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胜利的契机
在郑元郧冷漠甚至是冷血的战术安排下，三十多万的刀盾手部队持续被投放到了战场。
河道里尸横遍野，清澈的河水自上游涌来，再继往下游流动时，却已成了血色的河流。
宁正刚并没有死抱着不替对方修路的打算，在有必要的时候，他仍会下令投石机进行攻击。
每每当一轮箭雨之后，刀盾手部队迫于无奈只能停止冲锋举盾，而当抵挡完一轮箭雨，正要收盾再冲之时，便是这只铁甲部队防御力最虚弱的时候。
郑元郧的状态宁正刚已经感受到了。
那就是根本不会顾忌到消耗，就是拿命填，也要为己方填出一条可以触摸到西陇城的路来。
既然如此，他一直以箭雨作阻拦消耗的作用便不会太大，待得冲到西陇城下的青阳士兵达到一定的数量后，即便他们已经精疲力尽，也同样会对西陇城造成威胁。
所以在必要的时候，投石机这等大杀器还是得拿出来用一用。
宁正刚卡的时机很准，他并没有让人瞄准冲在最前排的刀盾手，因为越是靠前的士兵，其体力的消耗就越是巨大，相对来说，也就最没有威胁。
他瞄准的是中后段的士兵。
这些士兵一来体力也有消耗，二来还处于刚刚涉水渡河的位置，也就是靠近青阳帝国的那一边河岸。
在那里，宁正刚是不怕自己的炮弹会成为对方的垫脚石的，毕竟河面这么宽，只是一小截被拓宽的话，问题并不大。
再者他将敌方的中段截断，也能有效阻止后方的士兵持续来攻，在单位时间里他需要面对的，就只有最前方的那一部分体力消耗巨大的刀盾手。
如此分而攻之，宁正刚依靠箭雨与投石的不断变化，便将青阳帝国的部队分成了三部分。
正面攻击的是最弱的部分，中段有余力的被远程打击，后段实力保存最完整的部队，眼下却只能清理死伤过多的尸体，一时半会无法再行冲锋之势。
层次！
郑元郧的以不变应万变给到了宁正刚更多的发挥空间，可以令他针对对方的阵型作出最佳的防御手段。
如此一来，就算敌方数量再多，而他这里经过这么多时日的准备，城中的物资极为丰富，单说投石与箭矢就还有极为庞大的数量可供使用。
如果这家伙敢一直这么消耗下去，宁正刚相信，自己几乎都有可能全灭这些青阳军队！
当然，对方也不是傻子，在如此进行下去，如果情况一直没有得到改善，郑元郧最终还是只能选择撤兵。
否则他就算是在安洛行省中的威望再高，再是一言堂，手下的士兵也绝对受不了。
士兵打仗，从入伍的那天起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命不再归自己管，这并没有错，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可以真的做到无惧生死。
特别是像目前这种根本看不到希望，只能一味冲上去送死的命令，还能坚持多久？
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会有一个极限的，再是心硬如铁的人，当看到自己的同伴前扑后继倒下，当看到河面上的血水已然比上游涌来的河水还要多，甚至染红了一整条护城河时。
崩溃是必然的！
到那时候，兵变、反抗、挣扎、求存，各种情况都会有着爆发的可能。
那时候，郑元郧将会为自己的冷血付出代价，他将再不会有余力去针对西陇城，而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到内部的暴动上。
最终的结果会如何，这似乎已经不需多言了。
这就是安洛行省的最高主帅？
还打败了张承望张将军？
宁正刚轻蔑摇头，连这种局势都失去了最正确的判断能力，这个人的能力看起来很有问题。
那么，兵败的张将军呢？
其能力还在郑元郧之下？
突然之间，宁正刚想到了很多，甚至为自己感到一抹悲哀。
这样的人都可以统领一整座行省，而自己却只能苦守一座早已经失去了战力意义的前主城，这是什么道理？
早知如此，当初南特行省交给自己来统领，估计就没现在这等事了。
这一切怪只怪……
唉。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只怪上天不公，真正有能力的人被排挤在外，而沽名钓誉之辈却混得风生水起，这是什么世道？
这一战，是他宁正刚的机会！
他目光一凝，看着城下并没有改变的战局，心中甚至开始在思考自己有没有反攻的可能？
一旦郑元郧压不住手下的士兵，对方内部开始崩溃时，自己有没有机会可以趁机反打他们一波？
甚至是……一鼓作气将这些入侵者赶出南特行省？
仔细思量片刻，宁正刚自己却笑了。
他摇了摇头，自嘲般想着，自己这是在想什么？
局面才刚刚明朗化了一些，对方的兵力仍然是数倍于己方，即使杀得满河血水，郑元郧手头的兵力仍然可以称得上一声碾压。
在这种时候，他就开始在幻想着反攻了，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还是专注于眼下吧！
宁正刚面色一正，目光重新投入到河道处，但见局面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被截断的士兵已然有了断层，而在最前线奋力挣扎着的刀盾手部队也仿佛陷入了泥潭，每走一步都是格力吃力，每向前一点，就得承受蝗虫一般的箭雨突袭，能够硬挺到现在，已经可以当得起一声精锐了。
可那又如何？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越过护城河，爬上河道之时，才是会让他们心生绝望的时候！
所有的防御手段都准备好了，等待着他们的，是大量的滚石，大量的擂木，以及城墙上早已浇得通透的火油，只等敌军赶到便是一把火将其变成熊熊燃烧的火墙。
就凭这些精疲力尽的士兵，怎么攻破他的城池？
宁正刚看着胜机在握的局面，一时间豪气干云。
他没有看到，在战场边缘处隐藏着的一道身影就在这时缓缓站起了身，开始往着被人指示的一个方向潜去。
那里，是护城河的下游，而这道需得绕过青阳军队方可过去的人影，正是张华林。
第三百七十八章 声东击西
张华林在按着陈泽给出的指示去往另外一边。
正面战场上的局势很明朗了，就算是陈泽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宁正刚在那一瞬间的部署很厉害，也很针对。
如果郑元郧就真只是那样的话，那么陈泽的判断会与宁正刚一样，这一战，将会是以青阳帝国的败北而告终。
并且这一战还将会成为昊天大陆历史经典的一场以弱胜强的战局。
郑元郧会成全宁正刚么？
会让自己成为之后千古都被人耻笑的负面教材么？
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陈泽也相信凭郑元郧的智计，他不可能做出这种昏招。
之前他冷血到不管不顾士兵们的生死，那是因为当时的局面可以在牺牲大量士兵性命的情况下，拿到西陇城。
而眼下有了宁正刚的应对，他就是派出再多的士兵，也只能是送羊入虎口，得不到任何的收益。
双方之间毕竟隔着一条河呢！
所以郑元郧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不，其实他已经在收敛了。
从张华林的视角，陈泽可以看到，还没有进入河道的士兵们明显比之前的动作要放缓了不少。
这不是因为看到攻城无望而开始退缩，而是有准备的集体动作。
这也就表示，郑元郧必然会有后手！
其实当然会有后手。
如果没有，郑元郧也不会傻到一条道走到黑，任自己的士兵枉死。
他可以冷血，但这冷血得建立在确实能够为他带来利益的前提下。
要不然，自己的士兵也得罪了，还没有打下城池，他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以陈泽对郑元郧的了解，这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所以必定会有别的安排！
宁正刚的计策很不错，但就一点，他太执着于正面战场了。
其实，眼下这个局面并不是不能化解的。
就比如说……
河水。
同样是利用张华林的眼睛，陈泽看到因为尸体越积越多，那之前开闸放水所带来的水位上升如今已然又落了回去。
不仅如此，甚至还比较最开始时低得更多。
宁正刚关注正面战场，所以他只会看到因为郑元郧的投石战术所以被填得几乎快平了的河道，却没看到在更远处，下游的水位却已早不复之前。
是因为尸体！
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且全是刀盾手，此刻河道内堆积的不光是尸体，还有刀盾手那人手一面的巨大盾牌。
如此之多的东西，外加宁正刚时不时轰来的投石，几乎已将靠青阳帝国这边的河道给拦腰截断。
下游的河水直到目前为止……
张华林的潜行功夫不遑谷青锋多让，不多时，他绕了一个大圈子由后方绕去了下游处，抬脚往河里试了试，竟发现这河水只没过了他的小腿位置。
“主公！”
这一脚下去，就连张华林也感到了不妥，这水实在是太浅了！
“再去找找吧，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陈泽眉头紧皱，不计战功损耗之下，张华林能看到的他也能看到，这水如此之浅，似乎……
张华林得令，沿着下游河道着力寻找，走了有快半个时辰，终于……
“主公，这里有发现！”
他伏下身子，看着河岸边的泥土，那一片狼藉很显然就在不久前才被人践踏过。
眼见四下无人，他又小心往河里摸了下，岂料才一下脚，身体顿时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倒进河道里。
好在他身手敏捷，当即强行稳住，这才又探脚一试，面色微变道：“主公，这里的河底有大量被踩踏过的痕迹，想来就在不久之前应有大量的部队涉河而去！”
远在克坦城的陈泽冷笑了下，这个结果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郑元郧，好残忍的算计！
由于之前张华林赶去堤坝处开闸放水，是以在那段时间他并没有再查探到郑元郧的动向。
或许就在那个时候，也或许是在他发现堤坝已经放水之后，这便有了别的心思。
那些刀盾手说到底就是炮灰而已，无论是被当成垫脚石填平河道也好，还是负责吸引西陇主帅的注意力也罢，他们的任务完成得很成功。
这里发现的大量痕迹就是证明！
声东击西。
利用正面战场上庞大的兵力数量让对方不得不全力以对，而手握更多兵力的郑元郧便趁此机会在做另一件事。
他调动了更多的兵力远远绕向了下游方向，待得河道水位下降之后……涉水过了河！
只淹没到小腿位置的河水并不会对行军造成任何阻碍，这也就是张华林险些跌倒的原因。
至于涉水过去的士兵是刀盾手还是骑兵或枪兵，这已经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经张华林的探查，能够造成如此大面积痕迹的，估计其总兵力会在五十万往上！
有五十万人已经从下游涉水去到了西陇城范围，这个结果还用再想么？
甚至陈泽都没有再准备让张华林跟过去看看，因为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西陇城的结局，在这五十万兵力过河之后，便可以注定！
“行了，你回去吧，再想办法跟着郑元郧，关于西陇城方面，不用再管了。”
陈泽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这就是典型的顾头不顾尾了。
