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拯救者
台风过境,雨越下越大。
阿冬跑到刀客学院的时候,这雨就像一盆又一盆的水浇在他身上一样,好在阿冬的机械身体有防水膜。
能源也不是由电池或者核反应堆提供的。和人类一样,阿冬通过这摄入食物来获得维持机械身体基本行动的能量。
这是可成长型高精度机械人的特征之一。
所以阿冬并不像没写古老的用电作为能源的机械人,他不怕水,他甚至可以在水中游泳,如果他下水以后能够浮起来的话。
与阿冬想象的不同,周末并没有在室内,而是在室外,雨水也把他淋湿了。
小六也正在雨中,双手举着一块大石头,半蹲着,在无数雨滴的阻挡之下,阿冬依旧能看到小六咬牙坚持的表情。
周末看到阿冬的到来,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冷冷地看着他。
阿冬被看得心中发毛,首先开口说道:“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周末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即使是在笼罩了世界的巨大雨声里,他的声音依旧掷地有声:“不要叫我老师,按照刀客的传统,你应该叫我师傅。”
“师傅。”阿冬立马改口。
周末并没有答应,按照他和桀罗泽的密谋,他要给阿冬一个高压的训练环境。
激发起阿冬自尊心,从而达到磨炼阿冬意志力的目的。
桀罗泽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迷雾学派总部的消息。特别是太空舰队单方面取消了和迷雾学派的外交关系以后,迷雾学派似乎就在太阳系销声匿迹了。
所以,在他还没有把阿冬送到迷雾学派总部之前,他有责任让阿冬变得更加优秀,更加强大。
周末最后冷冷地告诉阿冬:“就你今天的表现而言,你还不配叫我师傅。”
阿冬顿时羞愤不已,周末摆明了就是在针对自己啊。但是阿冬也不好发作,今天这件事情确实是自己的错误。
阿冬的确是意志力不够强大,可是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是有的。既然做错了,就要承受这个错误所带来的一切。
让阿冬更加郁闷的是,周末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昨天还是一个一直微笑挂在脸上的友善中年人,怎么今天就成了这番模样。
阿冬在也忍不住心中的疑问,直接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周末听到阿冬的质问,不由分说,瞬间就来到了阿冬的面前,挥舞手中的木棍,一棍子就打在了阿冬的小腿上。
这一棍子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剧烈的疼痛是无法避免的。
“你为什么打我!”阿冬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
周末冷漠的说道:“因为你质问我。”雨水划过周末的脸庞,随后滴落在地上。
阿冬吼道:“这不是你打我的理由!”
“我不学了!”阿冬心中觉得委屈。
又是一棍子,打在相同的地方,阿冬疼得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阿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这次周末抢先一步说道:“因为这次你威胁我。”
“你不是为我学习刀术,也不是为了你爷爷学习刀术,是为了你自己。如果你像一个懦夫一样逃走,就像当初逃离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一样,你将永远活在歧视里。我猜你也不会后悔吧,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阿冬低头不再说话。
周末接着说道:“你要走就走吧。我重申一遍,没人逼你学。”
周末一直在咄咄逼人,从阿冬与他对话开始,周末就一直在言语上试图激怒阿冬。甚至不惜说一些很重的话。这样阿冬一定会攻击他。
周末也不想这样,但他这是为了阿冬好。阿冬未来去到外面的世界,一定会听到比这个还要难听一百倍的话语。
现在,周末是想让阿冬拥有强大的内心。不仅是意志力,承受力也是一方面。
阿冬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已经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了,却还要承受周末咄咄逼人的话语,这是让他无法理解的。
周末第一次当着阿冬的面展现自己作为一个刀客的实力的时候,阿冬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所以,阿冬并没有直观地感受过刀客的强大之处。
周末故意激怒阿冬就是为此。
阿冬想到周末至今也没有展现过自己的实力,心中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意。
于是眼神冷冽地看着周末。
周末看到了阿冬眼神,心中窃喜,他的目的达到了,但是脸上依旧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他对阿冬说道:“怎么,你想打我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
阿冬忍无可忍,挥拳打向周末,无比同时,他的机械身体自带的热武器装置发出两枚微型导弹。这是桀罗泽给他的,是他现在威力最大的武器,也是他压箱底的大招。
这两枚微型导弹无法杀死周末,但足够让他吃些苦头了。阿冬心中这样想着。
微型导弹以极快的速度从阿冬的左肩膀出飞出,周末就现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
阿冬心中笃定,周末绝对逃不过这两枚微型导弹。导弹瞬间就会在周末的身体上爆裂开来。
阿冬忽然觉得有些后悔,虽然周末的话让人气氛,但是通过微型导弹来教训他有点太严重了。
阿冬心中的怒火霎时间减少了一半,转而开始担心周末能否承受住这两颗微型导弹的伤害。
周末当然不可能被这两枚微型导弹伤害到。
进入刀客状态之后,两枚微型导弹的速度就像是乌龟爬一样。
几乎就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两枚微型导弹就在周末面前了丧失了威胁。
在阿冬的眼里,两枚微型导弹瞬间就变成了灰烬。阿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领略到刀客的力量,就这短短地一瞬间,阿冬就被这神奇的刀术折服了。
周末面不改色地说道:“以后不要再浪费你爷爷给你的微型导弹了。你要记住在真正的强大面前,一切花里胡哨都是假把式。你现在也可以选择,要么走,要么留下来。”
阿冬是真的被周末精湛的刀术折服了。之前阿冬心目中的刀术,就是一个活在书籍里和周末口中的名词。
但是现在,刀客,刀术真真切切地存在于他的面前,给他展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之前的愤怒情绪被这神奇的刀术冲散了,刀客的正确形象现在已经在他心目中逐渐建立了起来。
他现在真正对刀术改观了,也对自己有了不同的认识。
第四十九章 全面回忆
讲台上的花白胡子教授还在滔滔不绝。吉冬的眼皮却愈发沉重,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快睡着了。
“最后一排的同学请不要睡觉。”
老教授停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朝着吉冬所坐的方向看去。
吉冬仍然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
“我最后说一次,最后一排的同学请不要睡觉。”
吉冬依旧不动。
“嘭!”茶杯重重地落到桌子上。
“出去!你这门课重修!老教授低吼。”
“为什么!”
听到“重修”这个字眼,吉冬猛地站起来。他不能重修。他用爷爷的养老金念大学,没钱支付重修的费用。只要再熬一个月,他就能进入飞船修理局工作,爷爷也能搬进更好的医院。这是个唯利是图的世界,没钱什么也干不了。
“因为你睡觉。”
老教授的脸上掠过一抹得意的笑。他很高兴自己戳中了眼前这个穷小子的软肋。要是放在平时,上课睡觉这事儿他看都不看一眼。但是这次不同,有人出钱向他买一个进入飞修局名额。这只能怪你不走运。他暗想。
“我不接受!”
吉冬提高音量。他的眼睛开始充血。他握紧了拳头,鼻子里呼呼地喘着粗气。
“请你出去。不要影响同学们上课。”
老教授点开已经休眠的全息投影,不再看吉冬。
“出去吧。”
有人小声嘀咕。前排传来的窃窃私语,像蚂蚁一样钻进了吉冬的耳蜗,咬噬着耳膜。他的身子在颤抖。他拎起自己的帆布包,走出教室。
傍晚,在食堂。
“他就是故意找茬。”
林小棠拨弄着餐盘里全肥的红烧肉,说道。
“我知道。”
吉冬的情绪很低落。
“现在你要怎么办啊?”
林小棠问他。
吉冬没说话。用筷子夹过她餐盘里的那块红烧肉,塞进嘴里。
“要不,去找他道歉吧。”
林小棠用试探的眼光看向吉冬。
吉冬抬起头,满嘴油光。他怔怔地望向林小棠,心中泛起一阵苦涩。他应该低头吗?从小到大,吉冬的爷爷就不厌其烦地重复一句话: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低头!
可不低头又该怎么办呢?爷爷没钱看病,自己没钱吃饭。这个时代并不缺乏刚正不阿的英雄,但他们最后的下场又是怎样的呢?被时代抛弃的尸体,遭世人唾弃的罪犯。吉冬这样想着,不由得又想起了他的父亲。他不想回忆,连忙将思绪扯回暗无天日的内心深处。
“好。”
吉冬的声音显得沙哑。这声音仿佛来自一个无生命的国度,有一种荒凉感。
“我明天就去。”
吉冬说道,随后埋头吃饭。
“你慢点儿吃。”
林小棠边说,边把自己餐盘里的肉夹给吉冬。
正是饭点,食堂里好不热闹。人声鼎沸,饭菜的香气交织着碗筷碰撞的声音。有人在说笑,有人低头默默吃饭,有人拎着盒饭走出门。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傍晚。
“呦,吃饭呢。”
吉冬旁边的座位上出现一个男的。他话语里的嘲讽换谁都听得出来。
这人叫马尔默。是林小棠的男朋友。
吉冬没抬头,马尔默继续说道:“没钱吃饭吗?我请你啊。用得着找小棠蹭吃蹭喝吗?”
“你说什么?”
吉冬放下筷子,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吉冬嘴唇上糊着一层油,马尔默捂着鼻子,厌恶地转过头,看向林小棠,眼神瞬间变得温柔。
“小棠,我爸都跟他们打好招呼了。明天,会有人来接我们。”
马尔默说话的语调抑扬顿挫,这是一种不显山露水的炫耀语气。
“去哪?”
林小棠问道。她看了一眼马尔默,又关切地望了一眼吉冬。
“去火星拍婚纱照啊。这个季节,奥林匹斯山正在下雪呢。”
马尔默的声音高高在上。
“这么快啊。”
林小棠惊讶地说。她瞟了一眼吉冬,吉冬也正在看着她。
“你要结婚了?”
吉冬低声地说。
“对!他对我很好。”
林小棠笑着看向马尔默,说道。
“祝你们幸福!”
吉冬说。他起身,双手捧着空空如也的餐盘。
“你们聊,我先走了。”
“他心情不好,我安慰他一下。你可不要误会啊。”
远远地,吉冬听见林小棠这样说。
后来马尔默又说了些什么,吉冬已经听不清了。
他走出门,迎面而来的微风有银杏的味道。吉冬裹紧衣服,走进初冬的清冷里。
吉冬这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祝福。他承认,以前是喜欢过林小棠。可那仅仅是喜欢,再平常不过了。他们是朋友。也是吉冬在这个学校里唯一的可以倾诉的人。他不恨马尔默,换谁看到自己女朋友跟别的男人坐在一起都会吃醋的。林小棠和马尔默的家族在地球上都是有头有脸的存在,他们门当户对。而自己呢,穷小子一个,长这么大,连地球都没出过。还要为自己的一日三餐发愁。为了赚钱,他要到码头帮人卸货,那些货都是从小行星带开采回来的稀有矿石。昨晚码头降落一艘巨型运输舰,包括吉冬在内的两百个搬运工整整搬了一天一夜才卸完这批货。吉冬一夜没合眼,还要马不停蹄地赶回学校上课,他不能缺课。缺课会被开除。
当吉冬从老教授的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吉冬低了头,道了歉。老教授却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说自己向来说道做到。做了决定绝不改变。
最后,他语重心长的对吉冬说:“年轻人,知错能改是好事。我记住你了。明年你重修的时候,我给你高分。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他和蔼的笑着,轻轻拍了拍吉冬的肩膀。
吉冬走出办公大楼,天空中出现了巨大的全息投影。正在播放关于金星别墅区正式发售的广告。投影仪被安装在近地轨道。大约二十年前,地球政府拍卖了天空的使用权。每天的十一点到十一点半,天空都会被这些花里胡哨的图像霸占。
吉冬朝校门口走去,今天他要去医院。门口的警卫人员示意要检查他的包。吉冬递过去,那人胡乱翻了翻,把包丢在地上,说:“可以了,走吧。”
“你为什么丢我的包?”
吉冬质问那人。
“心情不好!你以为你是谁啊!”
那人没好气地说。
另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警卫走过来把吉冬拉到一边,小声对他说:“他刚被人打了。你看他身上的外骨骼铠甲破的那几个大洞,都是被人打的。”
“关我屁事!”
吉冬激动地说。
“你连机械外骨骼都穿不起,像在这个学校里念书的人吗?”
那人咄咄逼人地说。在他心里,吉冬比他还要低微,所以他可以对他发泄一腔怨气,还显得理所当然;所以即使他故意刁难他,也没人会说什么。吉冬只能忍气吞声,他不能打架。他不能被学校开除。
我还得去医院,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吉冬心里这样想。在过去的几年,吉冬每每遇到不公正的待遇,就这样宽慰自己。为了生存,为了爷爷,他甘愿做个怂包。
吉冬俯身捡起背包,拍掉上面的灰土。转身要走。
那人见吉冬要走,得寸进尺地说道:“你不是很横吗?怎么跑了。”
吉冬加快脚步,想尽快远离这里。突然眼前出现两个黑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彼时,老教授正走进一栋木头建成的瓦楼。古香古色的门庭之上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茶仁轩”三个大字。门口的服务生热情地迎上来,毕恭毕敬地问道:“先生,您喝点什么?”
