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杨家兄妹终相会
杨秀山不经意抬头之间,见一众越女剑在侧,喜庆道:“端木太守,好,好,好啊!如此,甚好!”
端木仁和也不多说一字半句,笑迎杨秀山入太守府,余下一应琐碎之事,自有府中管家安排一众护院与雉尾锁子甲军士善后。
十里红妆络绎入府,从一座小山已经慢慢堆成了一座大山。
吉时越渐临近了,端木孝和也在一众儿郎簇拥下现身了,一身大红袍先与端木仁和、杨秀山一一毕礼,紧接着又上前去迎杨秀贞。
端木孝和温文尔雅之态,又面若海棠,风度翩翩自是万中无一。
杨秀贞一顶红盖头,袭地一身红,左右一个未及笄的小丫鬟。初眼看来,婀娜多姿也是万中无一。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右边不远处急切嚷嚷着数百骑白羽锁子甲的将校与军士,一路策马狂奔而来。
陈静初看白羽锁子甲,心中骤起一阵莫名的感动,遥想先前的一些往事,一时嗟叹不已。
正当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之间,余等众人却是大吃一惊,端木仁和一脸铁青;杨秀山脸色一阵青又一阵紫;端木孝和见势一斜大红袍,挡在杨秀贞身前如鹰护状。
曹小强摇头道:“不会真是大燕国天王来了吧?啧啧啧,啧啧啧!”
杨秀山见势,一时也不着急踏入太守府,旋即锦袍一扬,马前卒急忙呈回腰刀,随行的数百雉尾锁子甲军士腰刀极速出鞘,往前数步力拒白羽锁子甲军士靠前。
“吁,吁,吁吁,……”
白羽锁子甲的领头一骑,马缰绳极速一拉,坐下高头大白马凌空抬腿六尺有余,而后轰然落地。
来人不是大燕国天王,而是杨秀山、杨秀贞的亲弟弟杨秀水。
杨秀水一身极其奢华的锦绣华衫,唇红而齿白,双颊粉嫩,兰花指轻飘飘一斜,又缓缓放下了马缰绳,一众越女剑大老远就闻出一股极其浓郁的胭脂水粉味道。
曹小强与乌图木实在忍不住一通轻声的“咳咳”,还真没有想到,杨秀水与杨秀山有天壤之别。
杨秀水见杨秀贞还没有踏入太守府门内,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既然受大燕国天王之命来抢亲,自然得在杨秀贞踏入太守府之前。
要是杨秀贞踏入太守府门内,即可算是端木家的儿媳,大燕国天王又非昔日曹孟德,不好人妻。
况且,大燕国天王心仪的女子,如何能为他人之妻?又好比昔日的曹孟德,对于心仪的女子蔡文姬,无论初为人妻、后为人妻,终归还是他人妻,心仪也只有永远留在心里,那就是一辈子的伤痛。
眼下要效法的便是燕人张飞,既然张飞能抢曹魏夏侯涓为妻,张飞与夏侯涓所生二女,后来皆为蜀国皇后,一时传为美谈。如此,大燕国天王又为何不能抢杨秀贞?
张飞与大燕国天王,都是真真正正的“燕人”,自是燕人,自得有燕人之威,也得有燕人的规矩。
杨秀贞本又为杨秀水的姐姐,似这样的大好差事,杨秀水又怎能让他人代劳?
如今都道:学成文武艺,贺与天王家。又何况是一个姐姐?即使是女儿,那也得照办!
当然,眼下杨秀水年方十六,又何曾有女儿?只是,投奔了大燕国天王,幸得大燕国天王错爱,便是大燕国天王的人了,又因长相俊美,故而食则同案、寝则同室。
杨秀水觉得,要是姐弟同事大燕国天王,必能传为一段佳话。
况且,杨秀水在燕国得不到的爵位,在大燕国得来全不费半点功夫,也算不辱父母一场养育之恩,更不负杨家列祖列宗之名。
而且,大燕国天王心仪杨秀贞已久,杨秀水受大燕国天王错爱,又如何不能为大燕国天王分忧?即是杨家一家人,如何能干两家事?又如何能胳膊肘往外拐?
似杨秀山这般胳膊肘往外拐之徒,确实有辱父母养育之恩,更是有辱杨家列祖列宗之名!
乡民都知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杨秀贞无论嫁与谁,那都是嫁。
杨秀山却偏偏要把杨秀贞嫁与端木家,端木孝和那只是一郡太守的儿子!要是杨秀山把杨秀贞嫁与大燕国天王,不但成全了杨秀水,更是光大杨家门楣!
杨秀水越想就越来气,突然觉得杨秀山就是一个大傻子!杨家在燕国虽为权臣,难道只身前去大燕国谋一条阳光大道,还处处受这一个大傻子的迂腐气,实在也窝火。
杨秀水娇滴滴一通疾呼道:“二姐,先站住,随小弟去大燕国吧!”
杨秀贞已许端木家,有道是烈女不事二夫,自是沉默不语。
杨秀水斜身下马,马前卒旋即前臂撑地、双腿跪下,弓着白羽锁子甲,就似一方结实的案台。
杨秀水锦绣华衫极速一拂,转身坐于马前卒后背,紧接着左右各一个白羽锁子甲将校抬起了大氅,遮住了杨秀水头顶将午的太阳。
杨秀水抬望眼之间,又见一众越女剑立在端木仁和身后,骤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焦虑,旋即右边袖子一扬,当起了宫中摇曳的扇子。
之后,又急切与杨秀山道:“圣人有云: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杨秀山,如今各为其主。你我兄弟一场,但愿能做智者之心!”
杨秀山腰刀一横,怒火直冲九天,紧接着三步上前,大骂道:“老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如今男人都成水性!”
“秀水,秀水,秀水!这还真是人如其名,爹呀,娘呀!在天之灵就看一看你们的小儿子吧!”
“杨家有此水性男子如落花,水性杨花的男人,简直奇耻大辱!”
“……”
杨秀水袖子一扬,极速止住了杨秀山的话茬子,急切又道:“哟,哟,哟。我都还没有发火,你倒还先发火了!也罢,也罢,你是杨家嫡长子,拉的屎,也都是香的!”
“不过呀,有一句话,我可得先撩在这儿。如今,我已经是大燕国天王的人了,今天你要对我动粗,那就是与大燕国天王动粗!”
“杨秀山,你可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燕国的权臣,在大燕国面前,它根本就不值一提!”
“……”
杨秀山一时气得脸红脖子粗,腰刀“咻”的出鞘,杀气渐浓。
杨秀水并没有一丝畏惧之色,毕竟身后有大燕国天王。
毕竟,在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大燕国天王的势力自是数一数二;至于燕国天王的势力嘛,是倒着数的数一数二。
这就是天壤之别!
杨秀水呶嘴,瞥了一眼躲在端木孝和身后的杨秀贞,又轻蔑的盯住杨秀山道:“今日,本是二姐的大喜之日。就让二姐随小弟去大燕国完婚,何其美哉!大燕国天王有多少个夜晚,梦中都在呼喊二姐的名字。我这一个当弟弟的,又怎么忍心大燕国天王受此等相思之苦?”
“杨秀山,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别忘记了,大燕国与燕国虽为同姓同宗的兄弟之国,有道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八大天王’并世争雄,最后必将终于大燕国。”
“……”
杨秀山一时恼怒至极,眼下北山关已属燕国,杨秀水已为大燕国之人,领大燕军闯入燕地,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要不然,如何与燕国天王交差?又如何保证燕国万民安危?
杨秀山眼珠子一沉,眼下又是杨秀贞的大喜之日,要是喜事顷刻之间变丧事,于杨家来说,确实也是一件不幸之事。况且,又有一众越女剑在侧,要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杨秀山思索之间,又佯装大怒道:“杨秀水,兄弟一场,我这一个当大哥的不与你计较!今日秀贞出嫁,也是杨家人的大喜之日。要是你还姓杨,得先对住列祖列宗!”
“杨秀水,领军闯入燕地,燕国又岂是白羽锁子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也得先掂量掂量!”