宁正刚为了防止西陇城大门被攻破，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正面战场上，甚至也将城中所有的兵力毫无保留地开赴到了这一面城墙上。
这本没有错，毕竟西陇城与青阳帝国之间还隔着这样一条宽阔的护城河，在城桥被断，所有船只也被烧毁的情况下，敌方想要进攻西陇城，就只有这一个攻击口可行。
当然也不是说宁正刚就没去考虑其他城门处的安全问题，可他手头的兵力就这么多，一共才三十万而已，要面对郑元郧那庞大的两百万兵力，属实不敢再多分兵四顾。
结果这就让郑元郧钻了空子。
在水位下降到最低点时，他的声东击西之计终于开始实施。
并且此时天色已然渐晚，有了夜色的掩护，这一部分偷渡过河的军队将会很容易摸到另外三处并无多少士兵驻守的城门，从而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所以西陇城……回天乏术！
第三百七十九章 未知部队
天色渐暗。
不时从西陇城打出的箭雨或投石都已经带上了燃烧正旺的火油。
这倒不是宁正刚认为之前的策略有误，没附上火油而使攻击力减弱。
而仅仅只是为了可以在攻击时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青阳士兵脸上的绝望。
特别是排在最前列的那一波大概七万人的队伍。
经过反反复复的举盾防守再撤盾冲锋，短短的两百来步路程他们愣是从白天走到黑夜也没有走完，光是想想都知其身心之疲累。
这些人是注定要死的。
宁正刚冷漠地看着他们。
前进，他们会死在西陇城下，而后退，则一定会被郑元郧军法处置，这些人，俨然已经成为了弃子，等待着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至于恻隐之心什么的，宁正刚这里是没有的。
这些人再可怜，他们的身份也是青阳帝国的士兵，是攻入到他们国土的侵略者，对侵略者动恻隐之心？
宁正刚正认自己还没有达到那种至高无上的境界。
要怪，就怪根本不把你们当人来看的主帅吧！
时间似乎也差不多了。
借着城头打出的火光，宁正刚看到在河岸的那头，郑元郧似乎已经放弃了再向河道里增兵的打算。
这到底是因为他终于认清了现实，还是受迫于手下士兵们的抗议，这就无从得知了。
总归自己这一仗似乎是胜了，这倒是几乎已成的定局。
那么，也就没必要再让这七万人摸到西陇城的城墙了吧？
宁正刚看着城下，不管是出于同情，还是想要一场完美到敌方抛尸过十万却都不能触碰到一下城墙的战斗，他都认为这场战斗该结束了。
这七万精疲力尽的士兵，甚至都不可能接得下他再一轮的投石齐射！
到了眼下的局面，宁正刚已经不会再顾忌到自己打出的投石会帮助对方填平河道的事情了，事实上，整个河道里甚至有些地方因为死去的士兵太多，那尸体早已经堆积得超出了河道的高度，用一句尸横遍野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过犹不及。
想要填平河道的郑元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仅牺牲掉了大量的士兵性命，却反而还因为尸体太多而导致他无法再按照原计划涉水过河，而必须要先行清理掉很大的一部分才行。
他还会去清理么？
宁正刚笑笑，清理了又如何，大不了就是战况重回原点，对方再派出大量的士兵冲锋，而他就故技重施，再以层次分明的战术来让敌方重新吃一遍苦头。
对于青阳帝国来说，根本于事无补。
所以，就这样吧。
宁正刚面容冷厉，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这是他今天最喜欢做的动作，每一次当他举起右手再狠狠划下，城头上便会有成百上千颗投石呼啸而去，划过一道优美的死亡弧线之后，给敌方带来超乎想像的重创。
每一次抬手，便会有成千上万的士兵丢掉性命，这种将他人生死掌握于手中的快感让宁正刚很是迷醉。
此战之后，他必向帝国方面申请援军，他要将所有胆敢进入南特行省的侵略者全总赶出去。
随后，这座深受重创的行省将会在他的治理下，重新唤发出本来的光芒。
不，一定会是更强更闪亮的光芒！
一时之间，宁正刚豪气干云，而现在，他即将就要迈出成为南特行省最高统帅的第一步。
这一步，只需要他将右手轻轻地放下便可以……
“报——！”
就在宁正刚凝神静气之际，一道由城内焦急传来的声音让他微微一怔。
“大人，宁大人！”
那人就连城头也没上，宁正刚就听扑通一声，却似乎跑得过急，直接跌倒在地，口中仍在不住大喊着。
“何事如此惊慌？”
宁正刚眉头一皱，暂时先放下了右手，同时心底突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城下却没了回应，只余一阵混乱的喧哗，宁正刚往左右看看，早有将领会意急匆匆下了楼。
不多时，一群士兵抬着担架，在下去查看的将领喝斥下，急匆匆地又上了城楼。
宁正刚一看，担架上抬着的是一位面色苍白的士兵，看其满头大汗的模样，想来是体力达到极限的虚脱，额头上的一大块淤血应该就是方才那一声巨响的结果。
“怎么回事？”
宁正刚面上大凝，他认得出此人乃是留守于南城门处的兵长，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跑到了北城门，并且还是如此急迫的模样，难不成……
不，这怎么可能？
宁正刚心下大急，可偏偏这位兵长因为脱水太严重，虽然嘴唇动了动，很想说些什么，但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场众人心知事态怕是严重，连忙替他顺气的顺气，喂水的喂水，好一通忙活，那兵长的面色这才红润了些。
“宁大人，南城门那边……发现有大量的军队聚集！”
兵长一口气顺了过来，赶忙自担架上滚下，口中焦急不已地禀报道。
“大量？”
宁正刚气息一紧，赶忙问道：“有多大量？哪里的军队？”
兵长不敢怠慢，急禀道：“天太黑看不清楚，但对方明显来意不善，兄弟们连续三次叫他们禀明身份，他们都不加理会！”
宁正刚怒道：“为何不鸣金示警？”
西陇城并不算小，当初可是南特行省的主城来着，单论其规模并不比特尔三城或安洛行省的博安城为差，只不过南特行省有了新的三大主城之后，西陇城的地位渐弱，城虽宽广但百姓并不太多。
他们在北城门这边大战青阳帝国，南城门离得很远，若是那边也有战事大起，光凭耳朵去听是听不到任何动静的。
为了防止各城门之间失去联系，城门处都配备有金锣，一但有事那示警会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整个西陇城。
可到目前为止，宁正刚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这个……”
兵长迟疑着，“小人来时对方还没有禀明身份，为了以防万一，就先一步出发过来向大人禀报，至于为何直到现在也没有金锣为号……”
“也或许那些军队是自己人？”
他猜测着。
第三百八十章 绝望的疯狂
“自己人？”
宁正刚眉头紧皱，并没有像兵长那么乐观。
自己人，也即是援军。
有没有援军会到，难道他这个主帅会不知道么？
事实上，就算有援军，那也一定是会被欧阳厉行在路上就截流，随之被带到后方边境线那里去布阵。
当初欧阳厉行可是说过，让他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从这句话就可以知道，绝不会有援军跑来西陇城支援他的。
更何况如果是援军的话，又怎么会连问三次都没有回答？
这其中……
“你，快派人去南城门那边看看！”
心知不妙的宁正刚赶紧令人去到南城门处探查，想了想，又赶忙道：“还有东西两道城门，也分别派人去看看！”
“一旦有事，立即以响箭为号，不得有误！”
心下的不安越加放大，这未知的军队到底来自于哪里？
难道是……
他看向城下，目光越过河道看向远处，在那里，借着隐隐绰绰的火光，他分明看到郑元郧的大军还在严阵以待，可……
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不由得，他最终将目光落到了河道上。
水……水呢？
宁正刚面色大变，这才注意到，河道里除了堆积如山的尸体之外，水流已经小得可怜了！
怎么会？
他看向上游处，因为天色的缘故看得并不是太清楚，可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仍能见水面上反射出的粼粼波光低得有些过份！
难不成……
有人在上游截断水流？
这个发现让宁正刚直感心头一块巨石重重砸在了心尖上，痛得他连呼吸都停顿了半息。
上游……
宁正刚的这个发现，却是连陈泽都没去验证过的，因为其实也没有那个必要。
之前郑元郧曾派出了十万的骑兵去到上游位置，想要将堤坝给控制住。
可是因为陈泽先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当郑元郧这边的骑兵部队才刚刚出发时，陈泽便已经让张华林先一步赶了过去，将堤坝给砍断，放出了汹涌澎湃的水流。
可那些骑兵却没有再回来，所以他们在上游做什么？
眼下陈泽已经笃定西陇城必破，是以便再没有了探查的必要，他只是让张华林想办法再隐藏到郑元郧的身边而已，可那些骑兵会做什么，大概也能猜到。
搬石头或砍树，全部丢到河道中去堵塞河流！
十万人的规模已经不小了，他们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筑起一道暂时的堤坝用以堵塞河游。
时间过了这么久，在如此双管齐下的作用下，从上游能涌来的河水自然是大减，那么这也就可以让下游开始变得水源枯竭。
所以说，那些未知的军队是属于哪里的，便不言而喻了。
那就是……
宁正刚面如死灰，一想到这种可能，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事情原本的真相。
怪不得啊怪不得！
他冷瞪着河对岸，仿佛能够从这里直接看到郑元郧一般。
怪不得他一直看起来没有动作，到底还是自己大意了！
不，这不是大意！
宁正刚心中很清楚，他手头的兵力就只有那么多，顾头就不能顾尾，如果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还想着首尾兼顾，那他只能败得更快而已。
对方这个计策根本就不需要他察觉或是不察觉。
察觉了又如何？
以郑元郧的兵力，随随便便派出一支部队去上游截断水流，他如何阻止？
以郑元郧的兵力，随随便便派出一支部队去下游涉水过河，进而摸到西陇另外三道城门处，他如何阻止？
说到底，他的兵力就仅仅是够他防住一侧的城门而已，如果不是西陇城天然占据地利优势，他只怕是早就败了！
郑元郧……
这个人到底不是如自己所想的草包啊！
并不是只会牺牲自己士兵的性命来硬行蛮干的废物啊！
在正面强攻的同时，他其实同样在暗地里进行着谋划，最终在自己认为胜券在握的当口，等待着自己的，却是一场惨败！
城门口没有鸣金示警？
那应该就不会再示警了。
郑元郧作出了如此之多的暗中布置，又岂会没有考虑过如何攻打那三道防御能力基本为零的城门的计划？
估计就在那兵长赶回来报信的时候，南城门……或许还得再加上东西两道城门，应该已经……破了吧？
宁正刚长吐出一口气，旋即眉目大厉。
