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八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
缝掖背着牡楣一步步往城外走去,城外新来了一个最好的李郎中,这段时间,牡楣的病多亏了他,才一步步的成功恶化了。
这几日缝掖接到一个很好的活计,攒了些钱财,便要用在给牡楣治病上。
当缝掖背着牡楣从街上走过时,围观者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有外乡者不明其中真意,妇人便道“说起这缝掖,原本乃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家财殷实,长辈有一日给缝掖说了一门亲事,便是这牡楣。”
却自打这牡楣进了门,这家里的红事减少,白事反倒滚滚而来,先是缝掖的双亲相继离世,接着连远方的叔婶,和风马牛不相及的远亲也死了个精光,即使缝掖还好端端的活着,却形如枯槁,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人都说缝掖娶回来一个丧门星。
原本事情到这里也该了结,明眼人一看这牡楣来历不正,休了便好,谁知这缝掖对这牡楣视若珍宝,相敬如宾,后来牡楣身染恶疾,缝掖更是散尽家财,只为给这牡楣瞧病,现在落得如此境地,都是这女人害的。
看着缝掖的两间破烂茅草屋,围观者唏嘘不已,昔日富家公子,为了一个丧门星落得如此田地,真是可怜。
缝掖背着牡楣走在街上,牡楣听到围观者的窃窃私语,原本阴沉干瘦的脸更加阴冷“缝掖,我早与你说了,不要与外人接触,现在他们都想害我。”
缝掖只是笑了笑“安心,此次看了郎中,我们便在郊外找一个房子,远离人群,一切都听你的。”
牡楣脸上掠过一丝满足“缝掖,你能事事都为我着想,我真的很开心。”
缝掖眸中浮现一丝忧伤,却始终温和的笑着。
行有半日,缝掖有些疲累,对着在自己背上酣睡的牡楣道“我们歇一歇吧。”
牡楣不愿,直嚷着胸口痛,一定要现在就去那什么郎中家,缝掖叹了口气,只得继续前走。
一路平坦,若无风言风语,除了累些,倒也没有别的大碍。
“呜呜呜呜——”
前方不远处,有一小童,长着尖尖的耳朵,背部随着抽泣不断抖动,缝掖上前,但见一个小童模样,却有着精灵特征的生灵,面前刨了一个巨大的坑,坑内放着一个木偶,一边哭泣一边将土堆入坑内,似乎是在埋葬那个木偶。
那小人哭的伤心,缝掖看了一会儿,心系牡楣的病,想径直走开,却又无法坐视不管,只得停在那小人的身边,轻轻放下牡楣,牡楣顿时脸色阴沉无比,紧闭着嘴巴,并不说话。
缝掖拿出工具,三下五除二便修好了那个木偶,小人激动不已,拿着自己的木偶蹦跳了许久,见如此之景,缝掖也由衷一笑,背起牡楣,继续往城外走去。
未走几步,忽然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角,缝掖低头一看,但见
方才的小人正一脸期冀的看着自己,一边指了指缝掖背后阴气沉沉的牡楣道“这个,我能修。”
缝掖惊讶不已,牡楣脸上露出阴险森寒之意“你能治好我?”
小人淡淡一笑,看向牡楣时,却忽然脸色大变,口中佛号大响,宝相庄严,如暮鼓晨钟,平地惊雷“阴间厉鬼,死而不僵,为祸人间,六道轮回中亦无汝等容身之处!!”
但见此时,那牡楣脸色大变,平地起惊雷,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狂风大作,有如世界末日之景,山河变色,妖孽横生,为祸人间,而那牡楣就要发作,却这时背着牡楣的缝掖依旧淡淡一笑,看着牡楣的眼中,始终带着无穷的温柔“你能治好她吗?”
小人与牡楣同时一怔,小人惊讶的“你可知,她是——”
缝掖露出几分幸福的姿态“我知道她已经不是原来的牡楣了,可是在我心里,我总觉得她还是,只要还是她,那么她什么样子,我都爱的。”
在我的心里,在我的眼里,那里春风沉醉,绿草如茵。
牡楣不敢置信的看着缝掖“你早就知道了?”
缝掖摇摇头“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若是说了,你若不喜欢,我还是当不知道,我们走吧,去找李郎中,他一定能治好你。”
小人看着缝掖远去的背影,脸上带着丝丝的复杂之色,微微一叹“罢了罢了,相思病苦——”
世间最难懂是相思,最好懂的,也是相思。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小人的身体变作无数淡金,从这方世界缓缓消散,一扇门轻轻推开,王浩脚底一凝,已是身处第六层地狱中了。
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
今年状元唤为窥湄,才子高中,十年寒窗,今夕得中,一时间状元游街,圣上钦此的状元府,人满为患,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排着队贺喜的人将门槛都挤破了。
五百名中第一仙,花如罗绮柳如烟。
绿袍乍着君恩重,皇榜初开御墨鲜。
却按理今日这状元府该是辉煌热闹无比,却在那高堂中,安静的可怜。
众人抬眼看去,但见那唤为窥湄的状元郎正供奉着一个排位,那排位上不写考妣,不写恩师故友,只画了一条鱼,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见那状元郎恭恭敬敬地对着那牌位拜了三拜,又跪地再拜了三拜,随后便一直站立在那牌位前抿唇不语,堂下宾客多如牛毛,个个挤得头破血流,可这状元郎倒是一本正经,只在那儿拜一个莫名其妙的牌位,一时间众人众说纷纭,纷纷觉得这个状元郎脑子莫不是出了点问题,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管家在下面听到这些话,有些为自己少爷不忿,却也实在不知自家状元郎到底有什么花样,小心翼翼的
“状元郎,这——”
窥湄转过身,只见那男子身长八尺,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好一个金相玉质,龙章凤姿的美男子。
围观者纷纷看呆,其中太尉官丞,开始心头打起了各自的主意。
管家有些奇怪的“状元郎,这牌位——”
窥湄见此,微微一笑“若说起来,没有它,也没有今日的状元郎了,它是我,最重要的存在。”
“窥湄,回屋吃饭了——”
妇人在门前高声呼喊着小娃的名字,两三声后,一个头上扎着朝天髻,穿着开裆裤流着清鼻涕的小娃从蕤葳的草木后冒出头来,看着眼前的妇人,擦了擦鼻涕,妇人哭笑不得,用手绢给儿子擦了擦脸,拉着儿子的手往家走去。
“窥湄,你四处在山里乱转,万一被野狼叼去了怎么办?”
窥湄拍了拍胸脯,骄傲的“不会的,有大橘保护我。”
窥湄话音刚落,一抹黄色的身影落在窥湄的肩膀上“喵嗷”了一声,很是骄傲。
看到这只橘猫,妇人微微一笑“大橘也要多吃饭,未来才能跟你一起长大。”
窥湄一家只剩下了自己与母亲,家境贫寒,所住乃是村落的边缘处,母亲常年咳疾,却被那村里人认为是痨病会传染,而恶意驱赶到了远离人烟,却又不是完全隔绝人烟的地方,虽能远远地还看到村里人,但是却轻易也不准再过去了,窥湄一直觉得难过,可自己若是难过,母亲也会难过,只能将满腔的心事按捺在心底,不与外人道出。
现在自己有了大橘,便等于有了一个小伙伴,窥湄脸上的笑容变多,连带着精神都好了一大截。
大橘是窥湄从山坳里捡回来的小奶猫,初始不过一个月大,但是窥湄没有玩伴,除了满山的树叶花草,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活着的玩伴,自然开心,而初始,其实窥湄最不喜爱的动物,也便是猫了。
而当窥湄那日救起了这只小奶猫后,这只毛茸茸的小奶猫好奇的打探着灰不溜秋的自己时,他的生活中就总有一抹橘色在他的眼前飘来飘去。
初始这只猫小,既跑的不快,也不能爬高,总被窥湄轻车熟路的从犄角旮旯里拽着尾巴拎出来,这时窥湄就左折腾它右折腾它,欺它年幼,窥湄时常把它刚长出来的小白胡须拔掉,然后看它走路左摇右晃便更觉得有意思,而母亲也喜欢这只橘猫,有什么好吃的第一个都先给这只猫,也让窥湄更加仇视它。
橘猫的长势飞快,它的叫声开始变得又细又高,爪子变得又尖又长,它的逃跑和藏匿能力让窥湄越来越难捉弄到它,有时偶尔抓到它它有了反击的能力,便会“喵嗷”一声然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抓伤窥湄,窥湄右手腕至今还残留着小时的败绩。
出师未捷身先伤。
第七百三十九章 我写遍这世间每种相思 一
窥湄家的房子是用茅草搭起来的,他睡西北角的小床上,墙上开了一个小窗,其余三季夜里都听着万籁的风声入眠。而一到春天便不得了,万物复苏,老鼠也复苏。
鼠子在夜间开会煽动群众游街时窃窃私语声,搬运粮食时撞到柱子喊疼声,吮吸香油时飘飘欲仙的情不自禁声——声声入耳;更甭谈咬坏窥湄仅剩的几件毛衣、粪便排泄物的随意发挥、偶尔排成一排光明正大地出来活动筋骨吓着来串门的左邻右舍——事事揪心。
而家里自从有这只橘猫在,这些事情再也没有侵袭过窥湄的梦乡。
因厥功甚伟,使得它走路带风,远远地见了人也不躲,反而高傲的从你身边滑过,姿态让人气的牙痒痒。
每逢清晨起床,窥湄翻个身脑袋旁就有个动静忽然窸窣一声滑到他的床板下,低头一看,那只橘猫正在下面舔毛。
橘猫对窥湄高傲,窥湄也讨厌它,但窥湄的角落为鼠子猖獗最甚,因此想它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夜间睡在自己的枕头边。
不过既然既然它保护窥湄,窥湄也翻箱倒柜出几件旧衣服放在床头,以后这里就是这只橘猫的专属卧榻,它也与窥湄互不侵犯。
橘猫没了天敌,就开始放心大胆的长膘。
只有一条实在叫窥湄气愤难平。
便是某个冬季的夜里,窥湄随母亲去镇上,回来一掀被子,居然那只肥头大耳的橘猫正睡在窥湄的床上!而且它的肚子周围正蜷缩了一圈小猫吃奶。它是在窥湄的床上分娩的。
窥湄一想到人畜有别,便要作势把这只橘猫连同它的小猫一起拎着脑后颈甩出去。可是它舔了舔离它最近的一只小猫,那只猫一动不动,已经僵硬地死去了,看向窥湄有气无力的“喵呜”一声,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战未开始,输人也输阵,窥湄灰头土脸的挤到母亲床上凑合了一夜。
恰逢母亲几日不在家,窥湄最近自己照顾自己。
逢夜半时分,窥湄做了个做噩梦,怎么也无法醒来,张牙舞爪的扑腾也无济于事,溺毙在黑暗里流出泪来。
却这个时候,他听到耳畔传来一声如黄钟大吕的“喵嗷”声,一下子汗涔涔的坐
起身子喘气,一看黑夜里,那只大橘猫正端坐在他的枕头边,定定的看着他,两只忽闪忽闪的眼珠子生机勃勃。
窥湄这时探出手摸摸它的脑袋,它也不躲,窥湄权当做它答应了,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将张牙舞爪的它拖进被子里面抱着一起睡,它挣扎几下后妥协了。
彼竭我盈故克之。
从窥湄见到这只大橘猫的每一夜,便都是橘猫伴其安然入眠。大橘猫是窥湄的星辰,照耀自己幼年迷茫的每一个孤独黑夜。
窥湄被村里人排挤在外,不得朋友,时常想这是天上的精灵,胜过人间随时可离去的朋友万倍。
午饭后,大橘在屋子一角啃吃鱼骨,窥湄在一边聚精会神的看着大橘,有些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又到了每个月要给母亲筹集药费,去镇上抓药的日子,可是钱去哪儿来呢?
村里人觉得母亲有痨病,连普通的衣物活计都不给母亲干,现在还能如何呢?
窥湄看了看远处绿油油的山脉,心里隐隐有了个主意。
一日妇人正在家里缝补衣裳,却听得“喵呜”一声,大橘猫从门前蹦进来,张牙舞爪,似乎有意要说些什么。
妇人奇怪的看着大橘猫“你饿了吗?”
大橘摇了摇头,拼命比划,“喵喵”乱叫,有意想引着妇人往山那边走去,妇人心急,便随着大橘往那边探去,果然,在一处山洼里,窥湄似乎从高坡上摔倒下来,昏迷不醒,妇人连忙将窥湄抱起送了郎中。
夜晚星稀,妇人守在窥湄的床边,总算等到了窥湄睁开眼睛,眼含热切的,窥湄嘤咛一声“母亲——”
“我的儿——”
妇人泪水潺潺,窥湄擦了擦妇人的脸,环顾四周“我怎么在这儿?”
“若非是那只橘猫,恐怕——”
窥湄看到在自己的床头,那只大橘猫正眼神定定的看着自己,似乎在问好,窥湄有些愧疚的“母亲,我听闻进山砍竹子,编织了工具,能到镇上卖到很多钱,这都是怪我的。”
妇人擦了擦眼泪“只要我的窥湄平安,母亲身体有碍,并不打紧。”
茅草屋内传来其乐融融的笑语声。
然而窥湄
的家境实在不好,渐渐到了难以维持生计的情况。
村子是环绕着一个大池塘建的,那池塘中有很多鱼,只是若无渔船,也无渔网或者垂钓的工具,轻易也捞不到鱼,何况那池塘属于村里人共有,既然是村里人的,窥湄一家当然便被排除在外了。
一日,窥湄未吃晚饭而睡,妇人将窥湄轻轻摇醒,对着窥湄道“窥湄,你起来看看,这是什么?”
窥湄睁开眼睛,但见自己面前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正扑腾在泥地上,因为缺水而使劲倒腾,卷起一地的灰,蹦的十分带劲。
“母亲?!”窥湄有些惊喜的“这鱼如何得来的?”