“……”
杨秀水不为所动,一时也难得与杨秀山多费口舌,径直袖子极速一扬,数个虎背熊腰的白羽锁子甲军士奔涌上前,要抢杨秀贞。
杨秀山身为杨秀贞的大哥,又是燕国的权臣,又岂容杨秀水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放肆!
杨秀山右手一扬,数十个虎背熊腰的雉尾锁子甲军士腰刀一闪,挡住了白羽锁子甲军士的前路。
当、当当、当当当,……
白羽锁子甲军士率先动手,也率先出刀了。转眼之间,昙花一现,各自锁子甲上斜插着一树又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就片刻功夫,雉鸡锁子甲军士就是白羽锁子甲军士手下败将。
杨秀山大吃一惊,看来杨秀水有备而来。这一些送亲而来的雉尾锁子甲军士,平时也算骁勇,居然败了!大怒道:“白羽锁子甲,胆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第566章 杨家兄妹急相煎
白羽锁子甲军士只听杨秀水军令,无论杨秀山如何大怒,又如何阻止,最终都会无济于事。
白羽锁子甲军士撇开了雉尾锁子甲军士,顷刻之间又上前三步。
就在这一个时候,步惊忠右手一扬,太守府雉尾锁子甲军士一涌上前,围住太守府前一众人等。
杨秀水衣袖一扬,轻拭额头,缓缓开口道:“今日,是咱家老杨家的家事,与北山关将校无关。”
“倘若掺和其中,北山关即使离大燕国路途遥远,大燕国遣一军南下,再屠城而去,易如反掌!”
“……”
端木仁和大吃一惊,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这一些年来,确实有过这样的不少先列,万不可让北山关步其后尘。
不然,先前所为都将前功尽弃。
端木仁和右手一扬,急忙散去了一众太守府雉尾锁子甲军士,旋即大踏步上前,与杨秀水道:“杨大人,杨大人呐!这一门亲事,老夫也是千难万难啊!即是杨家家事,家事又如何拖延到大喜之日!”
杨秀水眉头一皱,先瞥了一眼端木仁和,冷冷道:“啧啧啧,啧啧啧。你倒怪起我来了?下国之臣,居然如此无礼上国之使。大燕国天王的使臣,就这样不好使了吗?”
端木仁和一脸茫然,如置身云里雾里,急切道:“杨大人,杨大人呐。你就别拿老夫寻开心了!要是大燕国天王的使臣,那节符呢?”
杨秀水狡黠一笑,左手指着已经和端木孝和十指紧扣的杨秀贞,悠悠说道:“她,就是大燕国天王的节符。我即为大燕国天王的使臣,自然就得持节符入大燕国!”
端木仁和一时气得哑口无言。
杨秀山腰刀一旋,撇开了端木仁和,旋即又立在数个白羽锁子甲身前,厉声大喝道:“杨秀水,即是家事,那就别掺和无辜者进来。今天想要抢走秀贞,要么你把命留下,要么你从我身上踏过去,……”
杨秀水眉头一皱佯装大怒,摇头道:“哟,哟,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真没想到,真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出!也好,也好啊!”
“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杨秀山,要是你死了!我岂不是又成老杨家唯一继承者了吗?如此一来,燕国也好,大燕国也罢,该有的爵位,通通都是我杨秀水一个人的!”
“好,好极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亲者不亲,自古有之;骨肉相残,自古有人;老杨家又不是始作俑者,不算丢人,那就来吧!”
“……”
杨秀水言未毕,右手一扬,上前数个白羽锁子甲将校,腰刀极速出鞘,与杨秀山杀气腾腾的奔来。
杨秀山见势,怒目圆睁道:“杨秀水,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杨秀水先白了一眼杨秀山,又一次轻拭额头的汗渍,之后轻摇衣袖,冷冷道:“杨秀山,不是我这一个当弟弟的说你,你就是一个大傻子!至于弟弟我嘛,身边的将校与军士,不说以一敌百,以一敌十不在话下。这么勇武的军士,正好有用武之地,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杨秀山闻言气得牙痒痒,旋即腰刀一收一旋之间,左边全力一劈白羽锁子军士、右边全力一劈白羽锁子甲军士,白羽锁子甲军士前后躲闪之间,居然无一人中刀!
杨秀水在一旁看得尴尬,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杨秀山,咱们老杨家的杨家刀法呢?使出来呀,快使出来呀,你快使出来呀,就你这劈刀的样子,还不如大燕国刚入营的兔崽子!丢,丢,丢人!”
杨秀山一时更为无地自容,身为兄长,又如何能使杨家刀法伤人呢?况且,眼下大燕国与燕国又非敌对之邦,倘若真使杨家刀法杀了白羽锁子甲军士,大燕国与燕国交恶,一定会成为燕国的罪人。
杨秀山没有理会杨秀水,毕竟杨秀水才十六岁,还算一个涉世不深的孩子,有一些不能与人说道的话,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便直说。
有道是:长兄为父。原本方才之言只想多吓唬一回杨秀水。
有一些事情,还得压在心底,为老杨家,也是为杨秀水。毕竟,打断了骨头,确实都还连着筋。
就在杨秀山无地自容而埋头之际,左右各一个白羽锁子甲将校的腰刀出其不意,架在了杨秀山的脖子上;紧接着又上前两个白羽锁子甲将校,腰刀架在了杨秀山的脖子上,四把腰刀一个“井”字。
白羽锁子甲将校盯紧杨秀水,只听杨秀水一声号令;只要杨秀水一声号令,杨秀山必定人头落地。
紧随杨秀山而来的雉尾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见状,一涌上前来救杨秀山,皆被白羽锁子甲军士杀退。
确实,白羽锁子甲军士以一敌十不假,以一敌百也不为过。
杨秀水虽然只领来数百白羽锁子甲,所谓:兵在精,不在多。临行之前,都是经过反复挑选的!
“杨大人,杨大人,杨大人,末将/属下,已经尽力了,……”
“不关你们的事,这都不关你们的事,都退下,通通都退下!……”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太守大人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老夫,……我,……这,……”
“尔等都退下,通通都退下,这不关端木太守之事,……”
“……”
雉尾锁子甲无言,只得伤痕累累的斜持腰刀,后退了数步。
白羽锁子甲军士腰刀相护,旋即就围住杨秀山,抬望眼之间,又对杨秀水一通疾呼道:“杨大人,杀不杀?杀不杀?杀不杀?……”
“杀不杀?杀不杀?……”
“杀不杀?……”
“……”
此时此刻,“杀与不杀”如风扫落叶般入杨秀水之耳,杨秀水也完全没有想到杨秀山就这么容易被擒住了。
可是在小时候,从来就没有一次胜过杨秀山,一时沉思之间也琢磨着,究竟要不要杀杨秀山。
毕竟,只要拿下了杨秀山,抢杨秀贞自是易如反掌。
不过,想到年幼时受的委屈,像杨秀山这一个大傻子,确实就该杀!不杀,不足以安慰幼时之恨;不杀,不足以立大燕国天王之威。
况且,为大燕国天王抢亲,无非是为扬名立万。
似此,即使眼下一次刀杀死了杨秀山,死有余辜那也只算是大义灭亲;只要抢到了杨秀贞与大燕国天王完婚,自是君子成人之美。
如此一来,老杨家在大燕国也将声名鹊起。
一家姐弟同事大燕国天王,扬名立万又光宗耀祖,何乐而不为?
死一个杨秀山,值得!
杨秀水面往一边,衣袖一扬,冷冷道:“兄弟一场,给他一次痛快吧!杀吧,杀吧,杀了他吧!……”
杨秀贞见势,疾声大呼道:“住手,住手,快住手!不许杀大哥,不许杀我大哥!杨秀水,你要杀了大哥,二姐今天就死给你看,……”
说时迟那时快,杨秀贞早就挣脱了端木孝和的双手,左手一支点翠簪指着红盖头下的左边太阳穴;右手一支绒花簪指着右边太阳穴。
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不得不盯紧杨秀水,要是杨秀贞自戳太阳穴毙命,杀了杨秀山也是白杀!
