跟曲反的联系，加深了。
齐安城会心一笑，跟它道：“放心吧，没事的，哈迪斯应该一个能够好相处的人。”
将哈迪斯称为人，而不是异者，是因为齐安城知道，他始终还是有感情的，才会被这么简单明显的骗局诓骗于此。
那家伙，是自愿的吧，自愿死在这片妮法罗元帅死去的地方。
“好相处个屁，没听那灰毛说吗，先前去送水的人都被它吞吃了。”曲反没好气道。
但是，这时候，周围的凹凸变多了。
越是靠近这里，神言文字就变得越多，而且越来越小，密密麻麻成了无数刻在钢铁上的细小黑点。
它们虽然小，但是效力是加倍的，齐安城也逐渐地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
自身仿佛置于深渊之中，黑暗之中，什么都消失了。
但他不害怕。
他经历过比这更可怕的黑暗，两年之久。
所以，当再次走进黑暗时，他反而一点都没有感觉了。
如履平地。
地面忽然震动了。
无数神言文字又汹涌移动，铺天盖地地朝地牢深处而去。
然后在齐安城的三个脚步以后，动静消失，它们就又从深处回来了。
就像是救火的消防队员一样勤快。
齐安城就踏在它们前往的路上。
于黑暗中，只与自己为伴，靠近那深处的最危险。
有时候，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不过，有些事情，并不会明白地告诉你，它存在的意义，这么做下去的意义。
只有当做到这件事情以后，才会明白，意义所在。
齐安城想去靠近哈迪斯，是他想去，是哈迪斯引起了他的兴趣，是他相信哈迪斯仍旧保留着属于人的意识。
妮法罗元帅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想要去救的人，怎么会是人类的叛徒。
必然是有他的苦衷，齐安城一边想，一边靠近。
已经闻到了属于潮湿铁锈的气味，但没有一点儿腐蚀的气息。
好像里面很干净。
好像里面什么都不存在。
只有黑暗。
越是靠近，齐安城就越是这样感觉。
自己正走向一片虚无。
墙边炽红的灯光消失了，或者说，灯光被一种黑暗掩盖了。
到了这里，就连光芒都会被盖住。
哈迪斯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齐安城不知道，怀揣着好奇，怀揣着信任，他逐渐走进了。
有时候，他都感觉不到自己手脚的存在。
有时候，又能听见赫尔梅伦的呼喊。
但更多时候，听见了一种疲惫的声音，一种不甘心却无能为力的呻吟。
那不是一个困兽该有的气势。
更像是一个迟暮老人，面对着他本力所能及，但错过了什么事情的遗憾发出的叹息。
齐安城就走在他的叹息声中。
一边走，一边感觉到了什么。
属于前方的黑暗里，出现两个人的影子。
他们都没说话，但是齐安城能够清晰地知道，那道秀丽的英姿，主人叫尤基妮法罗，另一个静静站在不远处的小小影子，有些腼腆，是叫哈迪斯。
这个地方，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地，夕凛之丘，一片春天长满蓝色花朵，秋天长满紫色果实的地方。
记忆和影像涌进齐安城脑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似乎记忆的原主人，哈迪斯也在挣扎，痛苦的声音道。
“出去！出去！年轻人！求求你不要靠近我了！我不想再杀人了。”
第两百六十一章 他想守护，她的宝物啊。
越是靠近，就越是难以靠近。
身子在颤抖，不由自主地向大脑发出警告。
齐安城不害怕，但是他的身体在害怕，像是条件反射一样。
但即使如此，他也艰难地提起脚步，向前迈着。
大概懂得，哈迪斯的能力是什么了。
恐惧。
是一种情绪。
哈迪斯代表着恐惧，他的身体，应该也是类似烟雾状，或者像是灵魂一样，虚无缥缈，难以捉摸。
“年轻人，不要靠近我！”哈迪斯竭力地控制自己什么。
在什么都没有的黑暗前方，齐安城仿佛顶着巨大风压，向前迈步。
没有人能够讲明白，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奇异的感受。
明明是一片虚无，却寸步难行。
“我有事和你讲。“齐安城依旧前行，不计代价地向哈迪斯靠近。
“滚！...”哈迪斯仿佛力竭声嘶，但又随即哈哈大笑，“我要吃了你，吃了你！！”
下一秒，就又转换了一个声音。
“离开我，离开我！就像妮法罗那样，离开我！”
哈迪斯十分痛苦。
也十分矛盾。
但齐安城却一点儿也没有转身离开的迹象。
他大概感受到了，哈迪斯这么多年来，是在怎么样的情绪中度过的。
他是恐惧本身。
却也有十分恐惧的事情。
妮法罗和哈迪斯的记忆像是混乱的波流，肆意乱撞，一幕幕残缺不全的记忆，陆续不断地撞进齐安城的脑海。
齐安城看见了，他与她在战场上并肩厮杀。
齐安城看见了，他与她在胜利的喜悦中拥吻。
齐安城还看见了，他与她在夕阳下，小心翼翼地躲避行政院的监视，开心，但是连笑都不敢笑出声，两人的手牵在一起，一点一点的喜悦，一点一点地在哈迪斯内心埋下种子。
哈迪斯...爱她呀。
妮法罗...也深爱着他。
战匣缠身，哈迪斯裹着形态七，冲入无数异者的包围，丝毫不畏惧地闯进异者对妮法罗的重围里。
齐安城甚至听见了，一句小小声的。
“尤基，死也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啊。”
“哈迪斯，少说废话，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两人便在重重包围下，背靠背，虽然面对死亡，却丝毫不害怕。
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私人时光‘，没人会打扰，没有行政院的监视，也没有其他猎异官的奇怪目光。
他靠着她的背，温暖。
小心翼翼地希望这时光能够长一些。
小心翼翼地希望能够和妮法罗于这战场之上，多待一阵时间。
很奇怪，在陷入这样的重围之下，哈迪斯唯一害怕的，就是和妮法罗分开。
这是哈迪斯的恐惧。
齐安城刚看完这段记忆。
下一段，陡然变成了一阵阵昏黄，到处都是融化的钢铁，到处都是暗红的铁水。
妮法罗站在这里，身边是众多部将，他们正商议着这里要怎么办。
在哈迪斯的视线中，妮法罗从未回过头看他。
即使，他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角落，即使，他在渴望着，妮法罗能回头看看他。
但是妮法罗没有，她心中永远将国家摆在第一位。
哈迪斯明白，她不仅仅是妮法罗，更是首安方面军的元帅，是首安骄傲的钢铁蔷薇。
所以，他也没有再敢发出声音，他害怕，妮法罗因此被调查，他害怕，妮法罗会因为自己惹祸上身。
齐安城深想，这大概就是哈迪斯为什么化身为恐惧的原因吧。
“小子...出去吧，回头还来得及，它暂时被我压制住了，你再不出去，会被我吃掉的。”
哈迪斯有些疲惫地说道。
齐安城什么也没说，继续朝他深处靠近。
“你踏进我的身体了，会被消化掉的。”
哈迪斯善意提醒道。
却在这时候，猛然转变。
“我要吃了你！妮法罗，妮法罗！！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
恐惧，使他愤怒，将其变成恐惧的异者。
地面在震动。
不。
倒不如说，是齐安城的身体在颤动，心脏在颤动，肌肉在颤动，血管在颤动。
无数由魂力强化过的红细胞和骨髓，以及那些器脏，随时面临被分解消化掉的危险。
震动，忽然又停止了。
又是哈迪斯平静下来的疲惫声音。
“我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小子，你想知道什么，你为什么胆敢靠近我，快离开我吧。”
齐安城仍旧没有说话。
这里太黑，没有光芒，不知道邪灵哈迪斯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在齐安城内心，哈迪斯只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平凡男人。
妮法罗元帅，也不像是赫尔梅伦口中那个英姿飒爽的女英雄。
在哈迪斯的记忆里，妮法罗是一个女人，不，是女孩。
在哈迪斯的视角里，妮法罗是一个弱小的，需要被守护的，却偏偏勉强自己变成英雄的女孩。
他的心疼。
她的坚强。
慢慢地演变成矛盾。
“求求你了...走吧，别再看我的记忆了。”哈迪斯的声音不只是疲倦。
更隐含着某种情绪。
可是齐安城不走，依旧向他靠近。
向他的内心靠近，向他最深处的，那片脆弱之地靠近。
就像，曾经妮法罗元帅想做却不能做的那样。
哈迪斯长长地叹气。
猛然在这时候，齐安城的身子忽然又颤抖起来，全身仿佛要被分裂似的痛苦。
“妮法罗！！妮法罗！我要见妮法罗！不然，就吃了你们！！”
哈迪斯的恐惧在发声，在咆哮。
齐安城感觉到疼痛了。
无数的声音响动周围。
是造物师碧尤诺的杰作在作怪。
那些，由碧尤诺创造，在妮法罗元帅手上更加精炼的神言文字，现在开始束缚哈迪斯。
如同数万个日月以来那样，深深锁住哈迪斯虚无缥缈的身躯。
只有她改造过的神言，才能囚住哈迪斯。
“你其实...可以离开这里的吧。”齐安城忽然问道。
随着他脚步的不断靠近，愈发发现哈迪斯的强大，不弱于任何一位猎异官，甚至，那恐惧逼迫的怒意中还爆发出堪比夏阳大将的恐怖气息。
哈迪斯想走。
他就一定能走掉。
齐安城对此深以为意。
但是，它没走。
哈迪斯，被囚禁在这里，七十年。
对于齐安城的问题，哈迪斯没有回答，或许是它默认了。
在它又平静下来的情绪下，哈迪斯的记忆又撞了进来。
那是妮法罗第一次开心地向他分享她对神言文字的见解，像是一个发现了漂亮花朵，第一个跑来只想向喜欢的人分享的小女孩。
浑身都是黑影的哈迪斯身上，有一些喜悦，和一些小确幸。
他是为妮法罗能想起来第一个分享的人是他，并且毫无顾忌地将研究成果告诉他的高兴。
能够被喜爱之人，在高兴之时，第一个想起自己，那对于哈迪斯来说，有多么的荣幸。
哈迪斯喜悦。
因为妮法罗能够第一个想起他。
哈迪斯恐惧。
因为妮法罗心中第一个永远是国家。
终于，在一天下午。
哈迪斯被下最后通牒，调往首安北部，远离妮法罗元帅。
他愣住了，他坐在一张周围都是钢铁的孤独木椅上，看着那份调遣令，上面有妮法罗的签字。
一如既往地秀丽，一如既往地漂亮，一气呵成。
这张调遣令，是她亲自签署的啊。
哈迪斯的双手在颤抖。
但这件事，只有哈迪斯知道，没有人记录。
赫尔梅伦也只是在基思元帅听来的故事里，模糊地讲给齐安城听。
亲眼见证了属于哈迪斯的那个时刻。
才能明白。
哈迪斯的恐惧。