就算是破了又如何？
死，也要拉上垫背的！
“发射，给老子狠狠地打！”
面上青筋暴露的宁正刚只觉胸中一股怨气狂涌，气冲脑门之下，当即右手高举再狠狠划下！
早已准备就绪的投石机部队当即炮火震天，无数颗燃烧着浓烈火焰的投石划破长空，这一次的目标，也就是宁正刚想要拉来垫背的，正是下方还在苦苦挣扎着的七万刀盾手。
这些士兵摆明了就是被郑元郧放弃掉的，杀或者不杀，对于他的计划并没有半点影响。
而自己这边呢？
杀或者不杀也对西陇城即将被破的事实也没有半分影响。
杀他们，纯粹就是为了自己出一口气罢了。
而且这口气还出得并没有什么效果。
面色狰狞的宁正刚虽已疯狂，可仅存的理智也在不停的提醒着他，这并没有什么用。
没用归没用，但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打！
杀！
最后的……疯狂！
血与火之中，倒映出的是宁正刚那张因绝望而变得无比狰狞的脸庞。
克坦城。
陈泽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宁正刚的疯狂也能理解，谁处在他的角度也是会疯的。
从云端掉下来的滋味可不是谁都承受得了的。
原本以为的一场大胜，可到头来换到的，却是一场大败，从极高处陡然跌落，宁正刚说已经当场疯掉也不为过。
可以理解。
但陈泽还是忍不住为那些枉死的，以及即将枉死的士兵们叹息了一声。
乱世人命如草芥不外如是，这些士兵，为了高阶将领们的军功，所付出的却是自己的性命。
并且事情过后，还有谁会记得他们的付出？
人们在赞颂的，只会是将领们的丰功伟绩罢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证明自己
不得不说，宁正刚的战略眼光还是不错的。
至少当收到兵长报告后，在只过了一小会儿后，他便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不错，郑元郧确实就一直进行着这样的谋划。
想要快速攻克西陇城，必要的牺牲是需要的，郑元郧并不太在乎眼下这二三十万人的损失，即使没了这些士兵，他的总兵力也仍在一百七十万左右，而西陇城，就算是这南特行省中除了三大主城外最难攻克的城池了。
而且据推断，城头上有着大约三十万的兵力，以之前收到的情报来看，西陇城本不该有如此之多的兵力才是。
这也就是说，这个兵力数量告诉了郑元郧一个很重要的事实，那就是，西陇城乃是将附近周边城池的守军全给汇聚了过来。
除了这样，他找不到理由来解释西陇城守军的异常。
要知道他是很清楚凤栖行省的欧阳厉行才刚刚带着数量众多的兵力由东平城转向了南特行省最南边的边境城池的。
之所以会转移，那即是说欧阳厉行并不看好目前的形势，所以才会选择跑去边境处为南特行省守好最后的关卡。
要是真有援军来，欧阳厉行会做出这种选择？
他甚至在手握大军的情况下，都没想过来依托西陇城得天独厚的地利优势来进行防守，就连同兵力的守城战他都没有信心，又何谈援军？
既然如此，郑元郧为何不能做得冒险一些？
对方没有援军，他可是有的——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舍弃一小部分的刀盾手，来换取一整座西陇城，这个买卖难道就不划算么？
当然划算！
郑元郧可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如果说牺牲掉了大量士兵的性命而换回的却是一个无意义的撤军，那他才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事后还得面对手下们的质疑。
就在宁正刚疯狂的下令让投石机部队开火的同时，西陇城的三处城门……沦陷！
郑元郧派去了五十万的军队，趁着夜色的掩护，他们分成了三支队伍，各自同时攻向了西陇城的三道城门。
宁正刚为了应对郑元郧的大军压境，几乎调走了另外三道城门处所有的守军，仅仅只是留下了意思一下的一千人不到而已。
并且这一千人，还是战力低下的老弱残兵。
郑元郧那边五十万人分成三股那也得有超过一二十万的庞大兵力，在对付这仅仅只一千人不到的部队时，哪有什么悬念？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些弱兵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鸣金示警，就被疯狂撞破城门涌入的敌军斩了脑袋。
一共就四道城门，被攻破了三道，西陇城已经不再有能够守得住的可能！
就在宁正刚疯狂屠戮着河道中精疲力尽的刀盾手时，三枚燃烧着明亮火光的响箭几乎不分先后疾冲上了天！
夜空下，那三枚冲天而冲的响箭是那么的刺眼夺目，即便是隔着老远，也能清晰看到。
远在河对岸的郑元郧眉目一凝，他一直在等待着的，就是这个信号！
得手了！
这个信号一经打出，郑元郧的拳头当即狠狠一握！
“传令下去，全军突击！”
郑元郧厉目大瞪，冲着左右一声大吼。
别看他一直冷冷地坐镇前阵，可其实他内心所经受的压力一点也不少。
这个计策毕竟是拿士兵们的性命去换来的。
即便他郑元郧其实并不介意士兵的损失，可他也不能不顾忌到手下人的心情。
当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同袍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倒下之后，任谁心中也会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谁能保证，下一个被送上前线送死的人，不会是自己？
别看他的军阵还能保持稳固，可其实在军中已然渐渐有了不少不同的声音，只不过碍于郑元郧的地位，只能隐忍而已。
然而忍得久了，终归会有一个爆发，忍得越久，压抑得越久，等到爆发的时候威力就越大！
特别是当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情况下，士兵们还能忍多久，这真不好说。
毕竟在河道里还有着数量不菲的军队，那些人正在忍受着一轮又一轮敌方疯狂的攻击，这些士兵用一句生不如死来形容怕都不为过。
而郑元郧却一直在冷眼旁观，看起来是那么的不顾士兵们的生死，这种态度莫说是底下的士兵了，就是好些忠心于他的将领，也是面露不忿之色。
还好。
好在派去潜入过河的部队终于有好消息传来。
西陇城的三道城门一破，单单仅凭宁正刚率三十万兵力驻守的一道城门，还能否守得住？
那一声大吼，不仅是郑元郧本身情绪的爆发，同时却也是他在证明着自己。
士兵们的牺牲并不是枉送，而是物有所值！
是在为了最终的胜利而作出的必要牺牲！
郑元郧必须要证明这一点，其实也就是在证明那些士兵并不是白白牺牲，当然，这个证明并不是给死人看的，而是给活着的人。
全军突击！
一声令下，成功将所有人对郑元郧的不满转移到了西陇城的守军身上，既然主帅并没有错，那亲手夺走了他们兄弟们性命的敌军，就是罪魁祸首，也是他们情绪倾泄的终点！
“杀！”
仿佛受到了郑元郧的传染，陡然之间，河岸边上余下的百多万兵士们齐齐一声呐喊，其声可震天，其势可撼地！
“兄……兄弟们，再坚持一下！”
处于河道中正遭受炮火洗礼的刀盾手们同样也听到了来自于后方的呐喊，这让他们那本已绝望的心升起了一股希望。
再坚持一下！
他们并不是被放弃掉的士兵，再坚持一下，大部队就快到了！
到那时，他们定然要将那西陇城的大门轰个稀巴烂，到那时，他们定要让这些该死的朱炎帝国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到那时，他们定然要为自己的兄弟报此血海深仇！
西陇城，这座有着坚固城防的前主城，此刻落在刀盾手部队的眼里，已然是一座马上就要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火城！
他们，要，屠，城！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天佑朱炎
完了！
宁正刚面如死灰，强行用佩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这才没有倒下。
城外密密麻麻，放眼望去，全是青阳帝国的旗帜在飘荡，全是面色冷厉，目中闪烁着愤怒火焰的士兵们在冲锋。
河道被阻住了？
他那层次分明的战术令得对方在不清理河道的情况下就不能大规模流河？
河……在哪里？
此时此刻，横在西陇城墙下的，不过就是一道壕沟罢了。
敌军士兵的尸体、军备，敌我双方共同投下的巨石，还有上游处一定还在继续着的截断河流的工作，同共造就了这条壕沟。
已经没有水了！
整条护城河被堵得严严实实，全被堆积如山的尸体给截断了！
郑元郧的一声令下，群情汹涌的狂暴士兵们根本不需要在由之前填平的那一段河道冲锋，而只是稍稍地往下游处绕了绕，在没有河水的壕沟里一阵冲锋，很快，越来越多的士兵渡过了没有河水的河道，冲近了西陇城的城墙。
“放箭！”
“火油，该死的，快把火油点燃！”
“擂木呢？滚石呢？给我狠狠地砸！”
就在宁正刚的身边，不少将领正疯狂指挥着手下的士兵利用各种手段去阻拦并击杀涌来的青阳士兵。
他们看起来并没有放弃，还在拼尽全力阻挡敌军前进的步伐。
可……宁正刚放弃了。
除了这道城门之外，西陇城内越来越明显的喊打喊杀声正在传来。
之前他派人去探查另三道城门的情况，直到现在也没人回禀具体是什么样的状况，反倒是城内越来越混乱的喧哗给了宁正刚一个答案。
百姓的哭喊，军士的厉喝，间或还有痛哭求饶的声音，有家畜们悲凉的嘶嚎，如是种种，共同组成了让宁正刚感到绝望的声音。
就算还能守得住这道城门又如何？
后面已经攻进来的敌军呢？
他用什么去守？
败局已定！
宁正刚的疯狂早在之前下令拉那些刀盾手陪葬时就已经耗尽，此时此刻，他全身上下就连一丝的力气也提不起，所有的力量都用作了支撑他身体的那柄佩剑上，以至于他就是想再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嘴巴张了张，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经干涩。
还挣扎什么呢？
他悲哀地看着城外敌军们被砸得抱头鼠窜，看着被火油点燃的敌军在痛苦哀嚎，这本该是让他很痛快的景象，当投入到脑海中时，却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现在打得越狠，到时候敌方就会十倍百倍的奉还到他的身上吧？
宁正刚苦涩地笑笑。
他并不怕死，若是怕的话，就不会在这种局势下还坚持死守西陇城，甚至在欧阳厉行派人传来固守的命令时，他即使深深明白这是将他当作了弃子来处理，可也没有任何迟疑，毅然决然的留在了西陇城。
这里，是他的根，他就是从西陇城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的地位，没有了西陇城，也就没有了他！
不怕死，并不代表就愿意去受敌方那十倍百倍的奉还，既然明知是一死，明知城破已成定局。
那何不痛快一些？
呵！
宁正刚嘴角咧开，绽放出了他此生最后的一抹笑容。
只是那笑，却是无比的悲凉。
“天佑朱炎！”