如此一来,办砸了差事不说,还会激怒燕国,实在不可取。
杨秀水一时极其恼怒,旋即站起来,又坐下去;之后又站起来,而后又坐下去;紧接着来回踱步之间就像是热锅中的一只蚂蚁。
扑通!
杨秀水跪地,哭丧一张脸,而后疾呼道:“二姐,弟弟这也是为你好!你怎么像个大傻子一样呢?一根筋,一根筋,全是一根筋!”
“二姐,你就不能成全一回弟弟吗?二姐,你就不能为弟弟着想一回吗?二姐,二姐,……”
杨秀贞恼怒至极,急忙打断杨秀水的话茬子,急切道:“住口!堂堂男儿膝下有黄金!似你所为,于老杨家而言,真是奇耻大辱!”
杨秀水从杨秀贞口中又一次听到了“奇耻大辱”,一时恼怒至极,眉头一皱,双颊狰狞,怒目圆睁道:“一个个都是:为老不尊、以老卖老!我杨秀水,这一辈子,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居然有这样的大哥,居然有这样的二姐!”
“二姐,你要一簪子戳进了脑门,可是你自找的!就算你两簪子戳进了脑门,今天,弟弟我也要抢你回去,与大燕国天王完婚,……”
“……”
杨秀贞闻言五内俱焚,父母双双去得早,幼时对杨秀水太过于溺爱,才有今日之祸,撕裂着声音,怒斥道:“杨秀水,你,你,你就是一个小王八蛋!……”
突然,从左边的人群身后,骤起了一阵口哨声与欢呼声。
“哪咕叻,哪咕叻,……”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
紧接着,又从人群后分出一行头戴狼皮帽的魏国军士,领头者虎背熊腰,锦帽貂裘,双臂绑着蝎子腕刀,右手紧握牛角弯刀。
第567章 拓拔大王拓拔绍
这一个锦帽貂裘的魏国汉子,复姓拓拔,名绍。是魏国天王拓拔珪的次子,虽然拓拔绍面有少许稀疏的虬髯,却也才年方十三岁。
又因拓拔绍不是嫡长子,按祖传规矩,待拓拔珪百年之后,也轮不到拓拔绍接天王之位,故而行走江湖之间,常以“拓拔大王”自居。
在魏国上下,见拓拔绍勇武异常,虽然有一些残暴,毕竟年幼,也都忍让着这一个“拓拔大王”。
眼下,与拓拔绍随行的八个魏国军士,都是从魏国“黄金八部”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一等一的勇士。
拓拔绍见杨秀贞那一副模样,虽然顶着红盖头,倒也惹人怜爱,突然起了恻隐之心,又环视了一眼众人,声如闷雷道:“杨家姐姐,你就别死了!无论燕国也好,大燕国也罢,不如本大王吃一点小亏,干脆嫁与本大王,你这看着多揪心!”
“杨家姐姐,你且放宽心,无论燕国也好,大燕国也罢,一时也奈何不得咱们魏国。魏国安全着呢!”
拓拔绍言毕,又环视了一众人等,左手平肩,从左而右,又从右而左,指着一个又一个男人,轻蔑说道:“恕本大王直言,在场的每一个男人,都不中用,都是大魏国弯刀下的野猪、鹿子、兔子,……”
“黄金八部”勇士闻言先是大吃一惊,而后又是有恃无恐。如今,九国并立,在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通通绕过不去魏国。
魏国天王拓拔珪在孟婆江北“八大天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天王。
虽然魏国一时半会还并未全部占据中原腹地,但是总有一天会尽收囊中,天下皆为魏国囊中之物。
不但拓拔绍是这样想的,“黄金八部”一直也是这样想的,魏国天王拓拔珪一直也都是这样做的。
故此,在前一些日子里,边陲小国乞伏国破城之后国灭,皆是魏国天王拓拔珪运筹帷幄的结果。
“八大天王”并世争雄,有时候破城灭国,并非需要自家派出一兵一卒,借刀不但可以杀人,借刀还可以从后背狠狠的捅人一刀。
虽然兵法有言:引友杀敌。但是“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从来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故而,兵法还可以变通为:引敌杀友。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魏国天王拓拔珪从五斗米道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中顿悟出来的。
毕竟,圣人有云: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说的极好!
从来都是:虎父无犬子,魏国天王拓拔珪早就心怀天下,拓拔绍又怎么可能不心怀天下呢?
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故而,拓拔绍常在孟婆江北之地周游各国各部落。
拓拔绍周游各国各部落,可以从探子、臣子文书之外,看出各国各部落不一样的底子,反而还更有利于魏国天王拓拔珪选国后灭国。
乞伏国城破国灭,拓拔绍也是有大功劳的。这不,听说北山关投降了燕国,故而前来打探一番。
又听说十里红妆,行走江湖自然是那里热闹,就往那里凑。人多的地方,才能打探出更多的消息。
不曾想,却亲眼看见从送亲、抢亲,而后又变为兄弟相残、姐弟相逼,实在是应接不暇。
拓拔绍铮铮一言,无非是想解脱杨秀贞于苦海,无论杨秀山也好、杨秀水也罢,完全都没有男子汉应有的血性,还真不如杨秀贞。
这个世道风气如此,能怪谁?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又能怨谁?
没有血性的男子汉一多,必定会是没有血性的国家;没有血性的国家,还不如天上飞的纸鸢!
虽然纸鸢看着是挺高远,但是只要风急线断,最后必定桥归桥、路归路,从此永世不得翻身。
拓拔绍又环视了一眼,无论雉尾锁子甲也好、白羽锁子甲也罢,可能都将是魏国弯刀下的游魂。
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拓拔绍内心暗喜,看来燕国也好,大燕国也罢,城破国灭为时不远。
杨秀贞本就许与端木孝和,又怎么可能再答应拓拔绍。
杨秀贞没有理会拓拔绍。
拓拔绍见没人理会,径直锦帽貂裘一扬,紧接着盘膝坐地,之后右手紧握牛角弯刀、左手托腮,也很想看这一出戏该怎么收场。
“黄金八部”勇士,各自紧握弯刀,又极其警觉的盯住四方,旋即围在拓拔绍身后一尺之地。
杨秀水见杨秀贞这般阵势,眼下又多生出了魏国拓拔绍的枝节,还有端木仁和身后的一众越女剑,确实左右为难,更是骑虎难下!
杨秀水几次三番的张口欲言,最后也没能说出一字半句。
杨秀贞缓缓透过红盖头边上的余光,看见一脸幽怨的杨秀山,又看见一脸茫然的杨秀水,如今破局之举,皆在杨秀贞自己一人身上。
要是杨秀水放弃抢亲,不就破局了吗?如果要破局,一哭二闹三上吊,自然是不成,一者晦气;二者根本就没有机会;三者要是现在就死了,杨秀山一定会更难过。
杨秀贞沉思之间,突然想到了另一种法子,旋即侧身与端木孝和轻声道:“端木公子,是杨家连累了你!秀贞对不起你!或者端木公子退了这一门亲事;男女授受不亲,也或者一纸休书休了秀贞,……”
正当杨秀贞缓缓说道之际,左手点翠簪顶住左边太阳穴不动,右手绒花簪极速收手一扬,旋即伸进红盖头里重重的一滑,之后全身一阵猛烈的颤抖,突然耷拉着右胳膊,绒花簪尖上已经血迹斑斑。
端木孝和微微一探红盖头,见杨秀贞从额头而下鼻梁,斜滑着一条深深的伤痕,已然血迹斑驳了一脸,紧接着一通疾呼道:“秀贞姑娘,不要,不要,不要毁容啊!”