他害怕离开她啊。
他却不得不离开她。
妮法罗，亲自签署了。
是被迫的吧。
她不想的吧。
为什么不亲自来告诉他。
是避嫌么？
哈迪斯沉默地坐了一个晚上。
在寂静的公园里。
看着属于妮法罗的一张张光辉战绩的宣传海报。
她漂亮、她强大、她是钢铁子民的英雄。
哈迪斯等了一个晚上。
坐在那里，妮法罗没有来，和他想象的一样。
来的，只有包围在身边的数十张巨大海报。
哈迪斯手上的汗都把那张调遣令浸湿了，抓皱了。
想起来时，便是匆匆忙忙、小心翼翼地抚平有妮法罗签名的一角。
但是皱了的纸张，和被伤害的信任一样，是怎么也抚不平的。
哈迪斯，在第二天的下午，跟着来接他的北方使者，一块儿到首安北部去。
那使者好像知道哈迪斯和妮法罗的’秘密‘交往，一边开解他，一边嘲笑到。
’像元帅那样的女人，哪有资格轮到你这样的人，没人能配得上她的。‘
哈迪斯沉默着。
看不到面孔的黑色影子什么话也没说。
就跟在这位北方来的使者身后，准备远远离开妮法罗了。
“这就是，你为什么不离开的原因吗？”
齐安城走近了一些，仿佛听到了属于哈迪斯疲惫的心跳。
他至今不离开这片监牢。
是因为他曾经离开过，妮法罗。
“你很不一样，你身上的气息，很诱人，但是，你身上的光芒，使人平静。”
哈迪斯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这样评价齐安城。
像哈迪斯这样的强者，即使几十年未曾入食，也能够察觉到被神言文字镇压下，魂力都抽不出来的齐安城的气息。
他的情绪平静下来了。
他的记忆又接踵而至。
齐安城便什么话也不说，应该是站在他的心脏处，应该是站在他身体里，最脆弱的地方。
看着哈迪斯残破不堪的记忆。
被调遣到首安北部以后，哈迪斯仍旧如同往日，训练、吃饭、睡觉，睡不着，即使是很困、很累，但是睡不着。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会不会被行政院那些混蛋欺压。
她是元帅，要平衡各方势力，也要牺牲自己一些东西。
她牺牲的是自己的感情。
她选择牺牲哈迪斯。
哈迪斯以为自己不会恨她。
以为自己不会怨她，从未提起过自己。
某个晚上。
真正的恐惧，降临了。
哈迪斯睡不着的第一百个晚上。
他的身体变得虚无缥缈。
警报声，瞬间在营地里响起。
昔日一同作战、训练的战友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用各种战匣，将他囚禁，送入监牢。
哈迪斯没有反抗。
他的心是死的，冷的，像是锈掉的铁一样。
应该是从变成异者之前，就已经冷下来了。
但哈迪斯不知道的是，在许久以前，尤基妮法罗就被秘密撤下了元帅职位。
那张调遣令，是她在元帅之位上签署的最后一道调令。
这和，赫尔梅伦说的有些出入，或许是因为保密的原因吧，流传到后世的版本里，各有不同。
具体，就连后继者基思元帅也不太清楚。
而哈迪斯的记忆里，便是这么一回事。
那是属于他的孤独，属于他的恐惧。
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
哈迪斯心神麻木地渡过看不见太阳、看不见月亮的数百个日月。
终于。
他以为自己会死的那一刻。
尤基妮法罗，来了。
像是梦幻一样，像是英雄一样。
进入到牢笼。
和他，只隔着一道冷冷的、刻着神言文字的铁柱子。
妮法罗，这个他心中的娇弱女子，这个他想心疼的女子。
见面第一句话，仍旧是那句。
“哈迪斯，少废话，我说过，绝不会让你死的。”
妮法罗说的话很少，但言出必行。
哈迪斯锈掉的心脏，炽热地跳动着。
妮法罗为了他，首次将摆在心中第一位的国家，放在一边。
将战匣对准了自己昔日的同胞。
她许久之前被秘密撤职的事情，也在逃亡路上，被哈迪斯知道了。
精疲力尽击退四位大将以后，哈迪斯想和她一同前往吞风壁垒之外。
但妮法罗拒绝了。
她又让他一个人走。
她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国家。
她还是签署了一道无形的调遣令，这次，是将哈迪斯调到首安境外，调离她的心。
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哈迪斯声嘶力竭，却被阻挡在吞风壁垒之外。
妮法罗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坚决地朝自己的祖国前进。
没有谁知道，哈迪斯被救后，是怎么样的心情。
但是齐安城看见了，一位被抛弃后，用他的能力，吞吃异者，力所能及地，统治这片混乱之地。
他想守护，她的国啊。
第两百六十二章 逃脱与放弃
被骗了吗？
哈迪斯不知道。
首安派了人，告诉他，妮法罗元帅想在这里见他。
哈迪斯明白，这是一个骗局。
但他还是来了。
“我像个傻子吧，小子。”哈迪斯有些自嘲。
“...”齐安城不知道怎么说，只是道，“妮法罗元帅...她早在你走后，就逝去了。”
“嗯。”邪灵哈迪斯怎么会不知道，他从见到第一个来使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哈迪斯，已经进化成恐惧的化身了。
讽刺地成为了他最恐惧的存在。
但是他一边知道首安在撒谎，一边又自投罗网，想要亲眼去见到妮法罗。
哈迪斯在害怕。
他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他害怕到相信别人显而易见的谎言，丢下一切，主动跑到地牢。
哈迪斯害怕真相啊。
恐惧会扼杀希望，恐惧会毁灭梦想，恐惧会使得一个人不再阳光。
但是，到了恐惧的最后，会诞生出勇气，会因为不再恐惧，而变成希望。
这种希望，不是他人给予的。
是人被逼迫到最后，向死而生，才变成的，自己的希望。
齐安城经历过。
他也知道，哈迪斯在恐惧什么。
所以，他冒着被消化掉的风险，走进了他的心。
“你想为...妮法罗元帅复仇吗？”齐安城问道。
他已经走到了一颗巨大的，一人高的，正在悍然跳动的磅礴心脏旁。
心脏的另一边，是一大片黑色坚硬的心石。
“你杀了我吧。”
哈迪斯，久久回应道。
在齐安城走进他的身体里，得知他的一切时，他也知道了齐安城的回忆。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小小年纪，经历过的痛苦，失去了什么人。
他也明白，这个年轻人正在做的事情，是为了什么。
自己和妮法罗的情感，就是这件事情的最大受害者。
所以，当他走进来的时候，哈迪斯知道了他的一切。
这个叫齐安城的年轻人，不痛恨异者，他只是痛恨侵入他家园，夺走他同伴性命的敌人。
而这个敌人，不管是人类，还是异者，他都会毫不犹疑就去宰掉。
但是他的同伴，不管是人类，还是异者，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哪怕是与整个国家为敌，也不为过。
这个年轻人，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黎开将军的徒弟。
在他的回忆里，黎开也确确实实地支持了他，认可了他。
所以，那些叫痛恨的东西，在经过齐安城带给他的记忆后，逐渐消减了。
“哈迪斯前辈，您...不应该痛恨杀死元帅的首安国，虽然，我也没有任何资格让你放下仇恨。”
齐安城咬咬牙。
他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要把那么爱夏阳的秦易、赵大叔，还有陈伯启赶出去。
明明他们都这么深爱着这个国家啊。
但是，换成这些人，被放逐、被迫离开自己家园的人，要他们转头将矛对准自己的国家。
这些人，不会。
他们宁愿死，也不会和自己深爱的家园为敌。
“我已经明白了，请你杀了我吧，击碎心石，我就解脱了。”
哈迪斯疲倦地从齐安城的记忆里回来，他在那些回忆里，已经明白了。
即使破坏掉首安这个国家，妮法罗也不会回来。
即使杀掉所有首安猎异官，妮法罗也不会回来。
哈迪斯得到的，只有仇恨和更多的恐惧。
甚至，要是真的有妮法罗的灵魂，在看着的话，妮法罗会恨死他吧。
毁灭她毕生守护的宝藏吗？
哈迪斯做不到。
他也知道，要是妮法罗想走的话，首安没人能够拦住她。
但是，她留下来受刑了。
说明，这个家伙，那个女人，真他妈的，愚蠢到令人心疼。
首安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心爱的女人。
但究竟这是她深深爱着的国呀。
所以，她才留下来，为这国陪葬。
用她的死，换来首安的和平。
那些因她而起的骚乱，也因为她的死亡，而消失。
这么多年了，哈迪斯一直徘徊在这里，仇恨、恐惧充满了他。
“前辈，你还能活很久，你还这么强大，你不该死。”
齐安城坐在他的心脏边，听着他的心跳，诚恳说道。
哈迪斯没有再传动他的想法，就听着齐安城说话。
齐安城继续道：“妮法罗元帅，深爱着这个国家，这片土地，她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这个国家，这里就是她的宝物。”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没有死，她已经是这个国家的沉默的那一部分了。”
“你有能力，如果你真的爱她的话，哈迪斯前辈，你就应该替她保护好，她留下来的，这个最珍贵的宝物。”
“你看，这里的每一个神言，每一根钢铁，都有妮法罗元帅留下来的痕迹啊。”
“那些，你和她并肩奋战过的地方，甚至还沾着她的鲜血。”
“哈迪斯前辈，你仔细听听，首安这个国家的灵魂，它也深爱着妮法罗元帅啊。”
“它啊，是妮法罗元帅，辛辛苦苦保护下来的，一路逆风成长起来的，还会犯错误的小孩子。”
哈迪斯沉默着。
是啊，这里，首安，是她的宝物，是她的孩子。
因为还是个孩子，所以会犯错误，但是这个错误一直都没人指正。
所有自以为正确的大人们，都在无视，甚至说，恐惧这个错误。
于是，这个孩子便一直在错误中成长，将来就会成长为畸形的‘大人’。
“哈哈哈，你说的对，哈哈哈哈，我为什么，没有想到！！”
想通了的哈迪斯，又是哭又是笑。
这里，是妮法罗留给他的礼物啊。
是妮法罗的孩子啊。
作为深爱妮法罗的人，哈迪斯怎么可能看着她深爱的孩子，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
齐安城站起来。
“前辈，你可以随时出去吗？”
“妮法罗在研究神言文字的时候，和我说过一些，我不能撤下神言，但是我可以令它松动。”
