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后果
“这……”
陈泽愕然微怔，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华老。
见其面色认真并不似开玩笑，也就认真了起来。
“我想……受伤最重的人，应该是我吧。”
陈泽深吸一口气，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不错，就是他。
在这博安城主府内，其实是有着三方势力。
其一就是华老，也是城主府的主人，本来在城主府内的奸细，都是冲着他而来，那时的他才是暗中势力首先要对付的目标。
然后便是洛总兵。
作为由青锋城而来的总兵，洛总兵吸引人目光的本事也是一流，只不过他在来了安洛行省后，由始至终都没有太过引人注目而已，所以相对来说，他的危险性是最小的。
最后便是自己。
说实话，本来以他这个小协领的身份，在这城主府内，不说华老与洛总兵了，就是一些幕僚的军阶都比他高，他本来才应该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才是。
然而，他打从一出道开始，所表现得就无比显眼，不管是在当初的博安城议事堂内慷慨陈词，还是其后在南特行省的一系列作为，都让人无法不注意到他。
之前那位来顶替洛总兵的总兵不是曾说过，他陈泽的名字在青锋城也有所耳闻。
这还罢了，更重要的是，他回到了博安城，并且在华老的授意下，他开始站到了城主府的明面上。
如此一来，所吸引到的目光就会更多。
而若是博安城主府出了纰漏，华老也好，洛总兵也罢，都不是别人轻易能够动的，顶多就是用一些手段来限制他们，但要说一击必杀，那却是肯定不够的。
可陈泽呢？
在一些大人物的眼中，他不过就是一只强壮些的蚂蚁而已，真正想要对付他，那是一句话的事。
是以，无事便罢，若有事，在华老与洛总兵自身难保的情况下，陈泽的处境便是岌岌可危，将会是这场权利争斗中的第一个牺牲品。
华老问出这句话的意思，陈泽也很清楚。
他考虑好了，他想让华老相信他一次，他想将城主府彻底清空，那么，他就得面对这样的一个后果。
而华老这话也不仅只是问一下陈泽而已，他却也是在确认，陈泽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如果说，一个人愿意用他的性命来和你赌，而你若是赌输了又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那么何不相信他一把？
华老固然是知道陈泽有话没说完，但他同时也知道，陈泽并不是一个自己有了主意之后还会动摇的人。
那么，既然他已经清楚后果，那就给他一个机会，其实也未尝不可。
在等来陈泽的回应之后，华老点了点头，道：“很好，既然你很清楚，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做，但是……”
顿了顿，华老的语气冷厉了几分，他目光灼灼盯向陈泽，这才缓缓开口道：“你要知道，如今我已不是一个人，所以，若是在过程中出现了一些严重的事故，我是不会抛弃他们于不顾的！”
陈泽点头。
这个他同样很清楚。
当初华老看重他，不就是因为认为他会是一个好的将领，可以带着玄甲精锐们重返战场，给他们一个好归宿么？
华老，同样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在大半辈子的征战中，与他生死相交的手下相其之多。
他是不可能弃这些人于不顾的。
所以，若是他所说的那种情况会出现的话，正如他所说，他不可能因为一个陈泽就放弃掉所有人。
陈泽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还远没有那么高！
他会做的，就是为自己的手下寻找到一条生路，哪怕这条生路会踏着陈泽的尸体走过去，他也在所不惜。
当然，这种情况的出现或许并不容易，但华老大概率会选择的，还是不顾陈泽的生死，而让自己这方的所有人安然逃出生天。
大不了，他就再度隐姓埋名罢了。
青阳帝国中的那些人，只不过是不想他重新出山，从而分薄了他们已经拿到手的利益而已。
更何况，当年导致华老隐退之事，这当中的黑手其实也很明显。
华老这一重新出山，难保不会将当年的事情再翻出来算总帐，这才是他们所顾虑的。
而在青阳帝国，华老的地位又太高，固然能逼得他隐退，但要说杀了华老而永绝后患，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即使能做，以华老在青阳帝国的威望，自己这边也会引得一身骚。
所以在华老隐退的那五年，当真就是风平浪静，没有一个人跑来找他的麻烦。
所以说，一旦事态不可控，华老大不了再一次隐退就行，反正他这次出山，却也是因为形势所迫，不得不站出来帮助陈泽。
那么陈泽都死了，他还有什么追求？
这就是华老想要对陈泽作出的最后提醒。
他可以相信陈泽这一次，但作为代价，却是陈泽在一个不慎之后，将会得不到他的支援。
其中利害关系已经讲明，至于该如何选，那就得看陈泽自己的想法了。
于是，就在华老的注视下，陈泽深吸了口气，还是语气郑重地开口道：“我想清楚了，并且，我也相信我的判断会是正确的！”
话及此处，陈泽的决心已经表露无疑，而华老那边，见陈泽心意已坚，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叹道：“既然如此，那就听你一回。”
“多谢华老！”
陈泽心中松了口气，再向华老拱手致谢。
他知道，以华老的身份，能够同意他的要求，这无疑已是表明了，对方对自己的看重，但，也仅有这一次机会而已。
“去吧。”
华老挥挥手，目光已经由陈泽这里重新转回了桌上的酒壶，“你让他们去办就行，至于我的身边，就留小景与老徐二人足够。”
陈泽不再多说，缓缓退出了房间。
门外，胖掌柜还守着，而至于孟羊等人，即使这里没有如洛总兵那边一样，不让他们进入别院，可他们还是离得老远，并未上前。
这让陈泽不禁摇头。
“徐将军，在下有一事拜托，还请尽快的好。”
他向胖掌柜说道。
第五百五十一章 多了位保镖
博安城主府。
一道指令让整个城主府内数百人集体炸开了锅。
所有人撤出博安城主府？
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史无前例的！
哦不，非要说的话，其实博安城主府在前不久才撤离过一次。
但那次并不一样，那次被撤离的可不仅仅只是一座城主府，而是整个博安城。
那时，张承望兵临城下，陈泽就曾有过建议，让整个博安城的军民全部撤出，直接给张承望一座空城。
而那时，时任博安城主的郑元郧本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并不准备按陈泽的建议来做，可却是华老以性命担保，让郑元郧改变心意。
不得不说的是，那时华老固然是以性命来担保，看起来凶险万分，可实际上，他却是很认同陈泽的这个计策的。
以华老的眼光，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当时陈泽施以此计，是有着超过九成的可能让张承望兵败博安城。
正是因为笃定能够成事，华老这才挺了陈泽一手。
所以他与洛总兵并不同。
当初在南特行省时，陈泽的不少指令在洛总兵看来，都是很冒险，以及很不可取的。
可以说，若是那时换作华老在陈泽身边，他早便不知反对过陈泽多少次。
洛总兵可以无条件，甚至是盲目的去挺陈泽，但华老不行，华老会考虑得更多，也因他自己丰富的经验，会对陈泽的指令有所排斥。
就比如这一次，陈泽提出清空城主府内的所有人，这个提议就很不受华老的认同，若非陈泽如今已经今非昔比，还是当初的他的话，估计华老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说白了，就如华老自己说的那样，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只会更多，甚至在一些必要的情况下，他还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掉陈泽。
可不管怎么说，至少眼下华老还是同意了陈泽的建议，下令将城主府清空。
然而这个命令……
不仅是华老对此并不看好，甚至在城主府内其他人的眼中，也是一个胡闹之举。
当然，从表面上，这是华老的命令，众人就算是再不服，也只能先行遵从，可在私下里的吐糟却是免不了的。
只不过这些事全都交由同样一头雾水的胖掌柜去处理，陈泽在拜托了对方之后，已经与孟羊一道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谷青锋等人却没有随之一起回来。
本来在出去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陈泽除了将孟羊带在身边以外，还让谷青锋等人隐藏在暗处，并且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如此才能保证在他的视野范围内没有死角。
可在回去的时候，陈泽却让这些人分散了开去，以更大的范围来覆盖整个城主府。
眼里正是府内人心惶惶之际，有些原本在隐藏着的东西，说不定会借此而暴露出来，虽然在没有动手之前，以陈泽的地图来观察，这些人都并无问题，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真的没有问题。
谷青锋等人分散开去，陈泽也是想借助一下这六人本身的探查功夫，来看看有没有异样。
至于他自身的安全问题。
一来唐风如今应该还没有回来，暂时还不用担心对方再对他发动突袭。
固然这府内或许并不止唐风这一个高手，可总不能人人都如唐风那般，又是潜伏出众又拥有远程攻击手段吧？
一旦有人对陈泽暴露出杀意，在近身的那一刻，地图上将会立即显露出敌对红点，而有孟羊在身边，陈泽自己也不是弱不禁风，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人得手。
并且还有二来。
通过地图，陈泽很清楚地看到，当时送他离开了洛总兵别院的唐天行，在回到别院里呆了一会儿之后，又出来了。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从洛总兵那里一路往华老那里潜行，而且还并没有惊动到谷青锋等人。
若不是陈泽早在地图中对几个主要人物有所标注，他也很难知道那个人就是唐天行。
唐天行潜伏到此，只是稍稍一想，陈泽便能明白对方的目的。
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在唐风的身上。
作为父亲，唐天行担心唐风，这是必然的，所以在离开洛总兵的别院后，他跑来华老这边，自然是想第一时间掌握华老这边的动静。
陈泽是怎么考虑的他不知道，但若是陈泽出尔反尔，与华老商量对付唐风的办法，那么唐天行估计会忍不住直接动手。
而若是陈泽没说，那么唐天行……他会成为陈泽的保镖。
虽然唐天行并没有这么说，可从对方的行动中，陈泽可以感觉到这一点。
陈泽没向华老提及唐风的事情，那么在唐天行的眼中，陈泽就是在帮他，既然是帮他，唐天行自不会让陈泽就此死在刺客的手中。
所以，从华老那里出来之后，陈泽从系统地图里便能看到，唐天行一直就在暗中跟随在他的身后！
有唐天行在，谷青锋等人便可以被解放出来了，可以去到城主府的其他地方，进行更仔细的探查。
唐天行一人便可抵得上谷青锋与陈明六人，关于这一点，陈泽有着强烈的信心！
虽然唐天行因为不是他手下的原因，并不能为他点亮系统地图，可地图却也不是万能的……
之前唐风的出手，不是就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么？
