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攻城投石塔
“冲啊！兄弟们，随我冲！”
战鼓大起，欧阳厉行手下先锋部队再不似之前那般毫无斗志，而是个个奋勇争先，在先锋将领的带领下，红着眼睛直往居合城门处冲去。
“开火！”
郑元郧那头也是毫无保留，就在欧阳厉行刚刚下达了冲锋命令时，他这边就已经作好了准备。
此刻先锋军一冲，面对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若潮涌一般呼啸而来，郑元郧的右手也是狠狠划下。
轰——！
城头震动，数百架投石机一轮齐射的威力何等之巨，甚至有一些立足未稳的守军都险些跌落城头。
这一次郑元郧再无保留，打出的投石乃是事先淋满了火油并点燃，这一轰出去，天空中顿时出现了数百颗飞火流星，冒着滚滚浓烟，直往人群最密集之地狂轰滥炸而去。
相比起之前的分层次攻击，郑元郧这次却是让城头所有的投石机全部开火，而没有让他失望的是，欧阳厉行那边果然不再如之前那样只是一触即走，而是像疯了一般迎着炮火猛冲而上。
规避！
就在城头轰鸣的同时，早有准备的先锋军将领令旗一挥，那看似毫无章法的猛冲即刻变阵，却是预判到了敌方的投石落点，以尽可能的闪避动作避开了投石最密集的落点。
虽然如此一来也仍未能全盘闪开所有的投石，可好歹也将伤亡降到了最低。
这也让郑元郧看到，当初欧阳厉行那看似对他的投石攻势毫无办法，其实只不过是一层伪装而已。
可他在装什么，为什么要装？
一时间，身处战局的郑元郧哪有机会仔细去思考其中关窍，而这一个闪避也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本来么，攻城战中虽说冲锋在前的士兵往往会死伤惨重，但尽量去规避炮火的同时继续往城门前冲，这本就是很正常的攻城套路。
郑元郧此刻专注于战局，暂时没去想欧阳厉行部队前后的变化，见自己第一轮的投石齐轰固然有所杀伤，但却没起到应有的效果，倒也是不急，一边命令弓箭手准备，一边也让投石机部队赶紧准备下一轮齐射。
而第一轮，他也只是在试探，想看看欧阳厉行这一次的攻城与前次有何不同，眼下已经有所判断，对于投石机的投射模式便该有所调整，不再是一次过轰光所有炮弹，而是选择具有层次感的持续打击模式。
郑元郧这头在调度指挥，欧阳厉行那边也没闲着。
先锋队已然进入到居合城的攻击范围之内，虽然那一轮齐射还是带来了一些损伤，但这显然还在欧阳厉行的承受范围之内。
就见十几万人已然在居合城下扩散开去，面色严肃的欧阳厉行又是大手一招。
在上一次只亮过相，却没有使用过的投石攻城塔被推到了前排。
这是当初曾让郑元郧有所疑惑的非常规攻城塔，塔身上不仅到处开满了可供弓箭手使用的箭孔，在塔顶还搭载着一架狰狞的投石机。
一百来架攻城塔被推了出来，也没有停留的意思，直接就往前线推进。
每一座攻城塔下，都围绕着上百人之多，众人喊着号子，从后推，往前拉，那看似沉重无比的攻城塔的移动速度却也不慢，就在居合城头的投石机部队哑火的空当里，已然推到敌方投石机能够打到的最远弹坑处。
这就是对方的最远攻击距离！
而这却也是郑元郧为欧阳厉行侧算出的，这些高耸的攻城投石机的最远攻击距离！
攻城塔的修健几乎与居合城墙等高，也就是说，居合城头的投石机能打到什么位置，那欧阳厉行的攻城投石塔也就能打到什么位置。
这个时机可是用兄弟们的命拼出来的，几乎不用欧阳厉行发号施令，当刚一推进到最远攻击距离时，上百攻城塔齐齐巨震，底下推着攻城塔的士兵们个个咬牙，脸上，手臂上无不是青筋暴露，他们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才好不容易将攻城塔反馈而来的反震力给消退，保证了攻城塔的稳定，也让投石机打出的炮弹不会出现大的偏差。
于是，就在郑元郧瞪大了眼的注视下，天空中又是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投石，所幸攻城塔总归是木制结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欧阳厉行并没有让投石机的炮弹沾上火油，而只是纯粹的物理攻击而已。
“注意！”
发现敌方打出投石的并不只郑元郧一人，投石机部队那边，负责指挥并瞭望的将领一见，当即目眦欲裂，几乎是嘶吼着发出了警示。
众兵士哪敢不理对方攻势，眼见投石越来越近，众人赶忙抱着脑袋往女墙内钻，好歹先避过这一轮再说。
于是就听……
轰！
轰轰轰轰！
居合城头仿佛突然暴起了一场强烈地震，上百颗投石齐齐而至，固然因距离太远之故，当中只有极少数的投石直接落在了城头上，给守军将士造成了一定的损伤，可大部分的投石却也没有落空，几乎全部轰在了城墙上。
居合城作为中转枢纽，其城防建设并不差，这一轮投石打来，并没有直接让城墙垮塌或是轰出几个破洞，但却也砸出了裂痕无数。
郑元郧也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在上一次时他就见过欧阳厉行亮出的这一批攻城投石塔。
可当时一来他兵力处于劣势，没办法去破坏对方的非常规武器，二来这种攻城塔固然对城墙有威胁，但其实除了远距离轰上两炮之外，根本无法靠近。
搭载了投石机的攻城塔极其沉重，就算多派了士兵在下方帮忙推拉，也是不可能与真正的箭楼攻城塔比速度。
欧阳厉行若敢再让攻城塔往前推进，当即就得承受他城头准备好的第二轮炮火。
可虽说如此，真正当对方的投石砸向城墙时，感受到那份震动，还是让郑元郧心惊不已，不由得，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这一批攻城塔的身上。
而此与同时，借着己方攻城塔制造的机会，十几万先锋部队又往前疯狂突了一段。
第四百六十八章 奇妙的运送
“打，给我狠狠地打！”
从震骇中回过神来，郑元郧就像是没看到突入速度极快的先锋队一般，厉手所指，正是那一字排开的攻城投石塔。
不，他当然也不是没看到，只不过在这时郑元郧当然很清楚哪一边对他这居合城的威胁更大。
先锋队虽有十几万之多，但全是冲锋士兵，手中并没有携带攻城器械，即便让他们再冲近一段距离，自己这边却也有弓箭手伺候外加滚石擂木等等近距离的守城器械。
而那攻城投石塔，若是让其再持续往前推进，下一次待对方齐炮轰来时，那可就不是只能砸在城墙上那么简单了，而得直接落到他们的城头上！
居合城的天空片刻也不停歇，你来我往之际，全是呼啸来去的巨大投石。
不过这次郑元郧也有了准备，并没有一次过将所有的投石机目标都对准了攻城塔，毕竟这种定点投射而已，攻城塔也不会像一个人那般灵活闪避，他想要的，乃是用持续不断的攻击，不仅摧毁对方的攻城塔，还得预留出一部分投石机来应对就快冲到城下的先锋队。
然而让郑元郧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命令装填好弹药的投石机部队开火时，敌方那攻城投石塔上，竟然又是一阵轰鸣！
“怎么那么快？”
郑元郧愕然，同时也很庆幸，他下达的命令终究是快了一分，对方的投石机再度开火时，他这边的投石机也爆发出了怒吼。
大不了，就是个一换一而已！
他咬牙想着，在躲入女墙中时，目光往城下望了一眼，随即心头猛沉。
对方的投石打得很快，这其实是早有准备，原本就是准备打出一个两连射，而之所以能达成这个目的，一方面是塔顶的投石机士兵们的准备，而另一方面，也是在方才那轮轰炸中，逼迫得己方投石机部队暂时作出了躲避动作而耽误了一点点的时间。
但更重要的是，对方的两连射，这第二轮轰炸却是不以杀伤力作为目的，而是为了……规避！
上一次齐射，攻城塔下无数士兵咬牙硬顶，没有让攻城塔后退半步，以确保了投石的精准度。
而这一次，郑元郧却看到对方的攻城塔下士兵，在前面拉绳子的并没有变化，而在后面推的那一波人，却是齐齐往后跳了一步，反而离开了攻城塔的范围。
这就导致了，这一轮齐射之后，由塔顶投石机反馈的反震力道，仅仅只是通过前方的拉绳士兵来控制了一下稳定性，没有让塔攻城倾倒而已，但却没有去阻止攻城塔的退势。
这就导致了，居合城头打来的燃烧投石呼啸达到最远的攻击距离之后，却因攻城塔齐齐往后倒退的缘故，仅仅只是轰到了空处。
一座攻城塔的边缘也没有摸到！
而与此同时，由攻城塔上轰来的投石，也因为反震力的缘故，并没有再落到居合城的城墙上，而只是砸在了城下的空地上。
“该死的！”
郑元郧咬牙，自女墙后弹身而起。
这一轮轰炸竟然并不是以城墙为目的，而只是欧阳厉行为了保住攻城投石塔而弄的一个小花招罢了。
还能这样？
郑元郧也算是大开了眼界了，心下正想着应对，旁边副将陡然传来惊呼，“郑大人你看！”
往副将手指的方向看去，他所指的却是那些落到了城下空地上的投石。
这……哪里是投石？
郑元郧一眼望去，顿时瞪大了双眼。
他看到，落在城下空地上的上百个“物体”，并非是投石，而是一个个巨大无比的——包裹？
是包裹没错了。
他凝目再看，那些东西并不是全部都完好，在投射以及落地的过程中，免不了有所破损，于是他很确定，那上百个被弹射来的物体，乃是一个个由巨大的包裹皮包裹着的东西。
至于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从一些破损的包裹里，郑元郧看到了许多类似于梯子一样的东西，脑中顿时灵光大闪。
这是利用投石机将先锋部队没有带在手中的攻城器械给运来了！
欧阳厉行让先锋部队冲锋，一方面为了保证冲锋的速度，一方面也是为了居合城头发起攻击时能够有着灵活的闪避，他并没有让士兵们携带任何攻城器械。
而这也麻痹了郑元郧，让他对先锋部队能够造成的破坏力有一个错误的判断，而选择先去攻击破坏力更惊人的攻城投石塔。
趁着双方对轰的这个空当，速度极快的先锋部队当中有一批人已经快冲到了城下。
果不其然，这是一早就计划好的，那些士兵一冲而至，并没有直接再往城门处冲锋，而是奔向了那些散落在空地上的包裹，并且速度极快地组装起来。
云梯！
这些包裹内大部分都是被拆解开来的云梯，每一小截之间各有机括存在，看起来这些士兵们早就演练过多次，组装起这些云梯来可谓是架轻就熟，不大一会儿工夫，上百架高耸的云梯已然颇具雏形。
“还愣着干什么，放箭！”
郑元郧厉目大吼，显然被对方的奇思妙想惊呆了的人不止是他一个，城头上的守军大部分都因副将的那声大吼而吸引了目光，望向了城下的一个个包裹。
这一下如梦初醒，赶忙箭如雨下。
这么近的距离，投石机的攻击力被减弱到了极致，而很尴尬的是，滚石擂木火油等等需要敌军紧贴城墙时才会发挥最大威力的守城器械又差着点距离，好在弓箭手的攻击力却是能完美发挥。
郑元郧脑子里飞速运转，本来在他心中最有威胁性的攻城投石塔转眼间又变得不太重要，反而是快将要搭完云梯的先锋部队转而成为了威胁最大的兵种。