“哦,有人订了位子。”
老教授推了推眼镜,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好的,您这边请。”
服务生说完便上前引路。
三楼的雅座,能将种植着水星金血草的足球场尽收眼底。能在这里喝茶的人,非富即贵。老教授今天也是第一次来。毕竟这的一壶茶,最便宜的都抵得上他一个月的工资。
见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老教授不由得一怔。这个人,是地球上最大的飞船制造公司的少东家,马尔默。他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来买一个他根本不需要的东西。老教授心里正犯嘀咕。
马尔默站起身,亲切地笑道:“老师,您来了。快坐,尝尝这茶,冥王星冰树,对心脏特别好。”
老教授也没再多想,捧起面前的青瓷小杯,饮了一口泛着淡蓝荧光的茶水。茶水过喉时,有如冰泉。待到坠入胃中,又涌起阵阵暖流。暖意与回甘同时到达嘴边,整个人通透了许多。
“好茶。”
待得眼镜上的水雾散去,老教授看向马尔默,笑着说。
“怎么样了。”
马尔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可以了。”
老教授回答。
“原来这是谁的名额?”
马尔默明知顾问。从他托人去找老教授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料到最后遭殃的一定会是吉冬。这其实也不难猜,吉冬家里没啥背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的爷爷。一个病入膏肓的老头子。谁都喜欢捏软柿子,何况捏了还有钱拿。
马尔默不需要这个名额,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吉冬好过。这个混蛋天天缠着小棠,现在去大街上捡垃圾吧。他心里暗暗骂着。
“不用担心,就是一个穷小子。”
老教授摆手笑道,声音充满了不屑。
“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把他开除了。免得以后麻烦。我再给你十倍的钱。”
马尔默不动声色的说。那杯茶他只喝了一口,就倒进了桌上的花盆里。
天空中的嗡鸣由远及近。一架直升机缓缓地停在了足球场上。在尾翼上印有“地平线制造”的字样。
直升机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有人忍不住赞叹;有人打开手臂上的拍照系统,疯狂拍照。
“我得走了。”
马尔默瞟了一眼直升机和喧闹的人群,依旧不动声色。那是来接他和林小棠的直升机。
马尔默刚要起身,天空中就砸下一连串雄浑有力的男声:“地面上的直升机,请在十五秒之内飞离。这里是太空舰队,星舰将在此降落,不要挡道,否则后果自负。重复一遍……”
在场的每个人,包括马尔默,都震惊的说不出话。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星舰在地球降落的事件。
发生什么事了?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的疑问。直升机第一时间起飞,悬停在远处的空中。人们抬头看天,眼里出现了一座悬浮的大山,这种压迫感令人窒息。
那雄浑的男声再次传来:“各位无需恐慌。我们只是来接一个人。”
接人!众人心中又是一惊。谁还需要用星舰接?地球元首吗?
差不多一百个人从星舰上跳下来,他们都身着太空舰队装备的机械外骨骼战甲,分成两排,面对面笔直地站着,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这时,一个人走近这个队列,排头的战士高喊道:“敬礼!”短促而有力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振荡。
马尔默猛地站起来,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是吉冬。
第五十章 诬陷
吉冬去了酒吧。向酒保展示了自己从顶层房间拿的贵宾卡。
“您好,要喝点什么?”
酒保毕恭毕敬地说。
“老白干配可乐。”
吉冬说。
“好的,马上来。”
酒保迟疑了一下,这里很少有人喝这种古老的高度酒,还要配可乐。但职业修养告诉他,一定满足顾客的要求。
吉冬坐在吧台的一角,喝着酒。身旁是一个烂醉如泥的壮汉。看他穿的制服,应该是舰队后勤部门的。
壮汉直起身,朝着吉冬打了一个酒嗝,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人头晕。壮汉含含糊糊的说:“哥们,请兄弟喝杯酒呗。”
吉冬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钱,便说:“好啊,你喝什么?”
壮汉也不客气,说道:“啤酒就行。”。
“给我一瓶啤酒。”
吉冬朝酒保说。
十分钟之后,吧台上至少摆了二十个酒瓶。壮汉在椅子上左摇右晃,随时都有可能从椅子上摔下去。他似乎很高兴,哼着歌,打着酒嗝。他搂着吉冬的肩膀,对吉冬说:“兄弟,够意思。我送你个礼物。”
说着,壮汉从衣服内侧的包里掏出一个带着血迹的黑色小球。
“这什么?弹珠吗?我已经不玩这个了。”
吉冬开玩笑似的说道。
“屁!这是生活在风暴洋的金虎的眼球。我今天在厨房里宰那只虎的时侯,顺手摸的。你知道金虎吧,特别值钱。我看这眼球也不赖。我不是那种白吃白喝的人,这个就送你了。”
壮汉豪爽地拍拍吉冬的后背,说道。
吉冬无语,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个还带着血迹的破眼球愣是被他说成了稀世珍宝,还“就送你了”,弄得好像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吉冬刚想拒绝,壮汉已经将那眼球塞到了自己手里。他示意酒保再给他一瓶酒,然后指指我,意思是“记他账上”。
“谢了,哥们儿,我先走了。”
壮汉拎着酒,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去。
眼球上有血,还有某种黏糊糊的液体,吉冬一阵恶心,慌忙中,将其扔进了装有老白干的酒杯里。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酒杯里开始冒出微小的气泡。吉冬能看到,那眼球开始融化,一层黑色的液体开始在表面聚积。眼球碰到酒会融化吗?吉冬心生疑问。最后,杯底剩下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盒子。
突然,吉冬的右手手背传来一阵剧痛。那是微植芯片被植入的地方。但酒精让他对痛的感觉有些麻木,都说手痛连心,可他一声没吭。吉冬应该庆幸自己喝了高度酒,不然这样的疼痛足以让人昏过去。很久之后,吉冬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抗住那次的疼痛,不仅仅是喝了高度酒的缘故。
那小方盒缓缓地打开了。从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蓝光。旋即蓝光消失不见,小盒子也在酒里慢慢融化。吉冬手背上的剧痛随之消失了。
铁骨是从人的胸口开始生长,进而覆盖全身的。芯片与人体大脑保持联系,进而控制铁骨每个部分的运动,控制铁骨的生长与回收。而没有苏醒过的芯片,无法精细的操控铁骨。这时人身上若覆盖上铁骨,只会成为一个笨拙的铁疙瘩,顶多有个防御作用。
吉冬几乎从不让自己的铁骨生长,他的铁骨一直处于回收状态。他的铁骨一但生长出来,就会引来无尽的嘲笑。因为没有那个成年人的铁骨是h级的。这很丢人,连上幼儿园的孩子都是h级铁骨。
“喝了它。”
吉冬脑海里出现一个声音。
“谁!”
吉冬惊讶的喊。但酒吧里声音太大了,没人注意到他。
“把那杯酒喝了。”
那声音再次响起。
“你在哪里跟我说话?”
吉冬没有了第一次听到这声音时的狼狈。他深呼一口气,冷静地问。
“你的大脑。把那杯酒喝了。”
吉冬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女性的声音。而且是那种古灵精怪的声音。
“你是不是入侵了我的芯片系统。”
吉冬知道现在有一种黑客技术,可以操控芯片,从而盗取被入侵者的铁骨数据。
“我的只是h级铁骨。不值几个钱。”
吉冬想到了这种可能,便说。
“你想多了。我看不上你那破铁骨。快把那杯酒喝了。”
吉冬已经很确定了,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声。
“喝了!这么恶心的东西!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我不管你是谁,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吉冬环顾四周,想找到某个形迹可疑的人。因为这类技术必须距离被入侵者很近才可以起作用。
“那些是纳米级铁骨。你个死逗比。你捡到宝贝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呀。”
那声音也不再有恃无恐,开始有点气急败坏了。绝对的小女孩脾气。
吉冬显然是懵了。纳米机器人!吉冬心中翻江倒海:地球人类现在实现了核聚变驱动,能改造非宜居星球,有奇妙的机械外骨骼。也可以制造纳米机器人,但那是用来改造星球大气的,与纳米级铁骨差了十万八千里。虽然黑书中有记录,但是科学家们至今仍就没有制造成功过一次。最后证明,纳米级铁骨是不可能存在的。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没人能制造出纳米级铁骨。”
吉冬有些结巴。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心中却有股隐隐的感觉,告诉他这是真的。
“少侠,你想走上人生巅峰吗?”
那声音的发出者似乎很满意吉冬的反应,又笑嘻嘻地调侃道。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是谁吧。”
吉冬有些无奈,又很期待。
“好吧!我告诉你。坐稳了,可别被吓到。”
那声音停顿了几秒。
“我,是月球精灵。”
那声音又开始停顿,但能听到其均匀的呼吸。似乎是在等待吉冬惊讶的叫声或是不可思议的深呼吸。
“噗!”
吉冬在憋笑。
“月球精灵,我还地球领主呢。小妹妹啊,别逗了行吗。差点就被你给唬住了。”
吉冬说。
“你不相信我!你个死逗比!”
月球精灵似乎正站在吉冬的耳膜前说话,那声音大得离谱。
吉冬一阵耳鸣。生怕这月球精灵把自己给震聋咯。便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小妹妹啊。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这事儿太扯了。换谁都不会相信。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可以帮你把你父亲从这带走。”
这句话有点唐突。吉冬从没提起过关于自己父亲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会知道?”
吉冬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
“我是月球精灵啊,我可以读取你的记忆。”
那声音显得很得意。你看看你胸口。
吉冬看向自己的胸口,发现自己胸口处的一小块皮肤变黑了。他伸手摸了摸,有金属的触感。他再用力一按,那那块皮肤瞬间变成一块坚硬的金属板。
吉冬刚想问,月球精灵就先开口道:“这就是纳米级别的铁骨。你们现在的铁骨最好的也不过毫米级别。现在,整个太阳系没人能造出纳米级别的铁骨。”
某米级,指的是组成铁骨的最小单位的尺度。这样的最小单位由一个机器人组成。这也就是人们花大价钱研究制造纳米机器人的原因所在。纳米级别的铁骨与毫米级别的铁骨,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东西。
“那为什么我身上会有?”
吉冬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我已经说过了,我是月球精灵。我与你发生了融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差不多一千八百多年前,我被一个疯子科学家创造,我的名字也是他起的。他隐瞒了所有人。把我藏在了月球金虎的眼球基因序列里,让我能随着它们的繁衍而保留下来。”
“这么说,历史上有人创造出了纳米级的铁骨?”
吉冬明知故问。
“对,而且我能操控那些纳米级铁骨。”
月球精灵说。
吉冬端起那杯漂浮着黑色液体的酒,憋住气,将其一饮而尽。
“口感不怎么好。”
吉冬皱着眉头说。然后开始剧烈的咳嗽,像是喝下了无数锋利的麦芒,刺得嗓子生疼。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那个?”
月球精灵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好消息。”
吉冬艰难的回答。
“好消息是这些机器人没有与你的身体发生排斥反应。你还活着。”
月球精灵的声音在吉冬脑海中回荡。
“你没说这个喝下去有可能会死啊!”
吉冬意识到自己还是被耍了,激动地喊。随后就接受现实,说道:“算了,那坏消息呢。”
“我只能唤醒百分之一的机器人。其余的还处于休眠状态。”
月球精灵似乎也没有意料到这种情况,声音不再像之前的那样欢快。
“这是什么意思?”
吉冬终于不再咳嗽。只是有一股血腥味从喉咙里翻腾上来。
“也就是说,纳米级别的铁骨只够覆盖你的一个拳头。而且在那之后,还会有一半的机器人陷入休眠。但你可不要小看这一个拳头的威力,它能一拳打穿星舰的防御装甲。就算是全套的a级铁骨,也未必能做到。”
“那我该怎么办?”
吉冬心中那种无助和无能为力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只有一个拳头的铁骨,要去挑战整个太空舰队。就算是纳米级别,他的一只手掌能完好无损,但身体的其他部分呢?被轰成肉泥或者被砍成几段。吉冬还是害怕了,他本来就是个废物,废物就应该干废物应该干的事儿。
约瑟夫万万没想到,吉冬居然会来参加他父亲的送葬仪式。说得好听点,这叫送葬。说的难听点,就是毁尸灭迹。
吉冬向他解释,说自己想送父亲最后一程。他没想到吉冬这么配合,本来还安排了人在这个时候控制住吉冬。看来是他多虑了,还以为这小子会誓死捍卫他父亲的尊严呢。这骨气,连他爹的万分之一都不及吧。约瑟夫心中这样想着。
礼炮仪式结束,无人飞船开始起飞。
吉冬向飞船挥手,一副坦然释怀的模样。
约瑟夫也望向飞船,心中五味杂陈。
忽然,飞船右翼附近出现一道黑影。那黑影贯穿飞船,举着停放着尸体的玻璃棺椁向高空飞去。
约瑟夫觉得那身影很熟悉,下意识地朝吉冬所站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吉冬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第五十章 梅里尔的高层会议
吉冬突然开始口吐鲜血,把皮固阳吓得不轻。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地球同步卫星的轨道,已经能看到月球基地灯塔的光芒。
这个时代的灯塔并没有了指路导航的作用,更多的是作为一种象征。
铁骨最最最基本的功能就是作为太空服,维持生命。吉冬铁骨所生成的坚固防护罩,和皮固阳自制的发动机完美结合,形成了一艘不像是飞船的飞船。
吉冬剧烈地咳嗽,之后吐出鲜血。一直很稳定的防护罩也开始不稳定起来。
骨骼硬度开始下降了。这是纳米铁骨与吉冬骨骼的融合完成的最终标志。在这时候,虽然吉冬的骨骼硬度大幅下降,但与常人相比依旧坚硬的变态。而且,骨骼硬度以后还会会逐步地增长。
“老大,你怎么了?”