反而是唐天行，在不借助任何陈泽这里的黑科技的情况下，也只有他敏锐地发现了唐风的藏身之处。
从这一点上来说，一个唐天行便可当得上做为眼睛的谷青锋六人，这并不夸张。
陈泽没去找唐天行，也没有任何暗示告诉唐天行他已经知道对方的存在。
在回到住处之后，陈泽一边注意着谷青锋等人的视野，一边却在那块还摆在桌面上的沙盘中仔细寻找。
人手有限。
当城主府清空之后，陈泽手里的人手固然是三方中最多的一个，可真正要说有多少，其实也没有多少。
他本身的那些玄甲精锐，除了孟羊郭子，以及谷青锋等人外，其实并没有住在城主府内，而是分派到了府外的各处要道中。
第五百五十二章 府中各相
想要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那得将受过陈泽武将考核的所有玄甲精锐都抽调入府。
可在目前，这是不可能的。
清空城主府的建议是陈泽自己提出的。
那么在府中大部分人都撤出城主府后，反而他自己的人手在往城主府内调派，这该如何解释？
或者换句话说，他陈泽想要干什么？
如此明显的举动，落在敌人的眼里，自然知道这一次的撤府举动乃是陈泽在部署着什么，那么在这当口，谁还会傻到以身犯险，在明知对方有准备的情况下，还往城主府里冲？
就算是对自己的本事再自信，那也是不可能的。
明面上进入城主府内的是那些玄甲士兵，那么暗中呢？
这还只是敌人那边从中所获得的信息，而在城主府这边，怕不得直接掀起一场骚乱！
这府内除了或许存在的奸细之外，还有大部分人都是因华老的关系而汇聚到一起，他们这些人，不是华老的旧部，就是他曾经的心腹，对于华老，他们大部分人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这个撤离的命令，放在其他人眼中那是直接将华老置于危险的境地，若不是这命令乃是华老所下，他们说什么也是不愿意离开的。
在这种时候，他们这些心腹撤离了，而陈泽那边却是在加派人手往城主府内走，这势必会引起那些心腹的极大不满。
不管怎么样，陈泽也只是这段时间新冒出来的后辈，要说与华老之间有多少过命的交情，说什么他们也是不信的。
所以陈泽的这个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当中会引发的争执与骚动，同样不是陈泽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只能以目前本身的人手来进行布控操作，一个人也没法再往里面加。
以有限的人手，又要对城主府进行全方位的监控，那非得找出所有适合的点位才行。
这个工作量也并不小。
要想全方位进行监控，并不是说只用在一个平面上选择好每个人的站位即可。
城主府可不是一个平面，而是立体的，有一些点有可能是池塘，也有可能乃是房顶上的烟囱，都不是适合站立，或者适合隐匿的点。
在排除掉这些之后，陈泽能够选择的点，实在不是很多。
不过好在的是，他的人手虽然不足，但有一个因素却可以考虑进去，从而进行弥补。
那个人就是唐天行。
唐天行固然不可能为他提供视野，但他本身的潜伏本身太强，并且在进行标注之后，唐天行自己在地图中是可以进行一定范围的显示的。
陈泽大可以利用到这个因素，将唐天行给考虑进去之后，可以供他选择的点位顿时多了不少。
而与此同时，就在陈泽紧锣密鼓地选择布控点位的时候，谷青锋那边，不断有消息传来。
城主府内……果然不止唐风一个奸细！
虽然并没有确认，可在整个城主府大规模撤离的时候，一些平常难以发现的东西，开始暴露在谷青锋等人的眼皮子底下。
对于撤离城主府反应过激的。
在撤离时鬼鬼祟祟带走一些未知物品的。
往一些隐蔽的角落藏东西的。
甚至，还有趁人不备躲入到某个暗室中，不愿意离开的。
这些异样的现象，就在谷青锋与陈明等六人的眼皮子底下不停地发生着。
而且这还只是他们看到的，至于没看到的还有多少，这实不好说。
固然，单只是从表面上判断，也不是说一定这些人就有问题，也或许他们的不愿离开，只不过是因为担心华老，想要在关键时刻助华老一把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这些异样，陈泽一个都不会放过。
王平。
当初曾在南特行省时，陈泽为了阻止郑元郧回安洛行省搬救兵，曾花费大代价弄出了王平的将星。
这个将星的品阶并不算很高，但武将技却极为实用，乃是可以通过花费一定的战功，来对可疑人士设下标记。
如此，只要在标记没有解除之前，陈泽通过系统地图可以一直查看到对方的动向。
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武将技，那位作为郑元郧斥候总长的肖度固然已是经验极其丰富，对手下的分派也极为郑重，可惜，还是被谷青锋五人一个一个地找出来，并且一一截杀。
有此武将技，他根本无所顾忌，只要是有所怀疑的，便给其标记上一发，只待事后查证。
这些人，除了小部分是躲在了城主府内，大多数不管是做了什么，最后还是随着人潮出了城主府。
那些无法进入城主府的玄甲精锐便派上了用场，可以在这些人离府之后，再进行跟踪监视。
而那小部分躲起来的，陈泽也让陈明由暗中走了出来，直接找到了景先生，并与之一道，一一从各种隐蔽的暗室中将人找出来，并踢出了城主府。
在这个过程中，免不了又是一番面红耳赤，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可无论对方怎么闹，只需将华老的名头一抬出来，几乎都在瞬间便焉了下去，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城主府。
而景先生，本也是反对这个建议的，他更是知道这个指令其实是陈泽所下，就他而言，他同样认为这会将自己的老师置于到危险的境地。
可当陈明领着他一个个将隐藏在暗室中的人找出来时，景先生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
这个计策……似乎也不错？
这些人，不管有没有问题都好，有怀疑却是一定的，而若非这一个撤府的指令，景先生也不会看到这些平常与他称兄道弟的同袍们，在此刻竟是有如此的反应。
将这些人清理出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陈泽那边，却是有些后悔。
当初最先发现的那五人，则是更加值得怀疑的，若是那时便将王平的武将技使出，又何至于会被唐风杀人灭口？
可那时的他哪会想到府中竟然会隐藏着那样的一位大高手，所以这才派谷青锋五人跟在身后。
如果不是谷青锋他们的跟踪，唐风其实是不会出手的。
然而，就为了省下王平武将技所需的战功，却是让他逼不得已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
第五百五十三章 人心
虽然陈泽的战功已经不多，可他还是没有任何遗漏，只要是谷青锋等人发现有异的人，他都给其加上了标记。
如此一来，在陈泽的地图上，已然多出了三十多个小红点。
虽说应该不会这三十多人都是奸细，可这个比例还是让人触目惊心。
要知道，就算谷青锋他们观察入微，可正值城主府数百万撤离的当口，此刻府内的情况本就是一团乱。
这种混乱的局面，再加上因为对命令本身的不满，场面上就更加不堪，而且谷青锋他们才只六人，想要完全监视到府中的数百人，本也不大现实。
所以，还会有所遗漏！
一个很可怕的数量。
如果不是这一次的撤离行动，这些人或明或暗，还不是暴露出来，天知道他们进入城主府到底所为何来。
同时，这也是从侧面印证了，华老如今的实力已然今非昔比。
若他还是当年那个威震沙场的青阳智将，又有多少人敢对他抱着非分的念想？
这些人，或者说，这些人背后的势力，怕都不只是一家！
单只从一个撤离的命令中便可以看出，城主府目前的鱼龙之混杂，而华老会在这时显得无比小心，估计也是因为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这次撤离，将一些该暴露或是不该暴露的东西，都堂而皇之的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何其之多？
可也正因为这样，华老才更想弄明白到底这府里的奸细都是谁派来的。
人数虽多，可也不会是所有势力都往他这博安城主府内安插了奸细对不对？
所谓合纵连横，华老目前势力虽弱，但也还没到四面楚歌的境地，只有在弄清楚了敌人之后，他才能够对此有所作为。
就比如……敌人的敌人。
当初在陷害他这件事上，虽说几乎三大国师与一位大将军都有份，但华老却也可以负责任的说一句，当年的他还远没有到天怒人怨，人人望之而生恨的地步。
之所以被人联手搞了一波，无非就是利益使然，也或者说，乃是痛打落水狗。
在利益面前，什么义气，什么人情，那都是虚的，在眼睁睁能够看得到的利益面前，真正不心动的，又有几人？
那么，若是华老手中也有可以让人眼红的利益，这些为利而来的势力，会不会转过头来帮助他？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别说名震大陆的华老，他如今虽然势微，但也有着某些东西，可以用作利益交换，从而得到外力支援。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他并不知道谁是敌，谁是友，谁是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谁又是在远处观望，随时准备进场。
所以华老明知府中奸细众多，可他却不愿打草惊蛇，宁肯自己忍气吞声，也要找一个好的办法来确定背后势力的身份。
现在倒好，陈泽的一个建议，直接让这些人都暴露了出来。
而且陈泽虽然大耗战功标记了认为有异样的每一个人，可其实他心里也明白，想要通过这些人来找出幕后真凶，那是难上加难。
首先，这一场大动作下来，谁不知道城主府内必有动作？
这草也打了，蛇也惊了，被惊动了的蛇，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在不确定自身是否安全的情况下，就贸然与自己的上线联系，将自己暴露在城主府的眼皮子底下？
如果是之前那五人，陈泽给出一个标记，不让谷青锋他们跟着，或许唐风不会出手杀人灭口，那么或许还有可能以此来作为突破口。
可现在不行了。
唐风已然出手，那五人倒在城主府外，知道这件事的人有不少，就在不久前，在撤离命令下达之前，那五人之死还是城主府内众人的谈资。
这五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除了陈泽在追查之外，在暗中又有多少人在打探？
无论如何，这五人的死都会是一个警钟。
是华老出手杀的也好，还是其他势力暗中捣鬼也罢，这都表明，他们其他人并不会安全。
既然如此，在这时小心谨慎自是没错的。
如果没有城主府的撤离行动，他们只会将自己隐藏得更深，而绝不会在这时还冒险露头。
所以即便陈泽开始在暗中确定了一些人，可真要对这些人进行详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况且他的人手本也不足，顶多就是利用地图来进行监视，若是发现某个人的行为过于异常，这才会让守在城主府外的玄甲精锐们前去调查。
而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极有可能去而复返的唐风身上。
至于陈泽为什么笃定唐风一定会再回来。
这大概就是身为一个高手的自信了。
或者说，炫技！
虽然在来个这个世界之后，陈泽一直也没有机会好好修炼一下自己的个体实力，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一颗强者的心。