一众人等大吃一惊,一个女子要是毁容,就等于毁了一辈子。
杨秀贞颤抖着身子,低沉而又吃力的说道:“端木公子,你我有缘无分。从今往后,秀贞清风明月常相伴、残烛经卷度余生。……”
端木孝和使劲的摇头,嘶哑着声音,又道:“秀贞姑娘,不,不,不。缘分就在当下;天地合,与君绝,也在当下;不离不弃,更在当下;孝和不是浪得虚名之徒、更不是虚有其表之辈;……”
端木孝和也是第一次见如此刚烈的女子,就在方才十指紧扣之间,已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今又怎么舍得轻易离别。
况且,宁拆十座庙,不悔一门亲。读书人自是谦谦君子,君子自当成人之美。方才十指紧扣,已有肌肤之亲,自然不能因为杨秀贞毁容而抛弃;相反,杨秀贞的毁容,也是为了端木家少受伤害,更是为杨家少受伤害。杨秀贞却以一己之力,牺牲尊容而救端木家、杨家,确实是世间难得的一个奇女子。
就在端木孝和嘶哑之际,轻轻的夺过杨秀贞右手的那一支绒花簪,之后右手极速一扬,从额头极速而下鼻梁,紧接着重重的一滑,顷刻之间又是血迹斑斑。
端木孝和捉紧杨秀贞右手,掌心相对紧握绒花簪,悠悠又道:“秀贞姑娘,从今往后,孝和都与你一样!孝和已经与你一样了,……”
端木仁和一时目瞪口呆,支支吾吾只道:“我儿孝和,……你,……你,……秀贞姑娘,……你,……你们,……哎,……让老夫说什么好,……这让老夫说什么好哇,……”
杨秀贞缓缓透过红盖头中的余光,看见端木孝和毁容的手法几乎一致,虽然心疼,却也欣喜,悠悠只道:“世间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有趣的灵魂真个万中无一。……”
端木孝和悠悠道:“秀贞姑娘,从今往后,余生是你。……”
杨秀贞微微一颤,轻声只道一句“嗯”,之后十指紧扣,又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确实羡煞旁人。
杨秀山微微一笑,杨秀水左眼皮又跳、右眼皮也跳,旋即张口怒骂道:“埋汰旮旯,都是一些什么玩意儿,恶心,实在恶心得慌!……”
拓拔绍自是眉头一皱,正看得兴致,杨秀水一言大煞风景,旋即怒目圆睁道:“呔,大燕国的那一个不男不女的阉人,你娘是不是把你生错了种?要不,本大王与你再阉一回!太碍眼了,真是太碍眼了!”
“明明就是阉货一个!还说什么燕人之威,以本大王今日看来,确实是阉人之威!哈哈,真是有趣!”
“……”
杨秀水自是不服,好歹也是大燕国天王的人,又如何受得此奇耻大辱,反唇相讥道:“魏国小贼,魏国杀了先天王之仇,大燕国还未来得及报仇雪恨。今日,让你见识一回大燕国天王之威,不容挑衅!”
“众军将士,来呀,来呀,安排!先打死这一个魏国小贼,为大燕国先天王报仇雪恨!……”
第568章 杨家刀法始出招
拓拔绍自是不惊不愕,这一些年来,行走江湖之间,也从来不惧任何威胁,除了双臂上绑着的那一对蝎子腕刀极其嗜血之外,手中的那一把牛角弯刀也是嗜血无比。
魏国人从来都是血性第一,身为堂堂男子汉,要是没有血性,与妇人何异?与闺中女子又何异?
毕竟,方才也都说了,在场的每一个男人,都是魏国弯刀下的诸如野猪、鹿子、兔子之流。
至于杨秀水方才所说之言,那说的都是不争的事实。前番,魏国确实杀死了大燕国先天王。
方今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莫要说杀死一二个天王,就是灭掉一二大国,那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也是早晚必经之事。
拓拔绍还觉得:大燕国先天王死就死了,就是不被魏国人杀死,早晚也都会有老死的一天。
人,都会有死去的一天。本就不足挂齿,说什么报仇雪恨,无非也是夺人国土的一个上好由头。
况且,魏国杀死大燕国的先天王,要是没有大燕国人暗中鼎力相助,魏国又如何能那么顺利的杀死了大燕国的先天王呢?
圣人早早有言:祸起萧墙,不攻自破。要是外部敌人往往难以攻破的地方,自家人往往最易得手。
拓拔绍自然知道,这都是大燕国中一个叫慕容轩的小子所为。慕容轩这一个小子,与大燕国先天王有夺爱之仇,一直怀恨在心。
这世间的女人呐,有时候还真的让人说不清、道不明,就似眼下端木孝和这般让人不能自拔,也似慕容轩那般让人不能自己。
不过,眼下慕容轩对魏国还十分有用,所以为慕容轩安全着想,拓拔绍也不是傻子,又如何能说出是慕容轩暗中所为呢?
言语之中保护慕容轩,也是为魏国千秋万代。这一点,拓拔绍虽然年幼,但是也看得极其明白。
拓拔绍遥看数十个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窸窸窣窣”的手持腰刀攻杀上前,旋即收回托腮的左手,轻飘飘一扬,又继续托腮观战。
拓拔绍自然相信身边的“黄金八部”勇士,一个个勇士都是万中无一的好手,出刀之下一战必胜,这也是魏国天王之威,狼皮帽之威。
“哪咕叻,哪咕叻,……”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杀啊,杀啊,杀啊,……”
“冲啊,为大燕国先天王报仇雪恨,先杀了魏国狼皮帽,再打死这一个魏国小贼,……”
“……”
“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出鞘,左边一旋、右边一挑、前边一刺、后边一拨,两人一队互为掎角,极速游走攻杀之间,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顷刻之者落败,伤亡者不计其数。
拓拔绍一时看得兴致,疾声又道:“白羽锁子甲,无非是魏国弯刀下的一只白鸟!雉尾锁子甲,无非也是魏国弯刀下的一只野鸡!”
杨秀山与端木仁和以及步惊忠尴尬在一旁,毕竟这是魏国与大燕国之间的国事,倘若贸然出手,一定会招来横祸,径直闭口不言。
一众越女剑一时也无意插手魏国与大燕国国事之争,只要没有太出格的事发生,权且静观其变。
毕竟,越女剑秉承“天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一时也很难分清楚,谁才是正义之师,如此你争我伐、你来我去,又是城头变幻天王旗,想来大多都是不义之争。
最后苦的,还是孟婆江北之地的无辜乡民,最后背井离乡成了无根漂泊的流民,没有家、没有地,饿一顿、饱一顿,苦不堪言。
更有甚者,那一些不愿背井离乡者,全家老幼皆“吃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亡,而后关门闭户一命呜呼。
对于那一些你争我夺的各国“天王”说来,“吃土”那是永远不可能“吃土”的,“肉粥”与“蜜水”自不可少。
似拓拔绍这般的拓拔大王,是感受不到流民的颠沛流离之苦。
于拓拔绍说来,流民颠沛流离还似行走江湖周游各国各部落。这本就是多么惬意的大好之事。
至于流民背井离乡之后,每一天都吃什么、喝什么、住那里,于拓拔绍说来都是无关紧要。
方今天下,人有九流之别,身为下九流的流民自然要学会见得别人好,还得学会见得别人不好。
故此,只要身为上九流的拓拔绍吃得好、喝得好、住得好,那这一个世道就是一个大好的世道。
拓拔绍又见“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出手之间,又斩杀了数个白羽锁子甲军士,乐呵呵又道:“说什么家事、国事、天下事、世间事,如今都在魏国天王一人之下。”
“天大、地大,唯有魏国天王最大。‘八大天王’,呵,‘八大天王’,魏国天王将一天王并之!”
“魏国天王,就是其他天王的老子,那就是天王老子,哈哈!”