妇人指了指在一旁累得气喘吁吁的大橘猫“这只橘猫拖了一条十多斤的青鱼回家,半路没力气了,黑亮的天挠醒我,示意我跟着他走,我出门走了半里路,在一个草丛里发现这只青花鱼。”
那只大橘猫正在舔着自己的爪子,看窥湄与妇人都齐刷刷的看着自己,歪了歪脑袋,对着窥湄“喵呜”一声,却还有些力竭之状,久久没有直的起身子,只能顺着墙根,看着窥湄妇人,却眼中星光点点,极通人性。
妇人与窥湄的泪,瞬间流了下来。
时间一晃,十年过去了,忽然有一天,那只橘猫不见了,窥湄四处找了它可能藏匿的地点都未找到。
妇人看着四处疯狂寻找橘猫的窥湄幽幽一叹“傻孩子,它怎么会在你面前咽气呢?”
“而我日后见过许多珍奇可爱的猫种,很多橘猫长势可爱,可它们也终究也不再是那只橘猫了。”
站在堂中的窥湄淡淡一笑“各位远道而来,窥湄本该倒履相迎,但是窥湄一对社稷无功,二对江山无益,现今虽榜上有名,却还未为圣上立下任何汗马功劳,实在有愧,窃不敢承受各位如此厚爱,收下贵重礼物,各位请回吧。”
人群听了这些话,开始意兴阑珊纷纷退下,窥湄转身再见那个牌位,眼角流下一滴泪来。
玉堂老作清修记,生死离别,这,便是第四苦罢。
那牌位忽然被一团光芒笼罩,窥湄只觉身体一阵轻盈,瞬间空间转移,便来到了第七层地狱中。
第七百四十章 我写遍这世间每种相思 二
“喂,算命的,给本姑娘算算姻缘。”
人来人往的长街上热闹非凡,却见其中一个摊位上人烟寥落,很是凄惨,原来是木家二十二还未嫁出去的老巫婆,正仗势欺人,挥舞着鞭子,让一个面容清秀的小道士给她算姻缘。
“这位——这位姑娘——”那小道士不过双八,唇红齿白,弱不禁风,看来十分可爱,而这对面的母老虎,早已闻名遐迩,现在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只见那女子玉颜生春,眼波盈盈,顾盼嫣然,灿若春华,十分貌美,完全看不出像是嫁不出去的女子,然而知情人见到这一幕只是不住的摇头。
“哎,木家小姐木迢迢,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这别说是二十二了,就是八十二,我看都未必有男人敢娶。”
“可不是么,话说前阵子好不容易左等右等有个上门求亲的,木家老爷太太连聘礼都不要,都要倒贴了,可是呢,这木迢迢却把人家打折了一条腿,赶回去了,你说这事——”
“不止呢,这木家小姐容貌是一等一的出挑,按理早该许配人家,原本配那许家的大公子,许家的大公子欲跟木小姐要一个荷包,木小姐不喜,居然将那许公子的头发都削断了一半,据说是想要许公子的命啊,幸好许公子躲得快。”
“是啊是啊,还有呢,我听说啊……”
……
围观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小道士听着周围人的讨论,而那当事人木迢迢,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悲戚,原本器宇轩昂的姿态,随着众人的指指点点,眼中的光芒也慢慢暗黮下去,没有了神采。
小道士一双眸子在那木迢迢身上转了一圈,双唇微抿,扶起了自家的摊位,开始专心致志的算起卦来。
原本落魄不已的木迢迢,见此一幕,忽然眼中闪出热切的希望。
众人啧啧称奇“小道士,你还真敢算?不怕被母老虎吃了?”
“这小道士倒是心善。”
……
须臾过后,小道士看着桌上的铜钱,抬头对着木迢迢道“算出来了,明日子时,你的心上人会在今日小姐所站之地,等着小姐来。”
木迢迢大喜过望“真的?”
小道士将铜钱收好“自然是真的。”
围观者哈哈大笑“这小道士脑袋被门挤了,明天真的有人敢来,我就给他磕头。”
“哪有人敢来见这个母老虎,这不是在说笑话吗?”
却木迢迢心里宛如吃了蜜一般,和和美美的回府了。
次日丑时——
早有等着看木迢迢笑话的老百姓围成一个圈,对着木迢迢指指点点。
“我就说吧,这都丑时了,哪儿还有人能来?那小道士也是胡说,知道这是个母老虎不好得罪,所以特意扯了个谎,不想让这木迢迢在此丢了这么大的人。”
木迢迢在人群包围中,早已哭花了妆,十分凄惨。
今日特意为了来见心上人,还施了脂粉,果然,都是那小道士胡言乱语,成心说这话,让自己丢人现眼的。
有胆大者扯开了嗓子开始嬉笑起来“要我说,这木小姐注定孤独终老,这辈子也没人敢娶这个母老虎,不如直接下堂给人家做妾算了,这样起码也算嫁出去了。”
“做妾也无人敢要,你敢要吗?”
“倒贴我就敢要。”
“这样的母老虎放在家里,恐怕家里永无宁日了。
……
木迢迢
终于忍不住,蜷缩在角落里哭了起来,忽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旁边掠过,搀起木迢迢的手臂。
“都怪你这个臭道士,你不是算好了今晚我的姻缘就在今夜子时吗?这都丑时了,根本一个人都没来。都怪你胡说,害得我被众人嗤笑,日后我便更嫁不出去了。呜呜呜呜——”
小道士眼角弯弯,温柔的擦去木迢迢眼角的泪水“谁说一个人都没有,我不是一直都在吗?”
一生苦,二老苦,三病苦,四死苦,五所求不得苦,六怨憎会苦,七爱别离苦,八五受阴苦。
小道士心里有一万个**要沉溺其中,我多想与你今生今世一双人,在一起琴瑟在御,看着对自己笑靥如花的木迢迢,小道士微微一叹:哎——
所以人间多磨难,这样美满的事情,也偏生是在地狱中才遇得见。
小道士闭上眼睛,推开心头一扇门,已是身处第八层地狱中了。
“求天王保佑我与思觉早生贵子。”
天王像:……
“求观音保佑我貌美如花。”
观音像:……
“求罗汉保佑我财源滚滚。”
罗汉像:……
“求佛祖保佑我做的菜思觉越来越喜欢吃。”
佛祖像:……
但见寺庙内,一小姑娘诸天神佛挨排拜过去,却每个愿望里面都有一个“思觉”。
寺院的香客们都知道,思觉为孤儿,自幼被师傅养在了寺庙内,从小便悟性极高,是住持师傅极为喜爱的弟子,而每当那思觉往一处去时,身后总有一个小尾巴跟着他,唤为看玫,每逢大家看到看玫出现,必然知晓思觉就在附近。
这小女娃的来历奇怪,好似在思觉在这寺庙内的时候就出现了,思觉与看玫,一个聪慧俊逸,一个伶俐热心,十分讨寺庙内所有人的欢喜。
而在寺庙的后面,有一个莲花池,那莲花池内所生长着的莲花,是方圆十里内著名的景点,十分为众人所喜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看玫生长的水秀伶俐,活像一个莲花小妖精所化出的人形。因此那莲花池,便是主持专门交代给看玫的任务,派她照管那些莲花,莫要让它们枯死。
“思觉,你有什么梦想吗?”
寺庙内香火鼎盛,而在寺庙的一角,一个小和尚正在扫落叶,而旁边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一蹦一跳的往那小和尚去。
“思觉,思觉,我给你带了藕粉桂花糖糕。”
唤为思觉的小和尚有些羞红的了脸“施主,你莫要再来了,师傅看到会责骂我的,我们出家之人,男女授受不亲,传出去对你清誉总是不好的。”
“有什么不好,你饿了,我就给你带吃的,你不喜欢我来看你吗?”
眼前的小姑娘冰雕玉琢,玲珑剔透,十分可爱,思觉脸色一红,握着扫帚喃喃自语,小姑娘走到思觉近前,见思觉正一脸手足无措,不由有些疑惑“你怎么啦?”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思觉脸红的“我饿了。”
小姑娘“噗嗤”一笑“你方才还说不吃我的东西的。”
思觉一本正经道“施主——”
小女孩捂住思觉的嘴巴,定定的看着他,四目相对“叫我看玫。”
思觉的脸霎时更红,手足无措的“看玫。”
看玫拿出一个小碟子,里面放满了玲珑剔透的藕粉桂花糖糕“刚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我呢,思觉,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呀?”
思觉拿着糕点,看着山脚下的桃花纷飞,有些出神“师傅总让我们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所以我日后想完成师傅的教导,普度众生。”转眼见到正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看玫,小声问道“那你呢,你日后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看玫“咯咯”笑出声来“你想普度众生么,那我就当众生好了,你来普度我,便算完成了你的理想,也实现了你师傅的夙愿,剩下的日子,你便可以呆在我身边了。”
思觉脸色蓦然一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普度众生很辛苦,我如何能再将精力移给你呢?”
“那我不算众生么?”
“算——”思觉小声的喃喃一句,又吞了一口糕点“你算我的众生。”
时间一晃,宛如骑着白马的流光,倏忽便是十年眨眼而过。
一座山崖之上,一个剃度僧人渺万里层云,看着汤汤的河山,转头对着身后一袭粉衣的娇俏女子道“师傅命我去西凉,平定鬼妖作祟,长则一年,短则两月,我一定快去快回。”
女子不满撅嘴“之前不是约定好了么?我保护江湖,你保护我,普度众生我们也要一起,怎么你现在又反悔了?”
“看玫——”
这两人便是思觉与看玫了,时间倏忽而过,两人情感更甚往昔。
“此去路途遥远,我如何能让你与我一起涉险,我们一起前去,路上餐风露宿,我也不舍得让你吃苦。我意已决,此事无需再议,等我回来。”
看玫期期艾艾的看了他一眼“可是你不在,我会想你的。”
“多喝点热水。”
“我会非常想你的。”
“多喝点热水就好了。”
看玫面色一黑“我抑郁而死你也不管吗?”
思觉想了一遭“那我肯定会伤心的。”
“你多喝点热水就好了。”
看着看玫气冲冲离开的模样,思觉眼底闪过一丝欣慰:边陲之地,我很快便回。
看玫日日在那山崖上望着思觉归来,可是心里的人啊,仿佛那秋飞的鸿雁,一眼看不到归来的路途。
一日,看玫正在寺院里抹眼泪,忽然听到外面叽叽喳喳,似乎在吵闹,看玫和着人群往外去,但见人群簇拥着一个全身伤痕累累的小和尚。
“思觉!”看玫惊喜不已,大声呼叫,看到人群末端的看玫,思觉对着看玫点了点头。
太好了,他回来了。
思觉养好了身上的伤,还是日日去扫那些堆积的落叶,看玫整日在一旁相伴,思觉拿起扫帚扫地,看玫也扫地,思觉打坐,看玫也认认真真的打坐,思觉吃饭,看玫便给思觉盛饭,看着思觉吃得香,她的眉眼弯了又弯。
一场突然的瘟疫席卷了整个城池,寺庙内香客鼎盛,日日前来,人流穿梭的极大,许多沙弥都病倒了,思觉也不例外。
“思觉,你会疼吗?”看玫急的泪水在眼中打转,思觉气若游丝的呼着气“看玫,离我远些。”
看玫心焦不已,连忙擦着眼泪“思觉,你是不是要死了?为什么你去西凉都没有死,忽然生了个病就要死了?”
“生死皆有定数,非人力可以扭转,我若真的要死,也是去往极乐,看玫,你要好好活着,离我远些,这座城内瘟疫横行,你要好好——好好活着——”思觉呼吸起伏的厉害,看玫看着思觉气若游丝的模样,不由心痛不已,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第七百四十一章 我写遍这世间每种相思 三
出人意料的是,几日后,思觉的病奇迹般的恢复了,并且下山广搭凉棚,开始免费施药,百姓喝了思觉的药,每一个都又重拾了生机,瘟疫尽管还在横行,却又如此惊奇的痊愈了,只是那药中的莲花香气,经久不散,药虽苦却自有一种甘甜清冽的香气,让人无法忘怀。
“多谢师傅相救。”
“多谢师傅。”
……
众生为思觉竖了长生牌坊,即便是郡主也亲自为思觉搭建了功德寺庙,圣上感念思觉仁心,救万民于水火,亲赐法号“思觉大师”,自此寺庙内香火不断,而众人对思觉敬仰日益深厚,主持更大有想想主持之位直接传给思觉之意,思觉的地位日益水涨船高。
思觉却只是一一点头,神情不悲不喜,却再也没有了往昔的无忧之意。
“师兄,许久没有看见那个小丫头了,不知师兄将那小丫头藏在哪里了?”
寺庙内的和尚见思觉始终恹恹不乐,似乎不愿再开口说一句话,于是年轻的沙弥们开始想着法逗自己师兄开心,却这话不说还好,已说出来,思觉脸上的阴郁神情更甚,他淡淡的叹了口气,径直离开了。
而寺庙里的人也发现了,那个从前日日跟着思觉的小丫头真的消失不见了,而思觉也再也没有展露过一丝笑容。
“师傅总让我们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所以我日后想完成师傅的教导,普度众生。”
“你想普度众生么,那我就当众生好了,你来普度我,便算完成了你的理想,也实现了你师傅的夙愿,剩下的日子,你便可以呆在我身边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普度众生很辛苦,我如何能再将精力移给你呢?”
“那我不算众生么?”
“算—— 你算我的众生。”
百年匆匆而过,一间质朴的古庙内,木鱼声缓缓传来,仿佛那山涧间轻呢的回音,声声不绝,慢慢流到人的心中去。
“我将这颗莲子留给你,思觉,你要快些好起来,千万不要死,日后你还要普度众生,我要当你的众生。”看玫在思觉的唇边轻轻印上一吻,窗外山风阵阵作响,月色温柔,殊不甚好。
画面一转,寺庙主持临终将思觉喊道身边,指着看玫留下的最后一枚莲子,对着思觉道“你将
这枚莲子重新种入莲池,她可重获新生,依借你的功德,你可就此立地成佛。”
“那她呢?”思觉满含期待,声音沙哑,这是他这几十年来,唯一一次开口说话,却几乎已经忘记了如何说话,主持见他如此形状,幽幽一叹。
“待莲子落地,莲子化形,她会重获新生,只是这一生,她会化作万道光芒,成为你成佛的无上天梯,助你成就不灭不伤金身大佛。”
“那她呢?”