在这个世界，他的实力体现主要还在智计方面，可智计与武力，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相通的。
所以他很能理解唐风此时的心情。
作为一个从小被遗弃的孤儿，唐风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实不足为外人道也，而他能够有如今的成就，已然可以说明这些年他到底付出了多少。
这样的人，自是极度渴望被人知道，被人崇敬，甚至是……被人害怕。
单从他那同时干掉五人的手法，就能看出其心中所想。
事实上，唐风有必要这么做么？
以他的潜伏功夫，大可以一个一个的，在那些人走远之后再出手，固然不会是在同一时间，但也同样能够达到他的目的。
可他却选择了一个极为冒险的方式。
要知道，同时狙杀五人，这个难度何其之高？
但凡他有一丝小失误，或者只干掉了四人，那么都将会引起陈泽这边的强烈警觉，从而将唯一的那人给保护起来。
甚至是他出手的地点，竟然敢在高手如云的城主府内动手，全然无视这府中还有一位顶尖高手……华老的存在！
不，还有一个人也是他很想当面炫耀的。
那就是他的父亲，唐天行！
第五百五十四章 安排
唐风既然一直躲在城主府内，那他就一定知道，陈泽与洛总兵回到城主府的事情。
唐天行是谁的手下，相信唐风不可能没有耳闻，那么既然洛总兵回到了博安城主府，唐天行呢？
就算当时唐天行并不在入府之列，可唐风当然知道，他这位在幼时抛弃了他的好父亲，定然也在附近。
还有什么是比向遗弃自己的父亲展示自己如今的成就，更让一个孤儿扬眉吐气的？
甚至，陈泽相信就连唐风使用云龙九箭，那都是刻意为之，他……生怕自己的父亲不知道是他出手了，所以刻意使用了当年唐天行曾教给他的唐门秘术。
可以说，唐风就是故意要让唐天行发现，在暗中出手的人是他！
而他的目的达到了，就此作罢么？
不！
这还远远不够。
单就不痛不痒的杀了五个人而已，就连说破坏了陈泽或华老的计划都谈不上，这怎么能够呢？
所以他必然还会回来！
这一点简直就是毋庸置疑的。
更甚者，陈泽还相信，一旦城主府内的事情解决，唐风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杀了唐天行！
不光是他知道这一点，洛总兵和唐天行同样很清楚。
所以他们才不惜将唐风的情况告诉给陈泽知道，寄希望于陈泽在华老那边的交情，先一步将唐风找出来。
主动或被动，在这件事上所能产生的结果截然相反。
如果一直让唐风躲在暗处，让他抢先出手，那就完了。
当两父子一旦打起来，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最终的结果会如何，没人能够预料。
而若是陈泽先一步拿下唐风，那么就还有机会，他们两父子说不定可以冰释前嫌，再不济，总也不会父子相残。
正是因为如此，唐天行才甘愿在暗中保护陈泽，因为陈泽现如今可以说是他不必父子相残的最后希望。
至于洛总兵……
洛总兵的实力并不弱，但在这件事上，反而不如陈泽的便利。
首先洛总兵与华老之间是没有交情的。
他的军阶虽高，可放在华老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当年不知道有多少总兵级，参将级想要在华老的麾下谋事，说真的，只不过一个总兵而已，华老还真看不在眼里。
由洛总兵出面去作说客？
华老会不会理他还是个未知数，并且，如果撤离城主府的建议是由洛总兵提出，那么华老也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至于若是华老抓到了唐风，洛总兵若是去要人，华老也是一定不会给的。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的牵制太多，不可能为了某一个人而牺牲掉所有人的性命，在唐风与他手下所有人的面前，华老必然会选择后者。
这一点陈泽是从华老的口中亲耳听到的，而洛总兵方面，其实早在唐天行发现是唐风在暗处杀人开始，就有所觉悟。
这便是洛总兵那边一直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给华老的原因所在。
所以说，不管是陈泽还是洛总兵，抑或是对此事最紧张的唐天行，他们都很明确一件事，那就是……唐风一定会回来！
如何在唐风回来之前作好足够的准备工作，这便是目前陈泽的首要任务。
是以，他在标记好了谷青锋等人发来的疑似人员之后，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沙盘上。
经过仔细的比较，陈泽终于选出了六个点位，再加上唐天行在暗中的潜伏，终于做到了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
当然，并不可能是整个城主府，而仅是被缩小了范围之后的区域。
想要仅靠六个人就点亮整个城主府的地图，这也太小看当初郑元郧的野心了。
博安城主府，几乎就是整个博安城，乃至安洛行省的标志性建筑，修建得那是既大且宽，当中类似洛总兵与陈泽所居住的别院都有好几处，更别说他自己安然享乐之地了。
设置好了这一切，城主府内的撤离工作也接近了尾声。
数百人而已，这并不是什么大数目，尽管在撤离的过程中发生了数次争执，可有华老在上面镇着，一些小纠纷还是很快被压了下去。
至此，包括城主府卫在内的所有人，全部撤离出了城主府。
通过地图可以看到，府外的玄甲精锐已经开始了行动，他们按照陈泽共享出去的地图，在一个个地寻找那些被标记的可疑之人。
而谷青锋与陈明六人，也在此时结束了自己的探查任务，开始往陈泽这边靠拢。
他们这一回来，自然会与唐天行的站位有所冲突，可陈泽并没有因此而提醒谷青锋他们，仍然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任由唐天行为了躲避谷青锋六人而不断变幻方位。
他是不可能让唐天行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知道他的存在的。
一来唐天行的潜伏功夫实在太高，有他在，谷青锋他们就像是小学生一样，根本就无所遁形。
而在其他人对于陈泽的了解中，他的手下确实有几个潜伏功夫出色的，但最厉害的那个，要么是谷青锋，要么就是陈明。
然而这两人在唐天行面色，还敢称一声出色么？
唐天行想要发现他们，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之举。
所以说，是谁发现了唐天行在暗处的呢？
只此一条，就足够让洛总兵与唐天行那边对陈泽产生怀疑，怀疑他另有未知的手段，这是陈泽不想看到的。
总之他能看到唐天行就行，至于谷青锋等人的站位，完全可以后期来慢慢挤压唐天行的潜伏空间，进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后，城主府内几乎已经无人了。
陈泽叫来孟羊与郭子，三人草草收拾了下，特别是将研究了半天的沙盘给推倒之后，便即出了门。
府内无人，他们的行进要比之前更快了不少，在极短的时间内，陈泽来到了紧邻洛总兵别院的另一处小院中落了脚。
洛总兵作为府中军阶最高的客人，被安排的别院自是最大的一座，而这座别院离华老自己的府主主殿却也离得不远。
陈泽再过来，他们这三方人马便都处在了他可以用六个人就完美监视的位置上。
现在，只等唐风去而复返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离奇
一天，两天。
自城主府清空之后，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城主府内风平浪静。
偌大的城主府内只住着十几个人，这莫说是整个城主府了，就是洛总兵的那座别院，也是完全容得下所有人的。
而在这两天内，陈泽一刻也不敢放松，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并不代表暗地里也同样如此。
可以说，这两天乃是他过得最漫长的两天，甚至就连睡觉，也只是敢稍微打个盹儿，唯恐一时疏忽而错过了时机。
虽说系统有提醒功能，可那却是在他的手下发现了有危机之后，才通过即时通话功能来提醒他。
在此之前，若是谷青锋等人没有发觉异样，总不好随意地去请求与陈泽通话吧？
而除了陈泽，谷青锋等人也是累到不行，好在还有孟羊与郭子时不时与六人轮流换换班，否则的话，一直潜伏在暗处的六人也不见得比陈泽好多少。
可惜，他们这份辛苦换来的，却是无风无浪的空旷城主府。
华老那边，在同意了陈泽的建议之后，便也没有再露过面，似乎真就准备将城主府内的一应事务全权交由陈泽来指挥。
而洛总兵则更甚。
或许是因为唐天行跑来陈泽这里潜伏的原因，此刻在他那里便没有了对探查功夫很强的高手，于是，洛总兵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在他的别院里，由两位高手贴身保护。
城主府内似乎一下子就完全失去了生气，看起来就像是一座被废弃的府宅。
然而平静的却只是博安城主府，而在府外，整个博安城内却是骚乱不断。
博安城主府乃博安城重中之重，可谓是核心般的存在。
用句更现代一些的话来说，就是风向标。
城主府兴盛，则整个博安城兴盛，而城主府若是闹出了乱子，那就代表……大概率会是整个博安城的内乱。
这其实也怪不得城内平民。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城中的将领大概率是第一个跑的。
就拿博安城主府来说，在郑元郧入主博安城的这么些年里，不算上最近的一次撤离事件，他一共跑过三次。
这三次，都是在兵凶战危的时候，郑元郧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撤出了城主府，而搬到了邻城去遥控指挥。
虽然后来战事解决，博安城依然安全，可郑元郧的行为，无疑是让人印象深刻的。
如此一来，平民们早便习惯了依城主府的动向行事。
而如今又是这样，好端端的，城主府又来了一次撤离行动，这怎能不让人猜测连连？
更何况，有一个更重要的情况是，如今的安洛行省可不算是平平稳稳的和平年代。
南特行省那边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呢！
虽然据城主府方面给出的交代，如今南特行省的战事乃是青阳帝国占优，在陈泽等人回来之前，青阳帝国的军队已然拿下了南特行省的四大主城，彻底扼断了对方的咽喉，从今往后，只有青阳帝国想不想进攻南特行省的问题，而不存在对方像上次一样，反打回博安城的情况发生。
可说是这么说，毕竟谁也没亲眼看到不是？
再者，打仗这种东西，分分种瞬息万变，谁又说得准？
在这一刻，他们是占据着优势的，可谁又说得准在下一刻，情况会不会反转？
在没有取得真正的胜利之前，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而且……
这当中还有着有心人在暗中的引导。
博安城主府在一天之内被清空，这件事固然因为大量从府内涌出的奴仆、将领等传了出去，可谣言也在那时开始广为扩散。
说什么的都有。
什么华老如今年老体衰，已然不复当年之勇，只将府中事务交由年轻人去瞎搞的。
又有什么前方战事出现反转，朱炎帝国很有可能一举打下被占领的四大主城之后，还趁势攻向安洛行省。
要知道，为了此次出兵，安洛行省眼下也是兵力正虚的时候，保不齐朱炎帝国那边先于己方调度完成，派遣大量的援军赶来，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甚至还有更过份的，说是之前城主府外死了五个人，而那五人乃是刺客，他们是在刺杀了华老之后，逃跑的时候被府中的守卫给干掉的。