哈迪斯说道，随即恍然过来，继续道。
“你是想让我回到夕凛帝国，不，邪灵哥顿救回暴风古埃尔的使者？”
齐安城嗯一声点头，随即笑道：“这个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与其让首安大将出马，我觉得这件事请前辈来做更好。”
邪灵哥顿和首安的冲突，是从哈迪斯被骗入首安开始。
所以，也并不难猜邪灵哥顿扣押暴风古埃尔使者的原因，而谈判为什么失败，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个。
邪灵哥顿要救回哈迪斯，必然会千方百计地进攻首安。
包括现在，他们必然想逼迫首安释放哈迪斯。
“好！”
想通了的哈迪斯立刻答应。
齐安城会心一笑，站了起来：“谢谢前辈！”
哈迪斯没有再回应。
仅仅三四秒过后，地面开始震动了。
镇压在这个房间里无数神言文字开始骚动，齐安城脚下，有很多凹凸不平地在移动，磨过脚底。
哈迪斯真的在控制神言了！！
齐安城意外地吃惊，这些由碧尤诺创造出来的，专门镇压异者能力，以及战匣能力的强大神言，哈迪斯一个异者，居然掌握了！
虽然只是从妮法罗元帅那里学来的一点皮毛，但是这侧面证明了，神言文字是可以被学会的！
“等等！前辈，你可以告诉我，这些文字，是代表着什么意思吗？”齐安城喊道。
身边那颗属于哈迪斯的硕大的心脏，已经像是灰尘一般，随着神言文字的撤退，一点一点地消失，褪去，重新变成虚无的哈迪斯的内脏。
他！
哈迪斯，复活了！
饿了七十多年，蕴含着恐怖的力量，不再恐惧，不再迷茫，成为了希望！从妮法罗的死，新生了！
“哈哈哈，用心看！你会发现的，碧尤诺大人用心留下来的，只有用心去感受，才能看得懂！我先出去了！”
哈迪斯已经等不及出去，守护这个妮法罗元帅留下来的最珍贵的礼物了。
齐安城愣了一会儿，啥叫用心去看？他已经将眼睛都要看肿了，怎么就没用心呢？而且还一个一个字地去辨认，对比了，真是从来都没有这么用心过。
不等齐安城有疑问，周围灯光一亮，代表着恐惧情绪的哈迪斯，他的身体像是一阵虚无的黑色狂风一样，暴走在这个囚禁了他七十年的地牢。
不是他走不出去，是他不想走出去！
如今他想通了，就谁也拦不住他。
哈迪斯似乎重新变成了当初陪伴在妮法罗元帅身边的那个自信的，骄傲的警卫员战士。
他现在，要去守护她最爱的国了。
他现在，要去爱她深爱的宝物了。
恐惧，变成了希望。
恐惧，诞生了勇气。
齐安城看着那道黑色身影，在所有囚犯的惊呼中，暴走而出！神言文字都让着他，没有束缚，乖乖地听话。
警报也没有响起。
想必，哈迪斯早就将警报也一并拆除了。
造物师碧尤诺的作品，有史以来，第一次困不住一个异者了，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一个异者掌握了。
齐安城周围逐渐亮了起来。
虽然还是昏暗，但是比在哈迪斯体内，要亮堂地多了。
然后，赫尔梅伦的声音这才传来。
“喂！！夏阳的小疯子！！你还活着吗！！千万不要死啊！！我的天呐，我都让你干了些什么！”赫尔梅伦的声音有些激动，和崩溃。
那道黑色影子，虽然很虚无，沉默，但是它里面蕴含着的恐怖能量，赫尔梅伦想的到，这就是哈迪斯了！
齐安城这个疯子，进去以后，居然把首安关押了七十年的异者国王给释放了？！
赫尔梅伦难以置信，但是事实就在眼前，他不得不信。
同时，基思元帅，也哈哈笑了一声。
作为前任元帅，他的战匣虽然被强制取出体外，但是他的感知还是有的，经过无数心石的温养，他的感知还是很厉害的。
随着神言文字的松动，他也能感觉到齐安城还在里面，好好的，啥事也没有。
不愧是，黎家认可的年轻人。
不愧是，以一举之力改变夏阳的年轻人。
哈哈哈，真是一个疯子。
他基思伊耶特要是当年有这么胡乱来的勇气，或许，首安今天就会在和异者相处的问题上，进步了许多吧。
如今，却又落后了夏阳一步。
真是叫人又气又恨。
跟夏阳比，首安还有很多地方胜过夏阳的，但是现在看来，首安方面军真的缺失了很多人才。
变成异者，被处决的，被驱逐的，那些优秀的家伙们，他还记得他们的脸，那些年轻稚嫩，口口声声说要为国家奉献出生命的小家伙们。
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那都是基思元帅年轻时候的记忆了，现在有些模糊，不过想一想，他由衷感到高兴。
齐安城的出现，让他感觉到自己做了一件对的事，这一生，做了一件对的事，虽然没有做完，但他现在很满足了。
首安，会因为，这个叫齐安城的年轻人所带来的火炬，而在钢铁的旷野上，燃起星星之火吗？
基思伊耶特很期盼有一天，能亲自见证，不过，他做不到了。
身子逐渐失去力气。
铁石地牢困住他这么多年，换了好几任狱长，都没有让他倒下，如今这个年轻人，却让他觉得，能够放心地走了。
基思伊耶特，不用抬起眼睛看。
就已经知道，哈迪斯被他放出去，是在做一件疯狂的事情了。
那是夏阳的年轻人，齐安城的功劳。
真是不服气不行啊，他又要来改变首安了吗？
齐安城，真希望，能够在你的时代，和你并肩作战。
基思伊耶特想着，眼皮子逐渐沉重，那颗残破不堪，死扛了几十年的老心脏，终于，也不在挣扎了。
基思伊耶特，这个钢铁之国，曾经的铁手元帅，逝去。
在一片惊呼中，安然逝去。
他笑着走的。
这个耄耋老人，抗争一生，留着最后一口气，想看看首安的未来，如今，他好像看到了。
所以，他放心了。
齐安城这个星星之火，必然点燃钢铁之原，给首安带来希望，带来新生，让首安向着更强的方向前进！
第两百六十三章 怎么样了
首安，萨因地下城，真正上空。
一片巨大的黑影，犹如虚无般，笼罩了萨因城。
那是旧萨因城的林立着无数高楼大厦的尸骸。
当然，这些钢铁尸骸里，都驻满了猎异军团首安方面军的猎异官。
如今，接到了萨因地下城的警报，所有猎异官如临大敌。
那个。
早已经消失匿迹，不见踪影的邪灵哈迪斯。
来了。
那是属于七十多年前的传说。
那个令万物都恐惧的强大存在，现在就在众人头上。
听说...它是从地下城冒出来的。
所有的猎异官，包括三位大将在内，都面色肃穆，仰望着天空，那一大片，笼罩萨因的黑暗影子。
他们对它毫无办法。
甚至于稍微站在中心位置的新兵，都会因为强大的威压，而瞬间晕了过去。
对哈迪斯来说，这些猎异官还太年轻。
造物师碧尤诺的遗作，和妮法罗元帅的加固，把他们保护地太好了。
以至于他们在哈迪斯眼里，都太稚嫩，无力。
哈迪斯从铁石地牢出来时，已经没人能够阻拦，现在在号称首安大脑的萨因上空出现，已让举办联盟会议的东道主面上挂耻。
霍拜摩德也乘坐着电梯，率领着他的部队，前往真正地面。
大将马努埃尔阿特亚加站在身前，他约摸四十七八岁，身材消瘦，颧骨突出，两只棕色眼睛藏在深深的眼窝里，面色冷峻。
“他逃出来的时候，你在哪里。”大将问道。
即使是他，也感受到了头顶上那片恐怖身影的强大，而有些力不从心。
“正在调查朱利安大使的事件，无暇其他。”
霍拜摩德脸色也很不好看，他实在没有想到，碧尤诺大人留下来的神言文字，居然有失效的一天。
一失效，就直接让这个恐怖异常的敌人，异者之王，给逃脱出来。
哈迪斯徘徊在首安真正上空，已有五分钟，暂不知他的动机是什么，但是所有人都很紧张。
哈迪斯的实力，比起那十位最早进化的起源者只差一些些，在他的时代，已经无人能够阻拦，何况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十年。
“你难辞其咎！霍拜摩德，你的职责之最重，应该是看好它！”
大将马努埃尔阿特亚加对此十分不满意，邪灵哈迪斯是首安立国至今都没有办法解决掉的最大威胁。
它就是在萨因地下城最安全的地牢中，有碧尤诺的神言镇压，还有那么多优秀猎异官在场，理应不该出现这个错误，可是霍拜摩德这个笨蛋，居然因为其他事情走开了。
更有传闻，马努埃尔还听说他把整个地牢交给一个夏阳嫌疑犯？这不是疯狂，就是傻。
总之，这件事情过后，马努埃尔认为该向行政院提出建议，霍拜摩德不适合待在这个位置上了。
至于下一个换谁？他倒是有一个十分欣赏的年轻后辈，可以推举上去。
霍拜摩德没有再回话，他无法反驳，身后那些桀骜不逊的部下，在听到大将的话语后，也面色一沉。
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除开已经派去邪灵哥顿进行营救的泽多勒尔，三位大将已经在萨因地下城的真正地面上，在不同方位站好。
每一个人，脸上都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也有许多新兵在腿肚子发颤，但是在他们面前，是无数千锤百炼的，站的笔直的前辈。
要开战了吗？
啊，要怕死掉啊。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啊，我还要去结婚呢。
真是，糟糕透顶了，大将们都倾巢而出了。
好害怕啊，妈的。
“喂，新兵们，怕死么？！”
马努埃尔看出来了，他们的害怕。
没一个人敢发声。
但是随即，大将也发声了。
“我也怕死啊，妈的，越活越怕死，但是不死要怎样，只能跟他拼了！都给我注意点！小子们！”
“啊啊啊啊！阿特亚加大将，我...我好害怕啊！”站在不远处，一位新兵已经浑身都是冷汗，手上战匣也握不稳。
但是没有人笑他。
他说的这种情绪，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心中。
所有人都害怕。
身为恐惧的代表，哈迪斯能扼杀掉每一个人的希望和勇气。
“害怕就害怕吧，但是绝对不能给我逃了！你们的家人就在这片土地之下，你们的兄弟就在身边！逃掉了的话，是想让他们去死么？！开什么玩笑，都给我站稳了！”
大将马努埃尔阿特亚加气势威严，顿时，士气大振。
害怕之人是有，而且不少，但是已经没有一个人想着要逃跑。
因为他们所守护的东西，可是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的啊！
一双双眼睛，紧张、害怕，却充满了坚定。
一只只背脊，发颤、冷汗，却充满了勇气。
他们才不逃！
作为钢铁子民，打死也不能逃！
要我的命是吗！那就拿去！
要我的家园？别开玩笑了！
邪灵哈迪斯，像一片即将到来的恐怖风暴，笼罩着整个萨因天空。
是真正的天空，不是碧尤诺制造的地下天空。
太阳被他遮挡。
蓝天被他掩盖。
星星被他收藏。
哈迪斯，这个首安历史以来，做为最大威胁的敌人，像是达摩克利斯剑一样，悬挂在首安的头上。
如今，这把锋利无比的剑，终于要掉落下来。
所有钢铁子民，准备用他们的生命接下来这一剑。