“她助你成就金身大佛。”主持依旧重复了一句,并没有回答思觉的问题,思觉明白的,眼中带些泪“她便再也没有了?”
主持再次长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思觉,为师曾经告诫过你,人生在世,所求所希大抵不外如是,我们与凡人不同,我们毕生所愿,便是普度众生,众生之后,便是我们成就金身大佛之时,她舍弃己身,助你成道,你若辜负,才真的是断了你们的因果情缘。这枚莲子中包含她的莲心一颗,莲心已死,她算不得生,也算不得不生,莲子入地,才是她最终成就你的归宿。”
思觉惨笑一声,对着主持长扣了一回“师傅,经年前,你曾派弟子去西凉平定妖物,成功归来路途之中,弟子便已经可以成佛了。”
主持不敢置信,思觉眼角流出一滴泪“只是那时寺中还有相思一朵,还有思觉的众生无法忘怀,成就金身大佛天长地久太久,思觉只想要今生的暮暮朝朝。”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恩师岁岁长健。
“师傅,徒儿不肖,无法在师傅有生之年,于身前侍奉,徒儿甘愿迁于深山古庙中,此生此世,青灯古佛相伴,了却残生。”
思觉一手握住那枚莲子“莲子还在,她便还活着,莲子若落地,她便要成就我,我还活着一日,她也要跟我一起活下去。”
思觉长拜后捧着莲子扫袖而走,月夜苍茫,了无涯际。
是鱼跃莲池,惊起一尾,波浪唯你知,是江山万里我唯与你相知。
要情到浓时才懂奢侈,似佛手拈花点到即止,要割舍执念般的仁慈,埋下红尘的种子。
因为心知有庭树,亭亭一如你风致。
木鱼声依旧幽幽不绝,却阳光照进这座深山中的寺庙中来时,但见一面容枯槁,身着袈裟的沙弥,早已
安静的逝世多时了,在其身旁,一颗晶莹如玉的莲子,幽幽的闪着光芒,倏忽光芒大盛。
“那我不算众生么?”
“算——你算我的众生。”
我携漫天星辰以赠你,仍觉星辰不如你。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你是我心头的妩媚青山一颗心。
王浩看着自己手背苍老的表皮,慢慢变成一个双八少年的手,眼角流下一滴清泪,推开门往里走去。
鬼界有个习俗,大家耳熟能详:若是一只鬼选定了另一只鬼,便要将自己的骨灰托付给另一只鬼,这样等于是把自己的生命交付到那个人的手里。
却这个至情至性习俗的由来,是来源于一个深情缠绵的故事。
“牧之发,你知道你和星星有什么区别吗?”
“这——大概是不知的吧。”
凉亭内,一对青年男女正相拥而缠绵悱恻,天上圆月皎洁,星火交织繁密。
女子笑意盈盈,男子温柔的看着女子,一时间满室缱绻。
“星星在天上,而你在我心里。”
男子嘴角一弯。
女子继续道“你知道你和树有什么区别吗?”
男子温柔一笑“不知。”
“树栽在土里,而你栽在我手里。”
男子是此国大名鼎鼎的牧之发牧将军,而女子则是牧之发的青梅竹马,唤为娑婀,两人感情极好,此次牧之发将要远征,只待归来,封爵添赏,便是荣耀无双的护国大将军了。
“娑婀,你好生在府里呆着,我沙场归来之际,便回来娶你。”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娑婀腼腆一笑,月色温柔,更衬得她肌白如雪,两人前段时间已定订婚,此次待牧之发归来,便可名正言顺的成亲了。
“之发,答应我,平安归来。”
牧之发温柔一笑,看着茫茫的月色,两人的呢喃轻语也慢慢消失在夜色中去。
府中光景说来如同做梦一般,娑婀因牧之发日日不陪在身边,形容消瘦,茶不思饭不想,日日只看那些成对的鸳鸯蝴蝶,人也看憔悴了许多,婢女三番两次的劝导并无甚作用,左不过也是惹得那娑婀更加心烦意乱,而后便是伤心啼哭。
第七百四十二章 我写遍这世间每种相思 四
时间随着草木的繁荣兴盛而静静流淌,忽有一日,街上人声鼎沸,喧嚣不止,丫鬟来报,将军回府了。
娑婀又惊又喜,连鞋袜都未来得及工整穿上,便来到那门口,只要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
先帝天马玉花骢,画工如山貌不同。
但见一匹神骏的马匹上,牧之发将军神装赫赫,得胜归来,身后甲兵猎猎,旌旗飘扬,十里军士铺满,凯旋而归,端的是荣耀无双。
一众夹道欢迎者不计其数,一直迎到了将军府。
“之发!”
娑婀满怀欣喜的迎上去,牧之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娑婀站在门口,扶着栏杆,进退两难,全然不明的看着牧之发。
“之发,你——”
牧之发高声道“今日各位军士得胜而归,实乃牧某生平一大乐事,都尉何在?”
“臣在。”
“先且散去,稍后论功行赏。”
“是。”
作为一个将军,战场上有四种情况可以说是这种享受的最高峰:一、你准确判断了敌情;二、你的设想或部署被下属所理解并被胜利证明是正确的;三、你给你的部署授勋而站的腿发酸的时候;四、成群的、望不到头的俘虏群从你脚下数不清的武器前走过去的时候。
而现在牧之发所处所经,便是属于那第三种了。
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照现在这个情形看来,战场后的劫后余生,也该排进去才对。
牧之发手中攥着一道圣旨,娑婀认得,那是圣旨,一路追着牧之发往内院走去。
牧之发却仿若闻所未闻般的,慢慢退下甲装,对着娑婀道“接旨。”
娑婀心中惊喜,连忙下跪,一脸期冀的看着牧之发,却从牧之发的脸上找不出任何喜悦的神色,不由心头升起一丝惶恐。
“此乃我与圣上讨的休书,你看看,所赠你之物,还合你心意吗?”
娑婀接过那一封圣上亲允的休书,只觉得五雷轰顶,霎时间便流下泪来,管家在一旁道“将军,娑婀小姐与您青梅竹马,此前更是伉俪情深,您此番得胜归来,京
中必然有不少名门望族的女儿如过江之鲫,但是您千万不可抛弃小姐啊,这传出去的名声——”
“我意已决。”看着娑婀“你若真的识相,今日便将你的东西收拾收拾,离开将军府,如若明日此时,我还见你留在此地,休怪我不留情面,撵你出去!”
“哈哈哈哈——”娑婀忍不住笑出泪来,圣旨被扔在一边“撵我出去?不留情面?你现在如此做,可曾给我留下丝毫的情面?我与你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你要休我,怕我不同意,还要去求了圣旨,让圣上也同意休我,之发,你好狠的心啊!”
背过身去,看不清脸上表情的牧之发,死死握紧拳头,却说出的话语如寒冬一般冰凉“话已至此,你我情分已经,你识相的话,还是听话吧。”
看着大步向前走去的牧之发,娑婀凄厉大喊“牧之发,我敬你爱你,甘愿为你付出一切,你出战塞外四年,我便等你四年的每一个日月,为你如何都行,你要休我,我也愿意,你爱上她人,我也愿意拱手相让,只求在你身边有一席之地,你连这个微小的期冀都不留给我,算我娑婀瞎了眼,前生真情,尽付流水,反倒成了我的罪孽!!”
“牧之发,你为何不敢回头看我,你为何事而心虚,既然你已经讨来了休书,还怕我不肯甘心下堂?你缘何不肯回头看我?!”
却那人的脚步依旧稳健,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娑婀哭成一个泪人,踉跄而倒。
“小姐,小姐——”
牧之发,原来,竟是我的一片真情,都错付了。
一月后——
将军府火海滔天,仿佛沐浴在一片火场中,而在这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有无数黑衣人在那火场中行动如风。
“你们是什么人?!”管家大声呼喊,“此乃将军府,你们好大的胆子!”
“圣上有命,牧之发狼子野心,意图谋反,今夜必诛,束手就擒吧!”
什么?管家见一旁背手而站的牧之发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个局面“将军!!”
牧之发看着火海上皎洁的月亮,眼中闪现出几丝温和的笑意: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与其让你与我牧之发整个将军府的生灵一起陪葬,我倒更宁愿,你带着对我的恨意,而好好的活下去。
娑婀,好好活下去,来世我们夜宿廊下,仰首静观檐底黑影,看凉月出没云底,看星斗时隐时现。
那时我们便从自己的祖国,走过寂寞的北方,向着遥远的南方奔驰,既无人来求告我们,更无人把我们干涉。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一望无际的衰草连天处,一座孤零零的坟墓上野草丛生,而在那坟墓旁,飞舞着许多纸钱,一个面色惨白,全着素缟的女子,趴在墓碑上,看着远方,眼中絮着泪光。
思念如马,自别离,未停蹄。
一望可相见,一步如重城。
而我所爱隔山海,山海今生不可平。
年少时,灞桥柳岸边初见之发你惊鸿一瞥,乱我心曲。
鬼界有个习俗,大家耳熟能详:若是一只鬼选定了另一只鬼,便要将自己的骨灰托付给另一只鬼,这样等于是把自己的生命交付到那个人的手里。
却多数人不知道至情至性习俗的由来,是来源于如此一个深情缠绵的故事。
当真有这样的事情吗?
有,但是没几个敢做。
王浩抿了抿唇,从黑暗中挣扎而出,远处,一袭白衣的娑婀定定的看着自己,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自己说出,却只能止于唇齿。
看着娑婀期期艾艾的目光,王浩忍不住心中一颤,笑着道“天下人都知道我牧之发爱美人不要江山,可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前世我为国尽忠,今生你将你的骨灰赠给我,我感念你一番情场,无奈身处阴间地狱,你也无法超生,我若身陷,我亦无法超生,娑婀,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从你的发丝到指尖,你的每一寸我都想占有。
爱哪里是神殿,分明是十里扬州,灯火不休。
若有来生,世界上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叫我动心,唯有你。
娑婀口中呢喃一句,不知说了什么,却见原本清淡的身影,霎时间暗黮了下去,渐渐消失了无形。
王浩微微一叹,推开了门,下入第十层地狱。
第七百四十三章 种作寒花寄愁绝
因为前人无法改变湿度,所以汝瓷中最上等的天青色,唯有在烟雨天才能烧制完成,这种小概率的碰运气,就如同我能等到十年后重新再次遇见你一样困难。
雨过天晴云破 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雨过天空初晴出现的颜色,成为汝瓷窑工以此入色的画笔。而午夜梦回,汝瓷做我飞动的才思,为你捎去书信一封,权作你身边春来发起的红豆,再加情字一句。
春水初泮,净绿瀛溶。
江湖上有一声名赫赫的大盗,人称“银面书生”沙淡知,别听着这名字温文尔雅,却是个不折不扣,心狠手辣的大盗,任何人阻了这沙淡知的财路,据说都会被身首异处。
与之对应的,有一神偷,唤为“素光神偷”,虽是如此,可这神偷来无影,去无踪,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却这神偷一向就爱往女子闺阁中闯,因此大家也铁了心的判定,这神偷一定是个雄性。
这一日,城中纷纷扬扬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银面书生放出话来,要亲自会会神偷素光,这话说的猖狂,两者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况且两者出道至今,尚无败绩,由此判断,这两人的实力相当,一时间赌桌上的赌徒,倒不知该站在哪队上了。
“压银面书生,压他,压他。前段时间,这银面书生可是闯过了穆国公家号称‘一线天’的天堑长渊,拿走了穆国公最珍爱的稀世珍宝。”
“切,你这算什么。据说神偷素光四日前从皇宫大院内,偷走了四公主最珍爱的玉箫,那可是皇宫啊,守卫森严,居然神偷也可以来无影去无踪,这不是神迹是什么?”
“有种神偷素光也闯个一线天试试。”
“有种银面书生也去个皇宫偷个东西试试。”
“呵呵,你以为银面书生不敢吗?”
“神偷素光可是连银面书生的裤衩都偷来了,现在一看,说不定对上神偷素光,这银面书生连个屁都不是。”
……
赌桌上吵翻了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在一处高耸的屋檐之上。
霜随柳白,月逐坟圆。
屋檐背后的圆月拉成了满弓状,辉耀着两道削瘦的人影。
犬依篱舍迎人吠,门掩桐阳趁月敲。
黑夜中唯有说话的声音,却也都是有意伪装的。
“银面书生主动挑衅,不知素光哪里得罪了大盗?”这声音极为清脆悦耳,介于雌性与雄性之间,那人影也异常削瘦,看不出破绽。
银面书生乃是一个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的大盗,无人知其模样,也怪不得世人都叫他银面书生了。
“你上个月,是否与柳都尉打赌,要偷走本大盗的一条裤衩?”
动静狠狠一顿,连月亮都停止发光了一瞬,神偷素光笑呵呵的“大盗过誉了,素光何德何能,能
盗得大盗你的贴身之物?这不过是那柳都尉性子要强,在外随便嚷嚷的,做不得数。”
沙淡知略略一顿,脸上的银色面具光芒更加“我回去数过了,少了一条。”
气氛又是一顿。
素光呵呵道“大概是你输错了吧,要不你回去再数数?”
沙淡知冷冷的“此次比试,还比这个,你若能在明日此时,再偷走我的一件贴身之物,我便将我这些年所盗走的无数珍宝,悉数拱手相让。”
素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此话当真?”
“你果然承认了。”
素光一滞,带些嗔怒道“你诈我?”