“……”
陈静入耳拓拔绍得意之言,遥想之前的一些往事,看来,魏国一并“八大天王”是早晚不争的事实,不过,有一些事情却不得而知。
就比如先前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白莲社崛起之前而消失的五斗米道,之前也从来没有听过江湖传闻,也不知道这其中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大事,又是什么原因让孟婆江南、江北之人都讳莫如深。
虽然陈静一时也很想知道其中缘由,但最后只有静观事态发展。
毕竟,正如陈静幼时半老徐娘所言: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大凡无边的热闹都要用冷眼,之后真的还只有得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得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
陈静又不得不多看了拓拔绍一眼,能使一对蝎子腕刀者,那也必非善类。毕竟,这一种稀奇古怪的凶险兵器,确实世间少有。
所谓的蝎子腕刀,就似明光铠上的肩甲、臂甲,护住双臂不被刀枪剑戟伤害。毕竟,动刀使剑的人要是伤着双臂,等同于枯木桩。
不同的是,单臂上的蝎子腕刀左右一排长短不一的、双刃锋利至极的、还带兴许倒钩刺的锋刃,又像极了一只蝎子的无数腿脚。
待双臂游走攻杀之间,双臂上的锋刃顺势就如一排又一排扭动的刀子,可钩、可刺、可挑、可拨、可扎,自是嗜血至极。
正当陈静陷入思索之间,杨秀水捉紧一把腰刀,杀气腾腾的往拓拔绍一步,一步,又一步,……
杨秀贞一时顾不得杨秀水,毕竟毁容之痛,撕心裂肺;杨秀山还在白羽锁子甲将校腰刀“井”字下。
端木仁和以及步惊忠自是不会让雉尾锁子甲助杨秀水杀拓拔绍,更不会助拓拔绍杀杨秀水。
似此,躲之不及的事,而又无处可躲之事,唯有甘做旁观者,不说一字半句而又静观其变。
“黄金八部”勇士,弯刀游走攻杀白羽锁子甲之间,见杨秀水虽然杀气腾腾,看行走而又打晃的身形步法,全然无视杨秀水的存在。
八个“黄金八部”勇士,足可以弯刀之力,力敌这里的数百白羽锁子将校与军士。至于杨秀水想要“擒贼先擒王”,无疑是以卵击石。
拓拔绍见杨秀水这一番阵势,先是眉头一皱,而后眉头一舒,急切又道:“这就是大燕国?这就是大燕国人的‘阉人之威’,本大王,本大王好怕怕,哪咕叻,哪咕叻,……”
杨秀水腰刀一正,一身锦绣华衫就似风拂柳。细腰一摇一晃之间,确实像极了一个闺中女子!
拓拔绍极速收回托腮的左手,之后往左右一通招呼,紧接着又是高声嘲笑道:“诸位,诸位,你们快说说,你们说本大王要不要与这一个像女人的男人、‘阉人之威’交手?本大王,这可还是第一次!……”
“与像女人的男人交手,会不会惹来晦气?与‘阉人之威’交手,会不会招来霉运?有没有人知道?……”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拉基阿路!哈哈,哈哈,哈哈!……”
“……”
拓拔绍自是有恃无恐,也没有起身,更没有想拔牛角弯刀的阵势,仰头一通大笑之际,目中余光直视杨秀水腰刀一步步的逼近。
杨秀水更是恼怒至极,旋即腰刀一正又一摆,娇滴滴如莺鸣,又道:“魏国小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先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
拓拔绍越看越大笑,越听越大笑,一时居然笑出了温润的泪花,左手指着杨秀水攻杀上前的腰刀,道:“这刀,本大王信它是一把好刀;只是,这人,已经不是好人,而是一个‘阉人’,‘阉人之威’!……”
杨秀水加快了风拂柳的步子,怒目圆睁,喊出了尖叫声:“魏国小贼,休得猖狂,看我,看我,看我杨家刀法!”
旋即,杨秀水腰刀一收一旋之间,刀锋一挑,直取拓拔绍咽喉!
第569章 拓拔绍比心开悟
拓拔绍见杨秀水刀光步步逼近,只是额头微微的向右一偏,顺势滚地以后,极速一式后空翻起身,之后凌空一跃,与此同时右腿如风一旋落地,紧接着顺势一式“神龙摆尾”直踢杨秀水的后脑勺,“嘭”,就似一把重锤踢打一面破鼓。
杨秀水腰刀落空,被踢一脚之后,极速向前一个大踉跄,紧接着脸色由白而红、由红而青、由青而紫,转眼之间,满眼都是仇恨!
这一种技不如人的仇恨,杨秀水不恨拓拔绍,却大恨杨秀山。
杨秀水突然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杨秀山一手造成的!
为何杨家刀法之威,在杨秀山手中就能使出来?一使出来,就能在燕国位居人臣,进而权臣。
自古以来,师傅大多不传全部功夫与弟子,总得留一手。杨家刀法从杨秀山而出,眼下习的杨家刀法,一定是杨秀山给的假刀法。
不然,为何大名鼎鼎的杨家刀法才出手第一刀,就被拓拔绍极其轻松的一式腿法给破了?
这完全没有道理的啊!
杨秀水转眼之间,尖声与杨秀山一通嚷嚷道:“杨秀山,你个大傻子,你就是一个大傻子!你看,你看,这一回好了吧?人家都还没有出刀,杨家刀法就这样败了呀!”
“杨秀山,你老实说,是不是从小给我练了假刀法?是不是怕我练成了杨家刀法,抢了你嫡长子的风头?是不是呀?是不是呀?……”
“……”
杨秀山眉头一皱,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骤起一阵五味杂陈,还是万分有愧!
拓拔绍锦帽貂裘极速闪去了另一边,一时又极其尴尬。
毕竟,杨秀水是杀气腾腾来砍人取命的,这可倒好,半路又拐去了一个大弯!
拓拔绍一时云里雾里,只得无可奈何一笑,最后立身在不远处,侧目盯着杨秀水与杨秀山。
“黄金八部”勇士,弯刀一收一旋之间,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不能攻杀上前,一时陷入了僵局。
杨秀山更是无语至极,杨秀水自己技不如人,反倒怪起了别人。
不过,这么多年来,在杨秀山心里,杨秀水确实就是一个孩子,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大孩子。
杨秀山抬望眼之间,看见杨秀水那一副落败相,虽然心中万分不忍,但是又不得不一吐为快。
毕竟,大凡桀骜不驯之人,只有吃到苦头,才会迷途知返。倔强之人,只有撞得头破血流,才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杨秀山字字珠玑道:“杨秀水,当初,让你多扎一刻马步、多练一回臂力,你不是嫌这嫌那的吗?”
“无论杨家刀法也好,还是世间的其它功夫也罢。不苦练三九,你当它能自己使出来啊?”
“这一年,要是多说你几句,就心生怨恨!杨家刀法杨家人人人皆可练,又怎么可能给你假刀法?”
“是你好大喜功,浪得虚名而又虚有其表,心神浮躁似江中浮萍、水中芦苇,又如何苦练根基?”
“口快心直而似山中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不思修身养性静悟,如何尽得刀法精妙之处?即使练成杨家刀法,也是一个大祸害!”
“……”
拓拔绍忍不住点头,旋即左手一扬,招呼杨秀水道:“大燕国的‘阉人之威’,你家大哥说的极是啊!”
“在本大王幼时,魏国天王就把本大王放在野猪堆里。似你这一副德性,早都被野猪吃几回了!”
“……”
拓拔绍说的也是事实,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要有血性,必定得从小养成。不然,性子软绵绵的像一个女子,与眼下的杨秀水何异?
杨秀水腰刀一旋,指住拓拔绍的鼻子,疾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闭嘴,现在不关你的事!……”
拓拔绍一时觉得杨秀水还没脱去儿时的童雉,与这样的人争长道短,还真有辱“拓拔大王”之名。
况且,这一次本就不是为打架而来。要是为打架而来,似杨秀水这样的“阉人之威”,早就在牛角弯刀下死了一千次、一万次。
不过,眼下这事越来越有趣,事态发展也越来越不同于常理,一时也搞不清楚杨秀水是怎么想的。
像杨秀水抢亲不成,怨大哥;刀法技不如人,也怨大哥!看来,这世间当大哥的也还真是碍事。
不过,拓拔绍眉头一皱,突然静下心来好生的想一想,也好似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拓拔绍也不是嫡长子,要是拓拔绍也是嫡长子的话,待魏国天王百年之后,“拓拔大王”之名,直接就可以变成“拓拔天王”之名。
虽然“拓拔大王”与“拓拔天王”只有一字之差,但是这在中间,确实就隔着一个大哥、一个嫡长子。
只要有大哥在,一字之差就是永远也逾越不过的一道鸿沟!
“大”与“天”之间,多少就是那么“一”笔,要是能左右这一笔,“大王”变“天王”不是指日可待吗?
拓拔绍突然觉得,好像是将心比心开悟了!男子汉建功立业,本就天经地义;男子汉血气方刚,有血性才能征服更多的人心与国土。
眼下,是该拜谢杨秀水吗?