但是遮天蔽日的哈迪斯并没有什么动作，他只是盘踞了萨因的天空，就让人感到十分害怕。
恐惧，即是他。
哈迪斯，盘踞在这片天空。
像是重新审视，这个他为之奋斗过的亲爱土地，看见一张张犹如当初妮法罗的坚毅脸庞，看见他们并肩作战，也回想起，数十年前，那段燃烧的历史。
只不过，当年的佳人已逝，屠龙的少年变成了恶龙。
他痛恨过这个杀死他爱人的国家。
痛恨了几十年。
他相信妮法罗没有死。
他恐惧着真相。
如今，他什么都明白了，想通了。
那个叫齐安城的年轻人，说的对。
这片土地，就算是妮法罗还活着，她也依旧爱它，绝对不会有一丝丝恨意。
既然如此，哈迪斯就好好地守护下去吧。
被误会、被厌恶、被痛恨、被伤害，也无所谓了。
如果，这就是她爱的。
如果，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
那么哈迪斯即使付出一切，都会守护好它。
爱意无限。
恶龙无言，守卫痛恨、恐惧自己的土地。
若有战，召必回！
他哈迪斯，绝对不会束手旁观。
他能够感受到，下面的这些，对于他而言，还十分年轻的猎异官们，都在害怕。
他们害怕死亡吗？或许有，但绝对不是多数。
他们害怕的是什么，是失败，是守护不了挚爱的痛苦，是让心爱之人受伤的痛苦。
作为恐惧的化身，哈迪斯十分清楚，这些猎异官的害怕，源自于他们对自己家园的深爱。
因为爱，才会诞生恐惧。
因为恐惧，才会有勇气。
这群孩子，真是的，一个个面臭的跟什么一样，哈迪斯无奈苦笑。
他还想多看一会儿，妮法罗守护了这么久，为之奋斗一生的土地，现在是什么样了。
他见到了很多高楼，很多先进的仪器，还有年轻人挺直的背脊，为自己国家骄傲的表情，一个个骨子里，充满了自豪。
钢铁的子民么？
是有点吧。
可是钢铁，是从浓浓的烈火里出生的啊。
那些烈火，淬炼掉许许多多像是哈迪斯这样的人、像是妮法罗这样的人，至今也仍旧融化着，那些无奈又无辜的生命，一个个渴望幸福的人生，全都被扔进了火炉里。
这才锻造出如今的钢铁之国，首安。
但是，这样的钢铁，还是有些柔软了。
稍微掰一下，就会断裂。
哈迪斯想，应该也让它有些柔韧性，怎么掰都不会断裂，这才好。
至于那些柔韧是什么。
应该是爱吧。
就算是异者，也有深爱的家人，也应该有被爱的资格。
即使是进化成了新人类，也绝不代表，他就该死，就不该得到自己的幸福。
每一个人、不，每一个生命都应该得到幸福，都该被珍重。
这才是活着的意义。
想爱他人，想被爱。
哈迪斯明白的。
需要时间。
将钢铁锻造成怎么样都折不断的钢铁，需要很多时间、心力、脑力，等等代价。
也许，这一代人还不能做到，也许，下一代人也不能做到。
那么，就一直做下去。
自古以来，人类不就是在挑战么，一代代地改变了天地，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天灾**，移山填海，人类什么没做过。
怎么就做不到，和自己无辜进化的伙伴、爱人、家人好好相处。
哈迪斯能够感受到，每一个人的恐惧，也照样能感受到，这些钢铁子民，体内流动的一种叫爱的东西。
该走了。
再爱也好。
他始终是他们害怕的存在。
所以，应该走了。
走了，不代表着放手，而是在另一处，用另一种别人看不到的方式，默默地守护着。
要是有战，那他就来。
若是有难，那他就来。
不需要时，就不出现。
当需要是，第一个来。
哈迪斯苦笑，最后，朝着邪灵哥顿的方向，南下。
那里，需要他。
那个叫泽多勒尔的年轻大将，肯定会把事情搞砸。
也许还会挑起更大的祸端。
那就糟糕了。
于是，哈迪斯在引起所有猎异官倾巢而出后，震动了这片天空，往需要他的地方前进。
仰头仰到脖子都酸了，终于看到盘踞这片天空的黑色阴影离开，很多新兵都顿时大松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过，他们之中有些人，有些能对情绪精准察觉的猎异官，却好像感觉到一种情绪。
来自于那个恐惧化身的哈迪斯。
那情绪叫高兴。
也叫欣慰。
哈迪斯，被困了七十来年，最后出来时，却感到欣慰？
“他...走了“
站在大将马努埃尔阿特亚加身边，一个年轻稚嫩的猎异官说道，阴影离开后五分钟，他刚刚接到来自南方的报告。
“恩，让南方军的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吞风壁垒也一样。”
马努埃尔阿特亚加看出来了，哈迪斯身上没有敌意，或许是和传闻中的一样，他还深爱妮法罗元帅，所以，也还爱着伤害他的国家。
“这...长官，是要放过它吗？这可是七国联盟会议期间。”
这个年轻人有些难以置信。
作为东道主的首安，七个无异者联盟国的会议在这里举行，却要当着各国使者的面，任由哈迪斯盘踞萨因天空而无动于衷，眼下还要放他走？
不觉得有些讽刺么？
“恩？你的耳朵有什么问题吗，在会议期间挑起战争，你来抗吗？哈迪斯的力量有多强，你领教过吗。”
大将马努埃尔阿特亚加面色不爽。
就连首安最精锐的猎异军团，全都汇聚在这里了，都还不敢轻易向哈迪斯出手。
那些南方军团，一出手拦截，会是一个怎样的场面，马努埃尔想想就感到后怕。
至于吞风壁垒？
那是一个好地方，也是一个好关卡。
但是，刻满神言文字的铁石地牢都困不住哈迪斯了，吞风壁垒就更不用说了。
“是！长官，这就下令！”
年轻猎异官背脊冷汗，这才发现自己的话有多麽稚嫩。
亏他还是被马努埃尔大将作为亲信在培养的年轻一代。
确认哈迪斯离开萨因领域以后，元帅才从中央下令，让所有兵团回到原来岗位上，恢复秩序。
这时候，马努埃尔大将斜了斜霍拜摩德一眼。
“你最好呈上一份详细声明，否则，让哈迪斯逃走后造成的所有恶果，你就是拿出十条命，也承担不起。”
“最好记住，今后，钢铁子民的牺牲名单上，也会因为你的疏忽，而增加更多。”
马努埃尔哼了一声，带着他的亲信，撞开霍拜摩德和他身后的部下，挤开一条路，进入电梯，回到萨因地下城。
霍拜摩德揉揉额角。
他不讨厌马努埃尔，这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大将，也经过了他的调查，知道他的为人。
他真正感到头痛的是，那个留在铁石地牢里的夏阳人，齐安城，怎么样了。
第两百六十四章 走好
霍拜摩德火速回到铁石地牢。
“长官，他在里面，没有出来过，另外...”一位部下早早就候在门口，等在霍拜摩德回来，面有难色。
“说！没时间听你支支吾吾。”霍拜摩德心情很不好。
“是...基思元帅。”这位部下也知道基思元帅被秘密关押在这里。
霍拜摩德愣了，瞥了一眼身后的人，沉声道：“没事，基思元帅怎么了？”
“已经仙逝。”这位部下低着头。
霍拜摩德眼神里一直存在的那道光，仿佛忽然涣散了，晃神了足足七八秒。
最后才失魂落魄道：“嗯，我知道了。”
基思伊耶特，已经去了啊。
霍拜摩德对他的情感很是复杂。
他也曾崇拜过这位铁手元帅，也曾经跟随在基思元帅的旌旗后，与他一起搏杀着。
甚至，基思元帅还救过他的命。
力排众议地将他举荐到中央。
那时候霍拜摩德才多少岁？比那个夏阳人齐安城还要小！可是基思元帅愿意栽培他，并且给他机会到中央。
之后，他就很少见到这位元帅了。
或许基思伊耶特自己都忘记，曾经培养过这么一位年轻猎异官，基思元帅提拔过很多优秀将领，比如泽多勒尔大将，莱茵中将，比切诺中将，埃尔温隆军团长等等。
这也是为什么处理基思元帅的事情时，要小心翼翼，不得泄露的原因。
他的力量，可不只是在战场上而已。
可基思元帅从未有给自己喊过冤。
铁石地牢从上一任长官到自己手里，霍拜摩德都没听说过，这曾经举国景仰的铁手元帅有喊过一个痛字，有为自己的叛国罪名喊过一个冤字。
他由始至终都是一位硬汉，是真正的钢铁子民。
他被判处200年的监禁。
行政院一直在等他说出他放走过哪些人，那些人进化后的能力是什么。
但是基思元帅没有走漏一个字。
霍拜摩德从部下那里了解到，只有哈迪斯一个跑了出去，神言文字还是一样有效果，那个夏阳人也没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霍拜摩德直接回到办公室，坐在老皮椅上，视线落在办公桌上，许久，打开了右手边一个满满都是文件和资料的抽屉。
然后翻开了压在最底下的一张老照片。
上面是基思伊耶特和他带的一帮新兵，基思元帅脸上豪爽地笑着，身边的新兵们还有些腼腆，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似乎从没和元帅如此亲密接触，而有些不知所措。
在元帅身边的，就是刚刚调入中央的霍拜摩德，只有十五岁，还很小，还不知道怎么和周围的优秀同伴相处，显得小心翼翼。
可是基思元帅不在乎啊，他一把揽住霍拜摩德，就是告诉所有人。
基思元帅平时是一个十分豪爽坦率的人，工作时沉默寡言，所有的战略方案都是从减少最小牺牲出发，有时，宁愿吃败仗被行政院和国民指责，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手下士兵们的性命，那是胜利比不了的。
他是一位好元帅。
霍拜摩德也只有在接到行政院催促时，才被迫在监视下，刑逼基思元帅，那令他彻底感到恶心。
为这个钢铁之国感到恶心，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恶心。
静静的、狭小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一位兼并狱长、审查官、铁火灰烬首长于一身的疲惫军人。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似要将多年积郁都一吐而光，他害怕这个地牢里，其实关押的，都不是敌人，而是一位位忠实的战士。
为了国家奉献出一切，生命、家族、甚至死亡，到头来，用来对敌人逼问的刑罚，却都落在他们身上。
霍拜摩德感到十分不安。
铁石地牢里，最为棘手的哈迪斯走了，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基思元帅也终于离开了。
但是，听手下说，基思元帅走的时候，是笑着的？
霍拜摩德没亲眼去看过，他已经没有任何脸面去面对基思元帅了，就是元帅走了，他也不敢去。
他不敢在基思元帅面前抬起自己的头，不敢去看元帅的目光，不敢去看他的狼狈。
霍拜摩德眼神落在老照片里，那个正值壮年，有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身体强壮得像牛一样，笑起来犹如洪钟的基思元帅。
他走的时候，应该是这样笑的吧？
沉默着。
“哈哈哈嗝儿...”