“明日此时,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银面书生的身影迅速掠过,几个燕子抄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银面书生消失的背影,神偷素光狠狠的脚跺了跺地:气人,上次好不容易打听到这沙淡知的老巢,准备去瞧瞧这沙淡知到底是谁,可谁想也只是偷到一条内裤而已,现在那沙淡知已经搬了家,要自己再去何地找呢?这京城这么大。
明月入绮窗,仿佛想蕙质。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梁上一个倒挂金钩,便稳当当的落在了低一些的梁柱上,小心翼翼的不发出声音,往前匍匐而去。
在屋内搜寻了许久,夜视一番,什么也没有看见。
随后这个与黑夜融为一色的身影再次悄悄翻窗,又潜入另一间卧室。
这间卧室内彩绣辉煌,十分精致,装饰华美,宛若贵族女子居所一般,倒不似男子房间。
身影有些迟疑,喃喃一声“应该不是这里吧。”
正欲悄悄离开,忽然一个强有力的臂膀从后背将这身影抱住,身影霎时被钳制住动弹不得,左右挣扎“你——”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梁上君子,怎么,打听到了我住所何在,已经开始行动了?”
身影蓦然一怔,只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转头看去,但见那人面如冠玉,沈腰潘鬓,俊美非常,却这面容,无一不是自己熟识的那个人。
“怎么可能,你——我——”
烛火一盏盏亮起,怀中女子纱巾掉落,露出一张欺霜赛雪的脸庞来“素光,好久不见了。”
记忆中的那个男子,与自己情投意合,前几日方方送了聘礼,却几日后音讯全无,好似在躲避自己一般,自己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此地是那银面书生沙淡知居所,你——”素光一怔,艰难的“你就是他?”
沙淡知微微一叹“我说了,你若能找到,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素光冷冷看着他“给我?昔日我被满城人嗤笑,成为了笑柄,你在哪儿?这些东西,来弥补我这十年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沙淡知,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我不稀罕你的东西!!”
女子夺门而出,沙淡知没有了门,看着女子狂奔的背影,心中忧伤不已。
长桥边,淫雨霏霏。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你来了。”素光撑着伞,袅袅娜娜的来到桥中心,那里长身玉立着一个男子,沙淡知在这儿等了她许久。
“我很想你,你还能回来么?”
雨势变大,渐渐有轰鸣的雷光闪烁。
“今夜子时我所居之处,我穿好嫁衣等你,能不能把我偷出来,就看你的银面书生的本事了。”
素光身影缓缓消失,沙淡知看着素光,眼底深处闪拂过一丝忧伤。
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移。
土室延白光,松门耿疏影。
沙淡知穿着一袭大红喜袍,看着宽绰的院子,墙壁四周杀气四伏,依旧毫不犹豫的推开了大门。
门内,一袭嫁纱的素光正笑语晏晏的看着他。
“你来了。”
沙淡知一步步往素光走去,素光但笑不语,忽然四周墙壁上齐刷刷出现了四面布满弓箭手的人影,大门同时关闭。
“哐”一声,伴随着大门关闭的声音,素光微微一笑“你没有想到吧。”
沙淡知依旧脸色温柔,一步步往素光那里走去。
“放箭!”
就这一霎之间,四周无数白羽宛若流星,从四面飞射而来,只是一圈,便将沙淡知射成了筛子。
却沙淡知嘴角流出一丝鲜血,看着素光,素光嘴角带着几丝得逞的恨意“万箭穿心算得了什么?昔日你所留给我的耻辱,比万箭穿心更痛苦千万倍,你又可曾有丝毫的怜悯给我?”
沙淡知看着素光“我知这是囹圄,也是陷阱,我还是要来,若能娶你,是我毕生之愿。”
看着沙淡知之状,素光却未有丝毫同情“呵呵,事到如今,你依旧惺惺作态,如此假仁假义,今日若是死了,也算为民除害!!”
沙淡知眼中的光芒缓缓消散,伸出左手,似乎想抚摸素光的脸庞“素光,十年前,我死过一遭,不久前方才苏醒,我找你找了好久,也等你等的好苦好苦。”
素光脸上的表情霎时停滞,沙淡知看着明媚的天空“我想象中,与你,就是在这样晴朗的天气下成亲,我与你拜完天地之后,举案齐眉,琴瑟在御,岁月静好,素光——”
在沙淡知的胸膛上,清晰的印刻着一道致命的伤害,伤入骨髓,为此空费的等待,足足花了十年。
大抵好物不牢坚,彩云易散琉璃脆。
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寄愁绝。
雨过天空初晴出现的颜色,成为汝瓷窑工以此入色的画笔。而午夜梦回,汝瓷做我飞动的才思,为你捎去书信一封,权作你身边春来发起的红豆,再加情字一句。
第七百四十四章 苦海无边
“入此空门,当真能回头是岸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若是有心回头,何处都是岸边。”
“我佛慈悲。”
一佛堂内,但见一个妙龄女子,身着粗布麻衣,看着案盏上供奉的金色大佛,呢喃自语,在其身后,站着许多沙弥,前有一沙弥手上,拿着剃度所用之工具。
女子眼角流下几滴清泪,不知是否是想到了自己的往事。
而在佛堂之外,有手腕间担着篮子的大娘们三五成群,正对着那女子指指点点。
“青楼妓子也能学人立地成佛,真是笑话。”
“我看是狗改不了吃屎,你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就会马上原形毕露的。”
……
但见此时,一相貌寡淡,面带慈悲的佛陀,从佛堂中悄悄走出,对着这些妇人先行了一个礼。
那些妇人见到是同夤大师,身躯皆为之一震,也行了一个礼。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若有众生一心向善,皈依我佛的那一刻,便已经是立地成佛了,常言道,人言可畏,众生也皆是平等,不论过往,但求明朝,还望各位施主,同舟共济才是。”
几名妇人脸上一红,略带些愧意的行了一礼,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同夤转身,见佛堂内的女子对自己投来感激的一瞥,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往前走去了。
某日,一座几乎空无一人的城池内——
但见这城池内寂静的可怕,处处飘洒着无数纷飞的纸钱,仿佛白色的蛾子四处翻飞,即使这片天是晴朗的天空,照入这片城池内,也竟是凄惨的一片惨白。
天空上的飞鸟,都不在这片城池降落歇脚,而城池内的大街上,公然摆放着一排排的棺材,仿佛丝毫不知避讳。
街肆周边的无数商铺两扇大门檐角上,纷纷垂挂着白色的纱幔,门上贴着白色的楹联,而每一家住户家中,正厅中堂而皇之的放置着棺材,若有大户人家,便是十几具棺材整整齐齐的排在那里,似乎也没人去动它。
纸钱宛若春日河畔的复瓣李子花,随风翻飞,这里的一切皆不正常,若有正常的,也唯有那一阵阵阴风,还是往这里吹的。
一阵阵阴风仿佛非是自然吹过,而是蓦然从那平地上起的一般,将无数的纸钱堆叠着卷向远方,一切静谧的可怕。打破这空城的寂静,有两只不长眼的乌鸦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停在一具摆放在大街上的棺材盖上,旁若无人的“嘎嘎”叫个不停。
原本无数翻飞的纸钱,无数鼓起的阴风,在这一刻仿佛是得到什么人的命令一般,霎时间停滞不前,而那蠢笨的乌鸦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异处。
“嘎嘎——”两声凄惨嘹亮的乌鸦叫号声,
正当那乌鸦叫个不停时,只见一个庭院内的棺材蓦然开始“嗡嗡”颤动不休,紧接着,那棺材开始左右摇摆不定起来。
忽然间,只听得一声“咻”,一阵黑色的沙尘暴,仿佛像泼入海中的一盆水
,从海中再次覆水而收一般,“哗啦啦”变成一道黑练,猛然蹿了出去。
原本叫的正起劲的乌鸦,骤然间被这一匹黑练卷起,只听得几声凄惨的“嘎嘎”声,方才停止的一切风声、纸钱声,再起重新响起,而此时,天空上漂浮起一片乌鸦的羽毛,缓缓下落,随着那纸钱一起往远处飞去。
“咯吱咯吱——”
一处阴暗的拐角处,十几具全身为破烂衣物包裹的行尸走肉,面无表情的啃食着一只家狗,那只家狗的皮肉早已没有,却只剩下光秃秃的骨架,除了那骨架,便也只剩一点还连接在那骨架之上的细枝末节的皮肉了,这一声声“咯吱咯吱”声,在漆黑的巷子里听得格外瘆人。
正当一切环境都是黑暗时,忽然从城池的正门,传来一声清晰可闻的铃铛声,只听“叮铃”一响,世界便为之一清。
“叮铃叮铃——”
那似乎是铃铛的响动,随着步子的迈开而发出,那铃铛的响声一直蜿蜒到了这条小巷,直到在这些行尸走肉的面前停了下来。
十几具行尸走肉原本正在啃食狗肉的动作为之一停,转过身来,但见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微微歪了歪脑袋,似乎在考量面前这个忽然出现的东西。
那是一个穿着一袭白色袈裟的僧人,那僧人面相普通,却带慈悲之意,骨肉分明,更有英朗出尘之态,这是那日的同夤。
同夤左手执一杆禅杖,右手执一个尾端绑着粗麻绳的铃铛,那铃铛金黄,闪着柔和的光泽,一看便不是凡物,而当那铃铛靠近这些东西时,光芒便更甚了。
“阿弥陀佛,小僧还在奇怪,为何只是几日之间,这偌大的栏甍古城便成了这副模样,小僧几日前曾来这栏甍古城化缘,不想现在便再也见不到昔日的故人了,原来是你们这些鬼物,扰了这偌大的栏甍古城清静。”
那些东西如何能明白这同夤所说,却知自己的好事被打搅,而有些怒气冲冲的往同夤这边移动而来。
同夤见此,微微叹息一声“不能入六道轮回,也实属可怜,可这也非是你们为祸这栏甍古城的借口,今日既我来此,便超度你们,虽不能再世为人,来世只盼你们好好弥补今生罪孽,他世才可修成正果,以免灾祸。”
一边是阴气逼人的鬼物,一边是势单力薄的同夤,当那些鬼物气势汹汹的来袭时,同夤微微一叹“我佛慈悲。”
正在这时,同夤手中的铃铛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登时便将这一片地域照的灯火通明,那些鬼物在接触到这些光芒时,身上的阴气宛如被水流冲散,又如被烛火烧化一般,寸寸飞灭。
那是一声极为尖锐刺耳的鸣叫声,仿佛是世界间所有的空气被凝缩成一个点,那铃铛所发出的金色光芒愈演愈烈,渐渐地将这十几个生灵包裹,却在光华散尽之后,十几缕白色的轻烟缓缓飘散,盘旋不走。
一个手中拿着拨浪鼓的女娃娃,以一团光晕的颜色,慢慢向着同夤靠近。
“谢谢你。”
同夤淡淡一笑“盼你早登极乐,他世能再受人世阳火。”
一声之后,这十几缕踌躇不前的白光拧结而成一束,“呲”一声,消失不见。
同夤双手合十,对着方才的方向行了一礼,在其身后,这一座空荡荡的鬼城,好似请君入瓮一般,等着同夤自投罗网。
“阿弥陀佛——”
同夤微微抬了抬衣袖,前方之处,无数宛若黑旋风一般的阴气扑人眉宇而来,森冷无比,整座城明明是在晴朗的天空下,却开始无端的宛若身处黑暗深渊。
“和尚,你坏我好事,今日我必将你剖腹挖心!!”
为首是一蛟首怪物,其通体全黑,好似深渊恶龙,怒向同夤,张口便要将同夤一嘴吞下。
“原来,这栏甍古城的罪魁祸首,是你。”
“和尚,你现在看到本座又如何?本座法力滔天,这座城中的庸俗凡人,能成为本座攀登无上大道的一份子,是他们的荣幸!”
“栏甍古城的人类何辜?你强行断了栏甍古城中所有生灵的轮回路,那些枉死不得超生的魂灵何辜?你罪恶滔天,为祸一方,汝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秃驴实在可恶!!”
那蛟龙大吼一声,携着无数狂怒的阴风朝着同夤扑来,同夤安之若素,手中的禅杖这时开始“叮叮”随着风气摇动。
“汝等之罪,万死难辞其咎,今日即使身死,也无法换回这一城的百姓,着褫夺你蛟族身份,变为长足蛇类,永生永世,只能匍匐前行,再无法化龙!!”
那禅杖闻言,登时朝空中一横,此时无尽的紫气从天空之上,宛若银河水一般倾泻而下,铺满了整片世界,那禅杖在一片紫气中,变得晶莹剔透。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同夤口中不断念着经文,那黑蛟被无数紫气缠绕,挣扎不出,气愤难当“和尚,你让本尊束手就擒,本尊就会乖乖的让你剔除本尊的蛟龙之骨了吗?你做梦!本尊万年才从低级的灵蛇一族,历经无数雷劫,修炼而成黑蛟,焉能为一个和尚所碍!”
“诸天生灵,听我号令,生机大道,尽付吾身!!”
紫气缠绕着那黑蛟,那黑蛟挣脱不出,可是盘旋在这座城池内,尚还有无数没有为同夤所度化的邪物,这些邪物经由黑蛟转化,已变成了黑蛟手下的爪牙,并且能为黑蛟搜捕生灵,在黑蛟需要时,便是那树根之于树干一样的存在。
只见那黑蛟张口一吸,无数黑色冤魂宛若灌了**汤一般,乖乖俯首称臣,全数为那黑蛟吞食,原本已经身长数尺的黑蛟,登时体积足足大了一辈。
云层之上,波谲云涌,翻滚不休的云层中卷覆着无数的雷电浪花,时时刻刻都有暴雨及闪电倾盆而下,同夤见此,面色微有波动:这条黑蛟的道行,超越了自己的想象,时间已经拖得太长,若是再等一些日子,恐怕这黑蛟就要转化成绝世凶龙了。
同夤思及至此,脸上闪过一丝坚定。
第七百四十五章 沙弥同夤
那禅杖所酿成的紫气,已经不足以困缚黑蛟,却同夤单手再次一挥“叮铃铃——”
那硕大的铃铛开始源源不断的响起,原本气势无人可挡的黑蛟,在这铃声响起之后,居然有些心烦意乱的躁动,连带着气息都开始紊乱起来。
“和尚,阻人成道,如同取人性命,今日我必要活吃了你。”
同夤微微阖眼:这只铃铛,乃是取无数历代得到高僧的肋骨而制,在佛前供奉了千年,所缚之绳,乃是由高僧剃度前的烦恼丝所编制而成,佛性深厚,绝不可同日而语,却这禅杖加上这铃铛,居然与这黑蛟相抗,都微微有力竭之势。
同夤思及至此,不再保留,全身气势宛若朝阳一般喷薄而出,毫不犹豫的逼出一滴心头血,以此心血,加注在两件法器之上。
那黑蛟见此,眼中闪过一丝怵然“和尚,你!”