陡然之间，他那干涩无比的喉咙似被一股极大的力量冲破，让宁正刚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他双臂猛然高举过头，向着那漆黑的夜空，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这四个字。
紧接着……
嚓——
一股血箭自他喉头喷溅而出，那高举的右手早已凌厉抹向了自己的脖子，那柄跟随了他大半生戎马生涯的佩脸，最后饱饮到的鲜血，却是来自于自己的主人！
“大……大人！”
“宁大人不可！”
“快，快来人，救救救救救……”
周遭的喧哗落入宁正刚的耳中，却已是虚无飘渺，在他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闭上之前，他看到，他看到无数熟悉的面孔在自己眼前晃动，很焦急，也很忙碌。
他们……还在忙些什么呢？
是想救活自己么？
救活一个该死的罪人？
随着鲜血大量流逝，宁正刚的心却渐渐归于了平静，以至于他只是很淡漠地看着眼前这些手忙脚乱的下属们，任他们去按压自己的伤口，任他们疯狂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这一切，又和他还有什么关系呢？
直到气绝也没有再闭上的眼睛就那么大睁着，只是眼中的神采终究化作了灰白。
宁正刚死了，死不瞑目！
“唉……”
遥远的克坦城，陈泽面色黯然地叹了口气，意兴阑珊之际，他终止了与张华林保持着的视频通话。
已经没有必要再去看了。
西陇城的失利已成定局，再看下去，只不过是在继续消耗自己本已不多的战功，以及，让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宁正刚……
直到现在陈泽也不知道西陇城主帅的名字，但这并不防碍他对其有着不低的评价。
非战之罪！
这是陈泽最终作出的定语。
关于宁正刚，陈泽很相信他已经将能够做的做到了极致。
无论是断桥蓄水还是归拢友军以求一搏，这都是在不愿放弃西陇城的前提下，最正确的选择。
可惜，他的兵力还是太少了。
如果再多一倍……
如果宁正刚有六十万的兵力，那么，在保证主城门有三十万守军可以应对郑元郧的前提下，他甚至还有余力再分出十万士兵去下游河道巡视，也还有二十万的兵力可以部署到另外的三道城门去。
若是那样，郑元郧的计策根本瞒不住他，那五十万人无论在哪一段下游处涉水渡河，都会在第一时间就被发现。
即便不能阻止对方渡河，也可以让这十万兵力先一步回到西陇城，为另外的三道城门带来足够的防御强度。
五十万人分攻三处城门或是集中攻打一处，宁正刚仍然有着充足的人手进行防御，并且他并不需要一直坚持，只需要顶住最难熬的第一波即可。
拖得时间越久，郑元郧那里的问题就越严重。
当他再也无法压住手下人的情绪时，就是宁正刚的胜利之时。
只是很可惜，他并没有那么多兵力。
在这一刻，陈泽心中对宁正刚甚至有着一丝歉然。
如果不是他要设计让郑元郧远离克坦城，其实建议欧阳厉行在西陇城布防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这个选择的前提是，他事先知道在西陇城有着这样的一位将领。
第三百八十三章 猎捕局
想了想，陈泽还是摇了摇头。
即便他知道西陇城有着宁正刚这种智计不弱的将领，可最终的结果应该也不会改变。
无足轻重了很多年的西陇城在南特三大主城被克之后，其地理上的优势被突显无疑。
如果能够进行认真的谋划，将郑元郧的部队阻隔在西陇城外，对于南特行省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可问题是，那只是对南特行省而已。
对陈泽呢？
西陇城不能被攻克，郑元郧只能选择放弃从而回到克坦城，这对于陈泽来说就绝不是个好消息。
郑元郧想抢攻西陇城，甚至是尽可能地多占南特行省的领土，一来是他需要弥补因自己晚来而拖延的时间，二来是想赶在朱炎帝国的援军赶到之前，打得南特行省再无收复的可能，至于三来，却是想趁己方的援军来临时，自己手里会多一些筹码，在最终的利益分配上可以多吃多占。
可如果出兵受挫呢？
能够接受近三十万刀盾手部队的损失，这几乎已经是郑元郧的极限了。
抛开士气等问题不谈，他的兵力若是损失过大，在接下来的战役中就未必还能占到便宜，甚至是失掉自己最根本的优势，也即——兵力数量以及质量上的优势。
要知道欧阳厉行那里的兵力数并不比他少，甚至还要多一些，只不过对方的是疲兵，又是临时凑起来的杂兵，远比不上他精心部署之后才发到南特行省的精兵强将。
这也就是欧阳厉行最终会听取陈泽的建议，虽然手握重兵也仍不愿在这个时候就与郑元郧碰一碰的原因。
而其实若他能做好兵力损失的准备，将部队开赴到西陇城作防守，与郑元郧正面一拼的话，定然会是个双方都元气大伤的局面。
这个局面，欧阳厉行不想要，毕竟他并不是南特行省的将领，他的本职还是在凤栖行省上。
他可以支援南特行省，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也会因为帝国的利益而牺牲自己的士兵，但这并不代表在有一个后备计划的情况下，他还愿意为了南特行省而无私奉献。
而郑元郧也是一样。
他可以舍弃一部分兵力用于速攻，可若是一旦发现事不可为，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
每一个士兵都是他的筹码，既然是筹码，那付出之后当然得获得收益才行，否则当他的筹码越来越少，他就将会在分割南特行省这块大蛋糕的过程中，分到越来越小的部分。
这是郑元郧不能忍受的。
所以他会果断撤兵，毕竟他就连请求邻省来援的决定都做出了，又何必非得急于一时？
陈泽可不想他回来。
他若是回来，难免又是一番勾心斗角，郑元郧就是战事再失利，他手里握着的重兵也远非陈泽目前可比，陈泽仍是处于绝对的劣势。
所以，这样就很好，让郑元郧尝些甜头，越往南特行省内部走，越远离克坦城就越好！
他、欧阳厉行、郑元郧，这三方都抱着各自不同的心思，而西陇城就成了这种心思下的牺牲品，最终造就了这样的局面。
可惜宁正刚便成了一个悲剧角色，明明自身有着实力，可却因为形势的原因，最终走向了败亡。
可惜，亦可叹。
陈泽叹了口气，这却也怪不得他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宁正刚要是不死，那么转过头死的人就会是他，形势所迫，非战之罪！
切断了与张华林之间的视频通话之后，陈泽转而关注起谷青锋那边的情况。
西陇城的局势已经稳了，而郑元郧也得偿所愿，通过兵力交换来达到了攻克此城的目的，那么他一直以来自以为会来的援军，就会成为一个关键。
西陇城的大战进行了一天一夜，而在这个时间里，谷青锋那边也一直没有松懈过，除去张华林以外的四人，一直在竭尽全力捕杀被派向后方的斥候。
截止目前为止，他们的战果不所谓不大，总计已经追杀到了郑元郧的斥候一百七十五人，几乎占了总数的一半。
从这些人的身上，他们找到了七份可以证明其身份，并有着郑元郧亲笔书写的请援文书。
也就是说，如果当初得来的情报没有问题的话，他们现在还只差着三份文书没有找到。
但其实这并不重要。
有王平的武将技一直在持续发挥着作用，陈泽下达给谷青锋等人的命令并不是最低限度的夺取全部请援文书而已，他想要的，是一个人也不放过！
而这其实并不难做到。
在地图的指引下，谷青锋他们虽然只有四人，可合理的规划了追击路线，将所有的斥候划分成了四块区域，每人负责一块。
有自身本就高出一筹的武力，又有陈泽随时可以进行的将星支援，四人的效率极高，根本没给这些斥候任何的机会，甚至于在他们之间更是将这场追击变成了相互之间的比试。
他们在比，谁追杀到的斥候更多！
分明是一场以少追多的劣势局，硬生生地被四人演变成了一场猎捕局，气氛竟然还很活跃。
对此陈泽只能抱之以苦笑。
似乎玄甲帝国的人都有着这种苦中作乐的本事，生性便豁达开朗，之前的孟羊郭子等人是，现在的谷青锋等人也是，在他们的身上，似乎永远也感觉不到绝望，也感觉不到气馁，永远是那么的积极乐观。
这种情绪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陈泽本身。
甚至他一度认为，若不是在自己身边聚集了这么一群永不放弃，永远坚定跟着他的属下，或者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他未必就能一次次化解掉危机。
有这样一群人在，其实……也很不错！
追击战在继续，甚至对方的斥候中也有不少发觉了自身的危机，而开始有意识地在规避未知的危险。
大家都是作斥候这一行的，六感敏锐本就是基本功，就算是分散潜行，可三百多人在目的地相同的情况下，总归不可能人人都走不一样的路，一些节点的交叉也是难以避免的。
可在这些节点上，他们并没有遇到自己的同伴？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主动权
通过地图陈泽可以看到，那些原本分散潜行的斥候们竟然渐渐开始有意识地在聚拢。
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潜在的未知敌人威胁着时，他们在没有长官指令的情况下，果断地改变了原有的潜行方式，不得不说，这批斥候的质量很高。
可那又如何？
再高，也还是比谷青锋等人差着不止一筹，并且有地图的指引，陈泽这方对他们的动向可是了如指掌。
对方聚拢，那他们也可以聚拢，固然人数上占劣势，但谷青锋四人的联击战法可非一般兵士可比。
要知道当初他们五人在还没有经过陈泽的训练之前，配合起来都能与附身了马腾将星的许青一较长短，其战法之强可见一斑。
这些斥候再精锐也没有超出士兵的范畴，谷青锋要对付他们并不是难事。
唯一麻烦一点的就是这其中有跑得快的，眼下都快冲到了特尔城附近，不过有预先安排的唐天行扼守住要道，陈泽还不是太担心。
就算万一唐天行失手，有王平的武将技在，他也能通过地图快速找到对方的位置，进而一举歼敌。
陈泽关注了一会谷青锋那边的情况，发现局面还是在掌控之中，随即便也切断了与谷青锋那边的联系。
战功不多了，再也不能像之前那么挥霍，至少，在寻找到别的能够获取战功的办法之前，陈泽只能节约一分是一分。
情况全在掌握之中。
自此陈泽才终于重重地松了口气。
无论是欧阳厉行那边，还是西陇城那边，抑或谷青锋那边，三个方面的情况都在按着他预想的方向在发展，总归是一个好消息。
那么接下来……
他皱眉想了想，局势虽然是在按照好的方向发展，可其实，处于被动的人依然是他。
欧阳厉行远走边境线是他的建议。
郑元郧夺取西陇城，是因为他设法让欧阳厉行听从了他的建议，因着欧阳厉行的动向，而逼得郑元郧不得不暂且先放弃陈泽，而去速攻西陇城。
这当中一环套一环，都拜陈泽的谋划所赐，这么说并没有错。
可问题在于，那些人会不会一直按照陈泽所希望的那样去发展？
就比如，欧阳厉行若是走了一半，突然感觉自己的兵力如此之庞大，而郑元郧那边已经因西陇城一战而被消耗了一波，再者，这段时间他虽然在急行军，可士兵们也差不多从战斗的消耗中恢复了过来，此消彼长，其实未必就不能一战。
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可若是一个不小心，欧阳厉行当真就有了这种打算，那又能如何？
陈泽总归还是不能完全左右一位总兵的思想，更别说这位总兵实则还是属于敌方的将领，只不过因为眼下彼此相同的目的而达成了合作的意向。