霍拜摩德试着学学元帅那笑声。
但是笑不出来，学不来，那特殊又令人感到振奋的笑声。
那是属于最高长官的笑声。
是能够给人力量的。
是能够让人战胜恐惧的。
也让人能够直面痛苦。
霍拜摩德擦了擦老照片，吹去上面的灰尘。
然后放在桌上，又拿起来擦了擦，再放下，再拿起来擦一下。
他眼睛逐渐湿润、通红，他不允许基思元帅的照片上有一点点污渍。
这是他藏了那么多年，小心翼翼的小秘密。
但是他擦不掉时光带来的黄斑。
照片发黄了。
他再也擦不掉。
最后，他迫不得已放弃了。
将照片放在桌子上，摆正，把自己的军帽放在照片旁边。
站起来，将椅子推进办公桌下，整理自己的衣冠。
手握战匣，面对基思元帅的照片。
有些时候，他不得不表现出痛恨这些所谓的‘叛国之徒’，但是私底下，没人的时候，他也是一个柔软的人。
立正。
像是当初那个刚刚进入猎异军团，就被紧急调往边境，与元帅一同战斗。
那时候，他什么也不懂啊，只有记得将腰杆挺直，表现地像一个猎异官，而不是小孩子一样。
但是，现在，他成为了最优秀的猎异官，可是，基思元帅却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叛徒，饱受凌辱和折磨。
没人知道基思元帅在想什么。
可是，霍拜摩德就是喜欢这样的元帅，就是仰望着他的身影，都能够感受到一股力量，在支撑着自己。
“站直咯，小子，千万别被恐惧压弯了背脊，你可是钢躯铁骨，小心战斗，别死咯。”
那是基思元帅对他说的话。
霍拜摩德站直咯，朝着老照片。
立正！
敬礼！
元帅走好！
第两百六十五章 谈话，又是谈话
齐安城是在五个小时以后，才再次见到霍拜摩德的。
“暴风古埃尔的使者团已经被释放，但朱利安大使的事情还没查清，你还暂时不能够出去。”
这话说出来，就连霍拜摩德也难以相信。
大将泽多勒尔的救援还处于计划阶段，一直没有入境，候在邪灵哥顿帝国的边境。
据闻，邪灵哈迪斯直接从泽多勒尔的头上飞过，吞风壁垒第一次打开，上空全无阻拦，相当于空门而开，不过令人称奇的是，没有一位邪灵哥顿的异者趁此机会进攻首安。
他们在看见拿到黑色阴影的时候，就明白过来，是君主来了。
那个将他们统一起来的邪灵哈迪斯。
这些年，霍拜摩德更是听说不少传闻，从首安进化然后被秘密放逐的进化人类，不少都选择前往邪灵哥顿。
而吞风壁垒里，更有一位高层，选择给他们打开一条路，放逐他们。
这些都是传闻，行政院曾几次要求霍拜摩德前往吞风壁垒进行调查，但是他以工作需要为由，而推脱掉了。
如今，哈迪斯一回去，暴风古埃尔的大使就被释放，显而易见，对方真的是为了解救自己的国王。
而吞风壁垒，在那里盘踞着的异者们，也在看见邪灵哈迪斯的影子后，也不再骚扰吞风壁垒。
整个邪灵哥顿都瞬间安静下来，仿佛要为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而做准备。
一切是，哈迪斯的功劳。
这样子，七国使者也就勉强算是到齐了。
还有五天，就要开始第一次协商，就七国发展问题进行洽谈，各国提出意见，或许会共享科技，以及共同研究各国先进科技，还有就是，人才选派交换等等，几千个问题都会涉及，所以会议期间，萨因地下城将陷入戒严状态。
“那就好，我没关系的。”
齐安城在哈迪斯走后五个小时里，都没能领悟出什么叫用心看，就能知道神言所意。
霍拜摩德左右望了望，发现所有囚犯的目光都看向这边，落在齐安城身上。
不像是往常那种愤恨眼神，反而充满了一种，叫做欣慰的情愫？
发生了什么？这个叫齐安城的夏阳人，做了什么事情吗，趁他不在的时候。
不过，齐安城一来，囚牢里被困住七十年的邪灵哈迪斯跑了，基思元帅笑着离开人世。
所有犯人的眼神变得和善起来。
怎么回事，这姓齐的小子，施了什么法术？！
困惑不已的霍拜摩德咽了咽口水，随后在众人目光下，重新板起脸，摆出一副不好接触的冷酷样子。
“你跟我来，有些事情要问你一下。”
不等齐安城回应，就转身走向办公室。
齐安城也只好跟着去了，赫尔梅伦在背后偷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表情十分开心，也笑出声了。
霍拜摩德作为审讯官，对于犯人的情绪是十分敏感的，他现在感觉到，这些犯人，现在，是在高兴？！
高兴什么啊？哈迪斯跑了，还差点夺走所有人的性命，基思元帅离开人世了，处理尸体的时候，他们是看得的。
可是，他们在高兴？
抱着这个疑惑，一进办公室，霍拜摩德就将身子塞进那张老皮椅里。
转过身，对齐安城道。
“把门关上。”
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他倒是习惯了这样说话，从来都不会带一个请或者麻烦你这样的词语。
齐安城倒是不在乎，眼角余光忽然落在霍拜摩德那张黑漆漆的办公桌上，那相框里老旧发黄的照片。
中间最醒目，身躯最大块的那位，两边肩上扛着的星星不在少数，还有首安国徽锻锤和炼炉，是元帅？
那张笑脸，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没听懂吗？”霍拜摩德见齐安城愣在原地，有些不愉快。
随即发现他在看着自己桌上忘记收起来的照片，便将脸一沉，把照片收起来，放在右手边的抽屉，用厚厚的文档压住。
“啊，不好意思。”齐安城见他把照片收起来，便连忙道歉，把门使劲一关，力气之大让积蓄已久的灰尘簌簌落下，让霍拜摩德有些心疼自己的门框。
“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在我离开地牢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
霍拜摩德说道，习惯性地用审视犯人的目光与口吻说道。
“哈哈，霍拜摩德长官，你为什么会相信我的‘如实告知’，还有，那张照片里是谁，你为什么要将它藏起来？”
齐安城只是有些好奇，绝对没有反驳霍拜摩德的意思。
“第一，你不是犯人，准确来说，还是我们首安的客人，相信你的话，那是自然的。但是要是想让我相信你和朱利安大使的死亡没有关系，还需要时间和证据来说话。
第二，是我在问你。“
霍拜摩德也丝毫没有客气。
“哈哈，好，霍拜摩德长官，我将这件事告诉你，你会不会往上面报，不过，这件事迟早你会知道，全世界都会知道，我希望你能够晚个几天上报。”
齐安城说的不错。
把夏阳的提案提前泄露出去了，只会引起骚乱，和意外。
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霍拜摩德沉默，双手交叉在前，思考着该不该答应。
齐安城的身份特殊，若是这件事牵涉到夏阳和首安的关系，处理起来将会很棘手。
但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哈迪斯是怎么出去的，齐安城又做了什么，让基思元帅笑着走。
于是，他还是答应下来：“你说吧，我答应你，希望你也不要说谎。”
”那是自然，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告诉我，那张照片里，是基思元帅吗？”
霍拜摩德有些意外：”你知道基思元帅？“
“赫尔梅伦军团长告诉我了。”
“哼，这个叛徒。那我告诉你，的确是基思元帅，你也知道，刚刚死去的老人就是他吧。”
“嗯，我都知道了。”
“你倒是...厉害，这么短的时间里，和全部人都混熟了啊。”
霍拜摩德有些意外。
齐安城有些愧疚：“哈哈，不小心的，我们长话短说。”
第两百六十六章 即使事情再对
霍拜摩德一时间不知做什么表情。
听完齐安城说出自己的故事，以及他在铁石地牢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以后。
霍拜摩德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所以，你们夏阳，真正的目的就是提出‘求同存异’。”
齐安城不可置否，点了点头：“我们不应该与自己的伙伴、家人反目成仇，他们本是我们一起同生共死的。”
“说得倒是容易，你们夏阳如何解决饥饿状态下的新人类？”
霍拜摩德问起，已经将异者改为新人类。
他还是有一些恻隐之心的，经过他手下，处决掉那么多无助、绝望的曾经的伙伴，他也是迫于无奈。
没有人真的愿意向曾经出生入死的战友处决，包括他。
而今，首安处决新人类的风潮越来越大，几乎是个新人类，不管他进化之前做过什么伟大的事情，为这个国家奉献过什么，只要他进化成新人类了，他就绝对会被民众推上处刑台。
这是一种悲哀。
却没人愿意醒悟。
还好，如今，夏阳开始改变了。
因为这个不平凡、不简单的年轻人。
逐渐有了些改变。
这么说来，也许基思元帅的雕像可以立在英灵广场，受万民敬仰吧？
霍拜摩德终究是忘不了元帅受过的凌辱和折磨，他是一位由始至终对国家忠诚，不愿手下士兵牺牲，愿意将自己生命都奉献给这个国家的好元帅。
但却落得这个下场。
霍拜摩德为他感到不值，同时也听完齐安城的故事后，有了新的思考。
齐安城似乎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于是道：“我们已经成功研究出人工肉块，能够暂时缓解新人类的饥饿感，使其保持理智和冷静。”
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只能维持住十几分钟，但我相信不久以后，他们会制造出更好的代替物，让新人类的理智和冷静维持更长时间些，甚至，以后的新人类都不必通过进食人类来摆脱饥饿感。”
“噢？”霍拜摩德抬起头，眼神顿时有了光，“你们夏阳...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研究的？！”
齐安城挠挠脸，关于这个问题他也不清楚，但是这件事毫不意外是从他和陈伯启挑动夏阳根基开始的，也就是说，神造局有这种想法，是在两年前。
“应该是...两年前，我闹出那么大的事情以后，老师他们才在这方面上开始研究。”
霍拜摩德哑然，嘴巴张大，顿时不知道说什么。
两年，夏阳只用了两年，就研究出可以让新人类摆脱饥饿感的人工肉块。
如果，是首安呢？若是在基思元帅那时候，开始进行这方面的研究，不，只是提出猜想。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该是怎么样一个地步了？