但见这还不算完,就在此时,同夤背后冉冉升起一长节晶莹如玉的脊骨,那脊骨剔透无比,一看便知,绝非凡物。
黑蛟仓皇失措,吓得心肝皆裂,屁滚尿流,转身就逃“不要命的臭和尚,居然为了压制本尊,连自己的千年道行都不要了,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同夤的脸上还是古井无波,看着黑蛟,只淡淡道一声“去!”
霎时间,这偌大的栏甍古城华光四溢,宛若一轮太阳掉入黑色的墨池中,墨池中的水瞬间为这太阳所融化一般,无数的清新新生之意滚滚而出。
阳光微微透出云翳,第一丝光线好似久久透不过气,铆足了劲从云层里探出头来,以娇脸下窥,更得云罅,灿若二月桃李,旋即无数金光四射,温暖逼人,一时间云层翻滚,墨汁回收,阳光大盛,回眺栏甍古城,更有丽质古城,劫后余波幸存之可怜可叹可敬之意。
“嗡”一声,但见在破碎的主道之上,铃铛与禅杖两件法器“铛”一声失去了光泽,随后“嗡嗡”然掉落了下来,一切发生结束的太快,快到让人怀疑这偌大的栏甍古城是否还存在一丝生机。
“喵呜——”
一只不过十几天大的小奶猫,从一个老鼠洞里悄咪咪钻出,探出头来,看着同夤。
同夤再也支撑不住,单腿下跪,没有了丝毫力气。
那只小奶猫蹒跚的走到同夤身边,用舌头舔了舔同夤流着血颤抖不已的手背,似乎知道同夤受了伤。
同夤微微一叹“到底还是拼尽全力,只是将那只黑蛟封印在了栏甍古城的地底深处,始终不能将其击败,彻底了结。”
那只小奶猫颤颤巍巍的走到同夤的腿边,似乎想使尽力气让同夤站起来,想推他一把,同夤苦笑一声,“哇”一声又吐出许多血来。
一抹久违的初阳照在同夤苍白的脸上,同夤看着这只花狸猫,温和道“你可能,是这栏甍古城中,所仅存的,唯一一个生灵了吧。”
小奶猫不解,依旧“喵喵”叫个不停。
而就在这时,无数圣洁的白色光团纷纷靠近同夤,好似有意亲近一般,挤挤挨挨,不甘落后,同夤一看,微微一笑。
一个面相谦和的妇人盈盈对同夤施了一礼“多谢长老,救我们满城人脱离苦海,轮回之意已然感觉到,我们可重新投胎了,小妇在此恭谢。”
同夤淡淡一笑“此乃出家之人分内之事,何谈谢字?诸位受此大难,原是不必要的,是同夤来迟了,各位就此,安心上路吧,同夤在此遥送。”
那妇人对着同夤再次一拜,身后满城的白光也弯下身子,在此一拜之后,化为光点,溶入了天地之间。
同夤看着漫天的光点环绕自己不肯离去,微微一叹,喃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同夤身后的脊骨久久未落,同夤意欲站起收回,却这时,那脊骨忽然“咔嚓”一声,有了第一条裂缝,同夤脸色一变,却那裂缝只有一道,却终于不再如蜘蛛网一样蔓延,他松了口气,将那脊骨收回体内,擦了擦掉落在地的两件法器,抱着这只花狸猫,往栏甍古城的门外走去。
人间枝头,各有乘法。
一条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只听得许多声怒骂与嘈杂,似乎是集中在一角之上。
拨开人群,只见一个穿红着绿的小童,正盛气凌人的推搡着一个衣着简陋的孩童,那孩童面黄肌瘦,全身皆为破布包裹,一直低着头,缩在墙角不敢出声,也任由这气盛小童辱骂。
这一圈围了许多人,却都没有一个人肯出手相助,反倒有些助纣为虐作壁上观。
“这小孩怎么回事?光天化日如何欺负人?你们也不管管。”
“哎呀,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叫无生,是一个没爹没娘什么亲人都没有的孤儿,要是正常,谁不同情他给他两口饭吃?却这无生专爱偷别人的
东西,也不知悔改,不知被抓住多少回了,每次被抓住,都这个模样,你外乡来的,你不知道,这无生可遭人厌了。”
“原来是这样,那就情有可原了。”
“打得好,再重重的打他,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了!”
“打,打!”
……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却大都是附和,无生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渐渐地开始流血,那气盛小童见此更加猖狂,开始拳打脚踢了起来。
“阿弥陀佛,施主,还请住手吧。”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面相清瘦的和尚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根禅杖,身上背着一个铃铛。
“哪里来的臭和尚,在此阻挠小爷为民除害!”小童双手叉腰,义正言辞的对着同夤破口大骂。
“施主,出家人有慈悲为怀,生灵皆有来处,这小娃尽管无父无母,却依旧有来处,若其父母尚在人间,见爱子如此,焉能不伤心?”
“他偷了我的东西,就要受到惩罚,你还为他说话,你是不是跟他一伙的?”
同夤微微一笑“贫僧与无生素不相识。”
“那你护着他干什么?”
“出家人有慈悲为怀。”
“原来是个傻和尚。”
无生颤抖着肩膀,口中喃喃的“我没有偷你的东西,那是你不要的东西,我没有偷。”
“还敢狡辩!”小童再踢了一脚“我不要的东西,也是小爷的东西,你也不能捡!”
同夤一把握住那小童的手,小童破口大骂“秃驴,你作甚么?”
“他偷了你什么东西?”
小童挣扎不出,索性道“一件衫子,已被他穿过,我当然不要了。”
同夤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此乃贫僧多日化缘一妇人所给,可能抵?”
“我那衫子可是请师傅亲自做的,价值一金,其中人工费就不止这个数,你这秃驴给我滚远点!”
同夤将自己腰中玉佩解下拿出“这样可行?”
小童拿着那玉佩看了半日,见玉佩中似有流水一般,缓缓流动,知道那必然不俗,当即咳嗽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便饶了他这一回,下次可小心点!”
同夤看着无生疑惑的眼光,淡淡一笑,搀扶起瘦弱的无生“日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吧。”
第七百四十六章 筑心
“铸造的过程为铸型、铸造金属的融化、浇注。铸造时的软化退火,目的是在分解胚胎的坚硬,其后再以正火处理,获取你想要的胚胎外形,淬火可以获取更高的硬度或磨耗强度,一步步按照步骤来做……”
一间茅庐外,同夤脱下袈裟,裸着上半身,露出精瘦的胸膛,在其身边,一个衣着朴素,双眼炯炯有神的小童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同夤的每一步步骤。
“人之生存,贵有一技之长,你若能学的了一些铸造之术,日后便可以此谋生,再也不用担心明朝。”
这小娃便是无生了,无生看着同夤在熔炉前额头上的汗意,忽然道“师傅,之前你为了帮我而交给别人的那块玉佩,是不是很贵?”
同夤身躯一颤“万物皆有价值可以衡量,可是生灵的性命是无价的,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即使再贵重,也比不过你。”
无生眼中流露出一丝自责。
看着无生,同夤道“你好好学习这锻造兵器的本领,日后便不会再为人所轻,我今日助你,皆算没有白费。”
同夤拿着一块帕子,走出了铸剑炉,剩下的,便是将滚烫的,已经熔化的胚胎打磨成形,这便是他的一步步的工作了。
看着旺盛的炉火,同夤心中闪过一丝伤悲:自己绝没有那玉佩的价值,可师傅却愿意为了自己,而拿出那样的东西,自己,真的值得吗?
时间一晃而过,十载春秋流淌。
玉器行内——
同夤看着双手紧握,不发一语,拼命忍住眼泪的无生,在其对面,十年前那个气盛小童气势日益更加盛,正趾高气昂的看着无生,见同夤来了,只是轻蔑的抬了抬眉毛“吆喝,蠢和尚来了。”
同夤看着柜台上那玉佩,分明是自己十年前抵押出去的那枚,看着无生如此模样,对掌柜行了个礼,掌柜为难的“师傅客气了,这事其实——”看了一眼那边嚣张之人,娓娓道来。
原来是无生想用自己多年帮别
人铸剑的积蓄,买下这玉佩,却不巧又被昔日之人看见了,这嚣张跋扈的青年口口声声说当年无生偷了他许多不要的东西,因此现在即便是无生将这玉佩买回来,也要送还给他,这是当年的利息。
同夤眼角微微下垂,看着无生“无生,你多年积蓄,应当好好收着,为何还要为我赎回这玉佩呢?”
无生抬起头,倔强的脸上有不屈的抗争之意“因为我觉得,我根本不值这么好的东西,当年您为了我,将这样好的东西交出去,只是为了我,可是只有无生自己心里清楚,无生是不配的!”
同夤有些惊讶,长久的看着无生,嚣张的青年男子趾高气昂,不肯罢休“今日这玉佩,给谁也不能给你,放在谁的手上,也不能放在你如此低贱之人的手中,你根本配不上!”
同夤拿起那枚玉佩,在那青年男子的面前微微一笑,将其径直扔在了地上,这一霎,那玉佩被摔得四分五裂,震惊了所有人。
“师傅,你——”
同夤温和的看着无生“无生,你为什么始终觉得你没有这玉佩的价值大呢?玉佩再好,也终究是死物,现在玉佩已碎,便更加比不得你珍贵,在我的眼里,你的价值比这世上的任何金玉,都要珍贵的多,你的一颗心,是多少金子也买不到的。”
无生此时的泪夺眶而出,“师傅——”
夜晚——
同夤穿戴整齐,古道上,无生在后面为同夤送行:师傅,珍重。
“你的筑器术已十分了得,我再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无生,师傅愚笨,教无生的这些筑器术,师傅足足花了百年才掌握,而无生只用了十年便参透了。”
“师傅,无生不愿离开你,你救我于危难之中,无生想永远陪伴师傅左右。”
“无生,初见你时,你年幼可怜,其实师傅之所以能毫不犹豫的将那玉佩拿出救你,是因为师傅也无父无母,却师傅依旧觉得,无生你本身的价值,远远超过了师傅所握着的,生母
留给为师的最后一物,你日后不论行到何处,都要记得,在这世上,无人可以轻贱你,无论什么样珍贵的宝物,都不行。”
“师傅——”
无生睫毛微微一颤,远处同夤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中,而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多年以后,这片世界多出了一个唤为“无生神筑师”的天阶筑器师,却无人知晓,在其心底,最珍贵的筑器术,是师傅在自己年幼时,传授给自己的一术,此术唤为:铸心。
“同夤,为师现在派你下山,山河破碎,生灵涂炭,这片世界要因为屠门圣主一怒,而死伤无数,那屠门圣主是活了十万年的武者,法术修为深不可测,恶鬼成道,却成道之后,依旧恶性难改。”
“为师现在命你全力以赴,将那屠门圣主斩灭,普度众生。”
漆黑的圣墟中,这里曾经是屠门圣主的宗教,却那屠门圣主练功时出了岔子,将整个宗门弟子的精气全数吞下,现在这偌大的宗门,不过只是一个空壳而已。
同夤依旧握着禅杖、铃铛,一步步往那深渊而去,在那最黑暗的地方,屠门圣主正栖息匍匐在那儿,有将这片世界毁灭的野心。
……
星芒万里,瞬时毫厘。
足足一月之后,江湖传出消息:屠门圣主被灭,整座宗门荡然无存,夷为平地,自此以后天下太平,再无祸害。
此言一出,众皆沸腾,举世欢庆。
山头的一角,看到天上来来往往庆祝喜悦的修士,同夤勉强一笑,身边的两件法器被轰成碎片,自己的脊骨被模成碎粉,自己将全部寿元倾注在这一战之上,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也罢。
同夤的身躯霎时间变成了苍苍的老者,再无矍铄之意。
既然再不能普度众生,那便普度一些可怜的游魂吧。
同夤折了一根粗厚的枝干,成为自己的拐杖,慢慢一步步艰难的往远处走去。
第七百四十七章 为万世开太平!
这一日,正是秋尽冬初,但见篱菊枝残,井梧色老,惟小沼之芙蕖斗艳,宛若霞蒸;疏林之枫叶争红,偏宜日丽。
这一日,天高云淡,一派祥和的气象,连带着万物都有些繁荣的有些昏昏的睡意。
同夤要圆寂了。
紫气东来,霞光万丈,天地万物在这一刻,为了同夤的圆寂,使出了自己的毕生解数,只想为同夤成就风光的成佛之礼。
天地为之一静,一尊巨大的佛陀虚影从云霭中投射而出:这便是佛祖真身的虚影。
“你要成佛,为何?”
同夤祥和的“师傅常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要成佛。”
“我大光明境有三佛,三佛下有八大菩萨,三十三观音,十八罗汉,四大金刚,你的功德,足以成为八大菩萨之首,三佛已为我所选,你不可成。”
同夤面带几丝疑惑“既有三佛,我为还不能成就第四佛?”
“这三佛皆为我的身外化身所成就的过去、现在、将来佛,你若成佛,这大光明境便有第二个我。”
同夤不解“我无意与你争高低,只要成佛即可。”
那声音的源头微微一顿,有几丝冷笑透出“你有数千年的道行,自幼便开始渡化众生,可渡了几百年,虽然功德无量,而你的钵里,却没有装过一个鬼怪,你若识相,可成为菩萨之首,可你若不识相,你便无法成佛,也无法来我西方大光明境!”