就算有这样的改变，其实也在情理之中，陈泽完全左右不得。
而郑元郧那边也是一样。
他拿下了西陇城是不错，可在这一战中，他毕竟置数十万的士兵性命于不顾，只为了攻下城池。
谁又说得清在拿下西陇城后，手下士兵仍对他心中产生怨气，不愿再为他效力而闹出兵变什么的？
兵变可大可小，无论如何郑元郧也得优先处理，那么他选择不再进攻，而是停在原地，或是返回克坦城修整，这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这只是个假设，再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哪天郑元郧午夜梦回，突然意识到陈泽的威胁其实更大，进而选择突然回兵先来解决到陈泽，这难道就没有可能么？
说到底，情况并不是由陈泽一个人来完全掌控，这当中有许多的变数，任何一个出现，都会让他措手不及。
就如同之前他刚到南特行省的时候，本来以为只是过来转一圈而已，谁又能想到白烈帝国的严浩淼竟然在这里等着自己？
等就等吧，当他认为可以与严浩淼达成合作各取所需的时候，谁又能想到，因为对方与洛总兵的旧怨，严浩淼心中打定的主意，却是想将他也一并给处理在这场战事中。
正因如此，陈泽才被迫选择远攻夕凤城，并将那里作为据点，一点一点地谋划部署，这才好不容易拿回了主动。
严浩淼在当初就是陈泽一个无法控制的变数，也险些因为这个变数，他差点葬身于凤栖行省境内。
这种事陈泽当然不会想要再经历一次，无论如何，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才比较放心。
那么对于现在的情况，郑元郧至少在现在还不能回头来对付他，在这段时间里，陈泽要做的，就是尽量拿回属于自己的主动权。
比如说……离开克坦城！
这个想法他一直就有，只不过前有郑元郧以两百多万的大军围城，他就是想出去也出不去。
而现在郑元郧走了，却还是没有想放过他，仍然留下了五十万的精兵围城。
不过相比起之前的两百多万，甚至还有郑元郧的亲自坐镇，外围的这些五十万精兵固然还是无法对付，但总好过有郑元郧亲自在的时候。
办法……并不是没有！
陈泽思虑着，眼中划过一抹精光，他的心头突然一动，想到了谷青锋那边。
或许可以……
突然之间，心头豁然开朗，在想到谷青锋的时候，一个计划在脑海中浮现。
“不错，可以这样！”
拧在一起的眉头陡然大展，同时心神连忙沉入脑海，接通了才刚挂断没多久的，与谷青锋的通话。
“主公？”
谷青锋此刻正潜伏在一处小山坡下，静待着他的猎物从山坡上经过。
陈泽突然传来的通话让他面色微怔，不过还是很快回应。
“你手头是不是有郑元郧亲笔写的请援文书还有令牌？”
陈泽直接问道。
他们一共搜出了七份请援文书，而谷青锋这里便有着两份。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之后，陈泽咧嘴笑道：“你安排一下，追捕那些斥候的事情就交给另外三人，你赶紧回来，我要那些文书有大用！”
第三百八十五章 伪造
谷青锋耐心潜伏在一处灌木丛中。
他原本已经快要追踪到特尔城附近，可因陈泽的命令，又花费了整整一晚的时间重新回到了克坦城这边。
眼下，他正按照陈泽给出的指引，静静等待着自己的猎物到来。
至于猎物，便是克坦城外那五十万大军中，被派出去进行警戒任务的斥候。
杀人不是目的，这次谷青锋接到的指令，乃是需要用到对方身上的……军服！
虽然两者都是属于青阳帝国辖下的士兵，可臂章上的番号，军服的样式等等还是与陈泽自己率领的那十万士兵有所不同，谷青锋想要完成接下来的任务，便需要对方身上的军装。
没有让他等太久，甚至谷青锋根本就是随时掌握着对方的动态，通过地图观察得知，潜伏在这附近的暗哨每隔半个时辰会交换站位，而他隐藏着的位置，便是其中一处岗哨的必经之路。
再等了片刻，谷青锋目光一凝，不需要再有陈泽的指引，他仅凭肉眼也看到了由东南方向往他这里走来。
许是因为克坦城外围一直风平浪静的原因，那斥候一路走来倒是光明正大，一点也没有依照斥候的本能而隐藏自己的身形，看得谷青锋微微摇头。
作为一个斥候，随时随地下意识地让自己行走在阴暗面本该是深入骨髓的本能，像此人这样走得如此光明正大，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郑元郧的斥候部队在几次三番的损耗之中，几乎已经消耗殆尽。
之前郑元郧曾让肖度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去盯梢凤栖行省东平城的情况，然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些斥候却因陈泽的原因，而被欧阳厉行派人一个个给抓了出来，可谓是全军覆没。
从那之后，他的斥候部队便已经损失得差不多了，后来肖度又带着郑元郧的命令，将余下所有的斥候都派回到了安洛行省，这就使得他眼下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斥候部队。
后面的这些人，估计就是从普通士兵里抽调来暂时顶替一下斥候的工作罢了。
毕竟谁能想到在郑元郧出发攻打西陇城之后，在克坦城与西陇城之间，还会存在着危险？
只不过是作作样子罢了。
唯一有可能造成危险的陈泽，眼下也是大军被困克坦城内，这周边该是绝对安全的才是。
只算漏了一个谷青锋。
那斥候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边走着，一边倒拖着自己的长枪，口中还不着四六的哼道小曲，就差在路上翩翩起舞了。
于是，就在那斥候忘乎所以的时候，他终于，经过了谷青锋隐身的那片灌木丛。
嚓——
根本没有给那斥候任何反应的余地，一直隐藏着的谷青锋骤然暴起发难，只一匕而已，那斥候面上还带着哼小曲儿的惬意，脖颈处却已然喷涌出大量的鲜血。
就听他喉间咯咯咯一阵轻响，甚至就连找到袭击自己的敌人的余力都没有，整个人已经捂着脖子软倒在地。
再也没有站起来。
谷青锋这一刀划得很精准，那大量喷出的鲜血几乎全冲到了前方，一点也没有沾染到衣服上。
斥候倒下后，他更是快速飞起一脚，将之踢到了斜坡上，头下脚上，却是在残忍地替那人放血。
谷青锋的面色很淡定，一点也没有因为这血腥的一幕而有所动容。
在他的心里，只有完成任务这一项，在以完成任务为前提之下，他可以有同情心，可以在见到弱者时有恻隐之心，可这一切，都是在完成任务之后。
没过多久，那斥候脖子上的鲜血渐渐止住了流淌，而在他脑袋下方却已成了一汪污血横溢的小血泊。
谷青锋走上前去，将其身上所有具备辨识度的，如军装臂章令牌等等全都搜刮了个干净。
“兄弟，对不住了。”
直到他换好了对方的军装，这才冲着尸体道：“我也不是有心害你，实在是大家各为其主罢了。”
摇了摇头，见还有些时间，便就着对方扔下的长枪，在边上刨出了个大坑，将对方的尸体草草埋葬，好歹没有让其曝尸荒野。
这便是谷青锋唯一能够为对方做的事。
随即他眼睛微眯，在脑海中接受着陈泽的下一步指示，等到陈泽那边说完，他又继续在原地呆了会儿，待得消化了一番之后，开始了行动。
他拿出之前搜到的请援文书，摊开在干净的地面上。
随即又跑去那一滩血迹旁，单手下探，抓了一把混合着泥尘的污糟血迹，直接甩手便往铺开的文书上打去。
以黄铜纸书就的文书很结实，但并不是很防水，血迹溅了上去立即就往下浸，转即便是一大滩黑红的污渍。
谷青锋走过来看了看，又将文书拿起，也不理会手上还沾着的血污，直接将其揉成了一团。
再展开来时，原本平整的文书便被弄得皱皱巴巴不说，上面还有大量的血迹，弄得连字迹都看得不太真切。
谷青锋展开来看了看，又随手一撕，将文书抬头那一栏某某敬启的字样也给一并撕了去。
这再一看，他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文书被他弄得很残破，可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看得出这是一份请援文书，只不过能看到的只是郑元郧在向人请援，可具体请的人是谁，就看不到了。
弄好了文书，谷青锋无所谓的耸耸肩，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陡然，他手腕一翻，那柄漆黑如墨的匕首被他拿在手里，随即刷刷刷数下，血肉横飞……
谷青锋竟是用匕首在自己身上划出了几道既深且狠的伤痕，刹那间他全身上下血如泉涌，那件本被其刻意保护没有沾染上血迹的军装刹那间鲜血淋漓。
“该死的……”
即使是谷青锋，也在这严重的伤势下面色瞬间变得雪白，他双膝一软，整个人直接跪在了地上，身躯一阵战栗。
“真是很痛啊！”
谷青锋轻嘶了一口凉气，掏出金创药撒在了伤口上面，又是一阵低沉痛嚎。
待得他再有余力站起来时，整个人已成了一个摇摇晃晃的血人。
第三百八十六章 作不了假
克坦城外。
五十万大军在郑元郧临走之前特意重新作出了部署，虽然人数比之前少了许多，可仍然还是严严实实地将整个城池给围了起来。
此刻，在克坦城往西陇城方向的外围，负责警戒的哨兵们突然发现自极远处有人正跌跌撞撞往他们这边跑来。
待得跑得近了，更能看到那人竟然一身的血，脸上也是血污一片，除了臂章之外，根本无法分辨其真实身份。
哨兵心中一紧，当即招呼左右持枪挺上，口中厉喝道：“停下，再往前走一步别怪我们不客气！”
“兄……兄弟，我是自己……自己人！”
那跌跌撞撞跑来的血人倒也听话，当即停下脚步，身躯一软，跌坐在地上，口中呼呼喘着粗气。
几个哨兵对视一眼，当即有人快跑了几步来到那血人跟前，蹲下身子检查着对方的伤势，口中急道：“你是哪支部队的，这是怎么了？”
“我……我……”
那血人自是谷青锋无疑，他的伤很重，是真的重，一连两个我字出口便没有了下文，双眼一翻，竟然就此晕了过去。
“快，快来人！”
哨兵一见大惊，再加上对方的臂章确实乃己方部队所有，怕有什么大事，连忙叫自己的同伴过来帮忙抬人。
同时，他也赶紧叫人去后方兵营中找可以作主的将领过来，看这血人的伤势，无论谁看到也会认为有大事发生。
很快，谷青锋便被人抬回了营帐中。
不多时，一众将领快步来到了营帐中，皱着眉头看向还处昏迷中的谷青锋。
“他是谁，有人认识吗？”
一众将领面面相觑，带头的那位乃是位校尉，姓马名辉，他左右看看自己的同袍，抬手指着谷青锋。
“这个……”
众人纷纷摇头，军中过百万的士兵，就算是再过目不忘的将领，也不敢说一句都认识。
而这人显然是从西陇城那边过来，也就是被郑大人带走的那两百万士兵中的一员，在这里留守的士兵里，认识他的恐怕也没几个。
要从编制上查起也是麻烦无比，须得先去到西陇城那边找到他的原部队才能弄清楚。
一时间众人面对昏倒的谷青锋头痛无比。
军医在简单给谷青锋包扎过后直起身子，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长舒一口气道：“好了，命应该是保住了。”
马辉连忙问道：“莫军医，你看这人身上的伤势，有没有……作假的可能？”
“作假？”
那已近中年的莫军医一听，将双眼鼓得比铜铃还大，大摇其头道：“不可能！”
“他的伤势之重，是足可以威胁到性命的，若非我及时为他救治，他连命都保不住，怎么会有作假的可能？”
马辉沉吟片刻，还是坚持道：“要不您再给看看？”
莫军医抬头看了他半晌，终还是摇了摇头，叹息着又埋下身去检查谷青锋的伤势。
“你看这血液的喷溅方向？”