霍拜摩德无力地坐回老旧皮椅上，压得椅子嘎吱作响，就和他那百感交乘的心情一般。
两年啊，两年就能有如此成果。
为什么不在这方面进行研究？哪怕是提出想法也好啊。
这都浪费了多少时间了，这都杀了多少自己人了？！
霍拜摩德看着自己的手，一双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
他自从开始接掌铁石地牢开始，就戴上这双漆黑发亮的手套，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但现在想来，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的手变脏了吧。
已经脏的不愿意摘下手套了啊。
霍拜摩德，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
这是你保卫国家的方法吗？
元帅为什么把你调来中央啊？
是为了让你屠杀自己的同伴吗？
是为了让你折磨自己的战友吗？
那些一生都为自己祖国战斗的人啊，都做了什么，背负上叛国之名？
讽刺吗，好笑吗，应该宣扬吗？
猎异官保卫的是人类，可是，那些明明没做错什么的人，到头来，却被自己朝夕相伴的同伴杀掉，博取战功？
这算什么啊。
霍拜摩德静静地低下头，露出许多灰白色的头发。
他是这里的魔神，折磨人有很多残酷的手段，可如今，他觉得最残酷的刑罚落在自己身上了，虽不致死，虽不受伤，却叫他永远背负下去，永远都无法逃脱，一闭眼，就能看见那许许多多张淡然生死的脸。
基思元帅的笑容，几十年前被夺走，临走时，找回了那笑容。
可是他呢，让许许多多同伴痛不欲生的他，再也找不到笑容了。
此后余生，唯有日夜煎熬，使他入睡的是疲惫，唤醒他的是恶梦。
“我应该放你回去。”霍拜摩德忽然道。
齐安城是关键，或许能够在七国会议上发挥出大作用。
但他摇摇头，道：“不着急，朱利安大使的死亡一日没有解决，夏阳的计划就会受阻。”
他也明白霍拜摩德是想要支持他了，毕竟他还藏着基思元帅的老照片。
“你说的对，朱利安大使的死亡太过蹊跷，不要说格里菲斯大舍堂内，就是巴莱铁尔范围内，都没有出现过特殊波动，那作案的犯人，就像是上帝之手一样，神秘、强大。”
霍拜摩德对此案束手无策，完全找不到任何痕迹可以追溯，对方留下来的痕迹，也只是为了将战庭和夏阳拖入水。
目的是什么呢？
骚扰七国联盟会议？挑拨七国友谊？
这都不是重点。
这时，连想起来齐安城刚刚所说的，他忽然间想到一个可能性。
“你们的计划...不，提案，都有谁知道？”霍拜摩德的直觉很精准，他想起来一个人，他的战匣能力能够超越地域阻隔，但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还不清楚。
“你是说，行刺朱利安大使的人，和知道提案的人有关？”齐安城的脑筋如今灵光许多，霍拜摩德一说，他就能明白。
“你是说，他们不想让我们提出这个提案，所以，才制造事端，让会议延期？！”
霍拜摩德不可置否点点头。
就是这个了。
“即使你做的是正确的事情，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固执己见的老家伙，他们可不见得就愿意和会吃同类的人一起生活。”
第两百六十七章 收了！不客气！
霍拜摩德再次将铁石地牢所有驻守人员情况，只留给齐安城一人。
他将前往萨因高兵列塞，与元帅见面，并请求援助，这次关系到人物，涉及到的势力，很可能让首安上下都摇摇欲坠。
也只有这样，他才需要和元帅见面，他第一次想说服元帅。
齐安城再次独自留在铁石地牢。
这里已经没有哈迪斯，也没有基思元帅了。
一个是异者最强，一个是人类最强，都先后离去。
都在为首安的未来，用不同方式开始战斗，在默默无闻的地方，在黑暗的角落。
齐安城再次蹲下身，几乎用一种要把自己逼疯的认真态度看着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却十分强大的神言文字。
哈迪斯说要用心去看，是因为哈迪斯本身就进化成了一种情绪的化身，所以，他能够不靠沟通，就能明白别人的想法，甚至是去控制他。
要学学他么？
把自己变成一种情绪？去感受神言文字里的意义？
第一次，齐安城感觉到学一门语言是这么难的，难怪这个东西叫神言。
也不知道，碧尤诺是怎么样才造出来这些东西的。
那盏灯一样的战匣，到底是怎么样把这些文字，都造成无数种各不相同的形状的？
灯光暗红，齐安城的眼睛也开始爬着血丝。
这么近的距离，神言文字镇压下，曲反出不来，他也感受不到自己影子里的魂力。
不过，却有种奇妙的感觉。
还能够感受，神言文字里的力量和气息，甚至于一种近乎神圣的气势？
这些灰扑扑的、枯燥的、莫名的神言文字，居然有种神圣不容侵犯的气势？
他之前没有感觉到，在哈迪斯一言点醒以后，他才感觉到了，原来这些神言文字里，暗藏着气势。
就像是无数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古代士兵，列成整齐方阵，站在黄沙之中，面对黑暗、面对暴风和沙尘，但他们丝毫无惧，像是钉子一样，钉死在命运的咽喉。
阵势？
藏在文字之间的阵势？
他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但如今想来，这世间有很多地方都十分神奇。
行侠谷的古代兵魂，界空山底下大佛的眼睛，秋野智宇的刀，伊高绪的剑……
好像有些什么力量，从远古的沉睡中苏醒了，慢慢地，虽然晚了进化狂潮一步，气势确实汹涌的。
有很多地方，齐安城想去看看，甚至想回界空山、行侠谷去看看，因为这些神言文字和那里曾经一瞬息之间爆发的力量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更强大的力量，藏在夏阳深处。
就在夏阳显而易见的地方，却被忽略着，却被不知道如何使用，甚至没有人想起它。
关于那些传说，或许有七八分是虚假，可剩下来的两三分，必然是等着人去追溯的，必然躺在那里，已经静静复苏过来了。
齐安城预感到，将来的战场上，不再是异能力的主战场了，更有可能是潜在这个世界已久，却始终没有苏醒的神秘力量。
浩瀚，磅礴，都不足以形容。
看着这些神言文字，他还想到，曾经在好客小镇捡到的那本转身手册，它的主人已消失，地狱的使者消失了。
那位赐予管理员身份的神呢？若是他还在的话，必然不会对世间这么多数不尽的灵魂视而不见。
属于这个世界的某种秩序，似乎在慢慢崩塌了，旧神朽去，新神崛起，谁是新神？
齐安城猛然抬起头。
想起来自己的师父，黎开。
他只是自己主观臆测，认为是英灵，所以他的方圆百里内都不会出现其他的灵魂。
但如果...如果自己的师父，已经是神，或者神的备选人呢？！那么，黎开金色的魂力，和越来越强、几近实质的身躯，就好像能说得通了。
神么？
齐安城还是第一次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神，是谁？
碧尤诺创造神言？他是神么，那时候，他也只是一位强大的人类罢了。
可是为什么就能够创造与魂力息息相关的神言文字？
一切好像，慢慢清晰起来。
一切好像，又变得模糊起来。
认知越多，越是迷茫。
他摸着神言文字，感受到上面苍劲的笔锋，感受到上面藏着的磅礴力量。
用心去看？
碧尤诺当初是用什么心情来创造这些神言的呢？！
这样想着。
神言文字忽然间，发出微弱的，不易察觉的黑色光芒。
齐安城好像看见了一个人。
不高，但是也不矮。
站在高处，身上披风猎猎作响，头发金黄，手里握着的灯，发出来的光芒，竟然堪比太阳，令人不敢直视。
这是...碧尤诺留在神言文字里的影像？
不，准确来说，更像是这些神言文字的记忆。
齐安城的心，好像能够看见它们了。
碧尤诺孤独的身影，站在最高处，面对茫茫的灰暗，那是他手中堪比太阳之光的灯亮都无法穿透的灰暗。
许许多多喝彩声，鼓掌声，围绕在耳边，落在碧尤诺的双肩。
字，是从哪些光里，直接被印在了一件件钢铁上，无数的黑色的字，从无限光明的明灯里出来，成为了他守护人类的最后力量。
铁石地牢、吞风壁垒、何塞里斯大圣堂、巴铁巨人、雄杯熔炉华伦哲修……
一件又一件举世称赞的伟大作品，从他的手里诞生，像是热乎乎的血液一样，直接注入了首安的钢铁之躯。
但随即换来的，是一种病态的癫狂，厮杀、内战、吃人、杀人……
碧尤诺守卫人类的作品，变成了最大帮凶，这些，当然是不会被记载入册的，属于神言文字自己的灰暗记忆。
齐安城好像有些明白了。
为什么，在英灵广场上，那个一直沉默着，板着脸的碧尤诺，在见到他以后，会轻松地笑出来，并且与他挥手打招呼。
碧尤诺知道他的事情？也明白他即将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改变？
可齐安城不知道碧尤诺的故事，是什么，仅仅是知道对方拯救了整个首安。
这时候，被他摸着的神言文字，忽然变得像旋涡一样，以齐安城的手掌为中心。
越转越快。
他身边这一米方圆内的神言文字，旋转着，最后，竟然被他吸收了！？
第两百六十八章 孤独，是为了遇见神明。
“恩？”
齐安城有些意外。
神言被他吸收了？
从用心领会到里面的记忆时，这些文字就好像也认可了他，汹涌而入。
按道理说，曲反应该在这时候出现，为他煽风点火什么的。
可还是没有出现，说明神言效力尤在，他吸收的这一小片方圆的神言，实在难以动弹大局。
不过，他有种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魂力出现了荡漾，虽然很细微的改变，不仔细发现，很难察觉，但，它确确实实发现在自己的身上了。
就在影子里。
那些神言文字，自从被他吸收掉以后，直接落进了影子里。
它们正在努力地推开什么，边界？
齐安城的边界？或者说，是上限，它们正在努力地扩大齐安城的魂力上限！
虽然改变很细微，但收益是巨大的！
于是，齐安城又趁机蹲下身来。
将手抚摸在碧尤诺的作品上，用心感受，来自百年前，那位被称为造物师的奇迹大师，碧尤诺的记忆。
无数，钢筋铁骨从地面生长开，像是竹子林一般，瞬间爆发开，蹦地一声，轰然变成了一座宏伟的城市。
这就是巴莱铁尔的最初形态，一堆由钢铁为料，神言制造的悍然堡垒。
碧尤诺站在城市中心，像是一位指挥家，挥舞着他的明灯，就像是挥舞着指挥棒。