若是让对方将上百架云梯架设上居合城墙，哪怕只有其中一架上的士兵爬上了城头，一旦这个口子一开，后续源源不断的缺口就会被陆续打开。
郑元郧不会容许有这种事情发生，至少，在现阶段还没有到与敌军大打白刃战的时候！
然而，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些巨大的包裹里，除了有搭建云梯的短梯之外，还有……
第四百六十九章 城头战
“该死的！”
郑元郧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不得不说，他手下的兵员质量还是要高上欧阳厉行那边一筹，即使是刚刚才经历了一轮炮轰，在他一声令下之后，弓箭手们还是很快便张弓搭箭，向着城下疯狂倾泄着箭矢。
然而。
那上百个包裹里面除了有组成云梯的小梯子之外，竟然还有一面面巨大的盾牌。
组装云梯的士兵只是一小部分，而更多的士兵却是从包裹里翻找出盾牌，挺盾便高举过头顶，可以看到，在每一个包裹旁边，都在瞬间便组合成了一朵朵巨大的，由盾牌组成的钢铁之花！
钢花才刚绽放，箭雨即到，双方竟然就像是演练过无数次一样，时间上配合得恰到好处。
一时间，火花四溅，倾泄的箭雨击打在巨盾上，所能造成的效果，只不过是无数声密集的脆响，除此之外，也就溅起了无数火花罢了。
郑元郧悔啊！
早知是这样，他就不该命令弓箭手发动攻击，就算投石机在近端的伤害不足，可砸碎几面盾牌还是没有问题的。
结果一轮箭雨下去，就只听了个响。
趁此机会，一架架高耸的云梯终于组装完毕，先锋队士兵们喊着号子，一架接一架将云梯搭上了居合城头，倒是奋不顾身，埋着脑袋就拼命往上爬。
“掀了，都给我掀了！”
郑元郧愤怒咆哮，连比带划指挥着士兵们去掀云梯。
可又哪里那么好掀？
云梯撑地的那端乃是尖锐的钢钉，深深地插入了地里，而搭上城头的那端，却又是有着两个倒钩，一搭在城头，倒钩便嵌入到了城墙缝里，再加上士兵们踩在云梯上增加了重量，想要掀翻云梯并不是那么容易。
有士兵咬着牙连掀了两下，却无法将倒钩自城墙缝中拔出，正急得满头大汗时，郑元郧又是一声厉吼：
“掀不掉就砍掉！”
倒钩乃是用精铁所铸，想要弄断并不容易，可云梯本身却只是木制，只需拼着一把子力气，要砍断还是有可能的。
唯一的难点，就是需要城头的守军将身子探出城墙外才能砍到木制的部分，而探出一半身子，也就意味着放弃了城墙的保护，下方的先锋队可不是赤手空拳跑来的。
除了利用攻城投石塔远距离投来了攻城器械之外，先锋部队的背上可都是背着弓箭的，这不，在抵挡了一波城头箭雨之后，城下的先锋部队也是张弓搭箭仰天便射。
双方的距离已经离得极近，即使是自下而上，欧阳厉行这边的箭雨同样也是有着不菲的威力，至少不能任由对方轻易探出身子来砍断云梯。
一时间，郑元郧也是火力全开，早准备好的滚石擂木等等疯狂往城下乱扔，除此之外，虽说无法探出身去砍断云梯，但顺着倒钩淋上火油，再点火引燃也是毫无问题的。
刹那间，居合城头自上而下陡然滚起了无数火蛇，只是这火蛇的长度却有长有短。
第一波登上云梯的士兵也不是毫无防备，他们的手上都戴着厚厚的鹿皮手套，火蛇顺着云梯燃下，在燃到第一个士兵处时，便被鹿皮手套挡住，厚实的鹿皮手套不仅阻隔了热量，同时也是能够再阻止火焰身下蔓延。
云梯虽是木制极易被点燃，可毕竟没有那么脆弱，就算是烧也得再烧一会儿，趁着这段时间，士兵们疯狂攀爬，眼看就要登上城头……
与此同时。
“进攻！”
铁了心要打下居合城，欧阳厉行自然不会浪费掉自己兵多将广的优势，在居合城正城门那里打得如火如荼之际，左右两侧城门也震荡起了令人热血沸腾的战鼓。
当初欧阳厉行分兵攻打各处城门后，就一直也没将这一百万的兵力再收回，而是以围城之势分布在各处。
此刻正城门已然开打，另外两处也没有闲着，同样是先锋部队打头阵，几乎在复制着正城门那里的战术，攻城投石塔也同样被运到了两处战场，一时间，整个居合城压力陡增。
而这一切，早有人通报了郑元郧，可他也就只能听着。
兵力就这么多，早在第一仗时他便进行了分兵，守不守得住也只会有这么多的兵力存在。
不过好在欧阳厉行的攻城战术到底还是偏常规安排，虽然在短时间内就将云梯搭上了城头，可战斗却也在这时才真正打响。
云梯还在坚持，可好不容易攀爬上城头的士兵，却也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清理，毕竟郑元郧乃是以不计消耗，不管士兵疲累程度的打法，将所有兵力都放在了城头，虽说总兵力比欧阳厉行少得多，但若只是与数百架云梯上的士兵比起来，占据大优势的还是他们。
况且此时距离上一波战斗又过了许久，而且上一波战斗也只不过是让投石架部队开了几炮而已，根本谈不上什么体力方面的损耗。
此刻一个个都是龙精虎猛，就算被对方登上了城头，也是众人一拥而上，几刀便将人砍翻踢了下去。
一时间惨叫连连痛呼不断，居合城的城墙下短时间内便铺着一地尸体。
场外，欧阳厉行咬牙看着，除了让暂时不再吸引火力的攻城投石塔偷偷又往前推进了不少，随时准备火力支援之外，对于城头上的肉搏战，他并没有任何指示。
固然很不想自己这些凤栖行省的兄弟们血洒南特行省，可既然决定了要攻城，必要的牺牲总归还是会有的。
而他，已经将自己能够做的做到了极致，通过攻城投石塔的安排，他保证了先锋队在冲锋的过程中速度很快，避免了多受投石机的打击，也就将牺牲给降到了最低。
而至于攻城时的肉搏战，这却是必须要去面对的。
为了轻装上阵，类似冲撞锤这等重型攻城器械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而即便是现在，被云梯搭上了城头，可郑元郧却也仍在注意着他这边的动静，轻易不会给欧阳厉行的重型攻城器械上场的机会，他那边可是还保留着极大一部分的投石机没有动用。
第四百七十章 轻重之争
没有冲撞锤，又是只带了弓箭刀剑等武器，这就注定了欧阳厉行派出的先锋队无法对城门有什么想法。
而冲撞锤却也不是可以通过攻城投石塔给远程投递过来的，所以一时间，他们也只能以云梯的方式强行与城头守军打消耗。
然而眼下的战果却是，他几乎要用到四至五个士兵，才能拼得死对方的一个士兵，这个战损比不可谓不恐怖。
但欧阳厉行也清楚，要想强行拿下居合城，这个牺牲却是必须的，任他再谋划也好，郑元郧抱定了心思坚守居合城，那就只能用人命去填，去消耗。
这也是之前为什么欧阳厉行很反对强打居合城的原因之一。
毕竟直到目前为止，陈泽那里还只是动动嘴皮子罢了，而他，却是实打实的需要用士兵的性命去拼。
欧阳厉行可不是郑元郧那等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冷血之人，手下将士们的性命他还是看得极重。
如果非有必要，他更希望的还是通过自己的谋划来取得胜利，而不是用人命去填。
说实话，如果不是时间紧迫，外加欧阳厉行心中仍存了一份利用郑元郧来牵制陈泽的想法，对于居合城，他若是想兵不血刃的拿下，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对他来说，似这种单纯以人命去堆叠的胜利，于他而言并无快感可言，而是有着深深的愧疚。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所谓形势比人强，现如今不管陈泽带来的情报是真是假，欧阳厉行都只能用最坏的打算去应对。
而在最坏的打算下，居合城，便成了梗在他喉间的一块硬骨头，无论如何，就算是拼着拉破喉管，那也是得强行咽下去的。
“那边准备好了么？”
心下叹息间，欧阳厉行扭头向副将问道。
“回总兵大人，刚刚接到消息，兄弟们已经部署好了！”
这副将本也是刚回到欧阳厉行身边，只是见总兵大人目光深邃，显然在思考着什么，一时间不敢惊扰罢了，此刻听他一问，当即回禀道。
“很好，趁现在那家伙无暇他顾，就启动吧！”
欧阳厉行挥了挥手，副将当即应命，自行退下准备。
不多时，由欧阳厉行的中军阵中，一枚凤凰形的火焰箭在天空爆裂开来。
青阳帝国有独特的响箭传信方法，而朱炎帝国却也有着凤凰标记作暗号，这枚火焰在一在天空中炸裂，几乎可令方圆一百里范围内的所有人清晰可见。
“总兵大人有令，该咱们了！”
就在凤凰箭升空的同时，有一支隐藏在暗处，一直在仰头望天等待着的部队顿时有了动作。
这支部队，乃是当初由欧阳厉行分出去攻打左右两侧城门，但却眼见无望时，又再度分出的一支小分队。
而这支部队总共只有十万人，所负责的方向，乃是居合城的最后一道城门，对于欧阳厉行他们来说，便是后城门！
如果没有地形的依托，一般的城池都会有着四道城门的，而居合城作为物资中转站，则更是需要地理条件四通八达，于是，此城并不像天元城那样，只有三道城门。
郑元郧的部队里，最王牌的便是那支同样人数在十万人的重装骑兵部队，但是这支部队却无法在守城方面发挥什么大作用。
郑元郧自不可能放弃掉自己的这个优势兵种，而选择让重装骑兵舍弃战马再脱掉盔甲变成平平无奇的守城一员。
于是，郑元郧便将重装骑兵部队安排在了后城门处，打算以攻代守，若是有敌人从后城门发起进攻，他的指示是，不必犹豫，直接以冲锋来应对。
事实上，这个安排在上一次的攻城战中效果极佳，固然欧阳厉行是毫无斗志，打的是沾之即走的游击战术，可还是免不了被提起了冲锋速度的重装骑兵一轮冲杀而损兵折将。
这也是当初欧阳厉行唯一造成了伤亡的一处城门。
而此刻，欧阳厉行又将主意打到了这支重装骑兵的身上。
获得了指示，那支曾被重装骑兵们冲杀了个七零八落的部队又汇聚了起来，竟然自行从隐藏处冲出，甚至还与其他三道城门处一样，擂起了战鼓。
一时间，地动山摇，十万人的部队被走出了五十万人的气势，就那么浩浩荡荡往后城门处冲去。
领头的将领叫做陈深，跟在欧阳厉行身边大大小小也经厉过上百次战役，可谓是经验丰富，经过上一次的试探，他很清楚后城门这里唯一的守军就是那支重装骑兵。
而兵力严重不足的郑元郧无法兼顾四门，所以在这里，就连投石机部队也没有，他大可以冲得更靠前一些，而不怕遭受到投石炮火的攻击。
“冲啊兄弟们，能不能立功就看今朝了！”
陈深冲在最高，他于战马上昂扬着身子，手中长枪直指并没有关闭的后城门，那枪尖不停颤动着，竟像是在挑衅着城门外早就摆好阵型的重装骑兵方阵！
“这些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痛？”
重装骑兵的指挥官名叫徐天赐，他目光冰冷地盯着突然冲来的敌军，厉止中有的，只是轻蔑与不屑。
同样有着大量战斗经验的他，只是扫了一眼之后便发现，对方那边虽然同样也是骑兵，但与他率领的重装骑兵根本不在一个量级，只不过是轻骑兵罢了。
用轻骑兵来攻城，这也就是欺负后城门这里没有配置守城器械而已，可，仅是这样就可以了么？
在他们与城门之间，可是还有着自己这十万兄弟所组成的钢铁城墙的啊！