皮固阳就站在防护罩里,他刚把那些粒子流发射装置的管制系统卸载了,把它们都装进了自己的收纳空间里。
皮固阳并不清楚这种防护罩的原理。他见过各种各样的防护罩。但是这种六边形的透明的防护罩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们仿佛就置身虚空,四面八方都是不可及的黑暗和璀璨的星光。
“没事儿。”
吉冬在呼吸声逐渐平缓下来之后,回答皮固阳。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经历什么?有时候,他也很纳闷儿,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能够承受住这样的剧变?自己可是一个连“苏醒时刻”都没有经历过的废柴啊。直到现在,他不仅驾驭了可怕的乐金铁骨,还与纳米铁骨发生融合。自己到底是怎样做到的?为什么会遇到月球精灵?之前,他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发生过的一切像是一场梦。这是吉冬对此唯一的解释。现在,吉冬开始怀疑,怀疑这一切是否只是偶然,抑或是某种预谋。一种自己被当成了一颗棋子的预谋。
这腹黑的阴谋论啊。吉冬不禁感慨。吉冬最近常常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是不是纳米铁骨融合带给你的增幅效果快要消失了。”
皮固阳猜测道。
吉冬听皮固阳一击即中,便不再隐瞒他,说道:“应该是的。”
“真的好险。”
皮固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说道:“幸亏我们已经离开地球了。要不然你在地球上就不行了。我们就真的完了。也好,算是有惊无险。快走吧。咱们找一个地方,我组装一下我设计的飞船,虽然够不上星舰级别,但是还能凑合凑合。等以后咱们有实力了,再回来给夏梦姐报仇。”
提到夏梦的时候,皮固阳显得小心翼翼。他生怕触及吉冬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我们找一个废弃的空间站,帮我做一下测试评估。”
吉冬并没有逃出生天的兴奋之感。他冷静地对皮固阳说道。
“知道。十公里外就有一个。曾经用来培育太空土豆。就是有西瓜大的那种。后来发生了中毒死亡事件。那地方就被废弃了。那里空间挺大的,而且很难被发现。正好我也可以组装一下飞船。老大,可以啊,我正愁没地方去呢。”
皮固阳很快就给出了具体的坐标方位。防护罩暂时稳定下来。透明飞船朝空间站飞去。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途中吉冬跟皮固阳说道:“到了之后,你就先在那里组装飞船。随时准备接应我。”
“接应?接应什么?”
皮固阳一头雾水。
“我要回地球。”
吉冬目光坚毅,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回地球干嘛?!”
皮固阳闻言,又惊又气。他质问吉冬:“你现在这个样子,回地球不是找死吗?”
“所以让你给我做测试啊。好算一算我的死亡几率。”
吉冬笑着解释道。他像往常一样,用手去按皮固阳的头,可是这次,皮固阳脖子挺得笔直,与吉冬角力。
“算了,再把你脖子给压折了。”
吉冬首先松了手。皮固阳的眼泪在眼镜了打转。被吉冬看到了,吉冬就嘲笑他:“哭你个毛啊?就这点胆子还想当星际海盗吗?”
“老大,我害怕。”
皮固阳强忍住眼泪。
“你害怕个鬼啊。又没让你去。”
吉冬见皮固阳哭了,觉得是自己之前的话说得有些重了,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皮固阳说道:“我害怕你回不来。”
“别这么咒我好吗?好歹是个男人,别那么肉麻。还害怕我回不来。哎呦,一身鸡皮疙瘩。安心干好自己的事,别掉链子。难道你不相信我了?”
吉冬对皮固阳说道。他这是在给皮固阳吃定心丸,其实就连吉冬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这次是否能够活着回来。但是他必须得去。
在空间站的中央操控室,吉冬又一次进行了测试评估。由于吉冬的铁骨是乐金铁骨,并不像现在的通用铁骨这样有详细全面的等级划分。吉冬对自己实力的认知只能凭借感觉。这种测试评估是一种途径,但是太麻烦了。
这次测试评估花费的时间很长。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
皮固阳终于示意吉冬可以了。
“怎么这么长时间?腿都站麻了。”
吉冬小声地抱怨。但是皮固阳还是听到了,他跟吉冬解释道:“你体内的情况太复杂了。还有乐金铁骨,它似乎有生命。在抵抗这次测试评估。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探测信号进入铁骨。”
“行了,说那么多我也听不懂,直接告诉我结婚吧。时间紧迫。”
吉冬摆摆手,让皮固阳不要再说了。
“好,看投影。”
皮固阳说着打开全息投影仪的开关。吉冬的身体被投影在空间中,像一张立体的人体解刨图一样,上面有各种标记和剪头,很复杂。
“看不懂啊。给我一张表格就行了。”
吉冬无语,对皮固阳说道。
“表格不够全面。我亲自给你讲。”
皮固阳认真地看着吉冬身体的投影,不等吉冬回答,就开始说道:“首先是你的骨头。你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都呈现出一种橘黄色。而且硬度是普通骨骼的十倍。有极强的再生能力。其次是你的内脏和血管,都附着一层淡金色的薄膜。这可以看出来一点。”
皮固阳买了个关子,闭口不言,等着吉冬问他。
吉冬很好奇,便问道:“什么?”
“你生命力很顽强。堪比蟑螂。”
皮固阳如愿以偿地说出了这句话,心里很是舒服。
吉冬听完,也不想再跟皮固阳计较,于是说道:“蟑螂就蟑螂。接着说。我的铁骨什么情况?”
皮固阳见自己的笑话只逗笑了自己,尴尬地咳了一下,就接着说道:“铁骨的情况更复杂。我无法准确地评定它的等级。之前给的评定我收回。它与普通铁骨大不相同。首先它有吞噬功能,但是这个功能根本不受你的控制。其次是它的量级,十分之一毫米级别的铁骨,性能是一流的。最后是硬度,媲美普通a级铁骨。它裸装铁骨,外观跟普通h级铁骨类似。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的骨骼状态很不稳定,依旧在降低。目前保守估计,应该会降到普通骨骼的七倍到八倍。不会威胁生命,但是会有一定的影响,就像你之前吐血那样。”
“完了?”
吉冬问。
“完了。”
皮固阳回答。
“那我走了。”
吉冬站起来。
“你要回地球干什么啊?”
皮固阳问道。
“去找那些要抓我的人。”
吉冬冷静地回答。
“然后呢?”
皮固阳又问。
“杀了他们。为夏梦,我爸,我爷爷报仇。”
吉冬冷冷地说。皮固阳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听得出来吉冬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朝吉冬喊道:“老大,活着回来。”他也想跟着去,可是他知道,自己去了也只是累赘。
第五十章 梅里尔高层会议
木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示意阿冬接着往下看。
……
彼时,老教授正走进一栋木头建成的瓦楼。古香古色的门庭之上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茶仁轩”三个大字。门口的服务生热情地迎上来,毕恭毕敬地问道:“先生,您喝点什么?”
“哦,有人订了位子。”
老教授推了推眼镜,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好的,您这边请。”
服务生说完便上前引路。
三楼的雅座,能将种植着水星金血草的足球场尽收眼底。能在这里喝茶的人,非富即贵。老教授今天也是第一次来。毕竟这的一壶茶,最便宜的都抵得上他一个月的工资。
见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老教授不由得一怔。这个人,是地球上最大的飞船制造公司的少东家,马尔默。他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来买一个他根本不需要的东西。老教授心里正犯嘀咕。
马尔默站起身,亲切地笑道:“老师,您来了。快坐,尝尝这茶,冥王星冰树,对心脏特别好。”
老教授也没再多想,捧起面前的青瓷小杯,饮了一口泛着淡蓝荧光的茶水。茶水过喉时,有如冰泉。待到坠入胃中,又涌起阵阵暖流。暖意与回甘同时到达嘴边,整个人通透了许多。
“好茶。”
待得眼镜上的水雾散去,老教授看向马尔默,笑着说。
“怎么样了。”
马尔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可以了。”
老教授回答。
“原来这是谁的名额?”
马尔默明知顾问。从他托人去找老教授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料到最后遭殃的一定会是吉冬。这其实也不难猜,吉冬家里没啥背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的爷爷。一个病入膏肓的老头子。谁都喜欢捏软柿子,何况捏了还有钱拿。
马尔默不需要这个名额,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吉冬好过。这个混蛋天天缠着小棠,现在去大街上捡垃圾吧。他心里暗暗骂着。
“不用担心,就是一个穷小子。”
老教授摆手笑道,声音充满了不屑。
“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把他开除了。免得以后麻烦。我再给你十倍的钱。”
马尔默不动声色的说。那杯茶他只喝了一口,就倒进了桌上的花盆里。
天空中的嗡鸣由远及近。一架直升机缓缓地停在了足球场上。在尾翼上印有“地平线制造”的字样。
直升机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有人忍不住赞叹;有人打开手臂上的拍照系统,疯狂拍照。
“我得走了。”
马尔默瞟了一眼直升机和喧闹的人群,依旧不动声色。那是来接他和林小棠的直升机。
马尔默刚要起身,天空中就砸下一连串雄浑有力的男声:“地面上的直升机,请在十五秒之内飞离。这里是太空舰队,星舰将在此降落,不要挡道,否则后果自负。重复一遍……”
在场的每个人,包括马尔默,都震惊的说不出话。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星舰在地球降落的事件。
发生什么事了?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的疑问。直升机第一时间起飞,悬停在远处的空中。人们抬头看天,眼里出现了一座悬浮的大山,这种压迫感令人窒息。
那雄浑的男声再次传来:“各位无需恐慌。我们只是来接一个人。”
接人!众人心中又是一惊。谁还需要用星舰接?地球元首吗?
差不多一百个人从星舰上跳下来,他们都身着太空舰队装备的机械外骨骼战甲,分成两排,面对面笔直地站着,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这时,一个人走近这个队列,排头的战士高喊道:“敬礼!”短促而有力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振荡。
马尔默猛地站起来,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是吉冬。
……
这篇没有丝毫头绪的记载。阿冬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和他所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阿冬看完这篇故事,满脸疑惑地看向木隆。
阿冬正在组织语言,想着怎样用准确的描述来问出这个问题。
木隆率先说道:“这本书叫做《太阳系流浪者》,你刚刚问我吉冬是谁,就是暗神的名字。这本书记载了他的无数次生平的一部分。”
“这是什么意思?”阿冬不解地问。
木隆耐心地解释道:“暗神一直都活着。他每一次死亡,都会复活,然后经历一次新的人生。”
阿冬追问道:“那暗神现在在哪里?”
木隆面露难色,阿冬的这个问题已经超纲了。关于暗神的事,他都是通过《太阳系流浪者》这本书了解的。除此以外的一切事情,他都一概不知。
“我不知道,但他活着。”木隆这样回答道。
“那他为什么不来拯救你们?”阿冬步步紧逼地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木隆真的没有答案了。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这关乎信仰和现实的矛盾。
梅里尔文明相信暗神会解决一切,但现实是,暗神在无止境的屠戮之后,并没有现身。
赤道长城上的闪电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资本。还有传说中的暗神使者,同样实在《太阳系流浪者》中被提及。
书中记录的最后一个关于暗神的故事,是说他在一次灾难中灰飞烟灭,但是在宇宙中还存在着他的使者。
没人知道暗神是否还会复活。他在无数次的轮回中经历了众生相,也经历的来自岁月之刃的煎熬。
阿冬所阅读的这个故事,是暗神无数人生中的其中一段。
可能在曾经地球
吉冬去了酒吧。向酒保展示了自己从顶层房间拿的贵宾卡。
“您好,要喝点什么?”
酒保毕恭毕敬地说。
“老白干配可乐。”
吉冬说。
“好的,马上来。”
酒保迟疑了一下,这里很少有人喝这种古老的高度酒,还要配可乐。但职业修养告诉他,一定满足顾客的要求。
吉冬坐在吧台的一角,喝着酒。身旁是一个烂醉如泥的壮汉。看他穿的制服,应该是舰队后勤部门的。
壮汉直起身,朝着吉冬打了一个酒嗝,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人头晕。壮汉含含糊糊的说:“哥们,请兄弟喝杯酒呗。”
吉冬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钱,便说:“好啊,你喝什么?”