从他手上明灯中发出的光亮，就像是一首旋律动听的音符一样，让整个城市为之狂舞。
一座座建筑，如雨后春笋般，从地下冒出来，碧尤诺像是这座城市灵魂的主人，命令它、赋予它，守护居民的伟大使命。
神言文字如彩虹般交织在一起，那是碧尤诺伟大的思考，以及他暗藏着的美好祝愿。
祝，钢铁子民，永远如这钢铁一般，自火海里生出，自毁灭而诞生，变得更强，变得更加不可欺压。
那些神言文字，就像是一个个的优美旋律，像是舞蹈般，妖娆而优雅地爬上齐安城的手臂，从他皮肤中的漏洞中，进入到他的血管，进入到他的细胞、心脏、乃至唯一黑暗的影子。
心脏，也随着看见碧尤诺激动人心、犹如盛大音乐会般的创作，而变得激昂起来。
碧尤诺不是一位战士，但他却比战士伟大的多，他是一位艺术家，是一位给枯燥的钢铁子民带来伟大自豪感的，带来复兴梦想的伟大艺术家。
他们的家园，随处林立着，由这位伟大艺术家之手，创造出来的作品。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艺术家，他没有家，没有子嗣，没有爱人，孤单一人，却从来不寂寞。
他手举明灯，即使寂寞为伴，他也由衷变得精彩，他也由衷地开始为自己的人生自豪，骄傲。
那姿态，就像是齐安城见到的黎开师父一样，很强，光是看到他，就知道他很强的那种很强。
自信，来自强大的自我。
即使在最黑暗的时代，他也能变成光，引领大家，虽不能从深渊中走出，却让大家自深渊中抬起头，仰望，那一片藏着璀璨光芒的星海。
没有人能够准确地评价碧尤诺的一生。
即使是文笔最好的作家，即使是技艺最高超的画家，也不能将他的形象完美保留。
伟大，是不能用言语说明的。
这些自碧尤诺之手释放的神言，正在努力将碧尤诺的一生呈现给齐安城看。
毫无保留地。
从他最小的时候，一生哭啼，引来无数异者，父母亲竭力将他守护。
在那个最黑暗时代，他与寂寞为伴、他与死亡为伴，却从来不懂得恐惧，他见到了太阳升起来时候的美好，他见到了晚霞时，天空犹如少女般的粉红，溪水流过脚下时，被阳光照耀的如同钻石般闪耀的场景。
这是属于神的手笔，这是创世神留下来的奇迹。
绕是在那个黑暗的年月，碧尤诺活的像是一位苦行僧，被异者逼迫走入山林，被野兽追赶躲进山洞，从一位年幼无知的孩童，长成少年，那双穿过无数不同样子的鞋的脚上，全都是老茧。
世界，都是他的足迹。
伟大如碧尤诺，他人生中的绝大部分都不为人知，他人生中的绝大部分都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惊险。
但他苦中作乐，并未有感觉到恐惧，并未感到不幸，他由衷感谢父母亲带给他生命，赋予他能看见这伟大神迹的眼睛，赐给他能够闻到美好味道的鼻子，让他拥有尝遍苦辣酸甜的嘴巴，能听见喜悦和希望的耳朵。
齐安城一边走，脚下的神言文字，便随之变成旋涡，以他为中心，将碧尤诺的记忆通通都带给他。
一段波澜壮阔的人生，一段平凡惊险的传奇，随着齐安城一步步深入，逐渐融进他的身体、挤进他的脑袋、化进他的灵魂。
不管这一路以来，是狂风暴雨，是异者野兽，碧尤诺都欣然面对，逃亡、战斗，什么样都有。
他始终是一个人，扛着一切，又享受着一切，从不与他人为伴。
孤独，是为了遇见神明。
所以，碧尤诺从不抱怨，他爱这世间一切。
一直到，有个面态耄耋，几乎要死去的老人出现他的人生。
那是在海边。
重重浓雾包围在海上，阳光还未升起，能够带给他前行的只有海浪的声音，海妖的歌唱，脚下能刺痛神经的小砂石。
老人拎着灯，站在海边，碧尤诺满身都是汗水，走到这片从未到过的海边，才发现了他。
一时的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一位异者，强大，却暗藏地下，古井无波，老人就看着年少的碧尤诺。
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仅仅是看着碧尤诺的眼睛，似乎在考察少年的灵魂。
碧尤诺就站在海边，直到浪潮把他的裤脚打湿，直到不怕人的螃蟹走过他的脚背，他也没有动一丝一毫。
就让老人看着他，就像是跟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虎对视，一点儿也不能松懈。
这是，碧尤诺第一次碰到那盏神秘的灯时的记忆。
齐安城有些意外，那盏灯，竟然不是战匣！？它是这个老人赠予碧尤诺的！
原来一百多年前，就有超越战匣的伟大力量存在了！
这发现让他有些欣喜，抱着这种欣喜的心情，齐安城继续朝里面走去。
一边走，一边吸收神言文字。
被这些神言文字认可后，他不知道的是，如果碧尤诺本人在场，或者妮法罗元帅在场，就会感到意外和震惊。
像是吸收心石一样，对神言文字的理解，也要看那人的‘融合度’如何，而且这‘融合度’非常挑人，万中无一，聪颖如妮法罗，究其一生的研究，也仅仅是明白了怎么调动神言文字。
可是在齐安城这里，他俨然被这些神言文字认可了，当成了堪比碧尤诺的伟大存在。
“喂！夏阳小子，你在做什么！？”走到赫尔梅伦监牢外面，他终于是发现了，齐安城脚下旋涡的怪异，那些神言文字，正像是飞蛾看见火焰般，疯狂扑去！
“没做什么，在看看神言文字。”齐安城暂时没有空去解释，他已经被碧尤诺的神奇人生所吸引，迫不及待想要从神言文字中窥见更多关于这位伟大人物的记忆。
“你这...你这，神言文字，都被你...”赫尔梅伦不知道该怎么说，其他监牢的犯人都望着过来，渴望在他这里得到齐安城的回答。
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了，他在吸收碧尤诺的神言文字，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不会夏阳语，只好希冀赫尔梅伦问出些什么。
但齐安城的回应就像是去市场买菜一样那么简单，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了。
“被我吸收了啊，我知道。”齐安城继续，像是逛街买菜，试图继续在碧尤诺的神奇人生中找到关于那位赐予他明灯的老人，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你...明白自己干了什么吗？”赫尔梅伦发现自己，今天所遭遇的事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神奇。
知道了齐安城动摇夏阳的故事，眼睁睁看着哈迪斯逃脱，齐安城安然无恙，基思元帅抱着笑容离开人世。
一时间让他难以接受。
这个叫齐安城的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动摇夏阳就算了，现在，才过了两天，就开始动摇神言文字？！
那可是造物师碧尤诺大人的作品，妮法罗元帅都只能微微调整，而做不到，他这样子的吸收！？
齐安城说吸收的时候，那表情，简直理所当然，让赫尔梅伦都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这种事情，发生在齐安城身上，难道说，已经太多到习以为常了！？
这个一脸无辜善良和蔼的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他的国家，夏阳知道么！
正当他再一次为齐安城而震惊时，齐安城停下来脚步了，用一种小学生做题碰到难题却不会解答的表情看着他。
只听他道：“赫尔梅伦军团长，我有一个疑问，麻烦请你解答一下，碧尤诺大人的那盏灯是怎么回事，最后到了哪里？”
这一下，让赫尔梅伦有些犯难，他懦懦道：“那是...属于首安的最高机密，就连我也没有接触的资格，基思元帅应该知道，但是他...”
“这样...”齐安城便坐在原地不动了。
碧尤诺那盏灯的来历太过于诡异，那个老人，说实话，给他的印象，不像是一个人类，也不像是个异者，死气沉沉，比地狱管理员秦思芸还要没活气。
是类似那些的存在么？
这个世界上，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有那些存在的复苏了么？！
但是人类，一直疲于自我战争，却没有一点儿发现的迹象？
更有一种可能，被瞒在鼓里的，只有可能是人类，异者那边，无碍于白云航带，拥有更加广阔的世界，他们应该了解的更多。
只是七大国都故步自封般，难以去了解。
早知道，就问问伊高绪，问问他的人生经历中，有没有类似这样的经历。
那个老人，对他的印象，更接近于神。
神应该是这样的形象吗？
死寂一般，毫无生气，即使手提希望灯盏也毫无生气。
碧尤诺就是在这样的人里，接过来可以创造神言文字的神器么？
可是，最后，它落到了哪里？何人之手？
还是说，就像是黎开心脏里的曲反一样，一起陪葬了。
可那不是第一代战匣，不需要手术取出，而且那样神奇的物品，怎么会冷藏着呢？
就像是夏阳人都希冀黎开将军能够复活一样，拥有碧尤诺的神器，就像是碧尤诺的再世一样，怎么会被轻易冷藏。
不过，他也没有听说过，谁谁谁是碧尤诺再世，如果真有那样的传闻的话，那个什么都爱炫耀的向导一早就会说了。
所以，很可惜，没有。
他坐的位置是之前囚禁着基思元帅的监牢前，地上深深的痕迹还在，那个耄耋老人似乎仍旧被困在这一方之地。
大约等待了，五个多小时，面前的监牢里，才出现了一道拥有颜色，身强体壮，毛发都修建干净的老年人，他没有影子，是一位灵体。
基思伊耶特，死后，回到故地了。
齐安城就知道，他还会变成魂体，因为基思元帅不是死于被战匣吸干，也不是死于异者嘴下，所以，他的灵魂还得以保留，能够以现在的方式，重现。
他变得爽朗许多。
作为曾经的英雄，还有许许多多蒙在鼓里的猎异官战士，尚且记得他，甚至信仰他，所以他也得以保留面目，甚至于更加清晰了。
也证实了齐安城的另一个猜想，人的信仰，能够增强魂体的存在。
信仰，是灵魂的力量来源之一，就像被夏阳奉为猎异之神的黎开，他的魂体，已经接近实质。
当然，齐安城这也是第一次，与国外的灵魂交流，很迫的是，他不会说首安语。
但，很快，基思元帅的开口了，声如洪钟。
“你是，想问我，什么吗？”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说，而是将意思变成了一种脑波，意思直接地钻入齐安城脑海。
“基思元帅，我想知道，碧尤诺大人的那盏灯，去哪里了？”
第两百六十九章 哈？！
“破夜神灯吗...”