为什么华老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在民众们的视线里？
那就是因为他被刺杀，眼下身受重伤，恐怕命不久矣！
如是种种，谣言在博安城内漫天飞舞，让人分不清谁是真谁是假。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在如此谣言之下，博安城内此刻可谓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已然有不少平民见势不妙，开始拖家带口准备离开博安城，先去附近小城中投靠亲戚暂避一时。
更诡异的是。
这些谣言很明显是有人在故意散播，而又能够将城主府内的情况说得头头是道，可想而知，散布谣言的人应该就在从城主府内出来的那一部分人里。
可陈泽之前标记的那些人，不管是在他的地图中观察所见，还是玄甲精锐们的暗中跟随，竟然都没有任何动静，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谣言绝非是从他们的口中传出。
甚至于，这一部分人在一出了城主府后，便一改在府内时的异常，而是老老实实地为自己找了落脚之地，任外面的谣言再飞舞，他们却是安稳不动。
这其实……更不符合常理。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更不要说还是当事人。
当他们收到要从城主府撤离的命令之后，难不成就一点都不好奇这是为什么？
要知道这些人在城主府内的职责各不相同，有打杂的，也有投靠而来的将领，更是在收到命令之后，在府内对自己的不满有所表达。
可这一出了城主府之后，就老老实实了？
并且，这些身份地位各不相同的人，竟然还作出了同样的选择？
要说这里面没有鬼，陈泽说什么也是不信的。
可，难道说被谷青锋他们发现的这些人，竟然每一个都是奸细不成？
第五百五十六章 诡异的平静
越来越多的迷雾在眼前弥漫开来，就连陈泽也有一种看不懂了的感觉。
这件事，处处透露着未知的迷团，直到目前为止，他唯一的线索，仍然只有那位唐天行的儿子，唐风。
可本来笃定会出现的唐风，在时隔了两天之后仍然没有动静，这也让陈泽感到有些意外。
照他的计算，唐风最有可能，也是最好的重新潜入城主府的机会，就是在城主府内有大量的人员被撤离的时候。
那时，是城主府最混乱的时候，也是最利于他行动的时候。
可陈泽很相信，唐风并没有在那时潜伏进来。
至于原因，便是在唐天行的身上。
唐天行既然有察觉到他儿子就在这城主府内，当然会拿出十二分的本事来搜索整个城主府。
就算找不到，也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
而错过了那个时候，眼下城主府内风平浪静，陈泽的地图上更是人迹寥寥，在这种时候若是出现一个代表敌方的红点，那又该是多么的显眼。
并且就算是唐风连唐天行也躲过了，眼下已然潜伏入了城主府，可他又为何迟迟不动手？
要知道，目前的城主府人就那么几个，并且还全是各自的心腹，是绝对信得过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探查已经没有了意义，也是根本得不到任何自己想要的消息的。
而且就算是还有所不甘，那唐风想要打探消息，也必须得进入到陈泽设置好的监视区域之内，否则他在城主府里一个人影子都碰不到，又找谁去打探？
可在陈泽的地图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他根本没有看到任何有人闯入的迹象。
所以……这算是什么？
他感觉自己，或者说整个城主府，就像是被突然抛弃了一样，身处城主府中，便像是在世外桃源里，根本再无外界的任何消息。
似乎就在他向华老建议撤离府中人员开始，那暗中的便在同时作出了决定，将他们……给隔离了起来？
对，就是隔离！
这个词已经好久没有在陈泽的脑海中出现过了，可这时一冒出来，竟然感觉是无比的契合。
他的这个撤离，似乎达到了对方的某种目的，就此放弃了他们，感觉中，似乎自己这边不再有动作，对方也就听之任之，任由他们在城主府内养老？
搞什么？
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陈泽很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在此之前，他所作的任何决定，都是为了想要找出幕后黑手到底是谁，而同样也是在此之前，对方的行动其实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无论是派奸细到城主府内监视，还是唐风突然出手杀人，这些本就是常规性的动作而已。
可在撤离命令下达之后，事情的走向开始超乎了陈泽的预料。
被放弃了？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毕竟如今留在城主府的人，可是华老！
外界流传华老身受重伤生命垂危，这根本是无稽之谈，普通民众不知道，难道幕后黑手还不清楚么？
华老在，威胁就在，除非华老再当众宣布一次隐退，可即便如此，还是不会让人真正放心。
毕竟他已经出山过一次了，谁又敢保证，没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一次，既然要针对那就该认真的针对，而不是像如此这般轻易放过。
诚然，撤离城主府之事是可以告诉对方，他们的奸细被人发现了，他们的目的也被城主府中的人发觉。
可仅仅只是发觉而已，便可以吓得对方不敢再出手？
这很不符合常理！
可除此之外，陈泽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解释。
为什么在他们自行将自己封闭起来后，对方竟然就真的如此放心，不再有任何动作？
他们就不怕，自己这方关起门来之后，在密谋一些反击的，或者是对他们不利的手段么？
一个撤离行动，很明显是在针对对方的部署而进行的反应，可就在这种时候，对方停手了。
感觉上，就似乎对方的目的本就是如此，不让华老站到明面上来，只要他安然在城主府内住着，那便就行了？
可这个隔离……
陈泽皱眉，这个隔离并不是真正的隔离，说起来，他们在任何时候，只要愿意，都是可以踏出城主府的。
封闭，只不过是自行的封闭，想解除这份封闭，也是分分种的事。
对方不会那么天真吧？
想了想，陈泽着实摸不着头脑。
于是，他索性去做了另一件事。
在安排好孟羊郭子与谷青锋六人交接好换班之后，陈泽他……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两天的疲累着实非同小可。
外面谷青锋他们好歹还能换个班，可陈泽却只自己一个而已，又要时时监控地图，又要思索应对之策，此刻脑子已经渐渐有些不大清醒。
既然一直没有动静，那他索性好好去补上一觉，此时此刻，以不变应万变，这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他可不信对方真的就对他们不管不顾，任由他们在这城主府内养老。
然而……
这一睡就是一天，等到第二早，补足了睡眠的陈泽醒来，愕然之色顿时涌上了面庞。
第三天了！
博安城外的骚乱依旧，可城主府内的平静却是一如既往，一切与他休息之前别无二致，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仔细查看了一番地图，陈泽并没有在他划定的这个小圈子里看到有除了他们自己人外的其他人，更不要说代表敌人的那显眼红点。
唐风依然没有回来。
而唐天行，也仍守在自己的附近，这个人也不知有没有过休息，反正这三天来，陈泽就没看他有移动过的迹象。
“不对啊！”
坐在桌边，陈泽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一边慢慢地饮着，一边喃喃自语。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或者说，事情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发展，还停留在三天前的那一刻。
这怎么想也是不正常的吧？
不能再等了。
陈泽站起身，面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隐隐然间，他感觉自己似乎被骗了。
在暗中有一张大网，早在他回到博安城时便张了开来，如今已然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第五百五十七章 奇怪
除去谷青锋五人斩首小队，还有孟羊郭子陈明这三人，此刻在城主府外的，经过了系统武将考核的所有人，都被陈泽散了出去。
他们不再去盯守那些被标记了的人。
事实上也没有盯守的必要。
这三天来，从离开城主府的那一刻起，这些人就自行找了落脚之处，民居也好，酒楼也罢，总之是一住下之后就没挪过窝。
而且陈泽还相信，在他没有标记的其他人里，估计也还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既然如此，再浪费人力去盯守这些行为古怪的人，就显得很不合算。
是以陈泽将人全都放了出去，四散到整个博安城里，也不需要作隐藏，就那么大喇喇地在城中各处游荡，收集着有的没的，似真似假的情报。
而他自己这边，却也不再龟缩于别院中，而是由屋里走了出来，开始在城主府内四处走动。
这一走，可不仅仅只是之前限定好的可监视区域，而是整座城主府！
不得不说，陈泽的这个举动意图是什么还不知道，先倒是吓了谷青锋等人一跳。
陈泽给他们划定的区域，这三天来一直都没有变过，所以他们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才是最能监视到整片区域的。
而陈泽的移动，却是超出了他们的可监视范围，并且，陈泽还下令让他们继续呆在原地，不必跟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于是在一小会儿之后，陈泽便已出了这片城主府内的小区域，身边只跟着孟羊一人。
这是何其的危险？
孟羊的武功虽然不错，可却是胜在以硬碰硬的正面战场，要让他一个人就负责保护陈泽的安全，而对方又是一位有着超强隐匿之术的刺客，就连一向爱逞强的孟羊，手心里也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陈泽却恍若未觉，只在这城主府内游荡，各个角角落落都没有放过。
城主府何其之大，这一走，便是整整的一天时间，陈泽就像是在游花园一般，将整个城主府给逛了个遍。
侥是他身体素质不错，待得再回到自己的小院时，也是略感疲累。
“可恶……”
然而，当他回到小院里后，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一直表现得轻松自若的神情却瞬间沉了下来，眉宇间泛出的，是深冷的幽光。
“大哥，怎么了？”
孟羊陪着走了一天，回来之后正自长松了口气，一见陈泽的神情当即警觉起来，惊问道：“难道方才发现了什么？”
陈泽摇头，淡道：“我看到的和你看到的一样，什么都没有。”
“那你为何……”
孟羊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向陈泽的大眼中充满了疑惑。
既然什么都没看到，那这声可恶又是为何？
陈泽深吸一口气，转向孟羊道：“孟兄，难道你不觉得这城主府内安静得太奇怪了么？”
孟羊挠挠头，心下却有一句话不敢说出口。
奇怪？
是啊，可这清空城主府的指令，不正是陈泽自己下达的么？
人走了，城主府便空了，那可不就安静了下来，要说奇怪，其实似乎也没多奇怪才是。