壮汉也不客气,说道:“啤酒就行。”。
“给我一瓶啤酒。”
吉冬朝酒保说。
十分钟之后,吧台上至少摆了二十个酒瓶。壮汉在椅子上左摇右晃,随时都有可能从椅子上摔下去。他似乎很高兴,哼着歌,打着酒嗝。他搂着吉冬的肩膀,对吉冬说:“兄弟,够意思。我送你个礼物。”
说着,壮汉从衣服内侧的包里掏出一个带着血迹的黑色小球。
“这什么?弹珠吗?我已经不玩这个了。”
吉冬开玩笑似的说道。
“屁!这是生活在风暴洋的金虎的眼球。我今天在厨房里宰那只虎的时侯,顺手摸的。你知道金虎吧,特别值钱。我看这眼球也不赖。我不是那种白吃白喝的人,这个就送你了。”
壮汉豪爽地拍拍吉冬的后背,说道。
吉冬无语,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个还带着血迹的破眼球愣是被他说成了稀世珍宝,还“就送你了”,弄得好像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吉冬刚想拒绝,壮汉已经将那眼球塞到了自己手里。他示意酒保再给他一瓶酒,然后指指我,意思是“记他账上”。
“谢了,哥们儿,我先走了。”
壮汉拎着酒,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去。
第五十一章 魔鬼来袭
我大学毕业,没有找工作,回了老家。一座西南边陲的小镇。来自印度洋和太平洋的季风每年六月准时到达,带来雨季和满山遍野的丰饶。我爱我的家乡。我的导师质问我为什么要回老家时。我这样回答他。
坐在火车上,我睡着了。醒来时,口渴,想拿包里的水喝,才发现包不见了。在裤兜儿里摸索一阵,掏出三块钱。餐车路过的时候,买了一瓶矿泉水。本来想买可乐的,但是要五块钱。我喝了水,闭上眼。在还没有陷入睡眠之前,我开始回忆包里的东西。一件外套,一部刚买的手机,一个钱包,里面有身份证,银行卡,几千块钱。好像就这么多。对了,还有一本书。什么书呢?想不起来。我又睡着了。
我感觉有冷风钻进我的耳朵,有点痛。坐在我旁边的西装男打开了车窗。风把泡面盒的盖子吹得翻了过来。表面已经冷却凝固的红油也被吹散了。红烧牛肉面的味道像一条无形的蛇,在我的鼻孔里游荡,蛇信舔舐着我的神经,弄得我想吐。冷风继续刮着我有些发烫的耳朵,耳蜗里的嗡鸣让我感到烦躁。
能关上吗。我说。西装男瞟了我一眼,没说话。窗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缠绕耳朵的风声瞬间被车厢里的嘈杂取代了,就是那种突然被塑料袋罩住头的感觉。周围安静得只剩下喧闹。我用双手撑住椅子,想挪一下屁股。
我的包又出现了,就放在原来的地方。好像它一直在那。拉链被打开了,像一只咧着嘴的癞蛤蟆。它呱呱地叫,告诉我刚才是一场梦。我把手伸进它的嘴里,钱包还在,手机也还在。钱没了。书也没了。
我把外套拿出来穿上。操!我心里暗骂。那他妈到底是本什么书。我疯狂地搜索我的记忆,没有任何收获。
我打开手机,发现有一条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简短的一句话:兄弟,钱我拿走了。我把手机锁屏。看向窗外,火车在桥上,桥在茫茫白雾里穿梭,外面好像是一个湖。是湖面上蒸腾起的水雾,还是天上落下的云呢。天与地的边界已经难以分辨,仿佛置身仙国,我听到了无数类似癞蛤蟆叫声的声音,此消彼长。神仙们觥筹交错的瞬间,饮酒作乐的时刻,好像都被困在了一个个透明的水泡里,声音变得模糊,不可名状。最后成了虫鸣,成了蛙叫。我想起小时候爬上树叉抓萤火虫时,四周向我扑来的虫鸣蛙叫。在那些静谧的夜里,我有幸听到了神仙的欢愉。我原以为那是来自不远处的喧闹。其实,那是最遥远的欢笑。而活着的人无法理解这样的欢笑。
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了,又弹出一条短信:兄弟,我只要钱,手机还你。至于那本书,就不还你了,我还挺爱看的。
我立即回复:那书叫啥名?发送失败。重发,又弹出一条红字,发送失败。我拼命地点击发送。直到红色的感叹号手机屏幕里连成一条笔直的链子。我滑动屏幕,那红色链子一直延伸,好像没有尽头。
我再次把手机锁屏,拍拍西装男的肩膀,他扭过头看我。
我说,能把窗子打开吗?
他想骂人,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在酝酿一个合适的措辞,好让西装革履的自己不显现出衣冠禽兽的模样。在他骂出来之前,我探身打开了窗户,把手机甩了出去。西装男一怔,恼怒变成了惊讶。等他缓过神儿,迅速摸向自己的包,发现手机还在,才松了一口气。
火车随后驶入隧道,黑暗降临。窗子又吱呀吱呀的响了一阵。我听到了西装男略显谨慎的声音:小伙子,心情不好?
我明白他的意思,就回答:放心,我不是精神病。
我不是那意思。西装男有些难堪。跟女朋友分手了?
不是。
行为艺术?西装男带着笑意。他为自己的机智幽默而感到高兴。
对,行为艺术。我说。
真的?他本想开个玩笑。
真的。我闭上眼。火车被拖进光明。艺术家不需要手机,也不需要光明。我又说。光线再次充满车厢。
但你坐在火车上。西装男发出一串笑声。这又是一个机智幽默的回答。
我又睡着了。
我抱着我爷爷的骨灰盒,偏头夹着一把黑伞。为了避免骨灰盒照到阳光,以确保逝者安息。
我问一旁的神婆,为什么不用黑布盖住。我这样很不方便的。
她连忙对我做出禁声的手势。意思是我忤逆了我的爷爷。黑伞是她带来的,两百块钱一把,据说是得到了神仙庇佑的仙伞。多可怜的神啊,熬了几千年才换来的庇佑权,两百块钱就给打发了。
我朝着火葬场的大门走去,神婆跟在后面撒纸钱,嘴里念叨着什么,听不清。
伞柄碰到了我青紫肿胀的眼角。眼泪根本控制不住,不停地淌。我打了给遗体整理仪容的那个人。实际上,应该叫入殓师。我看过《入殓师》这部电影,我觉得他不配。
停放遗体的房间里,有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这是生与死的最后一道屏障,让尸臭无所遁形。三叶风扇试图搅动几乎凝固的空气,空气缓缓流动,形成粘稠的风。那个人捂着鼻子走到我爷爷面前。
几天了?
五天。
脸黑成这样。都招苍蝇了。直接推去烧了吧。他厌恶地看了一眼落在爷爷额头上的苍蝇。由于捏着鼻子,他声音有很重的鼻音,显得更加刻薄。
什么。我看向他。他被我看麻了。
要化妆也行,这个数。他伸出两个手指。
二十?
他摆摆手。两百。
我的拳头带起一股风,惊起了那只停落的苍蝇。他的牙掉了。
爷爷终究没化成妆。他脸颊下凹,青黑的嘴唇已经包不住牙了。我看到神婆包里有一盒印泥。神婆见我要把印泥当作死人的口红。死活不给我抹第二次。就这样,爷爷成了日本艺伎。人中下方一点红唇。
就这样吧,老爹。
走出火葬场的大门,太阳已经西斜。
你可得把钱给我结了。你家那帮人,太抠门了。神婆把撒剩的纸钱塞进包里。算上伞的钱,一共六百七十六。
你找他们要去呀。我爷爷的钱都在他们那里。
诶,你可别想赖账。神婆急了。
我的钱包被偷了,现在没钱。
可以扫微信。她指指包里绿色的牌子。
没有手机。
现在谁没有手机。你要是真的孝顺,就别丢了你爷爷的脸。
他已经给过你钱了。
神婆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说。她已经把刚脱下来的道袍折好,正要塞进包里。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满脸堆笑:哪有的事啊。不过算了,我和你爷爷也算是老相识了。钱嘛,我就不要了。但这把伞可得还我。她指着黑伞说。
我弯腰,夹着伞的脖子一松。接着。我说。
橘黄的阳光直照在骨灰盒上。我能看到一条黑色的裂纹。
你那一家子人,真不是东西。神婆把伞收好。
我知道。我盯着裂纹,它好像越来越宽。
我去找他们要钱。他们跟我说,谁请的你找谁要去。我怎么去!这不咒我死吗!缺德!她自顾自地说。
我没有家。
神婆越说越激动。要是放在当年,我非……你说什么?她问。
没什么。我先走了。
我回到那个家。他们正在吃饭。
回来了,骨灰呢?说话的是王秀丽,爷爷的女儿。爷爷有五个儿女。王秀丽是老大。他们在商量怎么分钱。见我走进来,便不再说话。
在门外。我看到王秀丽手里捏着一沓钱。太阳斜的更厉害了。
这两千你拿着。你也知道,老头的丧事花了不少钱。就剩这么多了。还有那屋子不能给你住了。下个月,你哥可就要结婚了。说着,她又从那沓钱里抽出几张,在我眼前挥舞。这五百啊,就当你的礼钱了。
五百怎么够。我给两千吧。
黑夜降临时,山的轮廓处还泛着橘黄色的光。现在,那是世界上唯一的光了。
我卡上还剩的五百零三毛钱。
今晚去网吧。明早上山,重新回到我长大的地方。我把装着骨灰的铁质小酒瓶塞进包里。骨灰盒太大了。我明天不方便拿。剩下的骨灰,我撒在了镇西头的鱼塘里。那晚风很大,并且夹杂着鱼腥味。我吸了一口烟,对着被扬起的白灰说:你可别把人家的鱼给毒死了。
网吧老板点了熏香,借此掩盖难闻的异味。我被熏得头疼,凌晨三点,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我记得小时候,爷爷带我上山采松茸。行走在潮湿的山林,脚底一半红泥,一半苔藓。一不留神就要摔跤。
老爹,这山里有老虎吗?我揪住身边一根树枝,再次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生怕再次滑倒。我抬头看林隙中碧蓝的天,忽而听到鸟扑腾翅膀的声音。我立马抱住一棵树,想爬上去,追那只鸟。
你再不跟上,老虎就把你叼走。爷爷挥舞砍刀,斩断挡路的树枝。
等等我,老爹。我打消了爬树追鸟的念头,忙弯腰去够前面的树枝。待抓牢后,奋力一跃,屁股落地。我疼得喊不出来。树梢似乎都在朝一个点弯曲,在我头顶极速地旋转,形成了一个绿色的漩涡,把我吸了进去。
思路客
一股苦涩的味道玩命往我鼻子里钻,我几乎是被呛醒的。绣花的棉被将我裹得严严实实,离床不远处,生着一堆火。烧的是松木。我想坐起来,刚用力,屁股就传来一阵剧痛。
完了,屁股开花了。我小声嘟囔。
醒了?爷爷坐在火堆旁,手里端着一个瓦罐,在火上烘烤。我在熬药,等下起来把它喝了。爷爷的声音并不温柔。但在这昏暗狭小的屋里,这足以使人心安。
不行,我起不来,屁股开花了。
就一根木枝扎到了屁股。没出息,还疼晕了。爷爷也不回头看我,换了一只手,继续端着黝黑的瓦罐。
才不是。我心一横,从床上坐起来。说我没出息,哎,哎呦!我撅着屁股,爬下床。伸手去拿爷爷手上的瓦罐。
啊!烫!疼!屁股和手指的剧痛一齐发难,眼泪被硬生生扯出眼眶。鼻涕就没那么有骨气了,已经淌到了嘴角。
第五十二章 神明之力
老爹,不烫吗?我带着哭腔问。
他不说话,沸腾的药汤不断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好像在嘲笑我。
我躺了两天。在走路的时候屁股终于不疼了。期间,爷爷逮到了一只野兔,烤熟后撒点盐,就着松茸吃。我吃了很多很多。
清晨,爷爷把一个婴儿背在装松茸的框子里带回家时。
王秀丽问他:谁家的小孩?
捡的。
哪捡的?
后山。
你不会要养他吧。
爷爷不说话。
妈看病的钱还没还呢。
爷爷把框子里没有被婴儿压断的松茸一朵朵挑出来。
我不同意。家里没他住的地方。你那些儿子都还没讨老婆呢。王秀丽手里拿着牙签,将断了的松茸重新接起来。又用泥抹在泛黄的裂纹上。
我带他去山上住。
王秀丽知道她爹的脾气。倔驴一个。认定的事儿,几头牛都拖不住。但她还是气不过。便说:你为了一个外人,连家都不要了?妈死了,你也要走!
欠的钱我会还。你刚坐完月子。在家里好好歇着。爷爷带了些工具,还有一罐奶粉。是他刚满月的孙子的。中午的时候,他背着婴儿上山了。
屋子是很早以前建的,爷爷只用做些修缮的工作。生活用品也有。爷爷把婴儿放在竹筐里,他也不哭闹,很快就睡着了。自己则围着屋子敲敲打打。
那天晚上,爷爷把婴儿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他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抽着旱烟。夜空无云,也不见月亮。倒有一颗星亮得很。他盯着它望。入了迷。隐约听到一声咆哮,像是老虎的叫声。
星星在闪烁,忽明忽暗。他被烟呛到了,剧烈的咳嗽。婴儿哭了。
接到王秀丽的电话时,我刚做完毕业答辩,导师说晚上请我吃火锅。
老头儿死了。
哦。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回来一下。老头想要你处理他的骨灰。
好。我说。
嘟嘟嘟,那头先把电话挂了。
我四年没回去了。自打上了大学,我就没回去过。
开始的两年,爷爷还给我打电话。
第一年。
电话那头。小子,过年给我回来。我昨天逮到一只野兔。我先用烟熏着,等你回来,正好。
我说。老爹,今年不回了。我学校有事。
这大过年的,有什么事啊!电话那头有些激动,我听见了一阵咳嗽。
我真回不了。老爹,要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第二年。
回来吗?