况且,孟婆江北之地的乡民都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确实也该为自己的将来好生想一想了。
圣人说的极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此一来,远虑与近忧之别也都寻着了,差的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只要运筹帷幄得当,“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势,终将入拓拔绍一人之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才是“拓拔大王”的尽头。
想一想,都是美滋滋的!
况且,孟婆江南、江北的世人都知道:信言不美、美言不信。
似杨秀水方才之言,明面上确实有一些不近人情,入耳之后,听着不美;可是在骨子里却尽得拓拔绍欢心,确实又值得信赖。
有舍才有得,将心而比心,更能生出与自己有利的念头。
看来,北山关这一行,确实没有白走,也该为杨秀水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聊表心意为谢。
拓拔绍不在乎杨秀水的谩骂,既然杨秀水那么恨杨秀山,旋即左手一扬,疾声高呼道:“杨秀水,既然那么恨你家大哥,不如,就让本大王替你拔刀!一刀结果了你家大哥,以解你心头之恨!……”
拓拔绍疾声高呼,一时惊住了太守府外的一众人等,就连“黄金八部”勇士也是瞠目结舌。
毕竟,方才“黄金八部”勇士弯刀极速攻杀之间,劈伤、劈亡了不少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
要说阵前倒戈之后,而又要化敌为友,相逢一笑泯恩仇之势,实在来得太过于突然了!
“黄金八部”勇士,各自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只得无可奈何与白羽锁子甲将校、军士一通笑笑,之后且战且退,游走到拓拔绍身后,八把弯刀防御在外。
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又隔空目视杨秀水。
杨秀水一时拿不定主意。
杨秀山确实该杀,至于是死在杨秀水自己手里,还是死于拓拔绍手里,一刀下去那是两种结果。
要是杨秀山死在杨秀水手里,他日江湖中必定会说:手足相残;要是杨秀山死在拓拔绍手里,他日江湖中必定会说:吃里扒外。
眼下,白羽锁子将校架着杨秀山给拓拔绍杀?如此一来,必然会激起燕国与魏国两军之争,大燕国又怎么可能会独善其身?
况且,魏国杀大燕国先天王之仇未报,引敌杀亲、引敌杀友邦,大燕国天王会不会拔剑一怒?
要是再一次办砸了差事,失去了大燕国天王的万千宠爱,在大燕国的一切所得都将烟消云散。
两权相害取其轻,在天大的利益面前,没有一个人能置身事外。
杨秀水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想了还想,虽然杨秀山确实该死,但是拓拔绍更为该死。
既然拓拔绍愿意拔刀来杀杨秀山,与自己说来,一定就没有了防备之心,正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机,先一刀杀死拓拔绍为大燕国先天王报仇,这才是上上之策。
杨秀水思索已定,一面佯装点头,一面趁拓拔绍缓缓上前之际,腰刀极速一收一旋之间,冷不丁再向拓拔绍咽喉处重重一劈!
当!
杨秀水腰刀与左边蝎子腕刀相撞相接之际,骤起一阵电光火石。
杨秀水虎口发怵,之后骤起一阵撕裂之痛,面色铁青之际,手中腰刀就似撞着了铜墙铁壁。
拓拔绍也是脸色铁青,右手重重一拳,砸去了杨秀水的心窝处!
嘭!
杨秀水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拓拔绍行走江湖已久,也知越女剑的厉害之处,只要出拳不太出格,越女剑就没有出剑的理由。
出尔反尔之辈,拓拔绍最为可恨,这本就不是血性男子汉所为。不教训一回杨秀水,天理不容。
嘭嘭、嘭嘭,……
紧接着,上勾拳、侧勾拳,……
第570章 太守府前拜天地
杨秀水被拓拔绍暴揍,瞬间鼻青脸肿;拓拔绍拳头越急,散发出的胭脂水粉味也越浓。
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虽然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人多势众,但确实杀不过“黄金八部”勇士,倘若腰刀上前,必定会伤亡更多的白羽锁子甲。
“杨大人,杨大人,……”
“杨大人,……”
此刻,杨秀水已经神智恍惚。
正当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一通疾呼之后,拓拔绍才止住拳头,虽然没有揍爽快,但是杨秀水实在不经揍,再揍下去,会出人命!
拓拔绍由拳化掌极速一推,杨秀水就似一片枯萎的落叶,飘飘悠悠的沉下去,在锦绣华衫上斜插着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杨秀贞已经缓过苍白的神情,对于杨秀水被揍,极其镇定。
毕竟,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一家人之间都如此蛮横无理,出了一家之外,受一些挫折,还能收一收心性,但愿亡羊补牢还来得及。
杨秀山只是埋头无言。
拓拔绍退后三步,紧接着环视一众人等,声如洪钟道:“诸位,诸位,都看见了吧?本大王,本大王还未出刀呢!这什么‘阉人之威’?简直有辱大燕国天王之名啊!”
没有一个人应承拓拔绍。
拓拔绍自讨没趣,右手一扬,招过“黄金八部”勇士,急切道:“看来,此地真不讨喜啊,咱们还是换一个地儿得了!”
正当拓拔绍要转身离开之际,杨秀水歪歪斜斜的身子,又挥舞着腰刀,大骂道:“娘的,就这样白白被揍了!亲者不亲,说什么大哥、二姐,他娘的都是王八蛋!”
“魏国小贼,休得猖狂!魏国小贼,休走!揍了我杨秀水,就是揍了大燕国天王,与你没完!”
“……”
拓拔绍止住了“黄金八部”勇士去阻拦杨秀水,轻笑道:“阉人,难道还想杀了本大王不成?就你这一副模样,莫说让你三招,就是让你三百招,你也只是一坨烂泥!”
杨秀水跌跌撞撞上前,左边一劈、右边一刺,像极了一个舞者。
拓拔绍左边一闪、右边一跳,就像是在耍猴,完全没把杨秀水当人,也没把杨秀水手中的腰刀当成兵器,无非是像兵器一样的棍子。
“这一边,这一边,快来戳这一边,刺这一边,砍这一边!”
“哪咕叻,哪咕叻,就这一边,就是这一边啊,快杀!”
“……”
杨秀水腰刀左右攻杀之间,没有一刀能近身拓拔绍一寸。
拓拔绍左右极速躲闪之间,“黄金八部”勇士骤起一通嘲笑,弯刀与刀鞘齐拍,高声道:“‘拓拔大王’,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拓拔绍止住了呼声,虽然更希望此刻听见叫:“拓拔天王”,拉基阿路。
但是,此时此刻也只有先埋去心底一万里。有道是: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突然,杨秀水跌跌撞撞之间,右脚踩空了自家长袍,紧接着像前一个大踉跄,身子先往后一扬,而后又向前极速一窜,腰刀失手,“哐当”落地之际,一头撞向了拓拔绍。
拓拔绍一时防不胜防,左边的一排蝎子腕刀在杨秀水额头上,划出了数条血迹斑驳的伤痕。
拓拔绍见状大吃一惊,紧接着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周,而后急切道:“这可不关本大王的事啊!本大王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刀啊!”
拓拔绍全力推开杨秀水,一脸仓皇,之后锦帽貂裘一拂,极速转身,领着“黄金八部”勇士逃了。
一众人等见势先是一阵窃笑,都没想到拓拔绍是虎头蛇尾的人,况且北山关眼下又属燕地,确实轮不到拓拔绍太过于放肆。
眼下,没有了魏人,只有燕国人、大燕国人以及一众越女剑。
端木仁和长舒了一口气息,缓缓又与杨秀水道:“杨大人,你快回去吧!杨大人,你快快回去了吧!赶快回你大燕国疗伤去吧!……”
数个白羽锁子甲军士上前,扶正杨秀水,往马前卒身边坐去。
杨秀水恍惚之间,支支吾吾又道:“埋汰旮旯,抢亲不成;与大燕国先天王报仇雪恨不成;杨家刀法不成;我就不回去,成与不成,这一次得我一个人说了算,……”
一众人等只是叹气。
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只得回身立在杨秀水一旁。
架着杨秀山的四个白羽锁子甲将校未得军令,依旧架着。
突然,杨秀水一脸铁青,张口一溜淤血,落地又是一树枯萎的海棠花枝,极其吃力道:“魏国小贼,蝎子腕刀上有毒!有剧毒!……”
杨秀贞有一些急了,急切与杨秀山大呼道:“大哥,大哥,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又如何是好啊?……”
杨秀山一时心慌,旋即厉声与架刀的白羽锁子甲将校大喝道:“还不放开?要等着杨秀水去死吗?”