陈泽却又摇了摇头，他所说的奇怪，孟羊固然是没理解到，可陈泽却也不是为了向孟羊解释，只不过是在找一个由头理清自己的思路而已。
他口中所谓的奇怪，便是在这安静二字上。
无论如何，陈泽也不相信那位暗中对博安城主府有所图谋的幕后真凶，会真正因为他们自行封闭了城主府后，就不采取任何行动。
这太一反常态了，也说不过去。
对方既然能派出如唐风这样的高手潜伏在城主府内，那么由此可推断，此人的图谋绝对不小。
莫说置华老于死地了，至少也是想要华老永无翻身之日才是。
而陈泽正是顺着对方的这个思路，这才将计就将，定下了让所有人撤出城主府的计策。
这一来，自是为了那唐风，可二来，也算是一个引蛇出洞之计。
任谁在听说博安城主府内发生变故，所有人的都被清离了城主府后，会认为这是正常的。
就算是城中那些平民，如今也是猜测不断，就陈泽散出去的那些玄甲精锐，就听过了不下于二十个版本。
普通人尚且如此，事关自己根本利益的幕后黑手还能沉得住气？
他难道就不会觉得，清空城主府此举乃是华老另有所图，准备在暗中筹划一些大事？
他难道就不会好奇，甚至是警觉，不想弄清楚这当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不可能吧？
换位思考，陈泽相信就算自己处在对方的角度，不管出发点是什么，首先第一条，就得弄明白对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在一场战争中，情报永远应该被放在最优先级，这是几乎被古往今来的所有名将都信奉的第一教条。
陈泽今天一整天的漫无目的行走就是为此。
他这是将自己当作了一个移动的探测雷达，虽然只他一个人的地图范围有限，可也还是有着一定的距离的，并且，在城主府全被清空之后，他也根本不必再去费心分辨出现在地图上的光点是代表敌人还是己方，抑或是中立。
只要在城主府内出现的，又不属于他，不属于华老以及洛总兵的手下，就一定有问题！
如果城主府内还有其他人的潜伏，那么他这种漫无目的的游走，会让对方无法判断出他真正的行进方向，进而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在另一方面，陈泽也是想试试，会不会有人突然跳出来刺杀自己。
就比如那位唐风。
如果唐风早在城主府被清空之前，就已经回来了，并暗中潜伏了起来，那么陈泽相信，当发现自己在城主府内任意游走时，唐风会忍不住动手。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
唐风这次的出现，自然会知道他需要面对的对手是谁，除了华老之外，回到博安城的洛总兵也会是他的敌人。
所以他一定会先行有个探查，摸一下洛总兵的底。
而自己，如今便可算洛总兵与华老手下的第一红人。
那么……唐风就不想从他的口中，挖出点什么情报？
第五百五十八章 可能的真相
可是，没有！
唐风并没有出手，这就表示，他根本就不在府内。
虽然对于陈泽来说，这只是二次确认罢了。
别看他似乎为了确认这件事而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可其实不然。
在孟羊等人眼中，陈泽这样漫无目的的游走，自己这边又很有可能来不及保护，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但只有陈泽才知道，他其实是安全的。
别看在他的身边就只有一个孟羊而已，可其实，在暗中，那位青阳箭神也一直在跟着。
陈泽可没有对他下达过什么死命令，唐天行自然会以自己的意志力作为判断。
他想要保护陈泽，那么陈泽去到哪里，他自然就跟到哪里。
而有唐天行在暗中保护，陈泽相信就算是唐风突然出手，唐天行也有足够的能力瞬间反应并救下他。
唐风再强，强得过唐天行？
若是真强得过，这个被抛弃的可怜孤儿怕不早就暴起发难，向自己的老爹讨还当初的一切了。
唐风并没有这么做，这就表示他自己很清楚，虽然他的武功已然不弱，但比起唐天行来，还是差着一些火候。
所以陈泽这看似肆意妄为的举动，其实并没有旁人看起来的那么危险，顶多只能算作是惊险罢了。
随着他回到住处，就连惊险却也是一点也无的。
所以随之而来的，便是越来越茫然的疑惑。
这暗中的敌人，是傻子不成？
就连最基本的探查工作也不做了？
要么他就是傻子，要么就是自恃自己的实力雄厚，可以对华老的任何行动都应对自若。
可他要真有那么大的能量，又何必还要费尽心机安排人进入城主府内打探消息？
直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完了？
所以综上所述，对方还是一个傻子。
不，或许……还有另一个解释！
陈泽眼中精光微闪，这另外的一个解释，便是他一进门后，一声可恶的由来。
这个解释，是他在综合了所有情况之后，所能做出的，最接近真相的一个判断，可……陈泽却并不愿意相信这个判断是真的。
其实早在他发觉事情不对的第二天，这个念头便时不时的浮出脑海，又被他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可在时间过了这么久之后，真相却似乎越来越往他不愿意去相信的那个方向在发展。
到了现在，他若还是不愿正视心中的这个猜想，那么就只能用自欺欺人来形容了。
而这个真相就是……
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陈泽此刻自己的心头也是挣扎无比。
一方面，他的理智告诉他，真相应该就是这样了，而另一方面，从感性的角度，他又实在不愿相信这件事会是真的。
事情到底如何，或许，还得自己亲自再去走一趟！
一念及此，陈泽也不去管孟羊那疑惑不解的神情，只轻轻地道：“走，再陪我出去一下吧。”
说着，拉开房门便又走了出去。
孟羊顾不得再疑惑，赶忙追了上去，他人虽然粗犷，可事情的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在他这里，保护陈泽的安全总归是排在第一位的。
而孟羊也相信，待得真正水落石出时，陈泽也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两人再出了小院，这一次陈泽的行动便已是目的性十足，不再像之前那样到底游走。
可他行进的方向，却是让孟羊的神情间略有不爽。
陈泽去的，竟是相隔不远的华老的住所，也是整个城主府内最大的一间宅院。
和三天前一样，胖掌柜仍守在门前。
在城主府被清空的当下，华老并没有为自己多留人手，只胖掌柜与景先生二人而已。
胖掌柜的实力如何，陈泽直到现在也不清楚，但这人本身的军阶并不高，想来也非是如唐天行那等实力超强之人。
至于景先生……
从当初在西云城的接触来看，景先生就根本是个谋臣，其本身并没有强横的实力在身。
华老当初只选择留下这二人，固然是出于忠诚度的原因考虑，但陈泽在当时还是对此小有疑惑。
“陈兄弟？”
府中无人，胖掌柜在院门前干坐了三日，也是正百无聊赖之际，突然见陈泽与孟羊走来，神情间顿时微愕。
“徐将军，华老可在院中？”
此刻的陈泽自没心思与他寒喧，走到近前，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反倒是孟羊。
原本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见华老的，甚至每次来华老这边，他都会刻意远离一些。
但这次，深知事关重大，孟羊一边皱着眉头，一边还是寸步不离的跟在陈泽左右。
“华老？”
胖掌柜回头看了一眼，点头道：“在自然是在的，可就不知道……”
说着，他苦笑不已，没有说完的半句话换来的，却是孟羊的一声冷哼。
在场三个人，谁都明白这没说完的半句话代表着什么。
陈泽微微点头，并没有感到意外。
“那麻烦徐将军通报一声？”
他也往里看了一眼，从没有闭合的院门看进去，内里一片空旷，华老此刻估计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正在……
抱着他的酒坛子。
心下一声叹息，陈泽也不知此刻自己到底处于什么样的心理，只在门外静静等待着，眼睁睁看着胖掌柜转身进去通报。
“大哥，你这种时候来找老家伙，他能和你正常交谈么？”
孟羊在他身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近傍晚时分，固然这几年他并没有与华老接触，可就只是通过这段时间在城主府内的所见所闻，他也知道，已经喝了一天酒的华老，眼下估计已是醉得不行了。
“当然可以。”
哪想，陈泽却很笃定地点了点头，回转身认真地看着孟羊，郑重道：“孟兄，当年之事也该放下了，其实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华老当年之所以那么做……他也是出于想要保护你们的目的。”
“让你们在博安兵营里蹲着，总好过被一些不良将领带出去当炮灰要好得多吧？”
陈泽苦笑着，轻轻拍了拍孟羊的肩膀。
第五百五十九章 后悔？
“大哥？”
孟羊愣了愣，没想到陈泽竟然在这时突然开口提起此事。
随即便是沉默。
不错，陈泽所说的他未尝没有想过。
事实上，在经历了最初的愤怒阶段之后，冷静下来的孟羊，未尝不是在午夜梦回时想过此事。
可，那又如何？
作为玄甲帝国人，孟羊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将军百战死，在他的字典里，永远不会有退缩二字。
而华老？
当初的华老，属实是伤了他们这群兄弟的心，以至于后来，他们在冷静下来后，也有曾去劝说过他。
可惜，从那以后的华老，已然变成了一个垂垂老者，每日里只知借酒浇愁，任凭孟羊等人如何去劝，他也是无动于衷。
最后，孟羊狠狠地丢下了懦夫二字，便转身拂袖而去，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提请华老再出山之事，而自己，也在博安兵营里发霉，由一个精锐猛士变成了个兵油子。
陈泽说得没错，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有什么气也早该散了。
可其实，有些事情并不会因为时间过的久而就这么算了。
诚然，现在要说孟羊还有多恨华老，只怕是未必。
只不过长久以来，他对于华老已经完全不抱有希望，没有希望，自然不会失望，事实上，孟羊眼下对于华老，其实是根本无感的。
有说有多恨，或许没有，但要说再重回华老麾下，那也是不可能的。
至于原谅不原谅什么的，这还重要么？
不过，也是因为过了这么久的时间，陈泽所说的，那时的华老是为了孟羊他们好，关于这个，孟羊怎么会不知道？
但那是华老自以为的对他们好，谁又征求过孟羊他们的意见？
谁又曾想过，孟羊他们需要的，是不是如此这般的所谓对他们好？
当年那一战死了多少人？
凭什么他孟羊就可以安然活着？
如果可以选的话，孟羊更想要的，是与当初那些兄弟们战死沙场，而非像在博安兵营时那般，生不如死的活着。
孟羊对华老的不满，大抵便在于此。
华老对他们的刻意保护，对于这些将义气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玄甲帝国人眼中，何尝不是一种侮辱？
当初华老在意外之下救了这支玄甲精锐，孟羊等人最后向华老投诚，原以为这一生便会跟在华老的麾下征战沙场，而华老，也是最懂他们这些玄甲精锐的人。
可哪知，华老根本就不懂。
为了保护他们，却又在侮辱他们！
这才是重点！
见陈泽说完这话之后，就一直紧盯着自己，孟羊苦笑一下，知道这是想要他作个表态。
可……他有什么好表态的？
或者说，他的表态，能够代表所有人么？
郭子陈明等一个兵营里的兄弟或许会听他的，谷青锋他们呢？
在那件事之后，他们这队队伍也是四分五裂，虽说都在博安兵营里，可却是各玩各的，彼此之间也少有交集。