没时间。
行,在外面注意身体。还有,我请了镇上的神婆,钱我已经给过了。记住了,以后可不要吃亏。
那行,老爹,我挂了。
以后又是什么时候呢?那声音苍老得可怕。我不敢多听一秒。
我害怕死亡,所以我想远离它。那就只有刻意的疏离。电话里要尽量的冷漠,不要试图去维系那段时日无多的情感。不要去直视那双眼睛,不要说我爱你,我舍不得你。不要跪在床头忏悔,不要在深夜抽烟,不要躲在楼梯间里哭泣。这样一来,我就成了一头在深山里独行的老虎。死亡成了别人的事,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后面的两年,我如愿没再接到爷爷的电话。过年的时候,宿舍里几个不回家的同学聚在一起,用电饭煲煮火锅,喝酒,喝到烂醉。我不知道的是,爷爷那时候已经不能讲话了,医生说是肺癌。没得治。也没钱治。爷爷从山上搬到了王秀丽的家里。死在了王秀丽的家里。
那晚吃火锅,我跟导师说,我想回老家。他说,是该回去看看,以后你可就要在这扎根了。
我是说,我不回来了。
为什么!他看着我。
我爱我的家乡。我的家乡也有老虎。我笑着说。
什么虎。
野生孟加拉金虎。
他沉默了。
孟加拉金虎,全身金黄色,有黑色斑纹,野生已灭绝。数量比雪虎更加稀少。
我考上了一所北方的大学。爷爷不同意我去,理由是太远了。但我能看到他眼里的慌张。我坚持要去。我离开那天,他上山去捡松茸。我们最终谁也没被说服。
天空里有一座云山,在深邃的蓝色背景下漂浮。当云山将太阳吞没时,从云里飞出一群白色的大鸟。在蓝天之下,山林之上。它们无声的飞翔,做游荡在天地之间的流浪者。
如果这群流浪者能够低头看看,它们就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少年沿着坎坷的山路下行。一个披着蓑衣的老头在远远地跟在后面,他显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少年发现。
这群流浪者不会理解这幅图景。它们超然于世,所以不用精于世事。
老爹,你知道我爸妈在哪儿吗?我们去烧马蜂窝。债主上门要钱,爷爷央求了许久,他才同意用马蜂幼崽来抵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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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马蜂蛰了。额头上肿了很大一个包。爷爷说我像年画上捧着仙桃的老神仙。他也被咬了,眼睛肿得眯成一条缝。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你爸妈。
那我从哪里来的。
老虎叼来的。爷爷努力睁开肿得挤在一起的眼睛,好望清崎岖的山路。
老虎为什么不吃我?我眼睛向上一望,就能看见高高耸起的额头。我感觉上面好像落了什么东西,以为又是马蜂,挥手一拍。哎呦,我怪叫一声。那东西飞走了。
被我打死了。爷爷的脸也开始肿了。
我不相信。我说。
爷爷没说话。应该是嘴已经肿得张不开了。我心想。
我在镇上的集市买了些蔬菜种子,和一条火腿。徒步上山,去那间木屋。约摸三个小时的山路,到那里时,天空中飘起了小雨。我待会儿打算去采菌子,之后跟火腿一起炖汤。当做我的晚饭。
傍晚,我计划重新开垦那片已经荒芜的菜地。山里起了薄雾,山林里有鸟在叫,还有山谷里的溪流。我不觉凉意,刚喝了几杯爷爷自酿的杨梅酒。肚子里有一团暖流。
我有些醉了,回忆起昨天傍晚王秀丽跟我说的话。当王秀丽突然用到“当年”这个字眼开始一段叙述时,我脑袋嗡的一下。我开始莫名其妙的手抖。
当年,他从山上抱回了一头浑身金毛的小虎崽。他准备把它杀了,将它的皮卖给皮草贩子。然后拿这钱去还家里欠下的债。可是第二天,那小虎崽消失了。他吓坏了,以为是得罪了山神,便请来神婆为家人消灾解难。再然后,他就捡到了你。王秀丽说完就转身走了。
天渐渐黑了。我进屋,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醒来时,月亮亮得晃眼,忽然听见一声咆哮。
群鸟振翅,飞去了更深的山林。
我睡意全无。拿出藏在床底的猎枪,走出门。
门口的小道通向密林。突然,金黄色的一抹在林间一闪而逝。我抬起猎枪指向那个方向。
恍惚间,小道的尽头出现一头金色的大虎。我揉揉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它踱着步朝我走来,它的毛是金色的,在月光下,甚至散发出金光。我的两条腿在发抖。
它咆哮一声。我体如筛糠。
它要把我叼走。我想起了爷爷的话。
它几乎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僵在那儿,动不了。
我看到了它森白的獠牙。
我用尽力气,抠动了扳机。
火药味,血腥味。金色的毛在月光下飘散。子弹贯穿了它的头颅。它轰然倒塌。我跪倒在地。月光把溅在我脸上的血映得惨白。我爬向它。它的毛很暖和。我倚着它,意识愈发昏沉。
当下景阳冈上那只猛虎,被武松没顿饭之间,一顿拳脚打得动旦不得,使得口里兀自气喘。武松放了手,来松树边寻那打折的棒橛,拿在手里,只怕大虫不死,把棒橛又打了一回。那大虫气都没了。武松再寻思道:“我就地拖得这死大虫下冈子去。”就血泊里双手来提时,那里提得动。原来使尽了气力,手脚都酥软了,动旦不得。
爷爷手里抬着几张泛黄的纸,最上面一张写着:第二十三回,景阳冈武松打虎。
这几张纸来历不明。小时候,我一哭闹,他就拿出来照着念。念到动情处,还手舞足蹈的表演。
我那时不会说话,就坐在床上哈哈地笑。他一会儿演武松,一会儿演老虎。常常累的满头大汗。
这老虎一死啊,你就哭。所以我这个武松啊,从来没打死过老虎。有时,他用长着老茧的手揩掉我眼角的眼泪,一口烟吐到我脸上。我赶紧用手去堵住他的嘴。
第五十三章 伪装
看着阿冬在地上痛苦地挣扎,木隆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错怪阿冬了。但是看到阿冬不折不扣的机械身体,木隆又打消了这个想法,他这样告诉自己,这些魔鬼是罪有应得。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到毒气融合进阿冬的血液,并流遍他的全身。
那个时候,阿冬的痛苦就会达到顶点。到时候,无论问阿冬什么问题,他一定会老老实实回答的。
如果木隆的第一个重大失误是降低了毒气的浓度,那么他犯下的另一个更加重大的错误就是选择使用毒气来杀死阿冬。
这种毒气的作用机理,是通过空气进入人的肺部,在进入人的血液里,从而达到毒气应有的效果。
这种招数对铁人很有用,他们虽然叫做铁人,但他们也和梅里尔人一样,拥有有血有肉的躯体,拥有循环全身的血液。
可是阿冬不同,阿冬是真正的机械身体,而不是铁人一族那样的修身款机械外骨骼。
阿冬体内没有血液,血液的功能有遍布全身的枢纽线和枢纽网实现。
既然毒气对阿冬无效,那么为什么阿冬还会躺在地上痛苦的挣扎。
答案只有一个,就是阿冬的中毒症状是装出来的。
其实在木隆以去喂血鹰为理由离开阿冬所在的屋子,实则是去准备毒气的时候。
女娲和阿冬之间发生了这样的一段对话。
阿冬此时并没有察觉木隆的变化,他那个时候还是无条件地相信木隆。
他那时的注意力全在那句晦涩难懂的咒语身上。虽然阿冬认识组成这句简短咒语的其中一些字,但是这里的文字的语法和太阳系文字的语法还是有出入了。
阿冬要做一些转换,才能理解这句咒语的意思。
阿冬此时正在头脑风暴,将组成这句咒语的词语排列组合,以求寻找到一个他可以理解的组合方式。
此时女娲的声音在女娲的脑海里出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阿冬的头脑风暴。
阿冬突然被打断,心情当然很是不爽,他没好气儿地对女娲说道:“拜托,我在想问题啊。你这么打断我太没有礼貌了。”
虽然阿冬嘴上表现出很生气的样子,但是心中并没有那么在意。
女娲看到阿冬并不打算在脑海里与她对话,也打开了阿冬机械身体上的声音模拟装置。
让阿冬觉得心安的那种知性声音,再一次在现实空间里出现了,这声音和出现在阿冬脑海里的声音很相似,却又不像。在现实空间里,这声音多了一些真实感。
女娲这样说道:“你先听我说完,再来评判我有没有礼貌。”
听着女娲认真的语气,阿冬并不以为然。毕竟女娲无论说什么事情,都是一种严肃认真的语气。阿冬已经习惯了。
“好啊,你说吧。”阿冬打着哈欠,眼睛盯着那句很简洁却怎么也看不懂的咒语,现在他也不去思考这咒语是什么意思,等待着女娲的话语。
女娲的语气依旧认真,认真中又不乏那种阿冬久违的温暖感觉,不得不承认,女娲的声音有很好很优秀的治愈效果。
她这样说道:“木隆在欺骗你,他打算杀死你。”
阿冬闻言有些不敢相信。他以为是女娲在开玩笑,在恶作剧,但是以女娲的性格并不会做出这种恶趣味的事情啊。
阿冬这样反问女娲:“不可能吧,木隆大叔这人很实诚啊。他不会害我啊。”
女娲耐心地继续解释道:“会议依旧如期举行,我这段时间在监视这片区域,包括空域。期间并没有第二只血鹰达到,也就是说,木隆说会议取消,其实是他撒了谎。”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这就证明了他想要杀死我了?未免也太草率了吧。”阿冬依旧不敢相信,他这样质问女娲。
女娲耐心依旧,她并不是没有恼怒和烦躁的程序,只是她的性格选择就是温和的。
她继续给不愿意相信真相的阿冬解释:“我的侦测是有条件限制,我现在的侦测精度只能达到一米左右,小于一米的精度,我也法侦测。想要提高侦测精度,就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而你现在并不能提供这么多的能量。”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阿冬发觉女娲的这一大串话语,和现在他们讨论的事情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这是女娲的一个毛病,就是在叙述或者解释一件事情之前,总喜欢先长篇大论一番,最后再给出答案。
女娲意识到自己走讲偏题了,立马纠正道:“以我也好在的侦测精度,可以窃听到木隆的只言片语。你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阿冬点点头,阿冬现在已经逐渐相信了女娲的说法了。他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理解木隆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娲此时播放了一段窃听录音,声音模拟装置里出现了木隆冰冷的声音:“……去把……毒气……过来,神明………人形魔鬼。我要………死。让孩子们……离开。”
这段录音断断续续的,但确实是木隆的声音。看来女娲并没有骗自己,木隆的确想要杀了自己。
阿冬瞬间就颓然了,他很本就不理解木隆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就像他不理解周末为什么突然会对他刻薄相待一样。
阿冬看待世界的时候,总是善良为先,但是残酷的现实一次又一次让阿冬的善良变得可笑。
“为什么啊?!我并没有伤害他们啊。”阿冬的话语显得有些委屈,他是真的不理解女控制各样的举动。
这个时候,女娲声音里的治愈性开始发挥作用了,女娲说道:“不必难过,你并没错。但你也要理解木隆,他的亲人都死在了铁人的手里。你的机械身体让木隆误以为你是铁人一族。”
阿冬在那架坠毁的飞船的数据系统里发现了铁人文明就是长城以北的魔鬼。
通过这些数据,阿冬彻底连接了这些被梅里尔人成为魔鬼的人类。
阿冬给木隆解释过,但是木隆并不理解也并不相信。
女娲的话确实有效果,阿冬开始思考应对办法了,他问女娲:“我现在就离开我这里吧。”
女娲却说道:“不用,那毒气对你没用。你应该借助这次机会,证明你暗神使者的身份。没想到你实力不咋地,头衔还挺多。”女娲最后不忘调侃阿冬一句。
阿冬并不在意,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女娲回答:“伪装,装作中毒。”
第五十四章 梅里尔山
阿冬就依照女娲的计策,装成已经中毒的样子。
装中毒是阿冬长这么大遇到的最傻最累的事情。好在这只是体力活,只需要表面上表演得很痛苦就行了。
阿冬的心里则在想另外的一件事情,就是那句简短的咒语。
阿冬似乎是有了一些头绪,最后终于找到了理解这句咒语的正确念法愿神慈悲,赐我神明之力。
由于阿冬在伪装中毒,所以只是在心里默念这句咒语,并没有念出来。
木隆倒是被阿冬的表演完全地欺骗了。
看着阿冬的痛苦达到高潮,木隆终于发问了。木隆深知这种毒气的特性,它可以让人经历极大痛苦的同时保持意识的清醒。
木隆这样问阿冬:“你是人形魔鬼,对吗?”
“不,我不是。”阿冬故意喘着粗气,痛苦地回绝木隆的问题。
木隆显然不相信阿冬的说辞,他继续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来这里,到底想要干什么?”
阿冬觉得伪装痛苦比真的痛苦还要累还要煎熬,他痛苦地说道:“不是我要来这里,是你带我来这里的。”
讲到这里的时候,阿冬心中的愤怒情绪突然爆发。木隆刚开始将他捧上神坛,现在有把他当做过街老鼠,砧板上的羔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捧杀”吗?
尽管女娲解释过原因,阿冬也依旧不理解木隆这样做的理由。在阿冬的世界观里,如果开始相互为敌人,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而不是今天两人是朋友,明天两人又是最大的仇人。这样和精神分裂又有什么区别呢?