“你再看这伤口的程度？”
他小心扒开才刚经过包扎的伤口，一一指给马辉看，口中道：“这些伤口与他衣服上的血迹很匹配，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他这一身的伤口全不是作假！”
他指一处，马辉就看一处，一边看一边微微点头，莫军医说得有理有据，由不得他不信。
“原来如此，那就谢谢莫军医了。”
待得莫军医再将谷青锋的伤口包扎好，马辉长长出了口气，向莫军医拱手行礼。
这就是谷青锋先让军装保持整洁，后又自己一刀一刀将自己割成了血人的原因。
当然这本是陈泽的想法，只是让谷青锋来实现而已。
做出这种矛盾之举，怕的就是对方因为心中起疑而详细检查他身上的伤势，如此一来，那莫军医以伤口与血液作比对，所得出的结果自然更有信服力。
“这么说，这家伙真是前线的士兵了？”
马辉摸着下巴沉吟不已，“可他怎么会满身是血的又回来了？”
“难不成……”
“马哥，该不会是大人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正思虑间，旁人也有此猜测，当中一位将领面色微变道。
“能有什么问题？”
马辉瞪了他一眼，心中却也是极不确定。
若说没有问题，可这血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看就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才跑回来的！
想要得知真实的情况，估计得等到这家伙醒过来再说了。
“哦对了，你们或许可以看看这个！”
正一头雾水，想问问莫军医那人什么时候能醒，不想对方倒先开了口，指着谷青锋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东西，道：“他的手握得很紧，我扳了两下没扳开，想来是极为重要之物。”
众人这才看到谷青锋的右手，果然看到他的拳头里握着一件污糟不堪的东西，从形态上看应该是一纸布帛之类的东西。
“这是……”
马辉眉头大皱，伸手去拉了下从拳头缝里露出的一点点布角，扯了两下，果然被其握得很紧。
可这东西的颜色……
马辉自然比莫军医见这东西见得多了，从依稀可辨的黄铜色中，他陡然猜想到了一件东西。
“不好！”
他陡然大叫，急切吩咐道：“快把他的手掰开！”
众将士听令，赶紧抬手的抬手，掰手指的掰手指，一点一点的，好不容易将那只紧握的拳头给掰开，取出了紧握着的东西。
马辉一把夺过，心头顿时更沉，连忙将这东西摊开来铺到了桌子上，一见之下悚然大惊。
“这是郑大人亲笔书写的请援文书！”
此言一出，众将齐齐大惊，各自凑个脑袋过来一看，顿时纷纷大叫：“不错，这是郑大人的亲笔书信！”
“着成你部尽快调集部队赶往我处，军情紧急……切勿怠慢？”
众人细细分辨着文书上没有被血污覆盖的字迹，每一个字被念出，面色便难看了几分。
至于这是这是下发给谁的？
很可惜，抬头部位估计是在争夺中被撕扯掉了，现在无从得知。
不过能确定的是这确实是郑元郧郑大人的亲笔信，也能确定的是，末尾的印戳确实是郑大人的官印，此事作不了假！
所以说……
第三百八十七章 决定
“大人进攻西陇城遇到了危险？”
马辉喉咙干涩着说出了这句话。
说实话，即便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可他仍然带着一脸的不可置信。
会遇到什么危险？
以至于还需要弄到派人回来搬救兵的地步？
要知道，郑大人带走的可是足足两百万的大军啊！
这个数目，在眼下的南特行省应该是可以横着走的才对，有谁会是对手？
即使是南特行省残余小城想要对郑大人做些什么，可以他们目前的兵力，又真能做些什么不成？
攻打西陇城，这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无论是郑元郧，还是留守克坦城外的这些将领，没人对此有所疑虑。
可这个士兵又怎么说？
他身上的伤是真的，而且还是如此严重的伤势，如果不是有莫军医及时为他施救，恐怕这一睡就不会再起了。
伤得越重，越说明当时的情况之危急，这份冒着生命危险送到克坦城的请援文书，马辉无论如何也不能无视。
可……
马辉揉了揉想得有些痛的脑袋，看向左右，“说说吧，你们有什么想法？”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校尉而已，若不是杨明忠在郑元郧那里失了宠，这五十万大军的指挥权怎么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本来是一个机会，若是他这一次指挥得好，也不需要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动作，只需将克坦城围好，不令陈泽率兵从里面跑出来，那便是大功一件。
这点小事难道他还能做不好吗？
郑元郧临走之前，马辉可是将胸膛拍得砰砰作响，对郑元郧郑重保证过的，克坦城交给他，绝不会有问题！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
他现在要怎么办？
如果说他确认了这份文书是真的，也就代表着郑大人眼下正处于危难之中，很希望能够得到援军的帮助，他去救，并且救下来了，那就是大功一件，对他以后的仕途定有大帮助。
可相对的，克坦城就无法再封锁了，待他领兵一走，已经撕破脸皮的陈泽不趁机良机也离开那才是怪事。
只要他一走，陈泽就会走，这是必然的。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他领兵去了，结果发现郑元郧那里一切无恙，这又如何是好？
郑大人他……怕不得将自己的皮给扒了！
可若是不去，万一这请援文书是真的，郑大人真的遇到了危险，士兵好不容易拼死将文书送了来，结果马辉这里却按兵不动……
郑大人战死了倒还好，在之后的军事法庭上，他还能辩解一句自己乃是因为遵照对方的指示固守克坦城，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出兵。
可郑大人要是没死，并突出重围回来了，那他马辉的乐子可就大了。
他这一辈子，也别想再带领得了一兵一卒，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就，也会完全付诸东流。
这个决定并不是那么好下的。
马辉在纠结之际，很希望有人能为他出出主意，私心里却还希望着有人能在这时开口，他日若是出现问题，也好找个人背锅……
然而在场这些谁又像是傻子？
能走到这一步的，无不都是人精般的人物，马辉这边刚一开口，他们哪会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即使心中或许有些想法的，都在这时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甚至有一些本就不满马辉接掌了兵权的将领更是在此时故作诚恳道：“马哥，郑大人临走前将兵权交给了你，那你就下令吧，咱们兄弟听马哥的！”
这话听起来像在拍他马屁，可谁都知道在这种时候会说出这种话，哪里会是拍什么马屁？
这分明就是在看他的笑话，同时也不想接马辉这口锅！
马辉心里暗恨不已，可却又无可奈何，谁能想到原本以为的一场好事，结果却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血人给坏了好事，眼下马辉直感自己已然被架在了火堆上烤，烤得他浑身上下滋滋冒着油。
要怎么办……
马辉顾不得与那些想看他笑话的将领一般见识，他的甩锅之计失败，眼下只能靠自己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那么……
不……不对！
等等！
冥思苦想的马辉目光下意识划过那张血污不堪的文书，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自己考虑这么多有什么用？
他突然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这份文书的真伪是毫无问题的！
这确确实实是郑大人的亲笔信不是么？
文书上的印戳那也是郑大人的官印，不是么？
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就算是放跑了陈泽，那也不是他的责任，自己只是忠实地执行着郑大人的新一道命令而已。
即使这命令是假的，可文书是真的啊！
要说责任，说句不好听的，责任也该在郑大人那里，否则这文书是怎么回事？
他有文书在手，即便事后郑大人怪罪下来，也算有理有据，大人他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毕竟自己率兵过去怎么说也是忠心一片。
而且这只是最坏的结果。
照此文书还有士兵的伤势来看，这件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谁也不敢保证凤栖行省的欧阳厉行是不是真的一门心思往边境线上走，万一他只不过是故布疑阵，又转回来支援西陇城呢？
如果是他的大军，郑大人如今身陷险境就是很有可能的。
自己这一去，固然是放跑了陈泽，可却救了郑大人一命，与郑大人的命比起来，一个小小的协领实在不足挂齿，唯一麻烦点的，或许就是那位洛总兵了。
但总归会有解决的办法不是吗？
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道理，郑大人断不会因为自己跑来救了他，反而治自己的罪吧？
一想通这个，马辉重重地松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可笑那些鼠辈还想趁机看自己的笑话，哼！
他的目光冷冷扫了一圈左右紧闭着嘴巴的将领们，厉声道：“传我的命令，全军准备拔营，咱们去支援郑大人！”
既然做下了决定，他便不再迟疑，最后再看了一眼还处昏迷中的谷青锋，一摆手，转身出了营帐。
第三百八十八章 自己去脑补
“大人，陈大人！”
克坦城主府内，传信兵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呐喊。
陈泽此时就坐在议事堂中与洛总兵平静品着清茶，那传信兵的到来一点也没有让陈泽的面色产生什么变化。
倒是洛总兵往外望了一眼，眉头微皱道：“什么情况？”
“总兵大人无须担心，我猜应该是个好消息。”
陈泽微微笑着，将茶杯递到了嘴边。
传信兵一脚踏了进来，洛总兵一见，果然是满脸的喜色，不由问道：“何事？”
“禀……总兵大人！”
传信兵难掩喜色，先向陈泽行了一礼，接着将禀报的对象转为了洛总兵，大喜道：“城外，城外的军队开始拔营了，看起来要走的样子！”
“什么？”
洛总兵陡然一愣，随即也是面色大喜，自椅子上弹身而起，冲到那传信兵跟前，急问道：“你此话可当真？”
“是！”
传信兵身躯一正，道：“回总兵大人的话，城外的军队确有拔营的动作，眼下孟将军郭将军他们正在城头观察，命小人先一步回来向两位大人禀报！”
“怎么就走了？”
洛总兵大喜之后，面上也有着一抹犹疑，他沉吟道：“难不成郑元郧那混蛋又有什么毒计？”
“引诱咱们出城不成？”
他想着，突然感觉有些不对，愕然回首间，却看到陈泽仍在不紧不慢地品着茶水。