那次孟羊回去找谷青锋他们加入陈泽的麾下，便可证明双方的关系。
那时，谷青锋五人虽说是同意了随孟羊一起来陈泽这里看看，可却一点面子也没有给孟羊，见陈泽只不过是个小谋士，当即就想要回去，对于在陈泽麾下做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而孟羊，却也是奈何他们不得。
现在的孟羊早失去了那份雄心壮志，若不是遇上陈泽，估计他眼下还在博安兵营里发霉，外面的事情根本与他毫无关系。
以这样的心态，陈泽却想要让他站出来表态？
这实在是很难。
而且，孟羊更是不大能够理解得了陈泽的意思。
他们不是一直在着力调查城主府内奸细的事情么？
怎么这调查了一半，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结果什么都没有弄明白，这一转头，陈泽却又说上这事了？
而且还是在华老的门口。
这让他怎么表态？
而孟羊神情间的挣扎，陈泽也是全然看在眼里。
见他久久不语，无奈也只能深叹一口气。
再度拍了拍孟羊的肩膀，道：“我也不是逼你，只不过是觉得在这件事上，你有你的委屈，华老也有华老的苦衷，其实你们本不必如此的。”
没来由的，孟羊的心下一股烦闷之意突然涌上脑海。
“大哥，我……知道了。”
嘴里说着，可谁都能看得出来，孟羊那面容上的一抹不甘。
陈泽微微摇头，叹道：“这事也算是你们与华老之间的私事，没有身处其间，我其实没有资格参言，只不过不想你们因为一时的意气，而后悔罢了。”
孟羊眉头微挑。
他虽然是个大老粗，可也不是全无智商的。
陈泽这话里有话，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想要解决一下他们与华老之间的恩怨固然是出于好心，可为什么会在这个当口？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他会说出不想让自己后悔的话来？
“大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回想起陈泽今日的异常，孟羊那挑起的眉头深深地皱了下去，不由得问道。
“我……”
陈泽正要开口，突然之间，自院内另外一道声音传来。
“陈兄弟，华老他让你进去。”
却是先一步进去禀报的胖掌柜传来了回信。
话音刚落，胖掌柜那庞大的身子也出现在了门口。
苦笑着往里面指了指，胖掌柜一副你懂的表情，压低声音道：“只不过能不能交流……我就不敢保证了。”
陈泽点点头，收起了与孟羊对话时的那副无奈之色，面无表情地冲胖掌柜拱了拱手，道了声谢。
这便冲孟羊点点头，独自一人走进了华老的主院。
反观孟羊，在看着陈泽的背影时，整个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心下隐隐然间竟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事即将会发生。
可惜他一向耿直，即便是有所感觉，可再仔细一想，却又一无所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泽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哎，我说你……”
无奈之下，孟羊左右看看，忍不住冲着胖掌柜道：“你有没有觉得，有点……”
第五百六十章 不用再装了
“有点什么？”
胖掌柜不解，扭头看向孟羊。
孟羊会主动找他说话，胖掌柜略感一丝意外。
当年华老将孟羊等人安置在博安兵营，这件事就是交给胖掌柜一手去办的，以至于孟羊等人却是连他也恨上了。
尽管没有如像华老那般强烈，可自那以后，原本兄弟相称的双方，却也是见面必眼红。
当初胖掌柜带陈泽去到兵营，也只能是用自己的军阶来强压孟羊等人，而根本不去谈什么交情。
因为他很清楚，要和孟羊等人谈交情，只能是被人给扔出去一条路。
之后两人也有过数次机会见面，可不管是孟羊还是郭子他们，并没有一人主动跑来与他交谈，对此，胖掌柜也只能苦笑以对。
而今孟羊竟主动找他，这让胖掌柜感觉无比意外。
“有点……”
孟羊哪有他那般纠结，这个耿直的汉子向来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可眼下，他还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个……”
认真地想了想，孟羊突然发现，胖掌柜并不是个适合的提问对象。
顿时心里一烦，猛地挥了挥手，怒道：“没什么，听不懂就算了！”
说着，他转过身，自行走到一旁稍远处的树荫下，竟是不去理会胖掌柜。
“你这人！”
胖掌柜一脸的莫名其妙，指着孟羊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也就是他开了五年酒楼之后，脾气大为收敛，若是换作以前，怕不得与孟羊直接打起来。
话分两头。
孟羊与胖掌柜的毕竟只是一个小插曲，而此刻，已经进到院内的陈泽，心情却是沉重的。
他在院内走着，脚步竟透露出一种迟疑的感觉，似乎每走一步，都有一种想要回头的错觉。
然而他终究没有回头，尽管华老的主院很大，陈泽还是一步步地，走到了终点。
在院内有一片小竹林，竹林中有着一张石桌，华老便在这石桌边上，就着一碟花生米，正在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看其脸色，正如胖掌柜说的那样，陈泽还能不能与他顺利交谈，那是一个问题。
事实上，直到陈泽走到了桌前，甚至还一屁股坐在了华老的对面，对方那眼中的蒙胧醉意都没有消散分毫。
他……到底看没看到陈泽，这都是一个问题。
“华老。”
坐了一会儿，见华老当真没有理他的意思，陈泽无奈只能主动开口。
然而这一声喊出去，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陈泽眉头微皱，陡然伸出一手，用力按在了华老的酒壶上，同时再提高音量叫道：“华老！”
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华老脸上的醉意陡然滞了一下，似乎从中透露出一抹怒意，可很快，怒意消失，他微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下陈泽，打了个酒嗝，随意道：“来了？”
“你……找我？”
陈泽深吸一口气，“是！”
华老微醺道：“怎么，事情有眉目了？”
之前陈泽来找他，提出了想要清空城主府的建议，华老在一番纠结之后，还是同意了陈泽的要求。
只不过从那时开始，华老便将城主府的事情全部交给了陈泽，之后的三天，他便一直在自己的主院内没有出去过，现在看来，竟是喝了三天的酒。
并且从他刚才那句话来看，他似乎就连过问一下陈泽的进度都没有，是以才会有此一问。
“眉目？”
陈泽将酒壶移得更远了一些，沉声道：“如果非要说的话，应该是有一点了。”
“哦？”
华老的目光随着陈泽的动作而移动，在他眼中，那一壶只喝了一半的酒似乎远比陈泽口中所说的眉目更加重要。
“是什么？”
他见陈泽将酒壶移到了自己够不着的地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是一些奇怪的事情。”
陈泽直接道。
“奇怪？”
华老喃喃，仍然没有一丝想要清醒一下的意思，只低垂着脑袋，问道：“有多奇怪？”
“我觉得……”
陈泽看着华老，一字一顿道：“或许……这城主府内并没有敌人派来的奸细。”
“没有？”
华老醉醺醺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奸细？”
“我想……”陈泽咬着嘴唇，片刻后才又郑重点头，“没有！”
“笑话！”
华老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可却似乎酒力发作，才站起来一半又重重坐了回去，手扶在石桌上，大喘着气道：“没有敌人，也没有奸细，那城主府近来发生的怪事是为如何？”
“那五个人又是怎么死的？”
在他愤愤而言时，陈泽的目光一直就定在华老的脸上，直等到他说完，这才摇头道：“华老，有些事，你或许比我更清楚，所以……”
顿了半晌，他终于咬牙开口道：“就不必再装了吧？”
沉默。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陈泽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醉酒老头竟在以惊人的速度改变着自己的气势。
本来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者就在他眼睁睁的注视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乃是一位气势如虹的威猛大将！
华老还是那个华老，可再也不是陈泽认识的那个华老。
尽管仍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仍然颓然不修边幅，可在这时，陈泽所感觉到的，哪还是一个普通的醉酒老头，分明就是一座需要他仰望的高山！
气势上的变化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发生着，而在此之际，华老并没有开口，只默默地看着陈泽。
他那双浑浊的醉眼也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清明，直到他的气势达到顶点时，眼中哪还有半分醉意？
略有些佝偻的身子在这一刻也是挺得笔直，此时此刻，华老既是那座需要陈泽仰望的高山，又是那山顶上直戳入云的锋锐长枪，气势一时无两！
然而就在这份气势之下，陈泽并没有被吓住，他只是默默看着华老的变化，直到华老的气势到达顶峰，他才苦笑着喃喃道：“果然……是你。”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并没有让华老有所意外。
正如陈泽所说，他不必再装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
气势如虹的华老冷冷问道。
陈泽苦笑，“这不是华老你自己给我的提示么？”
第五百六十一章 想不通的点
陈泽说，是华老自己提醒的他。
此言一出，却见华老并不答话，显然是默认了陈泽这话。
而他，也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凌厉气势在审视着陈泽。
“我……还是小瞧了你。”
半晌，华老摇了摇头，气势也随着这个动作缓缓下落，看在陈泽眼中，终于不再是那副高山仰止的强大形态。
可对于现在的陈泽来说，那气势上的压迫意味还是十足。
“我虽然是猜到了这一点，但……”
陈泽深吸了一口气，说实话，与这个形态下的华老对话，同样也是让他大耗力气，并不能如之前那般轻松。
可对此陈泽也是早有准备，他在决定在这种时候过来找华老，也就预见到了这种情况。
并且，他也不是全无底牌。
别看他眼下只是一个人，所有的心腹都没有跟在身边，也就没办法进行武将附体。
况且……就算是孟羊在，陈泽给孟羊附体一个传说级将星，仅仅只是一个的话，能不能打得过华老，实在是不好说。
但另外一个人或许可以。
就在华老的气势大爆发的时候，陈泽注意到在自己的系统地图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对此毫无反应。
这当中包括了就在院门外的孟羊，也包括隐藏在暗处的谷青锋等人，他们仍然只是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对于华老院中的情况一无所知，也没有人通过即时通话功能来问一问。