风也温柔,草也无声,原本一切的万事万物,因为这一句话,登时被停止了呼吸。
同夤面色带几分悲惨的看着自己的钵,空空如也:自己普度众生如此多年,居然成不了佛,也再无法普度众生,那师傅所教,何日才能实现?
却在这时,无数白色的光芒从地底深处喷涌而出,多说兆瓦,少说亦有亿数的生灵,这些生灵形状各异,却全都一脸祥和的漂浮在这片世界,将这方世界围的水泄不通。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童摇了摇手里的拨浪鼓“师傅,师傅,多谢师傅当日救我与我母亲。”
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弯腰施力,带着几分满足的“师傅当日栏甍古城救小妇与小妇的夫君脱离苦海,免受黑蛟之伤,小妇感激不尽,来世衔环相报,再拜师傅大恩。”
一手执毫笔的书生恭敬施礼;
无数手执利兵的甲卫齐齐下跪;
…………
“小妇、汝等、小女子、在下……再谢圣僧大恩!!”
说话间,无数生灵散去己身全部修为,其中许多修成正果的妖精,和已经入了轮回的恶鬼,或是执掌一方的巨擘,纷纷如此,莫衷如是。
那无数精纯的修为宛若滔天江河之水,从地府深处被抽离而出,又如洒落宇宙深处的琼枝玉树,千树万树梨花开,恰似九天之上河水决堤一般,喷薄入同夤的身体内。
“为——”
为天地立心!
为——
为生民立命!
为——
为往圣继绝学!
为——
为万世开太平!!”
事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
我俯身感谢所有的星球,让我和你相遇,而将所有的晦暗都留给过往,从这一刻开始,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匪金斯今,振古如兹。
同夤腐朽干枯的身躯,在这一刻,宛若那春日的绿叶,寸寸涨了起来。
宛转玄云百丈,蜿蜒墨雾一行。鳞如点漆耀寒芒,掀起半洋风浪。
同夤的身躯霎时间霞光万丈,光芒与紫气同时盘旋而绕着他,将其烘托的如梦如幻,好似那金身大佛,此时天地皆是一静,万物皆是一静,万世为此,铺垫积蓄,将自己的全部生机,勃勃输入同夤体内,同夤将搭载着万物众生的修为成佛。
“佛不渡你,我们来渡你!!”
万物失色,天苍如青。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同夤身上佛光闪耀,远胜那一缕佛祖虚影,在这片天地中,使得万物皆为之失色,佛祖之躯与之相比,有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同夤悉数自己千年以来的点点滴滴,身边无数恶鬼在这一刻沐浴在自己佛光的圣洁里,脸上却全是相助自己成佛之慷慨大义,不由心头一暖,顿时清念皆空。
群妖群鬼铆足了劲,如今大势已成必定,同夤看着这些生灵,一脸愧疚的笑道“这样的佛,不成也罢!”
“哗哗——”
但见同夤忽然散去全身修为,只在霎时,那金色佛陀骤然消失,一切的一切皆成为过往,天地间降下了无穷无尽的灵雨
,凝化成实质,缓缓飘落,原本已经抽干生机的生灵在一刻重新生长,似乎远比此前更加盛旺。
“圣僧!!”
却那天地寂静,方才的圣僧,用尽了所有的可能,为世界埋下一粒希望的种子,化为了万物,在这世间,只要这粒种子还在,这世间,就永存希望。
“佛不渡你,我们来渡你!!”
只听得空气中还有几声呢语“既然佛不渡我,我便化作天地,渡化这世间每一个该渡的生灵。”
第十层地狱的门前,无数光点重新凝聚成一个人影,那便是王浩。
王浩心头一震:原来那便是自己的第十二世么?
惭愧一笑,往事一身轻,推开了第十一层地狱的大门,却不知外面因为一个人类穿过了十层地狱,早已是鸡飞狗跳,狼奔豕突。
姑射南座内——
“报——”
火尊不耐烦的“本尊不是说了么,轻易无事不得打扰!”
那鬼差有点为难的“火尊,卑职觉得,这件事应该不是小事。”
“快说!”
鬼差咽了口口水“有一个人类,闯入了第十一层地狱。”
“啪!”火尊握在手里的夜明珠被捏成粉末,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有一个人类,闯——”
“本尊又不聋,当然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东西,没眼力劲的玩意,快,本尊现要去跂踵方域面见道主!”
鬼差哭丧着脸“火尊,卑职只怕,这么大的事情,道主早就知道了。”
火尊怒发冲冠“你的意思是,本尊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鬼差颤颤巍巍的“可能,大概,也许,应该——是的吧。”
火尊一脚将那鬼差踢开“没眼力劲的东西,本尊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你!”
“火尊饶命啊,之前道主将画眉小姐废去名分,变为庶鬼,您的心情一直不好,已经这么久都闭门谢客了,实在也是我们这些人也不敢前来打扰,生怕触怒了尊者,现在如此大的事情,已经实在不能坐视不管,拼着顶着尊者大发雷霆的余怒,也定要将此事告知尊者,尊者,尊者——”
却那火尊此时已经一溜烟跑了个没影,显然是往跂踵方域的方向去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 诸夏雍州
“你们,都知道了吧?”
陶青盐坐在高位上,看着面面相觑的水尊与火尊,面无表情,普通的事情,根本用不着他真身降临,他本应该在密室中闭关,却硬生生被如此搅扰,却这事还如此之大。
水尊想了一遭,上前道“禀道主,那人类的根脚臣下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可那人类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从天而降,根本没有任何轨迹可寻,除了跟——”看了一眼火尊“除了跟庶鬼画眉小姐,曾经有过些微的交往,其余的,什么也查不到。”
陶青盐眼波微微一转“画眉?”
水尊继续道“画眉小姐在被贬为庶鬼之后,始终有想再见您一面之意,因此不断寻找人类去过那奈何桥,为此,我酆唳兖州本就为数不多的人类,几乎已经没有了。”
火尊大怒“水尊老儿,你可不要睁着眼说瞎话,这些事都是你胡口乱编,画眉已被变为庶鬼,你还苦苦纠缠不放,到底是何居心?”
水尊不闻不问“这普通的庶鬼心心念念要见道主,到底是何居心,难道火尊你,当真不知?”
火尊被讽的哑口无言,水尊对其乜斜了一眼,也不再搭理他“道主,为今之计,速速查明那人类的根脚,看到底是什么来头,再打听清楚这人类为何要闯十八层地狱,才是最要紧的,我酆唳兖州的十八层地狱,向来是这天底下最严厉的酷刑,万万不能为一个人类这般戏弄,还有两年,便是九州大比,传出去,岂不是说我酆唳兖州的十八层地狱不值一提,连一个凡人都能轻易逾越?”
陶青盐想了一遭,微微点头“水尊此言有理,九州大比,万年一次,我酆唳兖州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任何差错。”
“来人,查!”
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从大殿内悄悄流出,水尊看在眼里,却已知自己的想法被采用了,当下也有了些底气,睥睨着火尊“我说火尊,俗话说龙生九子,看来这画眉小姐即使被贬了,也还是不怎么安分,我看火尊的家教,也太欠缺了些,我酆唳兖州的凡人固然皆是下等,但也是我酆唳兖州的一部分,若是九州大比中传出去,说我酆唳兖州中曾经是妃子的贵族,以让凡人送死为乐,道主届
时,如何自处,还请火尊明示啊。”
“你,你——”
火尊指着水尊“你”了半天,也没有你出个究竟了,不由更加憋屈,其心里也知,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事情的重要性,都不足以与九州大比相媲美。
九州大比,顾名思义,乃是九州的大比。
其实王浩行至如今,也知这片天空被分为了九个广袤无比的洲际,几乎行遍,也大抵知晓所有,这九州便是:佑荫扬州、兽部徐州、焱餍荆州、冰漓豫州、弱水冀州、朔山梁州、现在身处的酆唳兖州、即将举行九州大比的诸夏雍州、与他一直心心念念想寻的百家青州。
这九州各有其点,以佑荫扬州来说,其多是人族。
兽部徐州便多是兽族,因此兽部徐州又被称为灵兽之州。
焱餍荆州有一句话“沙漠连天卷,神火遍地铺”,因此焱餍荆州也被称为神火之州。
冰漓豫州乃是冰原铺就,寒冷无比。
弱水冀州海域横行。
朔山梁州是高山仰止。
酆唳兖州,即王浩所处洲际,乃是万鬼夜行。
至于那举行九州大比的诸夏雍州,则是各类种族齐聚一堂,因此是多姿多彩。
而百家青州,百族圣地势力林立,便是圣地之乡了。
据传言,其中的佑荫扬州、兽部徐州、焱餍荆州、冰漓豫州、弱水冀州、朔山梁州、酆唳兖州都是那百家青州所分割出去的一小块陆地,这传言也不知真假,不过听说过这种传言的人都嘲笑传言的不真实性,若真是如此,那百家青州岂非是无边无际?
却知情者对此抿唇不语,世界之大,众生也只是井底之蛙而已。
想这片世界中包含这无数大小世界,连星球都在各个小世界中俯拾皆是,而星球乃是大能创造的异世界,这便足以证明,自己所处的空间,是多么广袤无垠,大世界中包含着无数大世界,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传言。
而传言还说,那诸夏雍州乃是百家青州圣地林立之地衍生出去的宗门临时驻扎,而形成的一片独立大陆。
这样的传言就更不可信了,圣地是连书中都说未必存在的东西,
怎么可能那偌大的世界,便只是圣地的冰山一角?
而这究竟是传言还是确有其事,一切都只待他日印证,却眼下的九州大比,是实打实的刻不容缓。
九州大比万年举行一次,参与者,只消年龄在万岁以下,皆可参赛,这规则制定的宽泛,因此倒几乎等于没说,可是为世人所不知的是,那些入了穿天境的大能,他们的寿命只要寻物得当,可是能延长十几万年的,所以这样的措施,看似毫无道理,其实也是为了一种极不公平的现象出现。
而参与者低至淬骨境,高至何种境界,只要年龄达标,什么条件都可以,这就造成了每一届的九州大比,所参与的人数,都达到了千万兆之数
当然,几番淘汰,最后剩下的万人,也都能载入史册,未来成为九州不可或缺的人才与栋梁。
九州大比,目的是为了那些站在九州中的高层,给他们一个见识更广阔的世界的机会,却有谣言说,最后凡是能入榜的人,戒备圣地中人挑走占了便宜。
传言不可信,这无根据的话就更不可信了。
王浩现在十八层地狱中,还不知这九州大比的事情,若是知道了,不知又要发出什么样的感慨。
九州大比万年一次,这一次的九州大比还剩下两年时间,九州高层都铆足了劲,预备在这次九州大比中一鸣惊人。
每一届九州大比最后的胜利者,奖品几乎都是传说中几乎绝了迹的好东西,不说别的,单单是入榜之后的每一者,都会瓜分掉九州万年的气运,这便是最诱人的了。
说起来这倒与那佑荫扬州的生劫幻界有些相似,不过那生劫幻界,却是那佑荫扬州的道主伯袖更模仿九州大比而来的低配,实在上不得什么台面,与之相比的九州大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边众人各有思绪,忽然一个鬼差再次来报,又将气氛推到了一个顶峰。
“报——禀报道主,那人类,那人类闯过了十一层地狱,现在已经下十二层地狱了。”
站在十二层地狱入口的王浩轻轻推开了地狱的大门,毅然决然的进去,而方才十一层地狱中所经历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第七百四十九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一座高达百丈的城墙之上,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正在那城墙上慢慢彳亍着,城墙之外,是一片漆黑如墨的深夜,城墙这边,是千户万户的人家。
此人唤为虚掷,乃是这座城池的郡守。
城中现在莫名开始不断有人接二连三的死去,且死法千奇百怪,但是更奇怪的是,这些人死去后不久,连尸首都不见了踪迹。
虚掷郡守已经守护了这座城池二十年,人生不过匆匆百年,二十年之余一个人来说,是多么漫长,又多么短暂啊——
虚掷郡守对着无比辽阔的黑暗叹了口气,这座城墙淹没在无边的黑夜中,显得孤苦伶仃又寂寞深远。
随着视线的偏移,那虚掷脚步缓缓走动,沿着这座高耸的城墙,不去郡守府,也不去平民百姓家,反而不知按了哪一块砖,出现了一个深幽的洞窟中,慢慢入了进去。
“郡守,您来了,让妾婢好等——”
一个浑身**的女人,脸上涂脂抹粉,还未待那虚掷进入,便一举贴了上去,霎时间,无数灯火依次亮起,仿佛是无数萤火一般,森森点点。
这是一座,庞大无比的地宫,而在这地宫之内,空荡虚无,一共有二十个石床,每一个石床上,皆有一个**的女子,对着虚掷搔首弄姿。
“郡守——”
见到虚掷进入,那些女子纷纷开始做媚人姿态,显然是在求偶而交,虚掷面色古井无波,一件件退了身上的衣裳,抱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女人。
这女人的姓名,自己好像记得,也好像不记得
是素素吗?又好像叫做冰儿——
……
第二日——
虚掷依旧在地宫中,他踱步来到了地宫的另一个房间,这房间内森然的可怖,而在这房间内,却有数十个透明的,宛若水晶制成的巨大柱形容器,容器宛若石柱一般,根根分明的伫立在这间石室的四面八方,而在那些水晶一般的容器内,有许多透明状的绿色液体,液体中,俱是无数死状不一的尸体。
虚掷古井无波的穿过这些绿色的液体石柱,来到了一间石壁面前,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那石壁开始“呲呲”作响,紧接着,一面石壁齐齐后退,露出了一排排,被标志完好的白色骨架,正整整齐齐的堆叠在那里。
虚掷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消息渐渐地,实在瞒不住了,城中之人越死越多,这座城,是被一个大世界所抛弃的遗弃之城,这座城中的生灵,被天地遗弃,所以这里没有阳光雨露,拥有的,只有每月定时定点的,从郡守府按份领取的粮食与水源。
这里除了石头,便是泥土,一株绿色植物都没有,即使想开垦农田,那么少的水源,连日常饮用都很奢侈,何谈去浇灌农田呢?