“陈兄弟，你……”
他思虑片刻，突然笑道：“这是你的计策不成？”
郑元郧派大军围困克坦城，这一直是洛总兵心头压着的一块大石，之前陈泽请他派唐天行出去，洛总兵虽然同意了，但也心知以陈泽的性格，若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他也不会跑来找自己求援。
找他借调唐天行，这更加说明就连陈泽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应对眼下的危机，而这一切，却是由于他之前没有忍住气，提前与郑元郧有过一番置气的原因。
换句话说，他认为是自己连累了陈泽。
反而是他自己，洛总兵其实并不太担心。
好说他也是正儿八经的帝国总兵，郑元郧敢不有所顾虑？
真要敢对他下手，洛总兵自信自己仍然会给到郑元郧足够的压力。
可陈泽不同，他现在还是属于安洛行省的将领，是直接受郑元郧管辖的，郑元郧想要针对陈泽，那简直再简单不过。
所幸因为南特行省还没有攻下的原因，郑元郧不想在这种时候乱了军心，低了士气。
所以才地做出只围不攻的决定，一方面拖住陈泽，另一方面也是想让陈泽沉不住气而有所行动，到那时，他就会有更好的理由来针对他。
可现在围在外面的军队竟然有着要离开的迹象，这说明了什么？
难不成是郑元郧良心发现，准备放陈泽一马不成？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洛总兵打消了。
单看陈泽的神情也知并不可能这么简单，这小子，他一定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作出了某种布置，逼得外围的军队离开。
到底是什么呢？
他心中思虑着，这段时间以来，猜测陈泽到底作出了什么样的布置反而成了洛总兵的一个爱好，他不愿再去问陈泽，反正也问不出什么真话，反而是这种未知的猜测让他感觉还不错。
陈泽那一杯茶水终于喝完，他轻轻放下茶杯，淡然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这个结果，他确实早已经知道。
虽然因为谷青锋的昏迷，他无法通过视频功能看到在城外兵营中所发生的事，但这个结果却不难猜测。
不错，让谷青锋自残的人正是他。
因为只有那样，一方面可以制造出形势危急的假象，另一方面还能够为文书的破损有所解释。
当然，这个所谓的解释却不是由谷青锋自己亲口说出来，而是让马辉等人……脑补。
他虽然是郑元郧手下的将领，可说实话，对于郑元郧此人的了解，完全是来自于负面，在此之前，陈泽甚至从来没有见过郑元郧这个人。
所以无论他让谷青锋编造多像，多逼真的假话都好，由于缺乏必要的了解，也难免会在马辉等一众郑元郧的心腹眼中露出破绽。
既然如此，又何必费尽心机去编故事？
倒不如将所有的证据都摆在眼前，然后任由他们自行发挥。
谷青锋只要一开口，这事情就有可能失败，但他一直昏迷着，那伤势也是他心狠手辣，对自己丝毫也不手软，正如莫军医所说，只要来得晚了一些，那是真的会性命不保的。
拼着这么大的风险，要是还不能骗到马辉等人，陈泽也只好认命了。
结果马辉倒是没有辜负陈泽的期待，他脑补得不错，甚至还将整件事的责任划分都给弄清楚了，抱着万一能救下郑大人便可立下大功的念头，陈泽这个小协领早被他远远抛在了脑后。
对方大军已在拔营，这证明他的计策成功了。
一句话也没说过，就让对方自行作出了判断，这其中唯一危险的就是谷青锋，他那匕首若是再下得重一点点，那么陈泽估计就要失去这位得力臂助了。
不过他倒也不是不顾谷青锋的生死。
莫军医说再来得晚一些，谷青锋的命就保不住了。
其实并不是那样。
谷青锋的伤很重，但陈泽也可以通过将星来让他的气血更强盛，虽然不能说这就能让谷青锋原地满血复活，但多坚持一会也是毫无问题的。
在谷青锋昏迷之前，陈泽可是一直在监控着他的状况，直到碰上那些哨兵，在谷青锋闭眼的刹那，看到对方大有救治之意，这才放下了心来，静等着好消息。
“陈兄弟，既然对方退兵了，那咱们是不是也就可以？”
洛总兵想了想，没想明白陈泽这计策的关键所在，索性问起接下来的安排。
克坦城外没了围城大军，这对陈泽这里自然是一个好消息，可若说是真要趁无人就走，这似乎也很不妥。
要知道，在郑元郧临走之前，可是对陈泽下达过防守克坦城的指令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不可说
外面撤兵了就能走了吗？
洛总兵想了想，摇头，只怕未必。
郑元郧要搞陈泽，多得是办法。
外围虽然没有了大军，可他的命令还在，陈泽作为安洛行省的将领，依然需要听从他的安排。
郑元郧说过让陈泽固守克坦城，那么，在这道命令还没有撤回之前，陈泽最好的做法就是在克坦城里呆着。
没有军令而擅自行动，这显然是违反军纪的大事，就凭这一条，待得战事结束之后，郑元郧就能将陈泽给送上军事法庭，治他一条违抗命令的重罪！
这条罪责，就算是洛总兵想保他都没得保，毕竟他是真的犯了错，这一点没得洗。
到那时，陈泽就算不死也得扒层皮，至少他的仕途是肯定完了，这辈子都别想再带兵打仗。
所以。
对方撤兵看起来是件好事，实则对于陈泽这边的形势完全没有任何改变，反而洛总兵甚至还觉得，郑元郧之所以让人撤兵，会不会是故意引诱陈泽上钩的计策？
他看向陈泽，略有些犹豫。
而陈泽似乎并没有想那么多，冲着外面叫道：“来人，传令下去，所有人收拾好行装，作好行军准备！”
还真就……
洛总兵双眼一鼓，不可置信看着陈泽。
他相信自己能够想到的疑点，陈泽也会想得到才是，可又为什么还要往圈套里钻？
这一走，他这辈子大概率就完了！
“陈兄弟，我认为咱们还是再从长计议的好，现在离开克坦城似乎并不是个明智之举！”
洛总兵想了想，认为还是应该提醒一下陈泽。
“总兵大人说得不错，现在走确实有些问题。”
陈泽冲他笑笑，没有反驳。
“那你为何还要……？”
洛总兵想不通了，既然知道有问题，为何还要按对己方不利的方向去走？
“因为我的命令只不过是作好行军的准备，而并没有说现在就得走啊！”
陈泽笑着向其解释道。
洛总兵愕然，再仔细回想一下陈泽的命令，他确实没有说过现在就要走，而只是作好准备而已。
“所以你早想到有此一着，并且还有了应对的法子？”
洛总兵轻舒口气，只要陈泽的理智还在线，他就放下心来，这小子别看军阶低，但智计之强并不弱于参将之流，他既然早有打算，倒是自己多虑了。
“应对的法子确实有，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所以外围的大军撤就撤吧，咱们倒是不必急于一时。”
陈泽沉声道：“这件事还得看唐大哥与我那几个兄弟办得如何了。”
“他们？”
洛总兵微怔，没想到话题竟又扯到先一步离开的唐天行等人身上。
他们的任务是……
洛总兵皱眉想想，突然眼睛一亮，不无震惊地瞪着陈泽，“你难道是想……”
陈泽拱手一礼，道：“总兵大人，这件事可做不可说！”
闻听此言，洛总兵重呼出一口气，没再开口，只是重重地点下了头。
不错，此事可做不可说，因为陈泽即将要做的事情，乃是……
假传军令！
唐天行他们出去是做什么的？
那是为了拦截郑元郧派回去求援的斥候的，所以这些斥候的身上，有文书，有令牌，甚至说不定还有郑元郧的参将大印。
这些东西随便拿回一样，那都是可以大作文章的，有郑元郧的亲笔文书在，他们当然就可以走。
就算事后郑元郧追究起来，陈泽也大可拿出证据说事，以此来证明陈泽乃是收到了新的指令后才率军离城的。
而郑元郧明知道这个命令是假的，可陈泽手上的东西却是真的，根本不怕验证，那么要怪，也只能怪他保管东西不善，使得陈泽收到了假冒的指令，这可就怪不得陈泽了。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这件事可大可小，毕竟是假冒军令的重罪，比起违抗军令来，一点也不为过。
所以陈泽才说，可做不可说。
这件事除了他与洛总兵之外，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郑元郧那边的人知道，否则当真就是项上人头不保。
“那现在就等他们的好消息了！”
洛总兵笑着，笑得很畅快。
不仅仅只是因为陈泽有了应对之法，而更是陈泽连这种重罪也没有瞒着他，竟然如实相告。
由此可见，陈泽还是将他当成了自己人，并没有在这种重大的决策上面隐瞒着他。
这就……很好。
洛总兵满眼欣慰地看着陈泽，并没有试图阻止他去犯下伪造军令这等重罪，在他这里，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而陈泽哪知道眼下洛总兵诸多心理活动，他的注意力已经放回到了将星系统里。
确切的说，是通过将星系统在观察谷青锋。
系统虽然不能提供给附身武将们治疗手段，但通过每个人的小头像，是可以查看到具体情况的。
就比如谷青锋。
之前那几刀插下去，他是真的性命垂危，而在系统中代表着他的头像上也在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可现在这红光闪烁的频率已经越来越低，越来越平稳，这就代表着，谷青锋的情况正在稳定。
至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说实话，当时陈泽让谷青锋自残，自己心里也是捏了把冷汗。
一来，他怕谷青锋控制不好那个度，当真将自己一匕首给刺死了。
二来，也是担心谷青锋并不愿执行这个命令。
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对自己施以如此重手的，想要反抗也是很正常的事。
陈泽担心的不是谷青锋反抗，而是怕他受到来自于系统的惩罚。
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系统施展过惩罚手段，但他相信，如果有必要的话，系统绝不会心慈手软！
谷青锋已经接受过了武将考核，也就是说，他若是敢违抗陈泽的命令，或是做出不利于陈泽的举动，系统是完全可以跳过陈泽直接来惩罚谷青锋的。
这个命令陈泽下得很艰难，同时也作好了万一谷青锋违令之后，系统采取行动时自己要做的准备。
可没想到，谷青锋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陈泽一声令下，他那边当即就对着自己一刀刺入！
第三百九十章 患得患失
武将考核，只是在考核心腹的忠诚度，一旦系统认为其另有二心，便不会通过考核。
但除此之外，系统并没有强行给参加考核的人洗脑，也就是说，他们仍然具备自己独立的意识。
深知这一点的陈泽知道，谷青锋的果断背后并没有系统的影子，而真的就是他自己的决定。
他是真的在认真完成陈泽下达的任何一个命令。
想想之前的谷青锋……陈泽真的很难想像，他竟会愿意为了自己而险些丢掉性命。
看着小头像的同时，陈泽也看到了谷青锋的忠诚度。
打从一开始时，谷青锋的忠诚度就是最低的一个，而现在再看，他早已奋起直追，即便是在陈泽下令让他自残之后，这个忠诚度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仍然是最高点的一百！
“对不住了兄弟！”
陈泽在心里默默叹息，与谷青锋之间再也不是上级与下属的区别，而是真正上升到了兄弟的层面。
一个人，他连命都肯交给你，难道还当不得一句兄弟么？