然而却有一个人，就在华老的气机刚刚放开的同时，他便感觉到了异样，也只有他，在同一时间作出了反应，已然是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了华老的院中，如今就隐藏在这片小竹林外。
虽然他是在小竹林外，可以这个人的速度以及他的手段，陈泽也相信，他必然可以在第一时间就能出手相助。
那个人，正是唐天行！
而且陈泽虽然看不到唐天行现在的样子，可从地图里代表他的小光点正在小范围无规律的疾速颤动。
这代表着什么？
唐天行已然感觉到了华老的不妥，那么与此同时，以他的心智，想来也是发现到了整件事情的非比寻常。
他此时，估计一方面是想冲进来找华老对质，一方面又是想回去向洛总兵示警，而最后一方面，却又不想冒然行动而坏了陈泽的大事。
在如此纠结之下，他那颗光点才显得无比颤动。
但不得不说，唐天行于潜伏一道上果然非比寻常，即便是在发现了如此重大的事情之后，他情绪难免激动，可竟也没让放开了气势的华老发现。
有唐天行在暗中保护，陈泽心下自是稳健。
于是在沉吟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将话接了下去：“……但，我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不错，他确实猜到了这个。
正如他自己所说，能够想到这一点，确实是华老给出了提示。
虽然刚一开始回到博安城后，华老就表现地异乎寻常，可那时的陈泽只是觉得乃是事关重大，华老比较谨慎而已。
事实上，后来华老的表现也很正常，一切都似乎是在告诉陈泽，他很担忧城主府内的奸细一事，需得认真排查。
直到三天后，陈泽跑去向华老提出了建议，让他清空城主府，事情的变化，便在此时出现。
这就是陈泽感觉到异样的地方。
所有人在出了城主府后，一无异样二不乱走，几乎每个人都呆在了各自的位置上，就像商量好了似的。
一个两个还可以解释。
数百个又怎么说？
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心思？
根本不可能！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给他们下了命令！
可谁能够给这数百人下令？
更不可能的是，难不成这数百人，全都是敌方派来的奸细不成？
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什么所有人的动作会如此的整齐划一。
可这有可能么？
整个城主府，除了少量的心腹之外，其他的全是奸细，这不是搞笑么？
那么下达这个命令的人是谁，就不难猜测了。
城主府内所有人都是奸细，这个命题是不可能成真的，所以，就只能反证，假设这数百人都不是奸细呢？
如此一来，这个假设就可以实现了。
假设所有人都不是奸细，而真的就只是城主府内普普通通的一员，那么，有人给他们下命令，这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至于这个命令是谁下的？
只要想想，当初是谁去下达的这个命令，就能知道得很清楚。
陈泽是去向华老提了建议，而在一番纠结之后，同意了建议的华老，却是命令景先生与胖掌柜二人去下达了指令。
那么也就是说，能够有机会接触到所有人，而又不被人怀疑的，便是他们二位。
胖掌柜……应该不是。
那个人看起来并不是个心里藏得住事的。
而景先生却很有可能了。
也只有他，能够在一边下达明面上的撤离命令的同时，还可以在暗中告诉所有人，离开城主府后的去处。
只能是他！
要知道，整个城主府在撤离的过程中，陈泽可是一直在盯着的，并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可疑，那段时间不仅他累得够呛，连带着谷青锋他们也是疲累不堪。
付出了那么多，要是连这一点都没看出来，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所以若是会有假设的话，那么陈泽相信，这就是唯一的假设。
正是因为仅此唯一的假设，所以最终陈泽才会在这时跑到华老的主院来，想找他问个明白。
尽管他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现在华老的表现无疑是告诉了他，这，就是事实！
虽然之前华老的表现一切正常，但在所有人撤离之后的动向，却又弄了这一出，这不就是明摆着，想要陈泽发觉其中的异样么？
所以陈泽说，这是华老为他给出的提示。
而这也是陈泽想不通的点所在。
这是为什么？
先前极力掩饰，而后却又自曝破绽让自己抓住？
想来想去，陈泽都想不通华老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一句为什么之后，他便不再开口，只盯着华老，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第五百六十二章 五年前
就在陈泽的注视下，华老的气势在缓缓减弱。
片刻不到，他的气势完全收敛，又再度变回了那个目光浑浊的醉酒老头。
不，甚至还更有所不如。
在陈泽的眼前，华老的神情无比颓然，他跌坐于石凳上，整个人透露出的，都是一种悲哀的情绪。
“想知道是为什么？”
他苦笑着，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这才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往前探了探，从陈泽的手里，将那壶还有一半的酒壶夺了过来。
随即便是猛灌一气，任由酒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半晌，他才放下酒壶，重重地吐出一口酒气。
“你猜的不错。”
华老并没有去看陈泽，而是低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着。
“这件事确实是我自导自演，关于这个，我该向你道歉。”
陈泽默然。
他过来找华老，难道就是为了一句道歉么？
而且为什么要向他道歉？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被华老欺骗了一把，白费了几天的功夫来找奸细而已，要说道歉还真谈不上。
并且早在第一次华老半夜让景先生来找他时，他就觉得有些奇怪。
华老说城主府内有奸细，而且就算是他，也暂时没有办法将奸细找出来，而必须要借助陈泽的帮助。
作为青阳智将，作为帝国唯二的大将军，华老的人脉何其之广，经验又是何其之丰富？
可他竟然没办法找出城主府内的奸细，还需要借助陈泽的帮助？
不，这句话应该这么说：他竟然会让奸细混入城主府？
不说是华老，就算是陈泽自己吧，每到一处，他当然都会详细调查一番自己所在之处的安全问题，有可疑的人员，当场就会被清退。
这应该是一个根植于本能的习惯性动作。
否则出兵在外，如果这也大意，那也不小心，你有几条命够死于敌人的算计？
陈泽尚且如此，而他更相信，大部分的将领应该都会保有这样的一个习惯。
可华老呢？
就算有着五年的空白，华老也不该如此掉以轻心才是。
而且要说他在这五年间损失了多少心腹，以至于不够人手来安排城主府，这就更不可能！
华老是谁？
仅仅只是五年而已，他同样还是那个可以登高一呼，便一呼百应的超级将领。
单看平白损失了五年的光景之后，一旦发现华老有着可能会出山的迹象，景先生便不顾一切，甚至甘愿辞去一城的军机总长这等高位，变成一介布衣都好，也要跑回博安城来追随华老，由此便可见一斑。
景先生是如此，胖掌柜更是一直不离不弃，甚至甘愿弃军从商，硬生生做了五年的酒楼掌柜。
他们俩是如此，而这样的人，还会少么？
当年的华老身边心腹乃至手下门生何止过万，难不成还填不满一座城主府不成？
诚然，华老的出山必然会给某些人造成恐慌，想要暗中破坏的自不会少，可想要渗透进城主府？
并不会那么容易！
就算真进来了，以华老的手段，也早该将人给踢出去才是……
等等！
一念及此，陈泽的脑中灵光一闪，不由得面露惊容。
他再看向华老，却见对方只是微微颔首，似乎猜到了陈泽心中所想。
“那五个人……才是真正的奸细吧？”
陈泽惊讶着，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所以说，华老你其实早就知道了谁是奸细，可却不说破，直到我在练武场闹出了那样的一场动静，你才顺水推舟，使计让这些人主动离开城主府，然后再命人……”
“如此说来，那唐风根本就是华老你自己的人？”
用震惊来形容陈泽此刻的心情已不为过。
他千想万想，千算万算，一直在谋划着要怎么才能帮到唐天行，怎么才能将唐风给找出来，并设法让他们父子相认。
可谁能想到，唐风并不是假想中的，敌人派来的奸细，而根本就是华老的人！
这些年……也不知唐风到底经历过什么，但他在华老手下做事，而洛总兵那边并不知道，这个却并没什么好奇怪。
毕竟洛总兵之前与华老并没有太大的交集，而唐风若是一心想要隐藏，不想要唐天行发现他在华老这里，也是很容易办到的事。
所以陈泽在震惊过后，更多的却是苦笑。
他，还有洛总兵，或是唐天行，都在处心积虑地想要隐瞒华老有关唐风的一切，而其实华老这边……
都不用说是早就知道，而是这唐风本就是华老的人！
这该找谁说理去？
眼下陈泽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
“唐风，这小家伙不错。”
华老自是知道陈泽心中所想，缓缓开口道：“只不过他也有他的难处，他不愿与唐天行父子相见，这也由得他，不过我可以保证的是，他对唐天行的怨恨并没有你们想像中的那么深。”
陈泽点头，这倒是个好消息。
不过，相比起眼下的情况来说，本来该是重中之重的唐风，却又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华老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他又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
这才是目前陈泽关注的重点。
他总感觉自己还是算漏了什么，否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在所有人撤离城主府后，华老又突然给出了提示，让陈泽发觉了其中的关键。
所以，是为什么？
他看着华老。
而华老却一脸苦涩，似乎并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
“华老？”
无奈之下，陈泽只能主动开口，犹豫着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他实在很不愿意相信，一直以来，从他踏足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在帮助他的华老，会对他有所不利。
可看华老的面色，又似乎……
“你既然与孟羊他们相处融洽，想来对于五年前的事情是清楚的了？”
华老摇了摇头，终于开了口。
而陈泽却是一愣。
这件事竟和五年前有关？
五年前的事，在孟羊与郭子的解释下，陈泽是清楚的，而且当时他也曾就此而分析过，对于华老当初的遭遇有过感叹。
谁曾想，眼下华老竟又提及了五年前？
第五百六十三章 把柄
五年前，忠心于青阳皇室的华老惊闻自家皇帝竟然以身犯险，结果被白烈敌军围城。
情况危在旦夕！
为了尽快解救皇上，华老来不及点齐兵马，只率领着自己的亲信随从，千里迢迢自青锋城赶赴战场。
可谁知道，原本打算在沿途尽量收拢兵力，以便于在到达地点之后拥有一支数量不菲的军队用以应战，但结果却是……华老这一路疾驰，沿途的所有城池都以各种理由，没有让华老补充到兵力。