轻骑兵固然行动更灵活，可要说在正面冲锋中能够与重装骑兵对抗，打死徐天赐他也不信。
“怎么想的？”
徐天赐冷笑着，同样长枪厉指，高喝道：“兄弟们，既然他们赶着来送死，那咱们就成全他们！”
当然，这只是提振士气的说法，徐天赐很明白，重装骑兵若是要发挥出超强的战力，那是得需要一定的距离来进行提速的。
对方压得很快，若是再被他们挤压冲锋的空间，那么还没等到重装骑兵们跑起来，对方就已经可以短兵相交了。
这个优势，徐天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的！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两支不适合城战的部队
轰！
轰轰轰！
大地在震颤。
十万重装骑兵齐齐发动，那造成的震憾效果非以言语可以形容，一时间地动山摇，又似暴风雨前夕，雷声轰鸣。
从发现陈深率领的轻骑兵疾袭而来开始，徐天赐片刻也没有浪费，直接启动了自己这方的冲锋姿态。
他很清楚，若是重装骑兵不能跑起来，速度达不到一定的程度，还就真不一定打得过轻骑兵。
轻与重，这是两个极端，重装骑兵一旦跑起来将会无人能挡，而若是跑不起来，却又会被更加灵活的轻骑兵给玩死。
徐天赐深谙此道，也知自己手里这支部队并不适合守城，对于他们来说，要守的话，其实就是进攻！
这也郑元郧当初给他定下的策略，此刻徐天赐根本是毫无压力，就算有问题，他也只是在忠实执行郑大人的命令而已。
十万重装骑兵宛若一道钢铁洪流，初时启动的速度并不快，可毕竟徐天赐见机得早，自陈深那边一出现开始，他就命令全军启动，是以仍然是在陈深的轻骑兵部队即将与他们碰撞之前，让自家部队达到了最高的冲锋速度。
“杀！”
包裹在厚重的盔甲里，徐天赐的双目泛着血色，那是嗜血的兴奋光芒，在他眼中，对方哪是什么轻骑兵部队，分明就是可以任由他横切竖撕的薄纸片罢了。
一个杀字，徐天赐吼得信心十足，就仿佛下一秒之后，在他眼前的就是尸山血海，这也是他目中那血光的由来。
然而，让徐天赐万万没想到的是……
他这一个杀字似乎并不是在给己方士兵们下令，而竟成了下达给敌方的一个信号！
就当双方即将接触之时，也是在重装骑兵们刚刚举起了冲锋长枪，正欲饱饮敌军鲜血时，陈深那头，队形陡然变幻！
分！
远比重装骑兵更灵活的轻骑兵部队，即使是在高速奔行的过程中，他们也拥有着随时改变行动方向的能力。
若是从上方看去，两支骑兵部队就像是两道洪流，而在刹那间，徐天赐的重装骑兵们却又变成了坚硬的礁石，而陈深的轻骑兵部队则成了拍打礁石的海浪。
礁石固然巍峨不动，可海浪却也是完好无损，只从礁石两侧滑走而已。
“搞什么？”
徐天赐眉头一皱，在疾速奔行中，他凝目四望，只见无数敌方骑兵的面孔就在自己眼前分散，一时间生出种四顾茫然之感。
难不成，他们想趁着己方转头不易的机会，强行去冲居合城的城门不成？
可，城门是关着的啊！
徐天赐强行扭头往居合城后门看了一眼，没错，确实是关着的。
他们这边只能选择以攻代守的方式，所以兵力打从一开始就一直部署在城门外的，而城门也一直是关闭着的。
就算轻骑兵有着极快极灵活的移动速度，可以在重装骑兵们调转马头之前冲到城门口。
但那又怎么样？
他们再怎么也是骑兵，骑兵的马背上总不会还背着冲撞锤吧？
难不成他们想用马头去撞开城门？
还是说，他们是打着分散之后，再由己方背后发起突袭？
那也得要追得上才行。
徐天赐可不信这些轻骑兵的速度会快到即使绕了一个大圈之后，还能在己方回头之前追击到背后。
而且他们能不能打得动自己的重甲还是个未知数。
换句话说，一旦重装骑兵们提起了冲锋的速度，那么徐天赐在面对这些轻骑兵时就是无敌的，根本不惧对方从什么方位，发动什么样的攻击，他怎么都能接得下。
于是，一点也不慌的徐天赐并没有要求重装骑兵部队刹车，而仅仅是在轻骑兵与己方擦身而过之后，他才不慌不忙下令，调整冲锋的角度。
重装骑兵因为太过厚重的缘故，固然一奔跑起来就犹如洪流一般见谁冲谁，可同样的，也是因为太过厚重的原因，想要在疾速冲锋的过程中改变方向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若是强行变向，人或许还没什么，可本就承受了极大压力的战马却是吃不消。
要知道，每一个重装骑兵除了自己身上有着武装到牙齿的重甲之外，就连战马的身上也是披挂完全，单单这份重量就已是五六百斤。
正是因为这份重量，所以重装骑兵一旦冲锋起来，那破坏力之强，几可冠绝全兵种之巅。
可也正是因为这份重量，那冲锋的力道再加本身的重量，若是在冲锋的过程中强行变向的话，会给战马带来极大的负担，从而导致战马不堪重负而折断马腿。
所以徐天赐分明看到对方变向，他也没有选择命令士兵们衔尾直追，而是选择更稳妥的徐徐变向的方式。
一方面保持住重装骑兵的速度，一方面也不会让战马的压力陡然变大而发生意外。
在缓缓转过方向之后，徐天赐心中一喜。
他看到，那些轻骑兵倒还真的打着绕过他们去冲击城门的目的，只不过很可惜，居合城的四边城门都是极为坚固的存在，就算是用冲撞锤去撞，那也得多撞个几次才有可能撞开。
仅凭他们这些轻骑兵，怎么可能对城门造成伤害？
徐天赐其实很搞不懂，他们后城门这里是用骑兵在守城没错，可欧阳厉行又有什么必要非要用骑兵来对骑兵？
骑兵不适合守城，但同样也不适合攻城，然而偏偏在这后城门这里，就是两支骑兵打了起来。
调转过马头的徐天赐看到，那些轻骑兵们在城门口晃了一圈，很显然是对城门的坚固有着低估，是以在刹那间的慌乱之后，对方的指挥官倒也明智，当即下令全军撤退。
这个命令本没有错，可问题在于，对方撤退的方向，恰恰好就是己方调转马头之后，正面朝向的冲锋方向。
所以，这一次，你们再跑一个试试？
徐天赐目中血光再现，那本已放下的冲锋长枪再度平举于前，哈哈大笑道：“兄弟们，该到了让这些蠢蛋尝尝咱们厉害的时候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壕沟
“将军，他们上钩了！”
陈深这边，在居合城门虚晃一枪之后，再度调转马头返身而回的轻骑兵们，又对上了重装骑兵那锋锐的枪尖。
对此，跟在陈深旁边的副将不惊反喜，向陈深禀报的语气极为轻松，就仿佛根本没看到那一道钢铁洪流就将冲在己方身上一样。
陈深同样也是一脸轻松，他斜眼瞥了下徐天赐的部队，冷笑道：“不过就是一群只知道傻冲冲的笨蛋罢了。
“按计划行事吧。”
在陈深的眼里，似乎同样也没有看到已然露出獠牙的重装骑兵一样，只见他大手一招，在灵活程度上远胜对方的轻骑兵们齐齐一勒缰绳，整支部队顿时又有一个变向。
然而不知道是失误还是控制力不足，轻骑兵部队的这一次变向，却只是稍稍偏了一点角度而已，并没有如前一次那样，做到行云流水般的海浪拍礁石。
好在虽然偏了一些，但角度还是拉开了，陈深所部险之又险的与徐天赐那边错开十几步的距离擦身而过。
“追！”
再一次落空，徐天赐并不气恼，这本就是重装骑兵在冲锋过程中遇到灵活性更高的对手时，经常会遇到的情况。
而此刻因为对方的一个失误，轻骑兵闪开的角度并不太大，乃是斜斜地往居合城门处反向离开，相对于重装骑兵此时的冲锋方向，其实并没有逃离开正面。
这就给了徐天赐一个紧追的机会。
“想跑？”
徐天赐冷笑连连，完全冲锋起来的重装骑兵在速度上一点也不会比轻骑兵慢，甚至因为重量加惯性的作用，还能更胜一筹。
对方已经作过变向了，就算轻骑兵更灵活，也不可能在保持超高速度的情况下，短时间内连续作出变向的动作，否则对方的战马同样承受不住这陡然加剧的压力。
眼下的情况便成了，本是进攻一方的轻骑兵部队在慌忙逃离，而作为守城一方的重装骑兵们，却在红着眼睛奋起直追，在越追越远的同时，也离对方越来越近。
眼看就是一场屠杀！
上了头的徐天赐倒还没忘记自己的守城任务，但在追击的过程中，他心下一合计，并不认为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首先，居合城三处城门的战斗早已有人将信息传递到了他这里，通过战斗的剧烈程度，还有参战人数方面的分析，再结合欧阳厉行的总兵力，徐天赐很轻易就能计算出，眼下欧阳厉行唯一还没有派上战场的兵力，就是这一支轻骑兵而已。
除此之外，就算对方有伏兵隐藏在侧他却也不怕。
后城门是封闭着的，即便突然有伏兵来打，城头固然是空虚，但也不是一个士兵也没有，虽说守不住城门，但发出响箭或是擂响战鼓还是没有问题的。
一旦收到示警，徐天赐立即再调转马头返回，凭着重装骑兵的速度与冲锋威力，他相信任何伏兵在他的面前都是纸糊的老虎，根本不堪一击！
如果不是他只有十万人，如果不是欧阳厉行那边兵力太多，配置也很齐全，徐天赐甚至都有野心去冲击一波，在奔跑起来的重装骑兵面前，就算是摆开重装刀盾阵，他也有信心去冲一冲。
所以，有伏兵又如何？
等他将这支轻骑兵部队一口吃下，再反过头来冲杀攻城伏兵，那也是完全来得及的！
心下计较已定，徐天赐冲锋得更加坚决，在他的眼中，那些被追得屁滚尿流的轻骑兵们已然是一具具尸体。
就这？
他冷笑不已，这些人气势汹汹而来，难道就是为了摸一下居合城门么？
有点骨气好不好？
徐天赐看向轻骑兵们的背影，目光更显轻蔑。
也难怪他有如此信心。
在被直追了有一两里地之后，眼见摆脱不了身后的重装骑兵冲锋，轻骑兵们很显然更加慌乱了，甚至就连一直保持着的阵型也开始散乱无比。
当然，在这种时候，他们保持阵型也无大用，毕竟敌人可是在他们的屁股后面，与他们阵型威力最强的前端恰恰好方向相反。
现在，似乎就是看谁跑得快了。
轰轰轰——
二十万的骑兵部队在旷原上你追我逐，眼着着，最后的结果就要分明，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唏律律——”
面上一直挂着冷笑的徐天赐突然感觉自己的身躯陡的往下一沉，耳中听到的，却是自己跨下爱马的悲嘶。
砰！
还没等徐天赐有所反应，他整个人已然跌下马背，甚至还一脑袋撞进了深坑里，巨大的撞击力道下，他根本没办法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已然昏了过去。
这一晕，就是永恒。
徐天赐一向喜欢冲杀在前，他几乎也是第一个跌落深坑的骑兵，而伴随着他的跌落，后方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重装骑兵部队直直地压在了徐天赐的身上。
作为一个指挥官，徐天赐倒在了自己兄弟们的前线。
然而跌入深坑的人可不止他一个，甚至这坑，也不是只有那一个点，而是一条长长的壕沟！
于是。
就听战马嘶鸣，士兵惨叫，一排排根本刹车不住的重装骑兵们不管有没有看到前方的惨况，也不管有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此刻能做的，就是一波又一波直往壕沟里撞。