这座城之所以被一片大世界所遗弃的原因不详,但是连天道都将这座城池所遗弃,这便是万分悲惨的事情了。
其实这座城中的幸存者,他们也不知道,每月都能从郡守府领到的肉类与蔬菜,还有水源,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但是他们知道,只要虚掷郡守在一日,他们便不会饿死,尽管人数毫无避免的,一直在减少。
其实像这样的世界太多太多,在这个宇宙中,如这样的城池多如牛毛,数也数不过来,但是却
偏偏,只有这座城,依旧好好的存在着,除了那永远没有任何生机的明天存在,众人皆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苟延残喘。
虚掷着人抬出了几副骨架与尸首,打包好,投入一个虚空的洞中,那洞中在得到了这些礼物后,便会回赠一些东西,可能是女人,可能是粮食,可能是水源。
这个洞口所连接的,是一处不差任何东西的大世界,那些人知晓自己这片世界的凄惨,却选择袖手旁观,却只要尸体,便是等价交换。
虚掷将骷髅研磨成粉末,兑入一锅稀饭中,那稀饭的数量顿时增多,开始分发出去。
官府的人觉察到了郡守府的异常,在百姓的请愿中,开始调查那些尸首的消失与郡守府到底有什么关联,却发现了那地宫、许多的女人,还有那些尸首与骷髅。
百姓与人群如同发了疯的鬣狗一般,拼命的鞭打与辱骂虚掷,有男人看到在地宫中所圈养的这些**的女人,顿时嫉红了眼睛,提着裤子,光天化日之下,便将这些女人据为己有,女人在满城的男人的轮 奸之下,全数死亡。
郡守府为刁民百姓占据,无数虚掷堆起来每月定时发放的粮食,为刁民肆意嚼食,很快,这些粮食挥霍一空,而城中的饥饿,现在才开始拉开帷幕。
虚掷被刁民捆绑双手,站在城墙之上,城墙高耸,只要从这里被这些人推下去,虚掷便必死无疑。
“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这样自私自利的狗东西当了我们城二十年郡守,我们现在才发觉,真是气煞我也!”
“把他推下去,推下去!”
……
群情激昂,纷纷嚷喊着要讨回公道,却这公道,到底是什么公道,众人也说不上来。
只是在无数的刁民见到了虚掷摆好的,那分配好的粮食,与许多**的女人,便由衷的从心底深处感觉到了一丝不公平,这一丝的不公平,进而所引发的,便是癫狂而又彻底的嫉妒。
那些女人,那些**的女人,那些粮食,那些无缘无故死去的尸体,皆是虚掷的收藏,皆是他所拥有的东西,为何自己就不能拥有?
虚掷看着万年不变,黑压压的苍天,眼珠子只是微微转了转,什么话也没说,在人群之中,有一个年级尚小,却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那是虚掷的妻子,当她赶着马车从娘家来到这里时,便见到了这一幕。
而她赶来时的马,已为那些刁民所占据,被平地分尸。
马匹在哀嚎中,被众人分食了马肉,众人心满意足的带着分割好的马肉回了家。
“相公——”
虚掷对着那妇人微微一笑,口中喃喃了一句,那妇人却含着泪点点头,已经知道了虚掷的意思。
“我死之后,这城中必有一场巨大的瘟疫横行,这是这片天地,将要灭亡之时,我在家中天井之下,埋了最后一具骷髅,你带着那骷髅,前往我们初遇之处,离开这个世界。”
虚掷被从高处推下,四分五裂,他的尸身也为刁民所生吞活剥,那些百姓嘴角流着鲜血,只觉得尸首美味,渐渐地,但凡有人死去,他的尸首必不会被焚烧,而是会被其余众人分食,慢慢的,城中开始出现了人吃人的情况。
妇人艰难的在后院掘到了那一具骷髅,那骷髅的骨骼上,闪着无数浮动的光泽,好似符文
,又好似一些诡异的文字,妇人看不明白,却身后传来了啃食骨头的声音,吓得心肝俱颤,带着骷髅,拼命逃离了这个地方。
不久之后,这片城池中爆发了一场无比轰烈的瘟疫,瘟疫来的蹊跷,却十分迅速,但凡只要呼吸到这片城池一片空气的生灵,皆会陷入癫狂而啃食同伴血肉,直到身死只剩下一具具骨骼。
而这城中,只有人类,早已没有了其他的生灵,所以说即便是行尸走肉,也是人类的行尸走肉。
妇人穿过一个黑洞,一睁眼,见到两个甲兵十分惊奇的瞧着她。
“真奇怪,教主所豢养的那一片人肉符箓的小世界中,怎么能有人有能耐跑出来?”
“是奇怪,按理说,除了尸身,他们什么都运不过来啊。”
妇人呆呆的看着两个甲卫你一眼我一语,这片世界中,阳光、空气,都是久违了的香,妇人自出生以来,便再也没有看见这些东西。
“那小世界中,我们受教主之命,定时投入维持人肉符箓所活着的粮食,只让他们长膘,其余的,什么也不然他们操心,耕地、农作、造饭、喂养牲口……在那片小世界中也根本不存在,这才能让那些人肉符箓安安心心的活着,成为教主日后 进军其他世界的工具。”
妇人不敢置信:原来自己那片世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别人根本就将自己这些人当做猪狗一般饲养,而自己这些人,在最原始的一批进入,便已在身体内打下了符文烙印,后代繁衍皆是如此。
而这人肉符箓,只要进入一个特定的范围内,只要一句对应的咒语,便能爆炸,而产生巨大的爆破力,无数的人肉符箓堆叠起来,连一个世界都可以轰灭。
这是那教主在一部古老的书籍中研究出来的禁术,却这术法太过残忍,为人所不耻不取,因此早已被遗弃,不想现在还有人苦心孤诣如此禁术。
妇人忍不住哭出声来“那我的相公,我的相公——”
甲卫有些疑惑“你说的是虚掷卫长吧?”
妇人停止了哭泣,看着甲卫“你认得我相公?”
那甲卫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一下这形容尚小的人肉符箓,皱了皱眉头“他本是我们甲卫长,却自动请缨,去那被教主豢养的世界中,担任看守那些人肉符箓的职责,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唯有一个名额,可以随时出来,这个名额自然就是甲卫长,却现在——”
妇人泣不成声,哭哭啼啼“我夫君,夫君死了——”
甲卫看着妇人怀中抱着的骷髅,骷髅上金光四射,这具骷髅,显然是那人肉符箓中的极品,顿时明白了那虚掷的意思。
他想以这具骷髅,来换一条,他妻子的性命。
甲卫微微一叹:既然如此,为何你不出来呢?
尘埃之中,虚掷的身形慢慢化为尘土,却脑海中,始终难以忘记,自己第一次遇见妇人时,那悄然悸动的心,而她既然是这片小世界中,被教主所圈养的人肉符箓,自己永生永世也无法与她厮守,如若真的是这样,自己倒宁愿用自己的一条性命,来换得她能够从自己可以出去的出口出去,好好过完她的余生。
十二层地狱中瘟疫横行,尸横遍野,十一层地狱中的记忆缓缓将王浩拉回现实,他便一股脑踏入了另一片世界。
第七百五十章 当时明月在
无数堆叠的尸体,还没有来的焚烧,便有更多的尸体接连的便运送到焚烧处,那焚烧尸体的工人脸上大汗淋漓,不断咳嗽,送尸体过来,以帕子捂住口鼻的小厮见此吓得魂都没了。
“不得了了,连烧尸体的长工都染了瘟疫了,大家快逃啊!!”
一溜烟,方才那些推着板车而过来运送尸体的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连滚带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这片城池已经为瘟疫所侵蚀,因此已经为人所放弃,而这边也只留下了很少的一部人还在处理善后的工作,却那部分人中,少有健康者,多的都是感染瘟疫的人自愿来做扫尾工作。
这扫尾,便是等着谁死了,将其尸体烧化成灰之后刨个坑埋了,否则日后这座城,便真真是一座死城了。
街上处处都有对生命无望,明朝无期冀的人不断三五成群的咳嗽着,时时以手掩口,发出剧烈的喘气声,人人的脸上都有死灰之色,这片天空下,乌鸦盘旋不已,好似是在专等人死了之后飞下来享用美餐。
“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愈来愈大。
“若此次好了,我便要去那闻名天下的花都看看,据说那里开的花最美。”
“为何要去花都呢?我只要去小河边,找我的朋友,与我一起看着静静地湖水钓鱼,这便是最让我惬意的事情了。”
“我要,我要做一身漂亮的衣服,穿着这一身衣服,去见我的孟郎。”
“那我便去城北买一个拨浪鼓,回家给我的孩子,给我的孩子——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走到城北去了。”
……
长久的寂静,方才还聚集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几人,此时也全都没了声息,只听得一声极为轻微的喘气声,这片天地终于真正的安静下来。
“真是可怜。”
一道宛若山涧泉水般清幽的声音缓缓飘来,幸存者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全身素缟的蒙面女子,正缓缓的走过大街小巷,眼中含着几分怜悯的看着全城的百姓。
“姑娘,快走,快走——”
女子微微一笑“我唤为娩娩,你们如此称呼我便可,从今以后,我便在此治好你们全部,你们不好,我不离开。”
阎罗
殿内——
“哇呀呀——”
一个白脸阎罗伸了个懒腰,十分惬意,下方一个判官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死簿上前“大人——”
阎罗唤为韦阎罗,是这阴曹地府中最大的一个官,掌管着所有的幽冥之事,此刻他斜睨着眼睛,瞧着颤颤巍巍的判官,有些不甚乐意“何事?”
判官道“人间女墙城中时发瘟疫,死伤无数,已经没有多少活人了。”
韦阎罗五指倒扣,在案盏上“咔哒咔哒”依次敲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既然死人了,你让黑白无常去拘魂就好,这么点小事,还用我教你怎么做吗?”
判官战战兢兢的“禀大人,那女墙城中所死之人,本不该死,非是天灾**,而是有邪物作祟,那些人类阳寿未尽,都是枉死的啊。”
韦阎罗有些奇怪的“何物作祟?”
“乃是一只龙牙蛛在突破时,因为其本身并不具备突破成道的资格,因此天道判定这只龙牙蛛无法成道,这只龙牙蛛大怒之下,就在离自己最近的人类城池女墙城中,喷了一口污浊恶气,那恶气搅化为瘟疫横行,这才使得女墙城中的人类尸横遍野。”
韦阎罗颇有些惊疑“竟有这种事情——”五指又在桌上敲击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那一声声声响宛若敲击在判官的心头上,使得判官冷汗直流,生怕这韦阎罗吧自己“咔嚓”了。
“既然是有邪物作祟,那便先让黑白无常退下,我亲自去走一趟吧。”
话音刚落,判官眼前便没了韦阎罗的身影,判官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女墙城内——
韦阎罗有些郁闷的飞到那女墙城的城墙上,刚准备看看那尸横遍野的情况有多严重,却见眼前的城池山清水秀,城中广布药棚粥铺,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但是排队的百姓井井有条,不争不抢,异常谦让,其乐融融。
而在街上,都是空旷有序,商铺也陆陆续续的开门,远处还有鸟语花香,一些动物正在悠然自得的吃草,除了有些老人的脸上还带着苍白之色,这座城内的一切都再自然无比了。
韦阎罗挠了挠脑袋:哦,来错地方了。
退了十几里地,往相反的方向飞去,却猛然回头一看,城墙之上工工整整的写着“女
墙城”三个字,不由大跌眼镜:什么情况?!
化作普通人类打扮,韦阎罗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往那女墙城走去,却在那女墙城附近感受到一种邪物的力量流泻,仔细一探,却见一只奇丑无比的龙牙蛛被轰成了渣渣,埋在了地底深处,连完整的尸首都没有。
韦阎罗更加摸不着头脑了:看来判官说的是对的,这里真的有龙牙蛛作祟,这女墙城也的确不可能逃得过,可是自己还没出手呢,这是什么情况?
当下不再犹豫,急忙入城,刚一入城,见两个庄稼人打扮的农民硬塞给韦阎罗一个碗,那碗边还有裂缝,十分凄惨。
韦阎罗疑惑的看着那汉子,汉子使劲拍了拍韦阎罗的肩膀“嘿嘿,小白脸,外乡人吧?第一次进这女墙城吧?放心,我们女墙城的时疾已经好了,你可以安心了,拿着碗,想吃饭的话,自己去娩娩小姐那里排队去吧。”
韦阎罗脸黑如碳:这人类好大的胆子,跟自己称兄道弟,拍自己的肩膀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说自己是小白脸,真是气死我了,本尊——
还未待韦阎罗来得及说话,忽然前面传来一阵骚动,好似蝗虫过境一般,急匆匆的人群都往一处奔去。
“娩娩小姐施药了,冲,冲啊——”
“冲啊——”
……
韦阎罗有些纳闷“这些人我看好似都身体很好,为何这施药了,还如此激动呢?”
那汉子神秘一笑“小白脸,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身体是好了,可是这心病还需心药治,更何况是这相思病呢。”
再一声“小白脸”,实在让韦阎罗处在了暴走的边缘,正与咆哮,这汉子忽然夺过了韦阎罗手中的碗,一股脑的也往那儿奔去了。
“傻子,居然还愣着,迟了你连盆都舔不到了。”
我忍,我再忍!
韦阎罗满腹狐疑的踱步到那人群聚集之地,但见那队伍排成了一个长龙,自己正准备上前,却还是方才那个汉子一把将自己拽到了身后,摆摆手不客气的“排队去!”
我还忍!
韦阎罗耐着性子从初晨一直等到了黄昏,总算在排了一天的队后轮到自己,已经一头怒火了,却这时,一抹白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第七百五十一章 曾照彩云归
“你如何没有碗?”