四个白羽锁子甲将校,这才不得不收回腰刀放开了杨秀山。
杨秀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极速捉起杨秀水的右手,号脉一通,沉默片刻之后,沮丧中怒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毒,这毒,这毒怎么就像极了江湖传说中的‘无毒不丈夫之毒’?”
“怎么回事?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无毒不丈夫之毒’,若无相生相克的解药,只有活活的等死!”
“……”
一众越女剑闻言也是大吃一惊,毕竟在南山郡中,葛洪受此“无毒不丈夫之毒”而一命呜呼。
陈静急切又道:“听说这一种毒,得‘五胡散’才能以毒攻毒。‘无毒不丈夫之毒’与‘五胡散’都在‘鬼军’手中,听说‘鬼军’就在孟婆江北之地,倘若要救人,得速速去寻啊!”
杨秀山摇头叹气道:“女侠,‘鬼军’之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世人都知道‘鬼军’在孟婆江北之地,可是又有谁真真正正见过‘鬼军’呢?”
端木仁和又道:“女侠,老夫在北山关这么多年,只听‘鬼军’其名,不见‘鬼军’其人,咱们又如何去寻‘鬼军’而求‘五胡散’以毒攻毒?……”
曹小强急切又道:“真是奇了怪了。上一次是在南山郡中,还是五斗米顶上三道使出来的!这一个拓拔绍怎么也会有‘无毒不丈夫之毒’?这一些人,和‘鬼军’有何渊源?”
一众人等先是哑口无言,一时才明白拓拔绍方才为什么要火急火燎的离开,无非是怕旁生枝节。
杨秀水在大燕国时,也知“无毒不丈夫之毒”,自知大限将至,就快要死了,先前的一切不快,就似拨云雾而见青天,一时豁然开朗了。
杨秀水抬望眼之间,又见伤亡的白羽锁子甲、雉尾锁子甲,长叹了一口气息,悠悠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一切,都是我杨秀水一人之过。一人之过,一人之过啊!圣人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
杨秀山与杨秀贞一时温润着双眼,几次三番张口欲言,居然没能蹦出一个字眼,最后卡在脖子上,又随着一肚子苦水咽了下去。
“哇!……”
杨秀水又是一口淤血,落地又是一树枯萎的海棠花枝。
杨秀山与杨秀贞一时也无能为力。方才还苦苦相逼,转眼之间又成诀别。从今往后,只有在记忆里去寻找杨秀水幼时的音容笑貌。
杨秀水狰狞双颊,额头上骤起一层虚汗,反捉杨秀山右手,极其吃力道:“大哥,大哥,大哥,弟弟对不住你!从今往后,老杨家,咱们老杨家就指望你光宗耀祖了!”
“人都是要死的,弟弟,弟弟只是先走了一步。弟弟要先去看爹,要先去看娘,先去,先去,……”
杨秀山捉紧杨秀水双手,急忙打断话茬子,低沉道:“都别说了!是大哥不好,都是大哥不好啊!”
杨秀水微微一笑,转眼又对杨秀贞轻笑道:“二姐,可别错过了吉时。弟弟,还想着闹洞房呢,……”
杨秀贞骤起一阵五味杂陈。
端木仁和突然抬头看了一看天色,吉时确实也快要过去了,倘若再拖延一时半刻,反为不美。
端木仁和左右张望之际,急切道:“《易经》有云:变则通、通则达。今日,老夫就破列一回。就在太守府前拜堂!”
端木仁和旋即又与步惊忠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步惊忠会意,旋即放开嗓子大呼道:“吉时已到,新人拜堂伊始。一拜天地!”
端木孝和与杨秀贞猝不及防,双双跪下,向东一磕头。
“二拜高堂!”
端木孝和与杨秀贞先与端木仁和一磕头,之后又与杨秀山、杨秀水一磕头。
“夫妻对拜!”
端木孝和与杨秀贞碰头一拜,早已心心相印。
“礼成,送入洞房!”
正当步惊忠大呼礼成之际,杨秀水耷拉着脑袋,滚入杨秀山怀中。
第571章 骤闻道友请留步
“秀水,秀水,秀水,……”
杨秀山撕裂着一通低吟,杨秀水已无一丝游离的出入之气,与此同时,双颊淤青开始缓缓塌陷。
杨秀水死了,加之年幼,“无毒不丈夫之毒”毒发腐烂的更快。
杨秀山极速解下自己的锦袍,紧接着抹平杨秀水的双眼,之后盖在杨秀水面上使力一裹,旋即招来一行雉尾锁子甲军士,厉声疾呼道:“打道回府!快,快,快啊!”
杨秀山厉声疾呼之间,自知人死而不能复生。更是: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无毒不丈夫之毒”不容人在天地之间多逗留片刻。
大凡生而为人,都是从一个人样来到这一个世上,自然也得有一个人样离开这一个世上。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赤身一场空,连入土为安都还得赶早,不然像一个人样入土都没有机会。
杨秀山言未毕,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腰刀上前,左右张弛之间,不许杨秀山再动杨秀水。
毕竟,白羽锁子甲都以为,杨秀水是主动受大燕国天王军令来抢亲的!既然杨秀水此番抢亲不成,又为大燕国臣子,更得大燕国天王万千宠爱,自当回大燕国受罚。
况且,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要是就这样弄丢了杨秀水,就似战场临阵失帅,本就是大罪。
虽然这其中有太多的意外,但是杨秀水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能与大燕国天王交代清楚。
即使,杨秀水身中“无毒不丈夫之毒”,顷刻化成一摊臭水,那也得毕恭毕敬的送回大燕国去。
至于大燕国天王之后要怎么处置杨秀水,已经不是这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能左右的了。
杨秀山见状自是眉头深锁,紧接着右手二指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骤起一股不近人情的恨意。
与此同时,又从胸腹中骤起一股不平之气,咬牙切齿之间,厉声大喝道:“你们,你们,你们,……”
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也是军令在身,其中一个白羽锁子甲将校字字珠玑道:“燕国杨大人,勿急、勿怒!你当知道:身在军中,一切得以军令行事。违令而行,必定罪加一等。不要难为末将!”
“倘若燕国要人,还请燕国杨大人,以燕国邦交之仪,向大燕国天王要人!如此,自是无懈可击!”
“今日,燕国杨大人倘若私自扣下大燕国杨大人,即是有违两国邦交之仪,等同与大燕国宣战!”
“倘若宣战,伤亡更多的必是燕国军民。孰轻孰重,不容末将多言一字半句,还请燕国杨大人三思!”
“……”
杨秀山闻言一时惊得哑口无言,毕竟,这一个白羽锁子甲将校说的也都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杨秀水是杨秀山的亲弟弟不假,但是杨秀水身为大燕国之臣,那就是大燕国的脸面。
如今,杨秀水命丧于燕国北山关,要是大燕国天王问罪于燕国天王,燕国天王也是百口莫辩。
方今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春夏秋冬互有征伐,眼下正是兴师问罪的一个大好机会。
杨秀山觉得,既然眼下白羽锁子甲不让杨秀水入燕国,身为杨家之主,又是一家兄长,如何能让杨秀水客死他乡?即使杨秀水化为一堆黄土,那也得回燕国入土为安!
杨秀山沉思之间,又无其它可行之法,只得缓缓说道:“将军之言确实在理。既然如此,本官就以燕国使臣之身,随诸位将军去一趟大燕国,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白羽锁子甲闻言先是一怔。
一众雉尾锁子甲军士也是大吃一惊,急呼道:“杨大人,杨大人,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啊!”