这其中当然也是反应机敏之辈，虽然大声提醒着自己的同伴，也在第一时间就勒住了马头，可惜，成也重装，败也重装。
如此强大的重量加上冲锋力道，这根本不是说停就能停的，就连有人停住，可架不住身后不断撞将上来的同伴，被迫继续往前，最终的命运仍然只能是……
“好！”
一直在仓惶逃跑的轻骑兵们早已停下，陈深转过头来，看着眼前那凄惨的一幕，心怀大畅。
他们停下的这里，便已是当初隐藏之地，而在这里，除了隐藏着他们这支轻骑兵外，这段时间以来，陈深领着自己的兄弟们在做的事情，却是与骑兵毫无关系。
他们一直在……挖壕沟！
第四百七十三章 事前的布置
重装骑兵，极利平原冲锋的兵种，甚至有着平原无敌的称号。
居合城四通八达，正是再适合不过的有利于重装骑兵冲锋的地形，是以这后城门看似防守力量最为薄弱，可因为有着这支重装骑兵在，反而是防备力量最强大的一边。
单单只凭陈深手里这十万轻骑兵，就想要由正面将这支训练精良的重装骑兵部队击垮？
陈深其实……还没有那么膨胀。
但他却知道谁会膨胀。
当然，这却是被欧阳厉行设计出来的膨胀。
在前一次攻城战中，欧阳厉行曾分出一小部分的兵力跑来后城门这里试探，当初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正是陈深。
陈深严格执行了欧阳厉行的命令，在探出后城门这里有重装骑兵守备之后，他并没有强行硬攻，而是稍作接触之后便即退走。
其实在当时他若是要退，是可以完全无损的退走的，但陈深在那时却给徐天赐尝了点甜头，故意退得慢了些，让徐天赐抓住机会打了一波，使得陈深损失了一小部分兵力。
这就给了徐天赐一个信息，让他知道自己是打不过他的，一旦两军对垒，他徐天赐就处于强势的一方。
并且在事实上，轻骑兵遇上重装骑兵本身也就没得打，这本就是事实。
事实，再加上稍作引导，欧阳厉行给徐天赐营造出了一种，在郑元郧整体偏弱的情况下，反而是他徐天赐异军突起，成了弱势中的强势。
追杀并没有什么，经过计算，徐天赐知道自己是可以在后城门万一遇到情况的时候返回的，而且他也计算出了自己能够追击的最远距离，一旦超出了那个距离，无论是否追杀到敌方，他都会果断放弃追赶而重回后城门。
徐天赐还是有着这一丝理智的，知道自己此刻最重要的任务，还是稳妥得守下后城门，让郑大人没有后顾之忧。
而与此同时，能够在最远距离到达之前，他若是能歼灭这支轻骑兵部队，则将会立上一个天大的功劳！
在居合城整体偏弱的局势下，欧阳厉行的攻击可谓是毫无顾忌，而在这种时候，他若是能为郑大人带来一场大胜的话……
除了可以提振己方的士气之外，更重要的是，还能让欧阳厉行不敢再毫无顾忌的进攻，而是得时时提防他这里的锋锐枪尖。
从整体局势上说，徐天赐若是能拿下这一场胜利，对他，对郑元郧，对整个居合城内的守军部队，都将是一件极为有利的好事。
如此，徐天赐当然会拼命追上一追。
结果这一追，追出了大事。
陈深在被徐天赐打过一次之后，便一直隐藏埋伏在此处，这里是距居合城后城门偏西位置两里左右的一片草地，本来并不适合隐藏之用，可如今居合城被兵临城下，郑元郧本身兵力就不足，再加上欧阳厉行施行的围城策略，以至于郑元郧根本无法派出斥候去探查周边详细的情况。
当然，探不探查也是无碍，郑元郧如今就只一心固守居合城，然后再等待援军到来之后，发起反攻即可。
而徐天赐那里，思维定式之下，他并没有想到骑兵竟然还身兼了工兵之职，在双方停战的这段时间内，挖出了一条既宽且深的壕沟。
并且陈深在挖这条壕沟时，还花费了不小的心思。
这里是草地，本来也可以作隐藏陷阱之用，陈深在让士兵们挖出壕沟之后，在作伪装时，他专门测试了自家轻骑兵的重量，尽量以能够承受一名全副武装的轻骑兵为标准，站上去不会掉下来即可。
要知道，就算是同样全副武装，轻骑兵与重骑兵在重量上自然也不是一个量级，以轻骑兵为标准的伪装，重骑兵踩上去那是绝对会掉下去的。
当然，这只是一个比较粗略的一个参考，并不是说轻骑兵站上去就一定不会踩垮，特别是当骑兵在奔跑的过程中，那重量其实又会有改变。
所以陈深为了刻意诱敌深入，他才演了那么一出。
佯装要与徐天赐打一波正面，结果却在双方即将临近时，他来了一招左右双分，轻轻巧巧由重装骑兵身侧掠了过去，作出一副想要强取后城门的假像。
徐天赐不虞有他，甚至还不急不徐的调整着己方的冲锋角度，想要等陈深转回头时给他来一下狠的。
演技就在这个时候大爆发。
固然欧阳厉行的兵员质量不如郑元郧的高，可也不至于一个小小的阵型变向还会失误，那摆明就是演给徐天赐看的。
那看似失误的一个变向，却是让陈深率领的部队对准了撤退的方位，便是他们事先埋下的壕沟。
而这一个变向也没有超脱开徐天赐的冲锋角度，于是顺理成章的，徐天赐便率领重装骑兵追了上去。
轻骑兵在那时的阵容散乱，一方面是让徐天赐追得再没有压力一些，另一方面，却是在为引诱对方进入壕沟作准备。
要知道徐天赐自然也不是傻子，他在追击的过程中，一旦发现轻骑兵的走位有问题，一定会产生警觉，而及时察觉到对方的阴谋。
散乱的阵型给了陈深继续演戏的机会，壕沟上的掩盖固然能够承受一名轻骑兵的重量，但为了保险起见，陈深还是在事先就有命令，只要快到壕沟处时，他们要么绕过去，要么纵马提跃，由壕沟上方一跃而过。
正是因为阵型的散乱，轻骑兵的跳跃并不是整齐划一，这就让徐天赐更进一步失去了判断，并没有从中嗅到危险的气味。
没错，壕沟的宽度就只不过是一名轻骑兵能纵身跃过的宽度，但这已经够了。
要知道重装骑兵一旦跑过来之后，想要刹车是很困难的，不仅如此，一旦跌倒之后再想爬起来，同样也是不太现实，特别又是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场面下。
第一波重装骑兵跌入深坑，后面的想要刹车已然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连人带马掉了下去。
第四百七十四章 门破
陈深高举起了手中长枪，面上抑制不住地有着得意的神情。
高举长枪的意思，是让士兵们停下。
因为现在，他们已经不用再继续演戏，继续再引诱重装骑兵往他们设好的壕沟里跳了。
至于原因么……
当场哪还有能够站着的重装骑兵？
十万人并不是个小数目，可为了将冲锋威力扩到最大化，重装骑兵们摆出的阵型是很密集的。
这就导致了，当前方突然出现意外，后方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甚至还会自相践踏，自己控制不住的直接撞在前方立足不稳的同袍身上。
这就是个连锁反应，一环套一环，前方的人倒下，后方的人冲上来变成前排，再后方的人同样刹不住车，再度往前猛撞。
固然在后方的骑兵运气会好一点，仅仅只是被拌住马腿而跌落马下，可这些重装士兵们那一身的重甲可不是开玩笑。
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下，自己身上又是重甲加身，一旦跌倒之后再想爬起来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
而即使能爬起来又如何？
跌倒摔死在壕沟里的，被后方骑兵无意踩踏至死的，如是种种，已经占到了整支重装骑兵部队的至少一半还有多，可谓是战力大减。
而后方那些侥幸存活的，此刻莫说站不站得起来的问题，就算站起来了，战马也在这个过程中丢失。
一个重装骑兵没有了战马，其战力还能保持多少？
即便还有一小部分凭借超高骑术幸免于难，可冲锋的速度却也丢失了，没了速度，重装骑兵的冲击力自然会大打折扣。
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这些原本不可一世的重装骑兵们，眼下却成了被陈深所部包围在内圈的待宰羔羊。
陈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不会给到重装骑兵们翻盘的机会，特别是在对方的指挥官在最先一波就阵亡之后，对方群龙无首，正自四顾茫然心下惊骇之际。
此时不痛下杀手，更待何时？
高举的长枪缓缓落下，枪尖所指，正是已然被包围在中间，自顾不暇的重装骑兵们。
“杀！”
从陈深的口中，缓缓吐出了这一个杀字，语气很平静，可当中的肃杀之意却是让人入坠冰窟。
当徐天赐率领着重装骑兵们衔尾直追时开始，这结果便已经注定。
固然重装骑兵有着厚厚的盔甲作保护，可却也不能将自己包裹得毫无破绽，总归是有一些如脖颈、眼睛等等地方可以递刀子。
眼下大部分还活着的重装骑兵自己都立足不稳，哪能对敌方的砍杀作出应有的反抗，此时此刻，他们只能绝望地看着敌人狞笑着走上前来，用刀，用枪，或是用剑，使用各种武器来结束他们的生命。
徐天赐部……灭！
凤翼！
天空中陡然炸起一枚火焰箭，照亮了即将进入傍晚而显得有些昏暗的居合城上空。
“得手了！”
欧阳厉行一边注意着正城门处胶着的攻城战，一边也在等待着有可能会出现的这枚火焰箭，当看到由后城门那边升起的凤翼标志之后，即便以他的沉稳，也忍不住面上泛出喜色。
陈深那边得手了！
轻骑兵针对后城门那边所作出的部署自然是听从于欧阳厉行的命令来进行，而今陈深一得手，也就代表着，他们针对重装骑兵的计划成功了！
郑元郧在后城门那里只派驻了重装骑兵进行防守，这一点欧阳厉行是早就知道的，也正因此，他作出了谋划，而今陈深得手，也就代表着重装骑兵全灭，那么……
后城门那边将再无守军！
“依计行事，快！”
欧阳厉行瞥了一眼居合城头，见郑元郧仍在指挥着守城事宜，看来暂时还没有收到重装骑兵全灭的消息，这绝对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尽管以如今的局面发展下去，只要郑元郧苦等的援军没到，他凭借兵力数量上的压制仍然可以取得胜利，可能少死一个士兵难道不好么？
能够更轻易的拿下居合城，难道不好么？
欧阳厉行大手一挥，正城门这边预留的攻城部队立即启动，当即又是一片黑压压的人流以汹涌澎湃之势席卷而去，这一次倒非是强攻，而只是想用更多的兵力去吸引郑元郧的目光，让他无暇他顾。
与此同时，他这里也是一枚火焰箭炸向天空，除了向陈深回应自己收到了信号之外，也向左右两侧的己方部队发去了信息。
相比起正城门，左右两侧固然也是攻势凶猛，但按照欧阳厉行的计划，他们一直是有所保留的。
有相当一部分的兵力被完整得保留了下来，当中不乏一些大型的攻城器械，如攻城塔，投石车，冲撞锤等等。
这一部分攻城器械并没有投入到左右两侧的攻城战之中，而是有意识地部署在了队伍的侧翼，更靠近后城门的位置。
连续两枚火焰箭升空，早有准备的将领们当即将这部分兵力派去了后城门。
当汇合到解决了重装骑兵的陈深部队之后，汇聚之后达到了三十万人的攻城部队集结完毕，开始猛攻向后城门！
可怜失去了重装骑兵的保护之后，后城门这边就只为数不多的一些只为起到警示作用的守军，眼见大军杀到而己方的重装骑兵已然不见踪影，大惊失色之下，一时间竟是吓得呆了。