旁边一个小丫头大喝一声,一道极为悦耳动听的声音制止“宛宛!”从身后拿出一个碗,亲自倒了一勺药,微微吹了吹,递给韦阎罗。
但见那女子清素若九秋之菊,双眸如秋水,玉 肌伴清风。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渐消秋色,颜色更丽,欲语轻呢翠黛还低。
韦阎罗心头蓦然仿佛被一个锤子一般,狠狠敲了一下,心头裂出几丝缝隙,脑子还转不过弯来,却疑惑的:这样的女子,怎么能是人间的?
那小丫头见韦阎罗如此神态“噗嗤”一笑,“娩娩姐姐,又是一个傻掉的家伙。”
娩娩低低一笑,更有娇质,“公子?”
韦阎罗回过神来,接过那碗药,又触到那女子的手,冰凉细腻,不由又是心头一荡,心旌摇曳。
“不知姑娘是?”
一旁的宛宛小丫头插嘴道“我娩娩姐姐乃是这里的活菩萨,这女墙城的瘟疫,便是娩娩姐不辞辛劳,自己采药熬煮,亲力亲为,舍己为人,为大家开设的药铺粥棚,满城人都知道,你居然不认得?”
韦阎罗面色一红,带些羞愧的“在下,在下初来宝地,实在不认得,惭愧惭愧。”
宛宛挥舞着手里的大勺,指点江山“原来是个没眼力劲,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臭家伙,快点让开,让开,没看见后面还有人吗?”
韦阎罗如梦初醒,连连让开“抱歉——”
娩娩轻轻制止道“宛宛!”歉意的对着韦阎罗一拜“失礼了公子,宛宛还小,还望公子海涵。”
韦阎罗连忙摆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活泼天真,这样十分好,跟着姑娘的,没有一个不好的。”连忙一口咽下了药,甘之如饴,一脸痴线的看着娩娩。
宛宛再次掩唇一笑“原来是个傻的,那么苦的药——”
韦阎罗听见一声“苦”才意识过来,回味一番,这才觉得奇苦无比,不由直吐舌头,见此一幕,娩娩微微一笑,已经温和着给下一位施药了。
看着娩娩始终温和的模样,韦阎罗只觉得长久以来的一颗心好似被黑暗封锁的太厉害,现在已经破土而出了。
好善良的姑娘,等她什么时候死了,我定要娶她,让她做我那阴曹地府的阎罗夫人,再也不受这生老病死的轮回之苦了。
正待那宛宛一转头,却见方才还站在这里的那个傻子不见了,连忙对着娩娩道“姐姐,你看,那傻子不见了。”
娩娩正忙得不可开交,
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
这段时间,阴曹地府非韦阎罗有点不太对劲。
虽说神仙可以不吃不喝,但是整日唉声叹气,这也不符合神仙的特性啊。
却韦阎罗开始不断注重起自己的穿衣打扮和发型起来,这一日,九重天的百花仙子开设赏花大会,韦阎罗也是阴曹地府最重要的神仙,自然也在应招行列之中。
九重天阙上——
一榻梦生琴上月,百花香入案头诗。
坐在香案旁的韦阎罗百无聊赖的看着男神仙调戏女神仙,女神仙们的矫揉造作之状,想到了那个在女城墙只有一面之缘的娩娩。
也不知那女子的阳寿尽了没有,什么时候才能娶她回来呢?
蜀纸麝煤添笔意,越瓯犀液泛茶香。
韦阎罗越看越觉得没意思,却怪玉盘承露冷,香山居士太关情,思绪开始活跃起来,想到了自己见到那女子时的点点滴滴,现在几十天匆匆而过,却那些点滴还镌刻在心上,难以消散。
“东皇神女到!”
一声高喝,韦阎罗百无聊赖的撑着手看过去,但见那女子思含飞动,才冠卿云。秋色画两黛,月痕垂一簪。低头红晕春波脸,冷齿香消小如樱。
这不是——
韦阎罗大惊不已,一时碰倒了案盏上的茶水,造成的动静过大,连原本全数盯在东皇神女身上的视线,都齐刷刷的看向韦阎罗了。
“我,我——”
韦阎罗环顾左右,手足无措,吞吞吐吐,更加诡异。
一旁的神仙是他天上的铁哥们,唤为扫燃圣佛,悄咪咪不怀好意的凑到韦阎罗耳边道“你也觉得这东皇神女漂亮吧,我告诉你,这天上的每一个男神仙,最想泡的就是东皇神女,不提这尊贵无比的身份,就是这个容貌,这身段,你瞧瞧——”
韦阎罗咽了口口水,东皇神女莲步轻移,款款向他走来“怎么,韦阎罗,看来人间的药的确有效,韦阎罗如此快就痊愈了。韦阎罗日日盼着本仙早日入土为安,看来要功亏一篑了。”
韦阎罗登时脸色通红,嗫嚅着不敢抬头看她。
众仙的视线全集聚在韦阎罗与东皇神女的身上,东皇神女眼中闪过一丝深幽的伤感:他果然,已经不记得我了。
看着东皇神女离开的背影,韦阎罗有些狐疑:总觉得,除了人间那一趟,自己好似还在别的地方,看见过她。
“你的天劫要来了吧?”
韦阎罗点点头“之前那
天劫差点把我劈的身死道消,这次的天劫若是能挨过去便好了。”
扫燃圣僧眼神微幽,却又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看东皇神女,又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了。
天上百日后——
韦阎罗睁开眼,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不禁惭愧一笑:这次的天劫自己总觉得莫名其妙就渡过了,之前那一次也是一样,总觉得自己关于渡劫什么记忆都不剩,却也好端端的活下来了,真是奇怪。
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在自己的脸颊上,似乎有一滴泪水,也不知因何缘故,一直未干,韦阎罗抿抿唇,径直离开了雷劫之地。
韦阎罗心中始终放不下一个影子,唤来判官,对判官道“最近天上可有异动?”
判官想了一遭“没什么大事,但是却有一件最重要的大事,东皇神女灰飞烟灭了。”
韦阎罗握笔的手微微一紧,那毛笔连带着桌子顿时四分五裂,他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判官,一字一顿的“你说什么?”
判官依旧摇头晃脑“大人,这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他们是九重天上,我们是阴曹地府,八竿子也打不着什么关系。虽然传言那东皇神女奇美无比,这般也算的香消玉殒,不过神仙也会死的,这是难免的么——”
却话未说完,方才还在这里的韦阎罗已经消失了踪影。
刚上九重天,韦阎罗便见到扫燃正等在那九重天的门口,似乎专门在候着他。
“你来了?”
“你早就知道了?”
扫燃微微一叹“你随我来。”
扫燃将韦阎罗带至九幽深处,指着那无边的黑暗,看着韦阎罗“你还记得,你在万年前渡的那场天劫,自己到底为什么能活下来吗?”
韦阎罗面如死灰“也是因为她?”
“此事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可即使如此,她也不想让你知道,你可明白原因?”
韦阎罗看着九幽深处,心碎无比“我那时,在人间的女墙城见过她一次,我还以为,那是偶然,显然她是知道我大限将至,要以身代我去死,而最后与我所见的一面。”
东皇神女万年前曾经与韦阎罗成婚,大婚后不久,韦阎罗天劫将至,东皇神女为了救他,斩断了自己一半的寿命,却不准任何人对他提起这事,并且抹去了韦阎罗的记忆。
“她把仅剩的一半寿命,再次用来救了我一命,娩娩,我好想你。”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曾记东风睡海棠,粉痕依旧晕红妆。
第七百五十二章 一力——降四方!
王浩神思恍惚,一脚已踏入了第十三层地狱中,却在这时,出现了一个鬼差,挡在了王浩前面。
这十三层地狱空无一物,既无幻境,亦无生死历练,王浩抬头一看,那鬼差笼罩在黑雾中,瞧不出颜色,却左手伸出,横亘在王浩的路前。
“道主有令,止步于此。”
王浩猛然抬头“道主?”
鬼差道“我酆唳兖州道主,陶青盐,九州大比即将开始,人类若闯过了我十八层地狱,我酆唳兖州十八层地狱还如何威慑九州?你这人类的确不凡,虽是人身,却有仙心一颗,却这仙心一颗,也不能让你成为在我十八层地狱为非作歹的罪恶!!”
王浩拱手“小子无意冒犯道主,小子只想出这酆唳兖州,别无他求。”
“既是来到了我酆唳兖州的人类,如何能出这一方世界?生是我酆唳兖州的人类,死是我酆唳兖州的鬼修,绝无出去的可能!!”
王浩冷脸:自己好言相商,这鬼差居然毫不领情,当下也不再客气“既然你不准我出去,那今日这十八层地狱,我王浩还偏偏就要闯一闯!”
这十八层地狱,王浩已经闯过了十二层,这十二层中包含了八苦与四幻象。
这四幻象分别是人间仙境、恶鬼琅琅、刀山火海、软玉温香。
而这八苦便是一生苦,二老苦,三病苦,四死苦,五所求不得苦,六怨憎会苦,七爱别离苦,八五受阴苦。
这些王浩已经通通经历过,王浩心底隐隐有着一个猜测,自己若是走完这地狱十八层,恐怕自己的道,会得到一个全新的升华,甚至会给自己带来某种意想不到的好处,却现在竟然为一个鬼差所生生抵挡了。
“汝等若是不让开,休怪我无情!”
鬼差冷冷一讽“你无情?今日我十三层狱卒在此,你若有本事过了我这十三层地狱,我亲自送你下十四层地狱,又有何不可?”
王浩哈哈一笑“君无戏言,这可是你说的!”
鬼差嘲笑“我乃穿天境一重鬼差,汝等毫无修为,空有一身蛮力,连这一身蛮力都未必能全数发挥的出来,如何胜我?须知穿天境者与普通的修士,焉能同日而语?
王浩径直摆出架势,对着鬼差喝到“放马过来!”
跂踵方域内——
陶青盐、火尊、水尊看着大殿中央的一面大镜子,那镜子中将王浩在十三地狱与那鬼差的对话印的是清清楚楚。
水尊嘴角带些讽刺的“火尊老儿,你这法子到底行不行?担心一个人类直接闯了我地狱十八层,居然生生在十三层截断那人类,这等卑鄙无耻的事情,我酆唳兖州的名声就此传出去,还要不要这个脸面了?”
“呵,水尊,你若有法子,也不必在那儿说风凉话了,这人类岂是普通的人类,这人类拥有一颗仙心,我等肉眼凡胎看不出,道主火眼金睛,难道还看不出个仔细来吗?”
陶青盐始终抿唇不语,方才首先看出这王浩有一颗仙心的,就是他。
说起来,这几人之前在这大殿中商量了许久,还是不明白,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连修为都没有,这道心怎么可能如此坚定,闯过了四幻象,又特么还闯过了一生苦,二老苦,三病苦,四死苦,五所求不得苦,六怨憎会苦,七爱别离苦,八五受阴苦,这样即便是自己也闯不过来的险关。
其实说起来,即便是道主陶青盐,最终所止步,也在十四层,所以当那昔日叛徒篡位时,陶青盐只能将那叛徒关押在十四层,却不能关押在第十八层,究其原因,并非是因为那叛徒非是罪大恶极不足以下十八层地狱,而是因为,即使是陶青盐,他也没有全胜的把握能下十八层地狱。
水尊火尊撑死也只能闯过十二层地狱,却现在为一个人类打脸,实在是气得不轻。
好在现在火尊出了个馊主意,让十三层的鬼差强行干预,中断这王浩的闯关,省的传出去被别人耻笑,却现在已经为水尊耻笑了。
“你若有能耐,你来想个法子。”火尊被水尊激起怒火,冷冷一讽,水尊当下也毫无话说。
因为传说这酆唳兖州的十八层地狱,乃是传说中纪元创始者所划分的阴间一气,这一气慢慢衍化成了一个道统,这地狱十八层,原本乃是那道统中的镇地之宝,却在那一场浩劫中,成为了这终日无光的酆唳兖州。
陶青盐后来者居上,在此地
建立了跂踵方域,盛纳数亿鬼修,这才使得大乱的世界现在才维持了短时的寂静。
传言说,若是有人能闯过地狱十八层,便会立即成圣,此言不知真假,但是那圣地失了地狱十八层,所有地位在诸圣地中大不如前,渐渐有瘦死的骆驼之态。
而此刻,王浩正被那十三层的鬼差压着打,五脏六腑都随着鲜血吐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火尊笑的好不开心,对着水尊道“哈哈,水尊,看见了吧,本尊就说了,一个毫无修为的臭小子,即使真的有些异于常人之处,能闯过十二层地狱,早晚还是要败在老夫的手上。”
水尊看着被打成死狗一般的王浩,双拳紧握:王浩,你怎么了?能闯过十二层地狱的人,难道真的只有这点本事吗?难道你真的是只凭借了运气吗?为何连这点自保之力都没有?害的本尊为这等人渣所耻笑?
陶青盐看着不断挨打的王浩,眸色幽深:能有仙心一颗的人类,绝不是普通的人类,这人类背后的来头,大得很啊,万不得已时,自己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被打死了。
王浩全身骨骼碎了许多根,趴在地上,半天没有缓过劲:这十三层的鬼差,怎的如此厉害?
那鬼差见王浩大势已去,更加得意“方才那一招还算有点看头,可惜你毫无修为,空有一身力量,却无灵力支撑,使得你不过如此而已。”
王浩方才所使出的,便是之前自己所练出的《黄金大力》,而这《黄金大力》的威力,自己可是知道的,居然在这里,连这鬼差的一根毫毛都无法伤到。
王浩挣扎着爬起来,一掌轰出。
“黄金大力!”
“一力——降四方!”
却毫无惊喜的,依旧被那鬼差一拳打趴下。
《黄金大力》,远古金龙修炼肉身的无上功法,大成者,可开天、裂地、断流江海、平分苍空,为何,为何自己使出,连这穿天境的鬼差分毫都碰触不到?
王浩懊恼的捶地,心中更加焦躁,却脑海中,那上枝朝歌鹿渡给自己的至清神气缓缓包裹着自己的尘念,原本还躁动不已的念头,因为那一缕神气,开始缓缓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