基思元帅漂浮在空中，他眼中的景色只有黑白的牢笼，以及充满颜色的齐安城。
原来那叫破夜神灯？
齐安城点点头：“是的，基思元帅，我想知道那盏灯的下落，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沉思了片刻，基思伊耶特才吐了口气，说道：“那对我们首安来说，都很重要，至于它的下落，谁也不知道。”
“怎么会？！”齐安城顿时错愕，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让你失望，但我所说的是实话，破夜神灯在碧尤诺大人逝去的同时，就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基思元帅陷入久久沉思中，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那盏灯，除了碧尤诺大人以外，谁也触摸不到它，它就好像是存在于世界的海市蜃楼。不过我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毕竟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于是齐安城也沉默了。
一百多年过去，很多东西都变成神话了，玄而又玄，即使是亲眼见过碧尤诺的记忆，他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令他好奇的是，那个从海里而来的死气沉沉的老人究竟是什么存在，为什么一句话也没说，就把神灯交给碧尤诺。
造物师碧尤诺背负着的真正使命是什么？
“我把这里的神言都吸收了，却一直找不到关于神灯的具体来历，还有它现在的下落。”
齐安城想，到底还是要去英灵广场，亲自找到碧尤诺问一下。
“吸...吸收？！等等，你是说用这些神言找神灯的来龙去脉？神言里有什么记载吗？”
基思元帅感到震惊。
死后第二次震惊，第一次是惊讶自己变成了灵魂。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这个来自夏阳的极其富有传奇性的年轻人，居然能够吸收神言？！
“是的，神言文字里都是碧尤诺大人的记忆。”齐安城点点头，没有隐瞒地告诉他，刚刚所见到的一切。
默默地听完齐安城在神言中见到的那些碧尤诺不为人知的经历，基思伊耶特表情凝滞。
“碧尤诺大人，也是从生到死，都是一个人的啊。”基思伊耶特也是孤独了几十年的人，明白孤独和寂寞的痛苦。
但是听齐安城这样一说。
碧尤诺大人似乎从来不害怕孤独寂寞，甚至他享受着一切，除了孤独和寂寞，还有生离死别病老，碧尤诺都可以淡然处之。
孤独和寂寞或许是无意义的，对孤独和寂寞的思考才是有意义的。
基思元帅还是第一次这样改观。
在碧尤诺大人的眼里，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坏事，他感激一切，享受一切，甚至是死亡，他都十分感谢。
碧尤诺不会留下日记，也不会主动说出他的事迹，世间所有关于他的，都是别人写下来，真假参半。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英灵广场是所有人都能去的地方，碧尤诺大人的英灵就在那里是吗？”
基思元帅说道，他有点心动，毕竟碧尤诺在首安的地位就相当于黎开在夏阳的地位。
万民敬仰。
“只能如此了，基思元帅也去？”齐安城说道，基思伊耶特由于没有被遗忘的原因，灵体可以随意行走。
关于这一点，为什么黎开和碧尤诺难以离开那片他们受景仰的地方，齐安城有个猜想。
或许是，那里是他们力量的源泉，将他们囚固住了，所以难以离开。
这样想着。
“我...去不了，尽管很想，但刚刚我试过，想去故地重游，哈哈，毕竟那是我的梦想启程之地，我可是对着诸位英灵发过誓的，要为国家奉献一切。”
基思元帅说道，他也曾是个浑身充满热血和希望的愣头青，跌跌撞撞后才变得沉默寡言，对这个世界充满怀疑。
“...”
齐安城想起来，在师父黎开在的星星之丘，也没有见过其他一位灵魂，或许是他们的力量抵挡着其他魂体？
“是靠近不了吗？”
“嗯，那里有一强大的无形力量在抗拒着我，让我无论如何都靠近不了。”
基思伊耶特说道，表情略带遗憾，不过他也说起来碰到过其他的同僚，这一路上也不会寂寞。
生前时他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过得极度紧张，没有放松过一刻，反而死后，轻松许多，有种快乐。
有些讽刺。
死人确实比活人要轻松许多。
“好，谢谢您，基思元帅，您有听到过地狱管理员的呼唤吗？”齐安城关切地说道。
基思伊耶特愣住，他有些吃惊：“那是什么，我难道要下地狱吗？！”
他勤恳一生，兢兢业业，到头来死了，居然换的下地狱这个下场？这让他有点崩溃，要是这样，他宁愿就这样做一只孤魂野鬼。
齐安城笑了，哈哈道：“那只是一种轮回的方式，别称而已，本来就没有什么天堂地狱，只有下一场旅程。”
基思伊耶特这才露出放松的表情，也笑着道：“那就好，听完你说的碧尤诺大人的故事，我觉得再来一次也是好的。”
碧尤诺一生坎坷，却从不抱怨，反而感激。
这种人，确实时间少有，也许，他才是知道人生真正意义的那个人。
若是这段记忆能够公开，必然激励万人，碧尤诺的精神也必将点燃整片钢铁原野。
“是的，不管这一生如何艰苦，如何坎坷，但人总不可能只享受到痛苦和悲伤，总会有那么一刻，会感觉到身为人的快乐与幸福，经历过苦难，才会明白，那有多难能可贵。“
齐安城说道。
“哈哈哈，没想到，你一个才不到二十的年轻人，居然有这么多精彩的故事，比起我这个老头子，还要精彩万分呢。”基思元帅说道，对齐安城这个年轻人更是赞赏了。
齐安城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只是看过了许多位前辈的人生，才知道它的意义何在。”
顿了顿，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基思元帅，你不一定能够转生为人，也有可能变成石头...树木。”
基思再次错愕，瞪大眼睛：“哈？！”
第两百七十章 消失，与，出现。
霍拜摩德回来时，本来因为元帅的支持，让他脸上有些欣喜，不过当看见了齐安城又一次做出这样的事情时，他是崩溃的。
铁石地牢为什么被称为首安最安全、最让钢铁子民放心的监狱？
那是因为它无处不在的神言文字，那是因为有碧尤诺大人的力量保障。
可是，霍拜摩德看见了什么，不，他什么也没看见，整个地牢干干净净，就连那些铁锈都消失了。
齐安城就站在走廊上，眼神与他对视后，挠挠脸，扭向别处。
不用说了，肯定就是这个家伙。
霍拜摩德走了过来，步伐快速，脸上有些不悦：”夏阳的，你又做了什么？！“
每次他相信齐安城，把地牢留给他一个人，都会出现一些差错。
而且这些差错，毫无例外，都他妈的是大麻烦。
哈迪斯、基思伊耶特、造物师留下的神言文字，通通都消失了。
为什么，有齐安城的地方，就一定会出现这些离奇古怪的事情。
霍拜摩德有些无语，当初他就不应该又一次把齐安城留在这里。
看着光秃秃的墙面和平滑整洁的地板，霍拜摩德的心在滴血，这可是造物师碧尤诺一百多年前的作品啊！！
就算不用来做地牢，放在平民之间去，也可以估值数十亿，是可以被奉献起来的珍贵宝物啊。
可是现在，它们就好像被擦掉了，干干净净，一点儿也没有留下。
“额...我走了走，闲着没事嘛，多走几步，散散步，锻炼身体，不然会胖的...”
齐安城已经很努力的去撒一个慌了，若是曲反在，必然会对他这个演技点头称赞。
“走？！散步？锻炼！你他妈的，神言文字呢？！跑了？！”霍拜摩德几乎是锤着墙壁，锤完又心疼地摸了摸。
咋回事啊，这人，做了还不肯承认！？
谁家锻炼散步能把钢铁上的文字给磨得干干净净，就是齐安城的脚是磨刀石也不可能吧！
他要崩溃了。
铁石地牢一百年历史，从未出现过的事情，到了他霍拜摩德手上，全都出现了。
重犯越狱、死亡，地牢最大的保障，神言文字也消失了。
他该怎么向行政院那帮狗崽子解释啊！？
“嗯...跟着哈迪斯跑的。”事到如今，齐安城也只好将责任推给哈迪斯，不然他要怎么解释自己把人家百多年来的珍贵宝物给吸收了的事实。
“我...夏阳的，”霍拜摩德一下喘不过气来，这叫什么，和尚跑了，连庙也跑了？！缓了半天，这才平息下来，道，“算了，不...不能就这么算，你妈的，叫我怎么去解释！？哈迪斯走的时候，神言文字都还在，好好地，一个字都不少，现在可倒好，全都消失了！”
若是别的典狱长，绝对不会犯下这样一个天大的错误。
天知道，霍拜摩德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年岁尚小、资历尚浅的年轻猎异官？！传出去，别人非说他疯了不成。
怎么会做如此幼稚的事情。
脑袋，一下就空白了。
头疼，非常头疼，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关于哈迪斯越狱的报告还没呈上去，照齐安城这样提议，或许可以蒙混过关。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哈迪斯能够跑出来，为什么神言文字镇压不住他。
那是因为，哈迪斯把神言文字都他妈的吸收了！这怪不了霍拜摩德和他的铁火灰烬部队，而且，趁机添油加醋，说明这次事件，哈迪斯没有伤害任何一人就算是首安的胜利了。
嗯，这样想来，也能解释为什么哈迪斯要在萨因真正上空盘踞那么久，因为被他带走的神言文字还在持续镇压着他，所以他才不伤害任何一个人，根本就用不了能力啊。
霍拜摩德几分钟内，就已经想好怎么将神言文字的消失与哈迪斯勾在一块了。
“行吧...就让哈迪斯背负上一切。”想好了以后，霍拜摩德总算是喘过气来。
“嗯...这就对了。”齐安城也喘过气来，轻松许多，多亏哈迪斯了，他可真是一个好人。
“什么叫这就对了，这事情可是你引起来的！我的天，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当成没事发生吧，”霍拜摩德不知不觉间用一种老朋友的口吻与齐安城说话，“这要是加在哈迪斯身上，他们会更加恐惧异者的，毕竟一个异者国王，把握了碧尤诺的神言文字，吞风壁垒对他来说就和回自己家开门那么简单。”
齐安城也沉默了。
可以说，夏阳至今还不敢于异者真正的相处，也是因为恐惧异者的原因，因为恐惧，所以才不敢一起生活。
若是首安知道，他们抵抗异者的最大仰仗，造物师碧尤诺的神言作品，被异者破译并且掌握，必然掀起轩然大波。
但是，正因为恐惧，才能诞生出勇气。
作为钢铁子民，凭什么失去了一位百年之前的人的保护，就会变得害怕和诚惶诚恐呢？！
那位造物师要保护的，就是这样的子民么？
齐安城不信，所以他的眼神变得坚决：“不会的，你就呈上去吧，后果越严重越好。”
霍拜摩德听到这个回答，有些错愕，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这样不就给你们的工作增加麻烦了吗？！”
“你对你的国家有自信吗？若是一直靠着祖先的庇护，一直因为祖上的作品而自豪，一旦失去了祖先赋予的一切，子孙后代就一定会堕落，绝望，乃至一阕不振吗？”
齐安城望着他的眼睛。
不知为什么，霍拜摩德竟然有些不敢对上这双明亮有神的眼睛，转开了视线。
“那是自然，身为钢铁子民，哪有不相信自己国家的道理。”
齐安城便笑了：“那不就是了，你这么相信，他们也会相信的，你们在祖先的庇护下成长了一百多年，不可能连超越祖先的勇气都没有。”
霍拜摩德叹一口气，他身为首安的子民，在对自己国家的信任上，还不如一个刚来几天的外人。
“我知道了，你上去吧，联盟会议准备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