当然，他们不吓得呆其实也无甚大作为。
为了资源最大化，后城门这边的投石机等等全都被郑元郧统一调配到了其他三门，这边却是连一架都没有留。
零星几个守军唯一能起到的作用，就是擂起战鼓以作示警而已。
好半晌之后，当他们终于反应过来敲响了警钟时，为时却已经晚了……
三十万人，在陈深部队的冲锋下，早已飞速冲至了城门口，而这一次，他们当然更不会用马头去撞城门，而是解下弓箭仰头便射，将守军最后的一点守城手段也扼杀在了摇篮里。
随即，冲撞锤杀到！
轰！
轰轰轰！
居合城的城门再厚，被对方连续四次猛击之后，也终于被撞开了缺口！
第四百七十五章 半个时辰
“照这个情况持续下去……”
居合城头，郑元郧一边指挥着战局，一边思索着。
战斗进行到现在，无可避免的，他的兵力开始出现了损失。
欧阳厉行要么不攻，一旦攻起来，那却也是疯得不行，那一波接一波的攻势让郑元郧应接不暇。
可情况却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只要再守一会儿……只需要再守一小会儿……
郑元郧抬头看天，心下微微苦笑。
这一天可真够漫长的，不过好在一切都快结束了。
郑元郧冷冷地望向城外，欧阳厉行仍在不停指挥着士兵攻打他的城门，看他那样子，似乎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危机即将来临？
“很好！”
郑元郧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他环环扫视左右，自己的兵力仍然很充足，相信再防守个一日两日也是毫无问题的。
而眼下已经根本不需要再防守那么久了，援军很快就会到！
在守城的过程中，郑元郧不是没有看到偶尔会炸起的凤翼型火焰箭，虽然对这火焰箭的意思并不是很清楚，可郑元郧却相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任对方有什么阴谋诡计，他这边就抱定一条死守居合城即可，在这个大前提不变的情况下，郑元郧也同样发射了三枚响箭去催促马辉的援军。
所幸他的响箭对方同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郑元郧也很快得到了来自马辉那里的回应，响箭中的信息告诉他，他们已经离得很近了，大概还需半个时辰左右，就会出现在居合城的周边范围内。
半个时辰！
这个消息让郑元郧双拳狠狠地一握，突然之间生出了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只需再顶住半个时辰，马辉那边的援军一到，，那么就……
郑元郧根本不会怀疑自己还能不能顶住半个时辰这种问题，哪怕连想都不会想这个问题，因为这简直就是在侮辱自己。
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挺过这半个时辰，并且在防守的同时，也可以开始暗暗部署一下反攻事宜了。
郑元郧可没想过放任欧阳厉行离开。
既然要来打他，那么好，你就得做好被反打的准备，而不是打不下就算了，还可以撤退保平安。
再者那样乌龟壳一般的天元城着实也是个麻烦，与其放任欧阳厉行回去守城，自己再花费大量的时间与兵力去攻城，那倒不如就在这里一并给解决了。
援军一到，郑元郧自己的兵力就会突然膨胀到近四百万，对上欧阳厉行已然损兵折将的部队，他不认为还会有什么悬念！
于是，就在这时。
就在郑元郧开始谋划追击事宜时，一阵紧促的示警金锣声陡然自城内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郑元郧面色微怔，疑惑回头之际，心头顿时犹如被重锤狠狠砸下，震得他整个人身躯大晃。
城内？
不，声音是从城内传来，可这示警声，却应该是从城内再往后的……后城门处传来！
一念及此，郑元郧心下大颤，再仔细一听，这确实是当初向徐天赐约定好的示警外加救援警钟！
此钟一响，也就是说，居合城的后城门……
“快，派人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郑元郧猛然大叫，旋即又改口道：“回来，令胡天杨带五万人过去，无论如何也要给我守住！”
警钟已鸣，眼下哪是派人过去看看就行了的，郑元郧也是突然反应过来，如今最重要的是，赶紧派人过去防守。
好在他本来已经部署追击事宜，有一部分兵力已被他从城头上撤了出来，开始在城门口处汇集，正好可以先派去后城门那里协助防守。
同时……
“不应该啊！”
郑元郧眉头紧皱，他在后城门部署了什么兵种他当然记得很清楚，而徐天赐也是他手下爱将之一，乃是他可以信得过之人。
当初他给徐天赐的命令，是让他率领率领重装骑兵防守后城门，一旦发现有敌军，便让重装骑兵冲锋起来，用以攻代守的方式来应对。
但这个冲锋，郑元郧也着重强调过，一定不能追得太深，徐天赐的主要，也是唯一的任务，仍然还是保证后城门不失。
郑元郧相信徐天赐一定会忠实执行自己的命令的，那么，相对另外三座城门，后城门反而才是郑元郧最放心的地方。
其一，欧阳厉行的兵力大部分都摆在明面上，他若是对后城门有想法，只要兵力稍有异动，郑元郧这里就一定会收到消息。
而事实上……他也真收到了消息。
就在警钟大响，郑元郧派人赶去防守的时候，从左右两侧的城头守将处，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向他发来了消息，警示郑元郧，左右两侧有一部分攻城兵种开始往后城门移动。
然而这个消息的传回并没能解开郑元郧心中的疑惑。
分出了一部分攻城兵种？
以重装骑兵的攻击力，除非欧阳厉行是将大部分的兵力都派到后城门那里，这才能够对重装骑兵造成威胁，而欧阳厉行要真这么干，他也不是傻子，当然会在第一时间也调整自己的兵力配置。
他哪里知道，徐天赐确实是在忠实执行他交代的命令，就算是追击轻骑兵，也是为自己定下了只能追击到什么程度就一定要返回。
然而或许就连徐天赐自己也没想到，他所能追击的程度，其实是因为陈深那精湛的演技而有所扩大的。
而郑元郧更想不到，也是不敢去想的是，后城门在发来示警的同一时间，其实就已经是……城门攻破的时间。
他此刻才派部队过去支援，怎么可能还来得及？
这个问题郑元郧不明所以，但从城外欧阳厉行所部的动作上，他的面色却也是越来越难看。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欧阳厉行竟然正在撤军！
如果是之前，郑元郧将会很乐意看到对方撤军，这就表示他的防守是很到位的，直接让对手放弃而离开。
可眼下，欧阳厉行的撤军会是离开么？
既然已经有城门被攻破，那么欧阳厉行自然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往没被攻破的城门猛攻，何必支白白损失自己的兵力呢？
欧阳厉行撤军，他的目的地只会有一个……
第四百七十六章 死守
在这种时候欧阳厉行选择撤出激战正酣的攻城部队，已经收到后城门有异的郑元郧当然会清楚他想去哪里。
难不成……
后城门已经被攻破了？
郑元郧面色骇然，再一次转头往城内方向望了一眼。
然而居合城却也不是一座小城，从他这里望过去，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风平浪静，根本感觉不到有什么异样。
可欧阳厉行又为什么要走？
从这一点上，其实就已经可以向郑元郧传达出许多种意思。
“可恶！”
面色难看的郑元郧再一次握紧了拳头，只是这一次，他再不是兴奋的握拳，而是在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后城门到底是怎么被攻破的，这一点现在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就只差半个时辰而已啊！
只要再守半个时辰，援军即到，到那时就将是他发起反攻的时候。
可偏偏就在这种时候，后城门被攻破了！
这让郑元郧如何不愤怒？
如果此时徐天赐站在他的面前，郑元郧相信自己不由分说，就得砍了他的脑袋！
然而郑元郧却也相信，徐天赐应该已经不在了。
在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之后，他不以死谢罪，还活着干嘛？
“传令下去……”
不过气归气，愤怒归愤怒，眼下却也还没到真正绝望的时候。
郑元郧还有一个凭借，当然，其实由始至终，他都只有这一个凭借，那就是援军！
居合城被攻破了？
没关系，仅仅只是攻破了一道城门而已。
固然敌方的兵力很多，但同样的，居合城却也很大，远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全部沦陷的。
“让胡天杨回来，另外，左右两侧城门的兵力也全部调回来，所有人收拢。”
郑元郧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下达了自己的最新指令。
“全……部调回来？”
众副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忍不住道：“大人，如此一来，不就等于将另外两道城门也拱手让人了么？”
“不然你觉得还能怎么办？”
郑元郧陡然睁眼，怒目厉吼道：“一群废物，守个城门都守不住，现在人家已经由后城门进来了，来来来，你来告诉我，不收拢兵力，还杵在城头上干什么？”
对于徐天赐的怒火被他狠狠地发泄到这些副将的身上，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怒起一指刺向后城门方向，吼道：“对方从后城门进来，你还让我不收回左右两侧的兵力，难不成是想让他们被人逐个击破？”
“眼下咱们唯一的机会，就是死守脚下的土地，将所有兵力都收归到一处，方才可有一战之力！”
“这……”
副将仍有迟疑，在此生死悠关之际，他也顾不得会顶撞郑元郧了，郑重道：“大人，要不咱们趁着对方撤出兵力的机会，从这里出城吧？”
他指指城外，此刻因为欧阳厉行的命令，攻城的敌军已然少了许多，估计再过得一时半刻，这里的敌军得撤走大半，如此一来，他们所需要面对的，就只是欧阳厉行安排在城外进行封锁的一小部分敌军而已。
趁对方兵力薄弱时，他们集结优势兵力出城一拼，或许还能拼出一个活路。
可郑元郧的命令却是死守……
能守得住么？
不止是这位副将，旁边几位也是深以为然。
当初他们选择固守居合城，给予他们信心的，一个是居合城有坚固的城防可守，二个却是居合城乃大粮仓，有丰富的物资供他们消耗，固守个十天半月根本不成问题。
可现在，郑元郧命令人将兵力全部收归到正城门这里，也就相当于是放弃掉了几乎所有的居合城。