如此一来，直到华老来到白烈敌军的外围，他手里面有的，也只是属于他自己的亲信部队。
在那时，华老固然已经发觉事情有异，可事态紧急，他根本顾不得探查，只能先想办法解决一下帝皇被困之危。
于是，在无奈之下，华老能够作出的选择，便只有孤军深入，仅仅依靠自己手头上的一点点兵力来牵制白烈帝国。
事后证明，华老的确做到了此事，可也因此，他的损失极为惨重。
过万的亲信部队，死在白烈帝国境内的十之**，真正还能回来的，也只是寥寥的数百人。
何其惨烈？
可最终，华老用性命拼出来的战果，在事后的庆功会上，却被认为是贪生怕死之辈，并且还被人全盘否定了他在白烈帝国境内的功劳。
但很奇怪的是，被人质疑的华老在那时却不有半点解释，而是任由其他将领对他冷嘲热讽，甚至最终还做出了退隐的决定，这就更加会让人产生联想，认为华老乃是被人说中了心事，所以才会在羞愧之下，作出此种选择。
不得不说，据陈泽事后收集来的情报，当时确实有很多人就华老的退隐事件而有此猜测。
并且这也是陈泽很疑惑的一个点。
华老那时为了解救被困之势，着实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并且就连他自己的亲信随从也是死的死伤的伤。
在那种时候，作为一个体恤属下的将领，华老那时不是更应该据理力争，以还自己那些死去的兄弟以荣耀么？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一言不发，任由别人将脏水泼到自己的身上。
这很反常，陈泽在最初的不理解之后，也想到了一个原因。
那就是……华老当初必然是受到了某种胁迫，否则他绝不会作出如此反常的举动。
正是因为被人胁迫，华老才由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也没有为自己，为自己那些死去的兄弟辩解过半句。
这是唯一的解释，否则怎么也说不通，为何明明立下了大功劳，明明刚刚才经历了一场血战，明明可以派人去做一些简单的调查就可以证明清白，可他却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不管是来自于外人的嘲讽，还是自己人的不理解，华老统统三缄其口，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想到了这个，再结合华老此时突然提起五年前，陈泽顿时有所联想。
“难道……”
他缓缓开口，面上微带着迟疑看向华老。
可那一句难道之后的下文，却是迟迟没有说出口。
这是陈泽的谨慎。
之前就是因为他太过先入为主，是以好多事情其实都不是华老亲口说出来，而是他自己的推理。
说到底，他也不是万能的，他的推理却也得建立在有着一些准确的情报之下方才可行。
而之前，华老就是有意无意地在影响着陈泽的判断，令其在先入为主之下，一点一点的被引入了歧途，最终作出了华老希望他作出的判断。
所以这次，陈泽并没有主动开口，即使是猜到了什么，他也需要华老亲口说出来，然后再通过这个过程，作出一个准确的判断。
而不是再向之前那样，被华老一步步引导着，掉进了对方的坑里。
这也是之前陈泽太相信华老了。
说实话，当初第一次见华老时，就因为华老所出的考核题目，以及陈泽在作答之后，华老那明面上是不认同，可语气中的悲怆却被陈泽很明显地感觉得到。
从那时起，陈泽是认为华老与他是同一种人的。
而后，华老给了他一个特殊的任务，看起来九死一生，但却是对他进一步的考验，之所以那么做，乃是为了给孟羊等人找一个适合的将领，让他们不再呆在博安兵营里发霉。
能够这样为手下着想，在陈泽的心里，并不觉得华老会是一个表里不一之辈，是以对他又多了一份信任。
再之后便是华老对陈泽的付出。
博安城主府内，当所有人都不看好陈泽时，就连洛总兵也只是保持中立时，只有华老站了出来，愿意以自己的性命相保，这才使得郑元郧同意了陈泽的建议。
用性命啊！
那个时候才是陈泽回到博安城，第二次见到华老，而就是这第二次，对方便甘愿以性命为他作保！
不管华老是不是看准了陈泽此计大有可为，可也没谁会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出来作秀吧？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敢说一句稳胜不败？
这万一有个万一，命就没了？
经此一役，陈泽对于华老的信任更加牢固，所以这才有了后来，他在南特行省被郑元郧压制而势微时，毫不犹豫让郭子回来请求陈泽支援的原因。
那时的他，根本就没想过华老会拒绝。
事实也正是如此。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陈泽真心信任的人的话，除了他那些经过了武将考核的手下之外，便只有华老了。
就算是洛总兵，因为一直以来对陈泽有所保留之故，其信任度还在华老之下。
谁能想到，陈泽一心信任的华老，结果却在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事。
不过陈泽疑惑虽疑惑，但也没有太愤怒。
毕竟华老也只是欺骗了他，让他做了几天的无用功而已，至少在目前来说，对他并没有什么损失，所以才能心平气和地等着华老为他解答心中疑惑。
而见陈泽话说半句便没了声息，华老苦涩笑笑，叹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有把柄在对方手中。”
第五百六十四章 恩将仇报
“把柄？”
陈泽重复着，心中道了声果然如此，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
“也不能说是把柄，应该说是……”
华老想了想，摇头道：“说是人质比较合适。”
提起人质二字，他那已经消散了的气势似乎又有了爬升的架势，以至于华老整个人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顿了半晌，他似乎用尽了全力，才将隐隐有些暴走的气息给压了回去。
将此一来，皱纹满布的额头上顿时青筋鼓涨，让华老的面色看起来很是有些狰狞。
“孟羊如果给你说过的话，你应该知道当初我收服的玄甲精锐并不仅仅只是他们。”
华老说着，看向陈泽。
而陈泽微微点头，这件事他确实听孟羊提起过。
当初被华老收服的玄甲精锐乃是三千多人，而后便一直跟随在华老的麾下南征北战。
这些人自觉自己乃是玄甲叛徒，是以在征战的过程中，从不愿领功，是以这支部队纵然是成为了华老手中的一支王牌部队，可每个人却都只是平民，并无军阶在身。
而在共同征战的过程中，华老与这些士兵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否则当华老隐退之后，孟羊又怎会有那样的失望？
所以陈泽知道，当初那一战之后，三千多人的玄甲精锐死剩只五百余人，也正是这五百余人，拼死护着华老回到了青阳帝国。
难不成是……
陈泽眉头微挑，只等着华老的下文。
“他们……很多人并没有死。”
华老的下一句，让陈泽的心头一沉。
并没有死？
可时间已经过了五年了！
“那他们……”
本来是打算等华老说完再作分析，可一听到这个消息，陈泽还是忍不住开口。
这个消息着实太让他震惊。
玄甲精锐，当初只是与华老有着关系，而在如今，玄甲精锐同样也与陈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甚至可以说，当初若不是华老将玄甲精锐中的一部分交给他，陈泽也不会有如今这份成就。
天知道若是在外面的孟羊听到这个消息，会激动成什么样子。
那些人，同样也是他的兄弟啊！
“当年白烈帝国一战，老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虽然是解决了帝皇被困之危，但其实那时的我……已经没有了再能离开白烈帝国的机会。”
华老长叹一声，目中露出回忆之色。
“说起来，那时敌方的主帅，你也认识。”
随即，他看向陈泽，眼中颇含玩味。
“严浩淼？”
陈泽愣了下，顿时想到了一个名字。
若说在白烈帝国有他认识的人，那自是只有严浩淼一人而已。
“不错，是他。”
再提起这位仇敌，华老的面色却很平静。
也不知是时间过得太久，还是严浩淼已经死了。
“那时，严浩淼由漠河行省带兵前来支援，正好与我的部队撞个正着。”
“严浩淼这个人早年间曾潜入到青阳帝国当卧底，与我也有着数面之缘，事实上，当初我还曾招揽过他，后来才知道这人乃是白烈帝国派来的奸细。”
华老缓缓地说着，当年往事在他口中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
“你知不知道……”
说到这里，华老顿了一下，随后才苦笑道：“严浩淼之所以能跑回白烈帝国，却是我在暗中帮助他。”
陈泽听得一愣。
没想到严浩淼当初还有这一出。
那时的华老地位何其之高，有他的帮助，严浩淼这才能回白烈帝国，听起来是合情合理。
而且陈泽大概也知道华老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人，严浩淼，确实是个人才，当初他可是第一个感觉到了有机可趁，这就不惜千里迢迢先一步潜入了南特行省。
华老爱才，那时估计也是估计了这个人，所以才帮了他一把。
“那他……”
陈泽眉头微皱，以他对严浩淼的了解，这个人可不是一个会知恩图报的，华老在白烈帝国境内遇上严浩淼，怕是不会有那么容易脱身。
“他说他要帮我回去。”
华老面无表情道：“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你以为我会带着五百残兵逃回青阳帝国？”
陈泽默然，但也知这当中必有下文。
“那时，严浩淼私下与我会晤，说可以帮助我突破重围，但因为我与他份属两国之故，总不好在明面上相助，所以得演出一场戏。”
“演戏？”
陈泽冷笑一声，“不会这么简单吧？”
华老摇了摇头，并没有否定陈泽的猜测，只道：“那时我也觉得合情合理，为了不让他太难做，便答应了此事，而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所不同的是，孟羊他们以为那两千多兄弟战死了，其实并没有。”
“他们只是成了严浩淼的俘虏罢了。”
“当时严浩淼说，这些人只是用来装装样子，等到我回到青阳帝国，他便会设法将这些人给放回来。”
华老淡淡地说着，“你也知，那时的我别无选择，要么带领兄弟们死在白烈帝国，要么选择相信严浩淼一次，配合他演出这场戏。”
“而后我果然领着孟羊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回到了青阳帝国，本以为严浩淼这是感念我当初助他之恩，来还我这个人情的，可哪知道……”
说到这里，华老便住口不言。
陈泽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也大概明白了。
“可他并没有将人给放回来，而是以这些人作要胁，让你从青阳帝国的大将军之位上退下来？”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华老会在回到青阳帝国后，一直闭口不谈在白烈帝国之事，果然是有人在威胁他。
而这件事，他不告诉孟羊他们也是有道理的。
要知道孟羊等人脾气火爆，若是知道有人用他们兄弟的命来威胁华老，只怕谁也劝不住，当即就会返回白烈帝国去找严浩淼拼命！
如此一来，华老这五年的空白便有了解释，当初他为了那两千多兄弟的命，只能受严浩淼的威胁，而让自己由大将军的位置上退下来，成为了一个独坐酒楼的醉酒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