阿冬愤怒且痛苦地质问木隆:“你为什么这样做?我伤害过你们吗?!”
木隆面对阿冬的质问,心中也很愤怒:“你的同伙伤害过我们!你不配这样质问我。你们是魔鬼,该下地狱的魔鬼。”说着说着,木隆的眼睛里湿润了,有眼泪划过他坚毅而悲伤的脸庞,他想起了自己被活活烧死的儿子。
阿冬和木隆的愤怒情绪都已经达到了顶点。
此时女娲的声音在阿冬的脑海里响起:“你冷静一点。如果木隆的话语让你不爽的话,那么你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仔细地想一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让这么纯善的人变成现在现在这番模样。”
女娲的话,阿冬听进去了。阿冬想起木隆带着部落成员来攻击自己的时候,所使用的武器。为了减轻阿冬中箭时候的疼痛,他们还特地使用了特殊火焰和镇痛药。
他们对未知的威胁都如此仁慈,这充分地说明了他们的品质。
阿冬终于开始试着理解木隆现在的心情了。
木隆依旧很愤怒,他又一次语气冰冷而且强硬地质问阿冬:“你是怎么穿过赤道长城的?那通道到底在哪里?”
阿冬心绪倒是平复了不少,他这样回答木隆,语气不轻不重,不急不缓:“首先,不是人形魔鬼,其次我从没有穿越过长城,最后,通道不可能存在,暗神一直都在。”
阿冬认为暗神是木隆的绝对信仰,所以阿冬以一句“暗神一直都在”来表达自己的阵营。
然而木隆并吃这一套,他朝着阿冬怒吼:“你不配提及暗神,你是不可饶恕的魔鬼。你马上就要死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自己却查。每人任何一个人形魔鬼能在这毒气里活下来。”
女娲让阿冬伪装成中毒的样子,目的有两个。
一是让木隆放松警惕,女娲可以趁此机会净化空气中的毒气。这毒气虽然对阿冬无用,但是万一这毒气突破了阿冬包裹人类大脑的屏障,就会对大脑造成损伤,这是极其危险的。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女娲必须抓紧时间净化空气。
就算是放到太阳系,女娲的系统也是领先世界的。加上阿冬机械身体的配合,空气净化装置由阿冬鼻腔内部的一小机械骨骼改造而成。
其空气净化的效率,甚至可以媲美专业的气体净化装置。
这是阿冬知道的伪装中毒的理由。
第二个目的,也是最重要的目的,阿冬并不知道。女娲知道在阿冬中毒以后,木隆和阿冬心中的愤怒都会得到宣泄。
宣泄对彼此坏的情绪是建立良好关系的前提。
让阿冬伪装中毒的表面理由,是为了净化空气中的毒气,以防机械阿冬的人类大脑受到损伤。
女娲还有更加长远的目的,就是通过这一次来缓解阿冬和木隆之间的关系。
由此可以看出来,虽然名义上阿冬是女娲的主人,但实际上女娲有很多时候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阿冬。当然,这样的影响都是为了阿冬好。
让阿冬变得更加优秀,这是女娲系统最基本的设定。
现在,木隆心中的愤怒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女娲这个时候告诉阿冬:“可以了,你不用再装了。跟木隆好好地解释一下。”
阿冬有些无奈,说道:“什么叫不用再装了,麻烦您说得好听一点。”
女娲也不甘落后,反驳阿冬:“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行,别那么多矫情。”
阿冬也不在理会女娲,他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他这样躺在地上,以他身体的视重,足够让地上已经出现几个像是被铁锤砸出来的坑了。
木隆目瞪口呆地看着阿冬,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会……”
不等木隆说完,阿冬率先说道:“毒气对我没用的,木隆大叔。人形魔鬼吸入这福气,就一定会死,对吗?”
木隆点点头,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阿冬瞬间进入刀客状态,又瞬间脱离。木隆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发现自己套在头上的牛头骷髅已经出现在阿冬手上的时候。
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已经吸入了毒气。梅里尔人和铁人是一个人种,所以这种毒气对梅里尔人同样有作用。
木隆显得很慌张,他知道吸入毒气的那种痛苦。他心中煎熬,等待着这种痛苦的到来。
然而,这种痛苦却迟迟未到。
阿冬此时说道:“木隆大叔,不必担心,毒气已经被净化了。”
木隆看待阿冬的眼神,又开始变得崇敬起来。
阿冬继续说道:“带我去梅里尔山。可以吗。”
木隆点了点头。
第五十五章 信仰论
这两头血鹰是真的衰老了。阿冬乘坐的这一头还好一点。木隆的那头,翅膀上的血色羽毛已经失去的光泽。
应该是使命使然,尽管两头血鹰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暮年,它们依旧保持着应有的飞行高度和飞行速度。
天空中的风不是很大,云却很多。一座座云山矗立在蓝天里,荒凉星球的云有很多种颜色,虽然都是以白色为主色调,但是这些云都存在着细微的颜色差别。
这些颜色差别不大的云山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副很奇幻的景象。
血鹰并不屑于低空飞翔,它们喜欢一路攀升到云山之巅,有俯冲而下,由此感受翱翔的自由与征服天空的快感。
就算是这两头行将入土的血鹰,也在抛出性命去追求这种它们认为比生命还要重要的感觉。
“神明,我想问您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和人形魔鬼的模样相同啊?”木隆不久之前想要杀死阿冬的决心已经动摇了,事实证明阿冬与人形魔鬼不同,但又没有有力的证据来证明阿冬就是暗神使者。
这让木隆进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阿冬符合暗神使者的一切描述,但阿冬看起来和人形魔鬼一样。
这就是症结所在,阿冬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阿冬心中想到,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行动来证明自己了。他被星球石碑莫名其妙地安排成了肩负拯救苍生使命的暗神使者,他接受这样的安排,他也愿意为梅里尔人民付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阿冬想到了那些稚气未脱孩子,脸上充满了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坚毅。这就是战争的残酷之处。
阿冬的眼中现在只有壮丽的云山,血鹰的确可以算作是天空的宠儿,阿冬也体会到了那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听到木隆的问题,阿冬沉思片刻就回答道:“木隆大叔,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也不理解我说的话。我从没有说过我是什么暗神使者,我也不什么人形魔鬼。但我确实不属于暗空间,我来自另一个地方。”
血鹰又开始攀升,这是天空中最大的一座云山,这座云山已经占据了阿冬视野的三分之二,阿冬忽然紧张起来,云山就凝固在那里,血鹰就贴着云山飞翔,似乎随时会撞上去。
阿冬这个时候又开口说道:“木隆大叔,你不必叫我神明。也不必称我为您。叫我阿冬就行。阿婆教过我,对待长辈的时候要有礼貌。”
阿冬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让木隆对阿冬的好感倍增。
尤其是在这个木隆还没有完全信任阿冬的关头。
阿冬这样的反应,的确让木隆变得更加信任他了。
血鹰快要攀升到云山之巅了,木隆所乘坐的血鹰没有阿冬乘坐的那只强大,所以就跟在阿冬的后面。
在这空气稀薄的地方,音浪的传播也会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会受到一定的削弱作用。
所以木隆为了让阿冬听到他说的话,只能用最大的音量朝前方喊道:“阿冬,之前都是我的错。我像你道歉。你就是不折不扣的暗神使者,是唯一能够拯救我们的神明。”
阿冬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木隆的声音,他扭头看向飞在身后的木隆,同样放大音量,说道:“木隆大叔,没有谁对谁错,我理解你的心情。”
在这雄伟云山的见证之下,木隆和阿冬两人的心结打开了。凝固的云山似乎是开始飘散了。
就像阿冬和木隆心中的那道心墙,已经逐渐土崩瓦解了。
血鹰飞跃云山之巅,阿冬此生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他羡慕血鹰可以自由的翱翔于天空,可以无忧无虑。但是他生而为人,上帝给了人类聪明的大脑,为了彰显他的公平,他又给了人类荒诞的一生。
每个人活着都要有信仰,不然就活不下去。信仰让人忘记真相,同样也可以让人直面真相。
阿冬的信仰是不被别人歧视。木隆的信仰是让自己的文明延续下去。
阿冬还在为他人而活,有人会觉得这样的人生太不通透,做自己就行。
那是因为这样的人没有经历过阿冬的苦难,他没资格也没理由让阿冬释然。用一种所谓崇高的道德标准,去衡量一个陌生人的人生,实在是扯淡。
无论是阿冬这样为他人的眼光而活的狭隘信仰,还是木隆那样为文明的延续而活的伟大信仰,本质上都没有任何区别,也没有任何是非对错之分。
信仰是促使一个人前进的发动机。阿冬能有今天,就是因为他心中的信仰,或者说是执念。
阿冬从决定帮助梅里尔人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想过后悔。他在周末的刀客训练里,已经成长了,身上的孩子气已经消失殆尽了。
虽然阿冬现在的实际年龄只有十二周周岁,但是他的心性已经成熟了。当然,那些年轻人该有的特质,诸如容易冲动,容易感情用事等等,依旧存在。
但是阿冬现在坚定的意志力,就是周末的魔鬼训练带给阿冬的最好礼物,这比他掌握无数强大的刀术还要重要。
血鹰开始俯冲,云山也逐渐显然。一座雄伟的真正山脉在云雾中逐渐出现。那就是长城以南最高的山峰梅里尔山。
血鹰发出一声长啸,这是一种信号,通知地面上的防卫者是自己人,不要攻击。
血鹰开始在低空滑翔,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此时此刻的两只血鹰,已经开始并排飞行了。
木隆指着梅里尔山山巅的一座巨大的圆筒形建筑物说道:“阿冬,那里就是联盟总部了。”
阿冬察觉到了木隆大叔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那是一种略显为难的表情。
阿冬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从来不拐弯抹角,他询问木隆:“木隆大叔,你有什么事情吗?不妨说出来分享一下。”
木隆心中暗自惊奇,阿冬的观察力实在可怕。木隆也不再隐瞒,对阿冬说道:“阿冬,你的这种样子容易让长老们误会。我觉得他们不会相信你的身份。我了解那几个老头子,很固执的。你不如……”
阿冬知道,木隆想要自己模拟人类皮肤。
阿冬一口回绝:“我不想欺骗他们。也没必要,就像你能信任我希望,我相信他们也会。”
第五十六章 血鹰的落幕
既然阿冬都这样说了,木隆也不好再说什么。
位于山巅的圆筒形建筑开始发出了绵长的号角身。
木隆听到这号角声,也开始发出类似的声音。阿冬觉得木隆发出的这种声音很奇怪,就不像是喉咙能够发出的声音。
木隆的声音发出以后,山巅的号角声也开始回应了。
在这绵长的号角声逐渐飘远以后,木隆开口对阿冬说道:“他们都已经到了,我已经通过暗号向他们表明了你的身份。”
“你跟他们说了,我和人形魔鬼长得一样了吗?”阿冬不以为然地问道。
木隆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对阿冬说道:“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妥,你变成之前的模样,这样安全一点。他们对人形魔鬼的仇恨,可比我强烈多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不会伤害你们的。”阿冬就这样回答。
阿冬是有些盲目自信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那些对人形魔鬼充满仇恨的梅里尔人。
他只是觉得,如果要让他人相信自己,自己就必须对他人真诚相待。
这是建立彼此间信任的根本途径。
阿冬这样的想法还略显稚嫩,他毕竟没有经历过太多那种千奇百怪的事情。年轻人总喜欢用理想主义的眼光来看待现实世界,他们还不明白,其实人性真的有险恶之处。
阿冬就是如此。或许是刚刚飞跃云山的经历,让阿冬的心中无比愉悦,所以自动忽略了现实中的一切险恶之处。
其实阿冬不愿意模拟人类皮肤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在经历了第一次的模拟以后,阿冬想要变成人类的想法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他逐渐意识到了人类身体的不足之处,脆弱,不堪一击。就算是在怎么涅,最后也会受伤。不如他的机械身体,没有任何利器能够伤害他。
并且,在经历了木隆对他下毒的事件之后,阿冬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们的偏见是有原因的。
在太阳系,人类歧视,看不起机械人。在暗空间的荒凉星球,梅里尔人却惧怕看起来长得像机械人的铁人。
偏见的确是有原因的。阿冬生来就是机械人。他原本以为,机械人生来就应该被人歧视。
但是看到荒凉星球上的梅里尔人如此惧怕和仇恨铁人,阿冬就明白了桀罗泽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并不是胜利是属于正义的,而是正义是属于胜利的。
现在金字塔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种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无论什么在时空都是适用的。
机械人可以被人仇恨,也可以被人歧视。
这让阿冬茅塞顿开,原来机械人并不是生来就会被人歧视的。
偏见是有原因的,崇敬也是有原因的。阿冬从此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原来凭借自己的努力,让人们对自己的偏见变成崇敬是完全有可能的。
所以阿冬才会拒绝木隆的建议,变成人类的样子。所以他才想要用真诚相待的态度去改变那些梅里尔人对他的看法。
其实女娲也告诉过阿冬,有了前车之鉴,用机械身体来面对梅里尔人是明智的选择。女娲也曾经提议过,让阿冬再一次模拟人类皮肤。
但是阿冬也拒绝了女娲的建议。
……
传说中的暗神使者即将到来,梅里尔山上的人都翘首以盼。
梅里尔山是赤道长城以南最大的梅里尔人部落。人口达到了十万。加上各大部落派来的军队,现在梅里尔山上聚集了将近一百万梅里尔人。
这几乎是梅里尔文明的全部战斗力了。已经有超过一个亿的梅里尔人,在长达百年的长城守卫战中丧生了。
最后的决战即将到来,梅里尔文明的存亡,在此一役。
两只血鹰在空中盘旋,众人的视线跟随着两只血鹰的飞行轨迹而移动。
每个人都期待着一睹暗神使者的尊容。这是他们最后的信仰支撑了。
木隆从血鹰的背上艰难地站起来,他摇摇晃晃地站着,抵抗着地心引力。他很久没有骑过血鹰了,因为血鹰都被送到长城守卫军了。
木隆骑着的这只血鹰和阿冬坐下的那头血鹰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知道它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它原先在木隆的巨树部落里,已经在准备着等待死亡的来临了。
这次为了送阿冬来梅里尔山,这两头血鹰都把生命中最后的时光,献给了雄伟的云山,献给了天空,献给了它们生命中最后一次的攀升,俯冲和盘旋。
时隔多年,同样年迈的木隆有一次站立在了血鹰的背上,他轻轻地抚摸着血鹰的羽毛,低声地对它说道:“再见了,我的老朋友。”
随后,木隆朝着地面上的众人高声呼喊:“梅里尔!梅里尔!”