最后的结果就是，敌方反而掌握了居合城内的大量物资，而他们，却只一道城墙可守。
并且，方向还反了。
修筑城墙的目的，当然是防止城外的敌军攻城，而却不是对内，几乎所有的城防设施都是按照针对城外所设，至于城内，甚至都有许多宽阔的楼梯可以直接登上城头。
如此，怎么守？
事关生死，众将皆不再沉默，开始劝说郑元郧退走居合城，杀出重围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你们真是天真！”
郑元郧冷眼扫过自己这些副将，冷哼道：“我问你们，离开了居合城，咱们往哪走？”
“你们的意思无非就是舍弃掉左右两侧的兵力，让他们来为咱们争取时间，好突围出去。”
“那么，突出去之后，只有十几万兵力的咱们，能往哪去？”
他指向城外大片的土地，厉声道：“往前，之前攻打的城池已经被欧阳厉行收复了。”
“往后，你们觉得，欧阳厉行会给咱们机会往后走？”
“我告诉你们，眼下咱们唯一的机会，就是死守城头，只需要守半个时辰就行！”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一步，郑元郧也顾不得保密了，他深吸口气，沉声道：“不妨告诉你们，我之所以决定死守居合城，乃是得到了情报，咱们青阳帝国的援军即将快到了。”
“正是因为有援军存在，所以我才决定留在居合城这里勾引欧阳厉行出来决一死战，而现在，援军距离咱们只有仅仅半个时辰的路程，所以说，你们来告诉我，是突围出去被人当作丧家之犬一般到处追着走好，还是就留在居合城，稳妥地固守下这半个时辰，等到援军一到，即刻发起反攻的好？”
他环环扫视着众将，末了又补充道：“忘了说，咱们的援军乃是由本省与邻省共同组成，其兵力规模达到了……三百五十万！”
这句话郑元郧乃是气沉丹田吼出来的，不单是为了增加副将们的信心，其实也是在为自己加油打气。
是的，他还有援军，他还有大量的援军，所以……慌什么？
郑元郧低着头，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开口，任由副将们自行去消化他这个消息，而在此过程中，郑元郧却也在自己给自己打着气。
从现在开始，事情似乎在往着超乎他控制的方向发展，说实话，郑元郧自己心下也渐渐没有了着落。
第四百七十七章 集结
攻！
陈深那边，正如郑元郧最后意识到的那样，在守军终于敲响了警钟的同时，后城门这块，却已经破了！
仍然是由轻骑兵打头，迅猛冲入城内的轻骑兵部队见人就砍，逢人就冲，仅仅只是片刻而已，后城门这边可怜的一丁点防备力量就被迅速瓦解。
随即却没有继续再趁胜前冲，出于稳妥的考虑，陈深只命令士兵们先将后城门这一块牢牢控制住，不给青阳帝国方面任何反打的机会。
固然这份小心在后来发现是多余，可陈深本就不急，他只忠实执行欧阳厉行的命令即可。
不多时，从左右两侧前来支援的攻城部队也全部由后城门进入，自此，后城门这边汇聚到了近二十万的兵力，总算是站稳了脚跟。
陈深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深知这一切都是总兵大人谋划的结果，是以心中并没有要贪功冒进的想法，而只在原地等候。
这也就是欧阳厉行将攻取后城门的任务交给陈深的原因，在这种时候大多数将领都会犯的好大喜功的毛病，在陈深这里就绝对不会犯。
再过了没多久，就在陈深第三次确认后城门这里已经没有问题了之后，他等来了欧阳厉行的大部队。
并且，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正是欧阳总兵大人！
“将军！”
陈深迎上前去，以他一贯的稳重也难免面露喜色，他不贪功不代表不想要战功，可对他来说，这次能够拿下后城门便已是大功一件，走到欧阳厉行跟前时，他的身躯都不由得挺直了几分。
“这次做得很好。”
欧阳厉行冲他点点头，神情间不见放松，他往居合城内望了一眼，问道：“情况如何？”
陈深赶忙收起面上喜色，郑重道：“回禀总兵大人，城内的情况属下并不是很清楚，但后城门附近属下却是可以担保，眼下已经全在掌握之中！”
“很好。”
欧阳厉行的神情这才放松了许多，他看向陈深，笑道：“这件事你办得不错，本将军给你记下了。”
“他日帝国论功行赏时，必少不了你那份！”
“多谢将军！”
陈深大喜过望，他等的就是欧阳厉行这句话，也不枉这段时间以来又是潜伏又是挖壕沟的辛苦。
欧阳厉行点头，心中却是苦笑连连。
手下人不知道便罢了，他可是清清楚楚，之所以后城门这边能够大捷，最主要的功臣并不是执行者的陈深，却也不是他这个指挥者，而是……
陈泽。
一想到这个名字，欧阳厉行心中便是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感谢陈泽，还是防备陈泽。
用轻骑兵来对抗重装骑兵，这个提议是陈泽通过陈明告诉他的，其间所有的谋划其实全来自于陈泽，欧阳厉行只不过是在思考并认可了这个计划之后，转述给了陈深而已。
结果真的成功了。
就算是现在，欧阳厉行也不是太敢相信事情竟然会如此的顺利，那个重装骑兵的指挥官竟然就真的上了这个当，硬生生将自己埋进了坑里。
自然这也能够解释。
毕竟陈泽乃是青阳帝国的将领，对于自家将领的了解肯定比他这个外人更清楚，是以陈泽的这个计划根本就是针对的徐天赐本身的性格，这倒也说得通。
欧阳厉行的这个解释没错，只不过，陈泽哪里知道什么徐天赐的性格，而是当初谷青锋与张华林隐藏在郑元郧的大帐中时，两人曾对每一个郑元郧身边的亲信都有过关注，而陈泽也通过系统亲眼看到过各人的表现，从而心里有数而已。
对于徐天赐，他知道这也是一个偏稳妥的将领，但在稳妥之余，他也不乏有野心存在，而且或许因为手底下统领的乃是重装骑兵这等平原无敌的兵种，他的自信心也是极为强大。
陈泽针对的就是这一点，他这个计划，甚至是挖壕沟的位置，都没有超出徐天赐的心理预期，这才能够保证徐天赐继续追下去。
结果就是这么显而易见，容易得就连欧阳厉行都感觉自己仿若梦中。
当然，这件事他自己知道就行，是绝对不会向手下人明言的，否则他这个总兵的威信立不住倒不是大问题，影响了士气那才是大事。
万一在剿灭了郑元郧之后，陈泽突然反水，那么……他们就得还有一仗要打，所以在此时若是将陈泽给捧到了高位，介时己方一旦与陈泽对垒起来，欧阳厉行就怕己方士气自动弱了三成，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而且，似乎也没必要说，但在欧阳厉行的心里，已然将陈泽的危险级别提升到了比郑元郧还要高的地步。
思虑之际他也没有闲着，城外的部队井然有序地在往居合城内进入。
正如陈深所说，后城门这一块已经被他完全控制，欧阳厉行带来的超过一百万兵力陆续进入城内，竟是一个敌军的影子也没见着。
这一百万兵力，便是他自郑元郧的眼皮子底下由正面战场上调走了，正城门处调出了五十万，除去先前攻城时折损的之外，留在正城门处作封城之用的还有二十来万。
这也能看出一场攻城战中对于攻方士兵的折损有多大，这才打了多久一会儿，即使欧阳厉行绞尽脑汁去保存兵力，也仍然损失了一几二十万的兵力。
而另外的五十万便是由左右两侧城门那边各分出的二十五万组成，再加陈深这里已有的二十万，合共组成了一支一百二十万的部队。
而郑元郧那里。
欧阳厉行一直有着计算。
郑元郧一共只有六十万的兵力，在攻城战期间，他三道城门合共折损的兵力估计在十万左右，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后城门这边的十万重装骑兵全灭！
如此一来，郑元郧这边的兵力损失也达到了二十万，他只余下四十万的兵力，更重要的是，郑元郧一直以来引以为凭借的重装骑兵全灭。
这对郑元郧的战力损耗那是无可比拟的，也给了欧阳厉行一个可以发起总攻的绝佳机会！
第四百七十八章 入城
郑元郧的兵员质量更高。
这是打从战争一开始，对阵双方都明白的一件事。
可到了此时此刻，兵员质量的问题？
且不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将会带给郑元郧手下士兵们怎么样的士气打击，就说他最精锐的重装骑兵全灭，这也是对方军中不可承受之重。
一百二十万打四十万，兵力是对方的足足三倍之多，而郑元郧又失去了城防的优势，眼下更是只能与欧阳厉行打一场贴身肉搏战。
欧阳厉行就不信了，在经过了如此之多的波折之后，郑元郧的兵员质量还能一如既往地坚挺，还能让他手下的所有士兵都能做到以一敌三！
就在欧阳厉行指挥城外的部队进城的过程中，由城内却有五六骑飞马而来。
这几个却是陈深在进城之后事先派去城内的斥候，用以打探居合城内的兵力分布，以便欧阳厉行到来之后，能够很快地掌握城内的情况，进而作出最优部署。
“总兵大人，探子们回来了。”
陈深眼尖，先一步发现了回来的探子，赶忙向欧阳厉行禀报。
欧阳厉行看了他一眼，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倒不是他的指示，而是陈深自己的经验所为，也就难怪他在欧阳厉行这里一直受到重用。
“将军！”
那五六骑有陈深的关照，直接冲入到欧阳厉行身前，为首那人一跃下马，单膝跪地朗声道：“居合城内的兵力有所变化！”
欧阳厉行沉吟道：“可是郑元郧将左右两侧城门的兵力全部撤了出去，往正城门那边去了？”
斥候抬头，讶异道：“正如将军所说，他们现在正在收拢兵力！”
欧阳厉行点头，这一点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甚至在他命令攻城士兵后撤时，就已经感觉到郑元郧也在同时刻意减少着与他这边的接触，从而避免不必要的兵力损失。
所以说，郑元郧定然也是知道了后城门这里的情况，而从自己的动作中察觉出了什么，不过么……
欧阳厉行旋即冷笑。
他郑元郧是察觉到了些东西，可最终他还是深深地钻在陈泽的圈套里没有出来。
在这种时候，欧阳厉行将自己代入到郑元郧的角度的话，他自己能够作出的判断就绝对不是如郑元郧在做的那样。
现如今，还困守居合城那就是等死，对于郑元郧来说，唯一的生机其实就是趁他调出大量兵力往后城门而来时，拼命一搏，由正城门突围离去。
如此一来，郑元郧固然是成了丧家之犬没了着落，可至少一条命还是可以保住的，至于之后还会不会被自己给抓住，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无论如何，这是唯一的离开居合城的机会，也是唯一能够暂时摆脱他的机会。
然而很可惜，郑元郧并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将所有的兵力都集合在一起，摆明了还想继续再在居合城固守。
他在等什么，欧阳厉行当然很清楚，郑元郧在等的，就是那莫须有的援军罢了。