只是可惜的是，谷青锋的状态是平稳了，可眼下还并没有苏醒的意思，他不醒，陈泽便不能通过视频功能看到他目前身处的环境，也就只能通过头像上的光芒闪烁来判断其是否安全。
而此时，克坦城外。
“马哥，兄弟们已经准备就绪了！”
马辉自己的临时指挥营帐外，有人掀帘入内，向他汇报着进度。
“嗯。”
马辉并没有抬头，随口应了声，目光却仍停留在桌案上的地图上。
“在看什么？”
进来那人同样也是位校尉，看起来与马辉关系不错，一见之下略感好奇，便也随之凑了上来。
而马辉在看的，却是南特行省的军事地图。
“想不通啊！”
马辉叹息着摇了摇头，指着西陇城的所在，沉声道：“西陇城是很易守难攻没错，可凭郑大人的智计，又是兵力远超对方数倍，怎么会打不下来？”
“不仅打不下来，甚至自身还遇到了危险，发回了求援文书？”
从谷青锋那里回来时，马辉虽然下达了命令，可心中的疑惑其实并未尽去，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会不会是假的？”
进来那人叫做巫鹏，与马辉二字乃是过命的交情，之前他轮到他值守营中防务，是以并没有亲眼看到谷青锋回来的那一幕。
“应该不是。”
马辉摇着头，道：“我让莫军医检查过，那个士兵身上的伤都是真的，你也知道莫军医的医术，据他说，若是换一个手法没那么高明的军医来，估计都救不回这个士兵的性命。”
“试问如此严重的伤势，他怎么作假？”
“有谁会甘心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就为了来欺骗咱们一下子？”
马辉一句一句地说着，这些都是他深想过很久的问题，此刻再借着说话的功夫拿出来捋捋，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而且这士兵是从外面来的，就算是陈泽让他这么做，而他又确实甘心为陈泽殒命，可问题是，陈泽是怎么通知他的？”
“咱们围城这么久，自信就连一只苍蝇也没有放出去过，那他又是怎么收到陈泽指令的？”
“这不可能！”
一边说着，马辉又是摇头，人没有出去过，信鸽也没见着，陈泽怎么下达指令？
“还有，那个士兵手里的请援文书，上面的字迹也确实是郑大人亲笔所写，这个作不得假，所以我觉得此事应该属实。”
这话听得巫鹏一阵迷惑，不由道：“既然马哥你觉得此事可信，又为何眉头不展？”
马辉看了他一眼，道：“是因为我想不出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可以弄得郑大人身陷险境，逼不得已需要暂时放弃陈泽而让咱们驰援。”
“你想想，如果说就连郑大人带领的两百万大军都不是对手，那咱们这里总共才五十万兵力，如果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又怎么能救得了郑大人？”
“冒冒然冲过去，这是有着大风险的！”
语毕，马辉的拳头重重砸在地图上西陇城的位置处，面色无比纠结。
“这个……”
巫鹏仔细想了想，同样也是面露难色道：“马哥说得不错，别到时候咱们人没救到，反而将自己也给陷了进去，这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要怎么办？”
他揉着眉心，突然道：“要不咱们先派斥候过去看看情况，再行支援也不迟？”
“人我已经派了，可你忘了么，咱们这里哪还有斥候？”
马辉苦笑不已，道：“斥候分队死的死了，执行任务的执行任务去了，眼下在军中根本就没有专职的斥候，我派出去的也只不过是普通的士兵而已。”
“他们的作用有限，也就能看看情况，要真有什么埋伏之类的，光凭他们是探查不出来的。”
“既然探查不出，那其实派不派出去都不是那么重要，反而若是咱们再耽搁下去，会有贻误军机的风险。”
“到时候万一去得晚了，救回的是一具尸体……上头若追究起来，定会质问为何收到了文书不立即出发，到那时咱们还说得清么？”
马辉苦涩不已，“能够被事后追责还算好的，这万一对方就在路上埋伏咱们，当场就将命给搭了进去，这就更不划算了！”
巫鹏闭上了嘴。
这才明白事态之严重。
眼下马辉手头的五十万精兵那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甚至走晚了更不是，典型的进退两难。
“可惜郑大人带走了大部分谋臣，现在想找个人商量都没有。”
马辉左思右想拿不定个主意，只得无奈摇头叹息。
他们俩人都是武将出身，于大方向的局势判断本就要弱上一筹，此刻患得患失之下，就更拿不定主意。
巫鹏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犹豫半晌，还是咬牙开口道：“马哥，照我看要不如咱们……去问问那个人？”
说着，他的手指微微往克坦城的方向指了过去。
“那个人？”
马辉眉头一挑，更是苦笑连连：“你这家伙，你要我去找陈泽拿主意？”
“这不是开玩笑么？”
第三百九十一章 找上正主了
克坦城。
经过一系列谋划之后，特别是关注到谷青锋的伤势已渐平稳，陈泽终于放松了下来。
现在，应该就只等着五十万大军离城，以及之后待谷青锋苏醒了吧？
他回到书房，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微微思索着。
谷青锋现在的昏迷是好事。
而且就算他现在醒来，陈泽也会让他再假装多昏迷一会儿，否则一旦醒来，面对着的就是无休止的盘问。
到底只是一个普通士兵而已，若非他的命还有价值，就连医治也不会让首席随军医生莫军医来医治，而是随便交给什么人来治，医得好就医，医不好也就罢了。
谷青锋的命关系到郑元郧那边的情况，尽管两者之间毫无关联，可在马辉等一众将领眼中，谷青锋却是事关郑大人生死的关键所在。
可想而知，一旦他醒来，将会面临什么样的质询。
而这还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当时事出紧急，陈泽与谷青锋两人根本没有想好任何的说辞，这才干脆昏迷过去一了百了，任凭那些人自行脑补。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对方开始拔营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可这当中的关键，谷青锋却不能醒，他一醒，所有的不对便都会在一瞬间爆发，并没有想过说辞的谷青锋一定会露出破绽。
所以即便一切安排妥当，他仍是分出了一丝心神关注着谷青锋的情况，方便在他随时会醒的时候作出提醒。
那么现在，就只等大军离开了。
心中计较已定，陈泽显得很是放松。
然而他这份放松并没有持续太久，从外面进来的传信兵给了他一个让他愕然的消息。
马辉……求见？
突然传回的消息让陈泽好一阵诧异，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马辉竟然想要见他？
马辉是谁他当然知道，当初郑元郧在临走之前将五十万精兵的指挥权给了马辉，那时谷青锋与张华林两人就在郑元郧的大帐顶上，看得清清楚楚。
是以陈泽早就知道外围的大军指挥官是谁。
那么，这个人他不去指挥大军出发营救郑元郧，在这种时候跑来找自己做什么？
任他智计千变，眼下也是茫茫然理不出个头绪。
“就他一个人？”
陈泽皱眉问道。
“回大人，两个，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位巫鹏巫将军。”
传信兵回道。
一个还是两个，这个根本没有分别，问题是，他们来干嘛？
陈泽揉揉眉心，甚至有些怀疑难道是对方察觉了谷青锋的真实身份，跑来质问他来了？
马辉等人隶属于当初由杨明忠带到南特行省的那五十万精兵，后来又任洛总兵强行给带到了夕凤城作支援，可以说与陈泽也曾短暂成为过战友。
所以若是在那时候他们曾无意中见过谷青锋，那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陈泽并不认为会有这个可能性。
谷青锋五人是他秘密训练的斩首小队，莫说是马辉等人，就是在他自己的那十万部队中，见过谷青锋等人真面目的也很少。
若是会让马辉他们看到，那只能说谷青锋他们的道行太浅，根本不配成为斩首小队的一员。
所有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更重要的是，谷青锋眼下的伤势正在恢复中，若是马辉等人识破了他的身份，怎么可能还会对他进行治疗？
就算是万一真有这种可能，或者谷青锋在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马辉等人真是来质问他的。
但也不至于只是两个人来啊？
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陈泽当然也不会怕仅仅只是两个人跑到他这里来会干什么，索性挥了挥手，道：“让他们去议事堂。”
不得不说，陈泽自己也是颇为好奇，这两人在这种时候跑来找他，所为何事？
难不成还想临阵倒戈，投降于他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陈泽自己都摇着头笑了。
可能么？
放着一个位高权重的参将不去巴结，跑来和他这个小协领共患难么？
陈泽可不认为自己会有如此之大的人格魅力，再者，他与马辉等人并没有打过很令人印象深刻的仗，就更不可能对方会因佩服而臣服于他了。
一边想着，他一边慢腾腾走到议事堂，这才一脚踏进去，就感觉内里的两个人眼中光芒大闪，对于他的到来似乎抱着极大的惊喜。
“陈大人！”
就见两人中，陈泽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巫鹏惊喜地叫道，人也快步往他这里走来。
“巫将军客气了，一声大人在下如何当得起？”
陈泽冲他拱了拱手，面上淡笑着，身躯却微不可察地往旁边让了让，躲开了对方的热情。
之前洛总兵率兵赶到，那是言明了这五十万军队都交给陈泽来指挥，所以那时的巫鹏虽是校尉，军阶比陈泽为高，但一声大人倒也是当得起。
眼下两人并没有军务上的交集，巫鹏这一声大人着实有些问题。
“那个……习惯了。”
巫鹏微怔了怔，对于陈泽那平静中带着的冷淡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他尴尬地笑笑，道：“在下对陈大人一向是佩服得紧的，这一声大人也是叫得心甘情愿，陈大人你当得起，嘿嘿，当得起！”
陈泽摇摇头不置可否，目光转向旁边相比巫鹏就要淡定得多的那人，笑道：“马将军与巫将军这次来是为了何事？”
这才是他好奇的点。
“是这样……”
巫鹏看看马辉，得了对方的示意之后，他往前凑了两步到陈泽跟前，低声道：“不瞒陈大人说，日前小弟等人在外围遇到了一个士兵，他……”
当下，他将外围岗哨发现谷青锋，并将其带回之后，由他身上的伤势以及那一份残缺不全的文书而脑补出的细节一一向陈泽告之。
整个过程陈泽不发一言，心下却是哭笑不得。
这本就是他的计策，想下却设计的一方跑来原原本本又向他复述了一次，这种感觉不得不说……很奇怪。
“就是这样，所以马将军与兄弟我都有所猜测，估计是郑大人那边出了什么问题，需要咱们赶去救援！”
末了，巫鹏无比郑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