地面之上立即回应强烈的音浪:“梅里尔!梅里尔!……”
血鹰越飞越低,到距离陆地只有五米的时候,木隆纵身跃下。
他年轻的时候,对于这样的高度很本就不屑一顾。但是现在,他也不得不屈服于岁月了。
五米的高度,他的老胳膊老腿或许也招架不住了。
尽管如此,他也要硬着头皮往下跳,这是梅里尔人的荣誉。
在木隆跃下的瞬间,血鹰长啸一声,向高空飞去。但是并没有飞多高,血鹰就把自己巨大的翅膀收了起来,没有翅膀的力量加持,血鹰的身体开始被星球引力束缚,坠向地面。
它的生命在天空中结束了。这就是血鹰的尊严与荣誉,就算是死亡也要在空中飞翔。
阿冬跟随着木隆的脚步,也从血鹰的背上一跃而下。
这只血鹰也在空中消逝了。
阿冬觉得这样的高度简直就是小儿科,他甚至都不用开启脚掌的低空飞行装置。
饭团探书
但是为了塑造自己暗神使者的身份,阿冬还是打开了脚掌的低空飞行装置。
但让阿冬没有想到的是,陆地上的众人,看到阿冬的真实面目以后,先是以前哗然,然后是让人心悸的沉默。
阿冬缓缓地着陆,期待着众人的欢呼声。
此时有一个孩子的声音传来:“妈妈,那是魔鬼吗?”
阿冬看到了众人眼睛里的仇恨。
阿冬并不觉得意外,他笑着对众人说道:“我并无恶意,我是来帮……”
阿冬还没有说完,就有孩子喊道:“他是魔鬼,杀了他。”
阿冬甚至都没有说话的机会,就被一阵又一阵的怒吼覆盖了。
已经有人开始进攻了。
阿冬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就在此时,天空中风云变幻。云雾形成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第五十七章 万众崇拜or被冷落
天空中出现的这张巨大人脸,就是阿冬的脸。这张人脸甚至拥有那种龙晶才有的质感。
只要是看到这张巨大人脸的人都可以确定一件事情
尽管所谓的暗神使者和人形魔鬼相仿,但是伟大的暗神已经给了他们指示,眼前的这个人,他就是名副其实的暗神使者。
饭团看书
巨大人脸出现在天空的时刻,就是梅里尔人认为的,暗神带来祥瑞的时刻。
这张巨大人脸,在梅里尔文明漫长的历史里,不止一次的出现过。
但它这次的出现,才让梅里尔人发现,暗神使者就是和他们长得不一样。那张巨大人脸上的光影效果和眼前的阿冬一般无二。
已经有人开始跪服在地上,膜拜眼前的这位暗神使者了。
有了第一批人带头,越来越多的人跪服在地上,开始膜拜阿冬。
阿冬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到了,突然有这么多人开始膜拜他,他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他并不喜欢这种阶级分明的感觉,因为他从前受够了这种卑躬屈膝和唯唯诺诺。
之前在太阳系的生活经历,让阿冬无比讨厌那些高高在上者,所以他现在成了高高在上者,心里就觉得特别不自在。
阿冬被那张巨大的人脸吸引了。那是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试想一下,一个人在空中看到了一张大了无数倍的自己的脸,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的确很奇怪。
巨大人脸逐渐在天空消散,它的出现恰到好处,仿佛就是为了帮助阿冬摆脱信任危机而特意出现的。
人脸消散以后,绝大部分的梅里尔人都跪服在地上,这些多数是平民。剩下一些梅里尔人,站的距离阿冬很远,那些人都是长城守卫军的成员。
他们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待阿冬,而不是像这些梅里尔平民,无比崇敬的看待阿冬。
长城守卫军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历练。他们知道长城以北的魔鬼的可怕之处。
其实他们心里早就知道了这次战争的结局,但是他们不能说。这是梅里尔文明仅剩的尊严。
他们不相信,仅凭所谓的暗神使者的一己之力,能改变什么东西。
劳苦大众在苦难里必须寻找和依附信仰,所以当阿冬戴着暗神使者的光环出现的时候,他们就会选择无条件地接受。
但是长城守卫军的战士们并不这样想。他们深知战争的残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信仰没有任何作用。
魔鬼残酷地打击着梅里尔人的信仰。现在的长城守卫军,早就和百年前的那支无比自信的守卫军大不相同了。
他们的魂没有了。
赤道长城上的闪电是延续梅里尔文明的最后屏障了。
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必败战争里,长城守卫军已经做好的死亡的准备,在这样的时刻,所谓暗神已经无足轻重了。
在太阳系,有科学研究表明,人在将死之时,其信仰会被无限增大。而长城守卫军的信仰却被无限吞噬了。
因此,他们选择不膜拜阿冬。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并坚信这样的结局一定会发生。所以对于拯救者的到来,他们心中并没有多大波澜。
众人的膜拜依旧在继续。
不远处,却又一根着火的箭矢朝着阿冬飞来。
这根箭矢比木隆他们之前攻击阿冬的那些箭矢要凌冽得多,它速度更快,力量也更大。
阿冬很早就察觉到了这根箭矢,女娲也在瞬间给出了阿冬建议:由于不用担心模拟皮肤被损坏,所以并不用躲避。这根箭矢还不足以伤害到你。
阿冬本来也没打算躲避,龙晶机械身体可比人类的血肉之躯坚强太多了。
那根箭矢朝着阿冬的胸膛飞来,经过近两百米的飞行,这枚箭矢的飞行姿态依旧保持的很平稳。
阿冬对于射箭者巨大的上肢力量也很好奇,梅里尔人虽然科学技术落后,但是他们的体质在没有涅的情况下也是很变态的。
阿冬淡定自若地站在原地,任凭那根箭矢无限接近自己的胸膛。
如果人们可以看到箭头触碰到阿冬胸膛瞬间的静止画面,他们就会看到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们会看到,那枚他们用最坚硬的材料制作的箭头,也是能够刺穿魔鬼身体的箭头,却在触碰到阿冬胸膛的瞬间,其表面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纹。
就像一根冰箭刺向坚硬的石墙,结局就是变成无数稀碎的碎片。
这根箭矢就是这样的下场。它来自长城守卫军的一名弓箭手。
这名弓箭手并没有胆量擅自朝着阿冬发射箭矢,肯定有人在命令他。
女娲把自己的猜测告诉阿冬。阿冬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但是内心已经不安分了。
他在脑海里与女娲对话:“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也看到那张巨大的人脸了。我就是暗神使者啊,我不要求他们崇敬我,但至少我要尊重我啊!”
阿冬心中很惊讶,他还是显得有些稚嫩了。因为他思考事情总是很简单。
女娲回答阿冬:“人在临死前就已经抛弃信仰了。在那些守卫军眼里,你不过是一个不大改变现状的跳梁小丑。”
阿冬听完了女娲的话,沉默了片刻,就接着说道:“抱歉,理解能力有限,没有听懂。”
女娲也没有抱怨,而是换了一种更加简单直接的表述方式:“守卫军认为你没有拯救他们的能力。够直白了吧?”
阿冬茅塞顿开,旋即回答女娲:“你这么说我不就理解了。那他们也没有错啊。我的确也不确定我是否有拯救这个文明的能力。我只能尽我所能帮助他们。”
女娲对于阿冬的回答很无语,她还以为阿冬会生气,会因为被轻视而愤慨不已。
阿冬的表现出其不意。
随着箭矢的碎片落地,有一个留着比木隆更长更粗辫子的老者出现了。
他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捧着一碗水,走到阿冬面前。
阿冬无法从老者波澜不惊的脸上读出任何表情,老者冷冷地说道:“你就是暗神使者”
第五十八章 咒语
阿冬没有想到眼前的老者说话这么直白。他直接就对阿冬下达了逐客令。
阿冬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他对老者说道:“我叫阿冬,木隆大叔带我来到这里。我想帮助你们。”
老者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阿冬,他的目光一直盯着一旁的木隆,他像是在对阿冬说话,又像是在对木隆说话。
他这样说道:“暗神使者,您来晚了。此战过后,没有一个梅里尔人能活下来。暗神已经抛弃了我们,应该也抛弃了你。”
阿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老者。
木隆却先开口说道:“哥,我们先上去,上去再说。”
木隆对阿冬倒是很有自信,他见识过阿冬的手段,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手段对于扭转战争局面的作用并不大,但是他信任阿冬,信任暗神。只要使者到来,一切就都还不晚。
同时,他也理解自己的哥哥木索,作为长城守卫军的总司令,他见证了无数鲜活生命的逝去,也承受了无数次挫败的打击。
木索知道魔鬼的可怕之处,他们依靠着赤道长城之上的闪电,得以存活至今。
因此,木索的绝望是情有可原的。
木索刚刚的那番话,只有阿冬和木隆听到了。
其他人,依旧跪服在地上,守卫军,依旧沉默地站立在外围。
木索依旧不露声色地盯着木隆看,木隆的眼光也不回避木索。
最后,木索叹了一口气,走到木隆身边,凑近木隆的耳边,低声说道:“我不想看到同胞们一次又一次的看到希望以后又绝望,与其这样,不如一直绝望下去,反正结局都是那个样子。”
木隆也对木索说道:“哥,你相信我一次,暗神并没有抛弃我们。至少赤道长城之上还会出现闪电。”
木索听完,拍了拍木隆的肩膀,转身对阿冬说道:“尊敬的使者,我们先上去吧。”木索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山巅的圆筒形建筑物。
对于木索之前的逐客令,阿冬并不生气。反而还有些同情木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经历,会让这群人选择抛弃信仰呢?
阿冬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这样的人。却又无法理解这样的情感。
他倒是对木隆和木索的关系很好奇,他紧跟着木索的脚步,走向不远处的圆筒形建筑物。
途中,阿冬在木隆耳边低声说道:“木隆大叔,你哥哥怎么这么严肃啊?”
木隆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木索,低声回答阿冬:“阿冬,你不要介意啊,我哥哥就是这个样子。冷面热心。”
对于木隆的解释阿冬表面上接受,但是他内心也知道,木隆这样的说辞,不过是在给木索之前的言行打圆场。
阿冬并不介意木索的逐客令,他也能理解木索为首的这些梅里尔战士的心情。
他现在唯一焦虑的一点就是,如何让这些人信任自己,重新燃起希望。
阿冬在脑海里这样询问女娲:“你有什么方法吗?虽然他们现在不尊重我,但是我想要获得他们的尊重。”
女娲在回答阿冬的这个问题的时候,罕见地多思考了好几秒钟,最后她回答阿冬:“你还记得那本书吗?”