如果真有援军，如果援军真的快到了，那么郑元郧这么做并没有问题，可问题是，他有援军么？
这么死守，唯一能够换来的，就是失望，乃至于绝望！
当然，想是这么想，欧阳厉行可不会在这种时候对郑元郧有什么同情可是怜悯之心。
要知道，郑元郧的身份可是一个侵略者！
他脚下的土地，那是他们南特行省的，作为一个侵略者，在侵略别人的同时，自然也得作好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准备，所以欧阳厉行只能说，这只不过是郑元郧的咎由自取罢了。
“吩咐下去，先派出二十万兵力将左右两侧城门接管，另外再派十万人作搜查队，务必将城内有可能会出现的钉子全给我拔干净！”
欧阳厉行想了想，当即下令。现在的情况固然是郑元郧在拼命收缩己方兵力，但也不排除他将小部分兵力隐藏在居合城内，一旦双方在城中开战时，便伺机出来搞点事，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至于居合城内的平民，欧阳厉行现下暂时不想去惊动，特别是在他完全有把握拿下郑元郧的时候，平民们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家里的好，省得跑出来之后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混乱。
除此之外……
他顿了顿，又道：“再派人出去，向左右两侧的人说一声，等到咱们接管城门之后，他们便向正城门那边移动，务必要封锁住正城门，不给郑元郧那家伙突围的可能！”
既然对方已经放弃了左右两侧的城门，那自然再无必要派人在城外进行封锁，倒不如整合一下兵力，将郑元郧唯一的后路给封死。
并且这件事一定要快！
从陈明那里，欧阳厉行得到了一个消息。
郑元郧之所以会一力固守，最大的原因还在于陈泽用郑元郧亲信的身份为他发来了响箭，向他言明还有半个时辰援军就会赶到。
只有半个时辰而已，郑元郧当然会选择固守，可一旦超过了这个时间，郑元郧难保不会起疑，而开始另起心思。
仅半个时辰而已，以居合城之大，欧阳厉行想要全面接管，并保证城内的安全问题，那是完全不够的。
所以他才想要提前将郑元郧的后路给断了。
一切准备就绪，大军也在城内集结完毕，欧阳厉行这才深吸一口气，立于后城门城头上，俯视着下方的将士，语带铿锵道：“兄弟们，最后一战了！”
只一言，城下群情激昂。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句话的份量。
也还有人记得在攻城战打响前欧阳厉行曾经说过的话。
攻城，战争，毕竟是残酷的，就在不久之前，还与他们一道并肩齐吼将青阳帝国赶出去的同袍们，此刻有些人却再也看不到了。
他们那高大魁梧的身躯永远地留在了攻打居合城门的路上，城墙下，城头，各种他们拼命的地方。
而现在，敌我双方的优劣已然很明显，正如欧阳厉行所说，最后一战了。
最后一战！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两个时辰
“进攻！”
“给我狠狠地打！”
“让这些兔崽子们好好看看咱们朱炎帝国的厉害！”
居合城内，果然没有出乎欧阳厉行的预料，郑元郧虽然将大部分兵力都收拢到了正城门附近，可在城内他还是暗搓搓的在城内各处埋伏了近五万的伏兵，用以万一而准备。
然而这部分兵力在有陈明的存在下，其实就相当于是送了。
陈明乃是在陈泽那里进行过武将考核的心腹，是以陈明所在之处，陈泽便可以在方圆一定范围内观察到所有敌军的方位。
就像之前在东平城时，陈明带领欧阳厉行的手下一个一个去拔除掉郑元郧设置在外围的斥候。
那件事的影响一直持续到现在，以至于郑元郧一直处于没有斥候可用的尴尬境地，只能让一些普通士兵来暂时兼任，可想而知，其效果会如何。
正是因为损失了斥候部队，这才让郑元郧在之后的战斗中处处受制，变成了没有眼睛的瞎子。
而这一次，陈明故技重施，在所有兵力入城之后，他毛遂自荐向欧阳厉行主动请缨，让欧阳厉行将一部分兵力交给他，他来负责搜索居合城内可能会隐藏着的伏兵。
当然，说是有可能，但其实陈明是清清楚楚，这城内确实有着伏兵在隐藏，只不过他给到欧阳厉行的借口，乃是他于斥候一道有着独特的天赋，可以发现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异样。
这个说法很玄奥，但之前陈明就向欧阳厉行展示过他地精准的抓人技巧，是以欧阳厉行没多考虑便给了他一支人数为两万的部队。
两万对五万，看起来并没有人数压制，甚至还处于劣势，但要明白的一点是，陈明这两万人却是集结在一起推进，而敌方那五万人却是隐藏在居合城无数的民居之内。
以有心算无心之下，两万人需要面对的，或许仅仅只是隐藏在一起的几百万而已。
陈明带队，有陈泽在远程指挥方向，他简直是一抓一个准，往往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被大军包围并剿灭，一点还手的余地也没有。
可怜郑元郧只不过是想隐藏一批兵力以待后用，然而根本就任何用处也没发挥出来，便成了陈明手中的战功，当然，也是陈泽的战功。
陈明乃陈泽的心腹，而欧阳厉行交给了他两万士兵，那么不管这两万士兵是属于朱炎帝国还是青阳帝国，只要指挥官是陈明，那么他们干掉的敌方士兵就可以被算作陈泽的战功。
这也让陈泽那干涸了好久的战功余额终于又有了些进帐，虽然不多，好歹也能让他补充补充。
于是，陈明便成了欧阳厉行的先锋军，他率领部队走到哪里，后方欧阳厉行便指挥部队占领哪里，两个时辰过去，欧阳厉行的部队在毫无损耗之下，占领了大半个居合城。
不错，就是两个时辰！
郑元郧一直在等的那半个时辰，其实早就已经过了。
在这个过程中，陈明一直在带领手下士兵围剿伏兵，他倒是过得无比充实，而郑元郧那里有没有煎熬，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总归是一直被郑元郧视为最后翻盘的半个时辰，就这么慢慢地过去了。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时辰之中，郑元郧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总之，当欧阳厉行率部慢慢推进到正城门附近时，他一眼看到在那城头之上，郑元郧那张苍白的脸色。
援军呢？
援军在哪里？
欧阳厉行甚至都能脑补出此刻郑元郧的内心活动。
然而，哪有什么援军？
相对于郑元郧此刻内心的绝望，欧阳厉行却是终于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
说实话，郑元郧有没有援军，这全是陈泽的单方面说辞，天知道陈泽在对他保证郑元郧不会有援军的同时，是不是也同样告诉了郑元郧，你一定有援军？
好在最终幸运的天平还是倾斜向了他，到了此时此刻，就算郑元郧真有援军赶来，那也是晚了。
居合城已然有大半落入了他的手里，也就是说，此刻还在郑元郧控制中的，也就这正城门附近了。
至于其他地方，在欧阳厉行预先的布置下，城内是全部尽在掌握，而城外，所有没有入城的兵力也全部封锁到了正城门之外。
因为那半个时辰的约定，郑元郧错失了最后突围的机会，而当时间缓缓流逝之后，郑元郧更是一连三发响箭去询问援军的情况，可到了这种时候，陈泽却是连再伪装一下的兴趣也没有，直接断绝了与郑元郧之间的联系。
然而正是因为收不到回应，反而让郑元郧多出了许多的猜测。
比如，援军已然接近居合城，并且正与欧阳厉行打了起来，所以无法及时回传响箭信息。
又比如，援军赶到之时，发现欧阳厉行的部队已经攻下了后城门，此刻已有大量的兵力入城，所以为了稳妥，他们暂时没有冒头，而是隐藏在居合城附近，准备打欧阳厉行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要隐藏的关系，所以自然不可能发出响箭来暴露位置，这也是能够说得通的。
在这两个时辰里，已经没有了退路的郑元郧只能依靠如是种种的猜测来让自己保持冷静，也心存一丝侥幸。
只不过这份侥幸随着时间的流逝，终将被消耗殆尽。
起初郑元郧还能用这样那样的理由去安抚手下的将领，后来就连他自己也不再相信这样的说辞，心情跌落谷底之下，郑元郧感觉自己的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莫说开口说话了，就连呼吸也是越来越艰难。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在正城门城头往城内看时，能够看到那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正在往他这边逼近为止。
援军？
郑元郧嘴角泛着苦涩，到了这种时候，他若还抱着自己的援军就快要来临的幻想，那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他看着越走越近欧阳厉行部队，甚至在为首的将领中找到了带队在前的欧阳厉行本人，眼中，有着一抹怨毒的杀意。
第四百八十章 角色转换
杀意？
是有的，可惜郑元郧此刻再没有了与他眼中杀意相匹配的另一种东西。
那就是……实力。
实力！
郑元郧的指甲已经深深地陷入了肉里，鲜血自他的拳缝间不停流淌，可此刻的他哪还能感觉得到疼痛？
从一开始的意气风发到眼下的四面楚歌，鬼知道郑元郧都经历了什么。
甚至在现在反过去想，郑元郧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将庞大的优势兵力给玩脱了，一步步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的。
西陇城时，被他毫不在意放弃的士兵。
天元城时，同样被他冷血无情只为试探对方虚实就毫不犹豫放弃的士兵。
这些，全都是他手下最精锐的士兵啊！
当时自己怎么就会鬼迷心窍，不将这些士兵当人呢？
郑元郧郁闷地直想捶自己的脑袋，无可避免的，一股后悔的情绪在心头弥漫。
可……后悔又有什么用？
此刻被人兵临城下……不，应该说，是被人全方位包围之后，他就是再后悔，就能够让死人复生，让自己放弃掉的士兵突然出现在面前，以壮大他的实力，与欧阳厉行作殊死一搏了么？
可能么？
当然，不可能！
而今他手头所有的兵力加起来，只有三十五万。
本来有四十万的，可他还为了配合援军之故，安排了五万人分布在城内以作接应之用，只是很可惜，这一部分兵力一撒出去，便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哦，要说音讯还是有一点，但很可惜，郑元郧听到的，只是一星半点的惨叫而已。
再说回援军。
打从郑元郧发现正城门外为了封锁他们的兵力越来越多之后，他就已经很肯定，他不会再有援军来了。
对方作此布置，那是笃定可以在居合城要了他的命的，否则，欧阳厉行的这个部署其实还是充满了危险性的。
万一他的援军赶到，由后城门直接开始攻打，而欧阳厉行又将几乎三分之一的兵力放在了正城门外面，一时半会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这就给了郑元郧可以包抄他的机会。
以欧阳厉行的一贯作风，他当然不会作此下策，那么就只能说，欧阳厉行其实是知道一些消息的。
而这个，便又回到了最初郑元郧所怀疑的地方。
他一直怀疑，自己的军中有内奸，正是因为有内奸的存在，所以他的一切部署，一切计划，其实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只有那样，他才想得通为什么自己的每一步都正中对方下怀，以至于莫名其妙丢失了大优势之后，便一蹶不振。
但其实郑元郧早有防备这一点，所以在居合城固守的这段时间里，几乎所有的情报都是由他自己的掌握，轻易不会假手于人。
而最有可能知道他全盘计划的六个亲信，郑元郧也一直将他们留在身边，除了不再告之最新的情报之外，也没有让这六人离开他的视线。
可尽管如此，他的消息似乎还是泄漏了。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在那响箭传信上面。
马辉！
郑元郧心下一动，突然想到了这个人。
后来与他作响箭传信的人，几乎就是这个马辉，有援军会到，援军数量有多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马辉独特印记的响箭传回来给郑元郧的。
而后，当他痛苦煎熬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最后到了两个时辰之后，他再传出的响箭传信，就得不到回应了。
所以说，问题是出在马辉的身上？
可这也说不通啊！
郑元郧心下茫然，如果说有问题的人一直是马辉，可问题是，马辉虽然是他的心腹，但毕竟军阶不高，能力方面自然也不会太高，所以，虽然郑元郧很相信他，可一些比较机密，比较重要的行动，他是不会交给马辉来办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离开克坦城后，将五十万精兵交给了马辉，让他只是封锁克坦城而已，这种小事，郑元郧是相信马辉能够办得好的。
所以马辉不可能知道他的行动部署，甚至马辉都不可能知道居合城这里的真实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马辉又有什么可以透露给郑元郧知道的？
那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想一个，否决一个，郁闷得郑元郧简直想要发狂，却始终不得要领。
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因陈泽而起，而事实上，或许他直到死，也不会知道这个实情了。
欧阳厉行自然不会告诉他实情，而马辉那里已经失联，他就是再想问，也得要有命离开才行！
如此胡思乱想之下，欧阳厉行的部队已然推得近了。
两方人，一方在城下，一方在城头，就此默默对视着。
可谁都清楚，尽管高低上没有变化，可这城下与城头之间，再也不存在攻不攻城的问题了。
人家已经是在居合城里了！
“郑大人，好久不见！”
站在城下广场中，欧阳厉行保持着一个不被对方弓箭手攻击到的位置，笑呵呵地向城头上的郑元郧打着招呼。
如果不是双方士兵杀气凛然，此时此刻的气氛也不适合，他这一声招呼打得，倒很像许久没见的两个老友。
好久不见？
郑元郧苦笑着。
其实也没多久。
上一次两人对垒时，是在天元城。
那时的他仍然还是意气风发，仍然手握着青阳帝国安洛行省最精锐的兵力，仍然对拿下天元城，乃至拿下整个南特行省没有丝毫疑问。
可谁曾想，双方的角色转换竟如此之快。
一直以来都作为攻城方的他，这是在进入南特行省之后第一次成为了守城一方，然而仅仅就是这唯一的一次守城，他却也没有守住，被人长驱直入到了这种地步。
面对欧阳厉行的寒喧，郑元郧真是一点想要理会的兴趣也没有。
可不理会又能如何？
现如今强势的可不再是他了。
“欧阳将军好手段！”
所谓输人不输阵，郑元郧在沉默片刻之后，还是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恢复了他一贯的参将气势，只是那语调怎么听，怎么显得苍凉。
第四百八十一章 意料之外的一脚
好手段么？
郑元郧不知道的是，他这句迫于无奈的感叹，却是让欧阳厉行同样心头感叹。
手段固然是好手段，只是很可惜，这手段却不是属于他的。
一个协领而已。
欧阳厉行心头恍惚，直到现在他还不是太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陈泽，只不过一介协领，可却周旋于两大帝国的高阶将领之间，无论是他这个总兵也好，还是郑元郧那个参将，其实……不都被陈泽玩弄于股掌之间么？
所不同的只是，郑元郧是被算计的一方，而且此时显然看起来更惨罢了。
可其实又有什么不同呢？
在这个小协领的面前，他们这些久经战场的高阶将领们，说白了仍然只是人家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啊！
可怕。
这个字眼突然之间从欧阳厉行的脑海中浮现出来，随即，又安在了陈泽的头上。
然而知道归知道，这又如何？
眼下对于欧阳厉行来说，就算他再不愿，再不想按照陈泽安排好的套路来进行，可为时已晚。
他现在还有别的选择么？
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他除了按照陈泽安排的那样，将郑元郧给拿下，将居合城收复，还能有别的选择么？
形势就是这样，当走到了这一步之后，这便是欧阳厉行唯一的选择。
固然很不爽，可陈泽的做法并没有超脱出他的意愿，也更加没有背离朱炎帝国想要得到的结果。
不管欧阳厉行爽不爽，眼下最希望看到这个结果的人，无疑就是朱炎帝国了，欧阳厉行作为带队指挥的将领，事后不仅不会受到朱炎帝国的责难，还会因此而立上一个天大的功劳。
所以，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有那么一瞬间，欧阳厉行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他能产生这样的想法，这不是有病么？
还是……先将注意力放在眼下吧。
他微微叹息一声，重新收拾了一番自己的心情，这才仰头再望正城门之上，与那郑元郧四目相对，终于朗声开口道：“郑元郧，两个选择，投降或是死？”
投降，或是死！
时至今日，这句一直被郑元郧挂在嘴边的口头禅，终于轮到欧阳厉行理所当然地说了出来。
“哈哈哈哈！”
一听此言，郑元郧陡然放声大笑，只是那笑声中却是充满了无尽悲凉之意。
“曾几何时，轮到你欧阳厉行来向本参将说出这种话了？”
“也罢也罢！”
郑元郧探出半个身子到城墙外，居高临下，他俯视着欧阳厉行，凝声道：“所谓成王败寇，你赢，你怎么说怎么有理。”
“至于投降？”
郑元郧顿了顿，目光在欧阳厉行的脸上流连片刻，慢慢的，他那目中的悲凉转化为杀意。
“我青阳男儿从来只有站着生，何曾见过跪着死？”
“想要本参将投降，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
锵！
他一把拔出腰间佩剑，振声大吼道：“从本参将的身体上踏过去！”
不得不说，此刻的郑元郧是慷慨激昂的，在抛去了本身那急功近利的劣根性之后，郑元郧其实也是一个有血性之人。
然而，他这话一出口，欧阳厉行那边尚没有接口，令所有人震惊的一幕，便在这时发生。
就连郑元郧也是一脸震惊，他那慷慨激昂的神情还定格在脸上，可他整个人却已经……
砰！
在他身后，也不知是谁突然重重踹出一脚，正中郑元郧的后背！
而郑元郧此刻也正是上身前俯，半个身子探出城墙外的时候，哪会料到在背后竟然会有人突施偷袭，这一脚，直接将他从城头给一脚踹飞了出去，在空中翻腾之际，郑元郧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是武将，没有武将那么深厚的功夫底子，居合城的城墙并不低，以陈泽的度量来算的话，约摸有七八米的高度。
从这种高度摔下来，若是换成是欧阳厉行……不，即便只是一位校尉或是督统，也可以有着足够的反应能力以及强悍的应变能力，可以保证自己即使是被偷袭也能从容落地。
可郑元郧呢？
他只谋臣而已，谋臣最出众的自然是头脑而非身体，从这个高度掉下去，又是在猝不及防之下，郑元郧哪能有什么反应？
只能是在大脑一片空白之后，整个人重重地撞到了地上。
更悲剧的是，此刻正是战时，作为前线的指挥官，哪怕郑元郧只是个谋臣，他却也是一身重盔重甲，以防备一个万一。
可他哪里想得到，这个万一却出现得这么快，而且还并没有防到不说，反而为自己挖了个坑。
一身重甲加身，郑元郧此刻的重量不可谓不重，这一掉下去，高度再加他那一身重甲所提供的重量，别看郑元郧的人仿佛还是完好的，可他的五脏六腑实则已然被震了个粉碎。
就见跌落在地再无动静的郑元郧大张着嘴巴，从他的口中，缓缓流出了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其状不可谓不骇人。
全场皆寂。
就连欧阳厉行也在此刻呆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郑元郧说出如此热血之言，而他也认为估计还得有一场硬仗要打的时候，情况的转变竟如此之快。
前一刻还在城头与他对峙的郑元郧，眼下却已成了跌落城下的一具尸体，可怜他就连自己到底是被谁给踹下了城头也没有看到。
只不过，郑元郧没有看到，并不代表其他人没有看到。
“你！你干什么？！”
正城门城头，因为这一脚而引发的呆滞并没有持续太久，反应过来的众青阳将士们顿时炸开了锅，几名副将面带怒容，牢牢将同样身着副将盔甲的一个阴冷汉子围在中间，其中一人更直接将长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口中厉声大喝。
欧阳厉行抬起了右手，示意手下不必趁此机会轻动，而只默默盯着城头上所发生的事。
“我干什么？”
被围住的阴冷将领面无惧色，反而同样大吼道：“我在救你们的命，难道你们就看不出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