“哪一本?你是说《太阳系流浪者》?”阿冬又询问女娲。
女娲继续回答:“另一本。”
“你是说那个啊?不可能吧。我之前试过了,没有用的。”阿冬突然知道了女娲所指的是什么,他也瞬间明白了女娲这样说的原因。
阿冬之前除了看过《太阳系流浪者》,还看过的一本书,就是梅里尔人记载各种咒语的书籍。
在这本记录咒语的书籍里,阿冬又看到可以一个极其特殊的咒语。
在木隆释放毒气准备杀死阿冬的时候,阿冬就破译了这个咒语的念法和含义。
后来,女娲测试过这个咒语,她几乎动用了数据库里的全部内存,全真模拟了荒凉星球,并在这个模拟空间里,做了无数次的测试,最后终于得到了这个咒语所能导致的结果。
当然,这个结果只是在模拟空间中出现过。就连是写下这本书籍,记录下这句咒语的大祭司,也断言这句咒语在现实空间并无任何实际作用。
因为这句咒语背后隐藏的东西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阿冬在听到这句咒语所能带来的东西的时候,也无比震惊。
他无比期待地尝试了一次又一次,没有一次是成功的。阿冬可以断言,这句咒语得罪排列顺序一定是正确的,之所以没有成功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的发音不标准,也可能是因为在念诵咒语的时候要做某些特殊的动作。
反正归根结底,阿冬最终没有成功。
女娲说道:“通过模拟计算,你的发音并没有错误。这句咒语就是这样念的。但是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它并没有发挥应有的效果。”
阿冬此时跟随着木索和木隆来到了圆筒形建筑,阿冬这才发现这座建筑物几乎占据了梅里尔山的整个山顶,无比巨大。
这座圆筒形建筑物的顶部,还有一个巨大的祭坛,那是每一个死去祭司的最终归宿之处。
女娲的声音此时又在阿冬的脑海里响起了:“可能是念咒语的地点不同,这里是梅里尔文明最重要的地方,你可以在顶楼的祭坛处在尝试一次。”
“好的。”阿冬没有反应过来,女娲实在脑海里与自己对话,他直接通过嘴说了出来。
阿冬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引得木索和木隆都回过头来看他。
阿冬这才意识到,他刚刚的声带震动了。
阿冬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好解释什么,只是一味地笑着。
木索不以为然地回过头,有两个同样留着粗辫子的梅里尔人打开了圆筒建筑的门。
这圆筒形建筑物是用灰白色的石头垒砌而成的。
在祭坛下面的圆桌会议室,坐着十多个人,这些全都是梅里尔联盟的高层。
阿冬刚刚踏入圆桌会议室,就有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什么狗屁暗神使者,浪费我们的时间。”
另一个声音同样刺耳:“你猜错了,那根箭并没有伤到他。”
那人并没有理会阿冬,接着说道:“错了就错了,我把所有钱都给你,反正都要死了。要钱还有什么用。”
阿冬没有理会他们,现在他正处于祭坛之下,于是他口中念诵道:“愿神慈悲,赐我神明之力。”
众人哗然,全都不可思议的看向阿冬。
第五十九章 重燃希望
“愿神慈悲,赐我神明之力。”阿冬这样说道。
有些人不明就里,有些人则瞬间就听出了阿冬这句话的含义。
阿冬所破译的这句咒语,是那本书籍上最晦涩最难以理解的咒语。
至今则没人找到这句咒语的正确读法。
像木索这样对梅里尔咒语造诣颇深的人,就可以在刹那间听出阿冬所念这句咒语的独到之处,并且可以在瞬间就判断出这是一句什么咒语。
历代大祭司都无法破译这个咒语,被暗神使者破译了。阿冬不愧是暗神使者,的确有他的厉害之处。
当然,也有人对阿冬的咒语并不感冒,他们并不理解这句简短咒语背后蕴藏的巨大力量。
甚至有人嗤之以鼻,就是刚才在阿冬刚入圆桌会议室的时候,故意奚落阿冬的那两个人。
其中一人说道:“我尊敬的使者,这是伟大的暗神给我们的问候吗?还是悼词?”
圆桌会议室里,目瞪口呆的人占了绝大多数,只有几个穿着长城守卫军制服的人不明所以,甚至对阿冬嗤之以鼻。
他们都是长城守卫军的将领们,在大决战来临的时候,他们没有能力扭转战局,他们只能羞辱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所以,长城守卫军是梅里尔人里最绝望的一群人,而长城守卫军的将领们,又是这一群人里最绝望的那几个。
他们不光是针对暗神使者,他们对一切虚妄的
木索倒是一眼就看出了阿冬所念的这句咒语并不简单。
他知道这句咒语一旦念出来意味着什么,而且是在梅里尔山的祭坛念出这句咒语。
暗神果真没有抛弃他们。这是木索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的事情了。
木索在圆桌会议室有绝对的话语权。
阿冬口中一直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一段咒语,全然不理会外界的嘈杂。
木索对那个嘲讽阿冬的长城守卫军将领呵斥道:“山英保持安静。”
名叫山英的长城守卫军将领悻悻地闭上了嘴巴,他为人桀骜不驯,但也不敢忤逆木索的命令。
梅里尔文明最主要的三大部落,木氏部落,山氏部落,冰氏部落。
在梅里尔联盟里最具有发言权的就是木氏部落。可能得血统的原因吧,木氏部落的人更加容易成为祭司,他们可以掌握《太阳系流浪者》的第一手资料,所以是梅里尔文明中最核心的存在。
虽然山氏部落在这方面不如木氏部落,但是在战斗方面的天赋是可以和拥有木氏部落血统的梅里尔人媲美的。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山氏部落主要的舞台就是战场。以前他们掌握着梅里尔大陆最强大的军队,现在他们是长城守卫军最重要最优秀的将领。
冰氏部落生活在南极冰原,在魔鬼没有入侵的那段岁月里,他们几乎与世隔绝。
也不参与木氏部落和山氏部落的争端。
但是自从魔鬼入侵开始之后,三大部落就历史性地紧密团结在一起了。
冰氏部落在冰川里找到了许多蛋,这样的蛋各种各样,里面孕育着来自远古的生命。
梅里尔人孵化了这些蛋中的大多数,血鹰就来自这些冰川里的蛋。
但是有一种外壳无比坚硬,就像是金属一样的铁蛋,始终没有孵化成功。
这种铁蛋,有一座小山包那么大,如果没人说这是一枚蛋,是个人都会以为这就是一颗巨型岩石,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反正绝对不是蛋。
久而久之,这十多枚巨型铁蛋就被梅里尔人忘记了。当年,长城守卫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冰氏部族就已经把这些铁蛋运送到了梅里尔山。
百年之后,这些铁蛋已经有一多半被泥土掩埋了,剩下的暴露在地表的部分,也被植被覆盖,几乎就与梅里尔山融为一体了。
这些铁蛋就在梅里尔祭坛的旁边。
现在已经没有人在乎这些巨型铁蛋了。
也没有人相信这些巨型铁蛋就是拯救他们的关键。
木氏部落负责从《太阳系流浪者》中寻找对付长城以北的魔鬼的方法。山氏部落负责守卫战争,与魔鬼正面对抗。冰氏部落负责孵化那些冰川里挖出来的蛋,并对它们进行繁殖,来武装长城守卫军。
这就是梅里尔联盟的基本组成架构。
由于所有梅里尔人,都已木,山,冰这三个字来当做姓氏。
随着人口的增多,为了避免姓名的重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梅里尔人的名字就越来越长。
只有那些在部落里地位高一些的人,能够拥有较短一些的名字。
以“木”“山”“冰”单字为姓名的人,都是三大部落的酋长。
在百年战争中,木氏部落和山氏部落的酋长都已经死去了。由于忙于战争,这两大部落也没有时间来进行新酋长的继位仪式。
所以就由木索和山英两个人来担任酋长。虽然他们并没有继承酋长的单字名,但是他们的地位已经相当于酋长了。
唯一拥有单字姓的冰氏部落酋长,并没有出席这次高层会议。
冰氏部落酋长已经病入膏肓,在这个文明即将泯灭的关头,比起无谓的挣扎,他更加眷恋故乡的土地。
人老了就会害怕,害怕落叶不归根,可是现在就算是这根也要被连根拔起了,但他准备忘记这些,在这终局即将到来之际,他选择了逃避。
阿冬依旧在念诵咒语。这句咒语就是木氏部落的大祭司从《太阳系流浪者》者中发现的,并把他记录在了那本咒语书籍里。
在暗神的某一次人生里,就记录了这句咒语。
咒语和那些巨型铁蛋有关系,貌似那些铁蛋里孕育的是一种叫做星空巨兽的物种。
木索让圆桌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在阿冬念诵咒语的期间,木索对在场的所有梅里尔高层说道:“刚刚我弟弟告诉我,暗神使者就来自太阳系,那个暗神生活的地方。现在,他念出了这句咒语,就说明我们还有希望。”
表面上,木索仅仅因为一句咒语就重燃希望了。实则不然,木索曾经也把希望寄托于那些巨型铁蛋,但是他失败了。
现在阿冬念出了这句至关重要的咒语,看来这条路行得通。
第六十章 排名第一的星空巨兽
山英现在很反感那种为了鼓舞士气而说出的话语。
就算是木索,他也不能这样说。这样做的意义何在,让长城守卫军的战士们在本不存在的希望中死去,无异于欺骗。
这是山英无法接受的事情,死了就是死了,死而无憾就行,何必用谎言来欺骗死亡。
于是,山英在木索说完以后,拍案而起,指着木索的鼻子怒吼道:“木索,你我都知道结局是什么。我也知道你的心里一直存在着痴心妄想。我希望你看清现实,现在就算是暗神降临也救不叫我们了。”
木索并不觉得生气,他理解山英。
在一场必输的战争中,怀抱着必胜的信心是无比可笑的。战士们没有逃避就已经是忠诚所致了,如果还要给他们灌输必胜的信心,洗脑之后再让他们战死,就有点过分了。
木索早在十多年前的一次会议中,就提出了孵化巨型铁蛋的建议。但是在评估了成功的可能性之后,这个建议就被否决了。
此后,木索曾经不止一次地提出过这个建议,但是无一例外,都被否决了。
木索不是轻言放弃之人,没有山氏部落和冰氏部落两大部落的支持,木索就自己来干这件事情。
孵化巨型铁蛋的关键,就是那句看似简短实则无比晦涩的咒语。
但无论木索怎样研究,也无法掌握这句咒语。
所以,孵化巨型铁蛋的工程就被暂时搁置了。
木氏部落中的高层,一般都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经过岩浆试炼,成为大祭司。普通的祭司,都是在成年以后就经历岩浆试炼,并在以后两天到半年不等的时间里,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这是一种残酷无比的经历,但是木氏梅里尔人都以成为祭司为骄傲。他们并不觉得残酷。
木索现在也是,他想在魔鬼来袭之前,再尝试一次孵化巨型铁蛋。他觉得自己成为大祭司以后,这个计划也许就能成功。
他也知道,梅里尔人已经绝望了,尤其是长城守卫军。所以木索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暗地中进行,并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依旧在为梅里尔文明的延续而努力着。
但是木索至今也没有任何进展,他甚至连那句咒语都还没有完全掌握。
木索现在决定不再隐瞒,他决定支持阿冬,因为阿冬在做一件他无法做到的事情。
木索从来都做不到绝望,他的绝望是伪装出来的,因为所有人都绝望了。他是梅里尔联盟的最高领导者,他不可能逆流而行,他不愿意看到梅里尔文明在最后关头土崩瓦解。
其实他心里对于梅里尔文明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自信心,就和木隆一样,他们从小就受到了《太阳系流浪者》中暗神所经历故事的熏陶,他们崇拜暗神,并坚信暗神并不会抛弃他们。
木索现在和木隆一样,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阿冬身上了。
山英见木索并不回答他,便得寸进尺地继续质问木索:“无谓的挣扎很本没有用,逃跑地面对现实吧。梅里尔人从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为了活着而活着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山英的话很直白,他就是再说木索是因为怕死才去做这些无谓的事情的。
在圆桌会议室里的高层,除了木索木隆两兄弟,其他都是悲观派。
长城守卫军也是如此,几乎全部都是悲观派。
木索之前从不提及这个话题,因为太敏感了。人类喜欢在悲观中爆发,更喜欢在悲观中沉沦。
梅里尔人可能是拥有某种特殊的基因吧,他们并不属于这两种情况中的任何一种。
而是第三种情况,在沉沦中爆发,又在爆发中悲观不已。
这种逻辑关系,不理解也罢。木索能坐在今天的位置,就是因为他深知人性是既简单又复杂的东西,在这样的情况里,木索只信奉一点,就是永远做大多数。
现在悲观派是大多数,所以悲观就是正确的,乐观就是罪人。道德绑架在宇宙各处都存在,在荒凉星球也不例外。
木索现在想通了,想要背水一战,就必须要有失去一切的决心。
不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解释自己的随波逐流,木索之前告诉自己是为了维持梅里尔联盟的团结才假装悲观的,其实他假装悲观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
现在,他不想再随波逐流,他并不悲观,他想要背水一战。
于是,他这样回答山英:“我们是暗神的孩子。我们必须无条件相信他。”
山英心中很清楚,现在的决大多数人都是支持他的,这让他和木索对质的时候更加的有信心。他立刻就开始反驳木索:“你心心念念的暗神在哪里?我们死去了数亿同胞。血流成河的时候,每个狗屁暗神又在哪里?!”
木索也不甘示弱,说道:“山英,你居然亵渎崇高的暗神。你违背了作为一个梅里尔人的根本信仰。”
山英的语调愈发高亢:“别特么给我提什么狗屁信仰。信仰有用吗?我们是为了自己而战,为了死去的家人而战!神明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不再需要崇高的信仰来帮助我们忘记真相了。”
在场的众人,在山英说完以后,都默默地点头,他们赞成山英的观点,而对于木索的话不置可否。
木索也不在乎现场众人的反应,他继续说道:“不,我们需要信仰。我们不能放弃。”
在一派悲观的氛围里,木索的话就像是坠入深渊的石子,根本不会改变深渊的任何特制。
山英有些轻蔑地看向一本正经的木索,说道:“木索,你是怕死了吗?”
木索一口回绝:“至少比等死的懦夫强。”
木索知道,他这句话打击面太广了。但这是他一直想要说出口但没有勇气说的一句话。
在被悲观笼罩的梅里尔联盟里,木索的这些话这无异于插在大象脚底的钉子,是不被容许的。
众人开始用不善的眼光看待木索。
作为悲观派中的异类,木索现在的处境极其危险了。
突如其来的地震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女娲的声音此时在圆桌会议室中响起:“各位,一类星空巨兽即将破壳,请各位尽量远离这片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