“杨大人,杨大人,……”
“……”
杨秀山极速止住雉尾锁子甲军士的呼声,急切又道:“尔等速速打道回府,之后呈报燕国天王!……”
一众雉尾锁子甲军士先是一脸惊慌,之后得令而去。
杨秀山又瞅了一眼太守府前伤亡的白羽锁子甲、雉尾锁子甲,隔空道:“太守大人,此地,就交给你善后了。眼下,杨家前程未卜,但愿秀贞能在端木家衣食无忧,……”
端木仁和见势如此,本也无力回天,径直抱拳道:“杨大人爱弟护妹之心,老夫感同身受。但愿杨大人此番前去大燕国,得偿所愿。”
杨秀山先是在心里咯噔一回,摆手又道:“圣人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自家不成器的弟弟,当大哥的又怎么能不拿他当弟弟呢?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都流着一样的骨血啊!”
端木仁和一时无言,都是读书人,自然明白读书人心中所想。又或者说是心有灵犀,不然,杨秀山为何偏偏要与端木家结为亲家。
同道者为谋,亲如一家人;结为亲家,如今更是亲上加亲。
杨秀山右手极速一扬,迎出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道:“诸位将军,请吧,都请吧!事不宜迟,早一日到大燕国,早一刻安心!”
一众白羽锁子甲将校与军士,见杨秀山如此,也便收起了戒备之心,紧接着收回各自的兵器,之后极速收拾了一番,护着杨秀水的尸首往大燕国地界策马狂奔。
“驾,驾,驾,……”
飞尘绝迹,如鸟兽散。
送亲的杨家人同时走了,大燕国白羽锁子甲也都走了,端木孝和与杨秀贞早就已送去了府中。
端木仁和长叹一声,道:“有惊有险,但愿此事就此了结而善终!”
紧接着,端木仁和又道:“步惊忠,善后之事,由你全权安排!”
步惊忠左右环视之后,微微一笑,声如洪钟道:“末将得令!”
旋即,步惊忠腰刀一正,招来太守府中的数个雉尾锁子甲军士,交头一通耳语,之后四散离开。
端木仁和紧接着极速环视一众越女剑,抱拳喜庆道:“老夫,多谢诸位大侠啊,要是没有诸位大侠在旁。只怕拓拔绍早就出刀伤人了!”
端木仁和觉得,眼下无非是燕国与大燕国的琐碎家事之争,无论杨家兄妹也好,还是燕国与大燕国也罢,无非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要是魏国人过多的掺和进来,这一件事就变味了。魏国与燕国又或者大燕国而言,那都是外族。
无论是燕国天王发怒,还是大燕国天王发怒,北山关首当其冲,兵争一定是少不了的,到最后苦的还是北山关内外的无辜乡民。
端木仁和也听说过拓拔绍的大名,也是恶名居多。虽然拓拔绍行走江湖,但很多时候都是走一路杀一路。要是正经的行走江湖之辈,又如何有“无毒不丈夫之毒”!
当初,只身截道亲迎一众越女剑入太守府,现在看来,做得对!
端木仁和再一次恭迎道:“诸位大侠,请,请,请!吉日吉时,可不能错过了杯中良辰美酒!”
一众越女剑自是应承,紧随端木仁和,再一次步入太守府内。
宾客盈门,高朋满座。
喜气洋洋,觥筹交错。
端木仁和自是大喜;端木夫人也一同出来招呼客人,毕竟,也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再责备端木仁和,家和才能万事兴。
无论仁、孝也好,于端木夫人说来,最后都落于一个“和”字上。
“和”者,自是众人一张口,同声同气;要是当爹的仁厚一些,当儿子的孝顺一些,也完全不负父子其名,也不愧这一个家。
人逢喜事精神爽,端木夫人自是喜上眉梢、乐在心头。
待日头偏西三尺之际,宴席已经陆陆续续的散去了不少客人。一众越女剑起身要辞别端木仁和。
端木仁和抱拳又道:“老夫多谢诸位大侠周全万一,眼下略备兴许薄礼,万万不可推辞。”
“诸位大侠行走江湖,风餐露宿饱一顿、饿一顿,还心系天下,老夫佩服至极!圣人有言:穷得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圣人没有遇见似诸位秉承‘天志’的大侠!”
“如今,五斗米道已经撤出北山关,诸位大侠还需万分小心才是!”
一众越女剑自是点头应承。
陈旭嫦找不出理由来拒绝,只得收下了大礼。沉甸甸的样子,不用说,一定又是白花花的银子。
一众越女剑斜身上马,与端木仁和一一道别,策马奔出北山关,往西直去“十山八寨”。
一众越女剑刚出北山关城门洞之际,从身后极速传来一阵声音,疾呼道:“道友,请留步!诸位道友,请留步啊!……”
一众越女剑大吃一惊,方才端木仁和才说五斗米道已经撤出了北山关,眼下莫非是五斗米道又杀回北山关来了?
一众越女剑如临大敌。
紧接着,极速掉转马头,在高头大白马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中,前腿猛然抬高六尺之余,之后轰然落地,荡起尘烟如雾。
来人一身蓝、白相间的道袍,不用说,此人正是寇谦之。
第572章 寇谦之扬长而去
寇谦之确实比葛洪年少、又比陆修静年长许多,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如今只剩上清派顶上二道。
一众越女剑本就与另外二道缘分不浅,故而,不得不策马驻停。
寇谦之斜背一口长剑,左手持拂尘;面正额宽,印堂发亮;传闻身为魏国国师,自然喜庆无比。
陈静与陈旭嫦一时无言,毕竟初次相见,确实不知说什么好!
曹小强策马上前三步,紧接着率先开口道:“寇道长,我等又非修道之人,又何来‘道友’之称?”
“听闻寇道长见人皆之称为:道友。今日得遇,果然不假!名不虚传,更是奇葩至极啊!”
“……”
寇谦之上气不接下气,一时缓过了气息,右手轻拂一绺疏而浓的鬓发,急切又道:“幽嫣谷墨家六弟子,曹大侠是吧?贫道看你印堂发黑,但终将化险为夷,日后必定遁入道门!‘道友’二字,你担得起!”
“况且,诸位大侠手中越女剑,皆秉承‘天志’,以一己之力护天道太平。与道家殊途同归。不是道友,亦是道友;不似道友,胜似道友。”
“诸位道友,贫道可有说错一字半句?出家人不打诳语。诸位道友此行凶险异常。贫道又如何不现身相告一二?此亦是上善若水!”
“……”
曹小强在这一些年来,行走于孟婆江南、江北之间,本就看多了江湖中所谓的“神棍”,大多为察颜观色之徒、坑蒙拐骗之辈。
此番话虽然极其刺耳,但是眼下看在已故的葛洪面上,还有陆修静面上,不会与寇谦之计较!
幽嫣谷墨家弟子居然会遁入道门?此番话说来,确实太过于匪夷所思,也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幽嫣谷墨家弟子自是“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又怎么可能会遁入道门呢?
陈静闻言大吃一惊,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急切问道:“寇道长好似上晓天机、未卜先知!即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又为何纵容五斗米道无法无天而祸害天下万民?”
毕竟,从孟婆郡一路行来,五斗米道一直都视道家嫡传上清派为旁门左道,又如何忍得?
寇谦之仰头一通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是吧?传闻纯依香儿女侠,心善如莲花。既然女侠皆可心善如此,贫道又为何不能?”
“无论道家嫡传上清派也好,五斗米道也罢,都是道家一门之下的弟子,自然: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诸位大侠,这就好似方才在太守府外的杨家兄妹相争。无论怎么争,又无论怎么斗,终归流着相同的骨血。血脉总浓于清水,总有一天,都会归于道家一门之下。”
“寻常乡民家,也有兄弟姐妹打架、斗嘴的时候。难道谁先动手,又或者谁先动口,做父母的就得先出手打死他们吗?都没有的事吧!”
“道家有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更是圣人说的:仁爱;又是佛门弟子常说的:善哉!……”
“……”
陈静闻言愣住了一刻,居然找不到一字半句来反驳寇谦之。
乌图木在一旁眉头一皱,旋即开口道:“寇道长,莫不是惦记着与五斗米道右护法释远有师徒之情,来与五斗米道当说客的吧?”
寇谦之拂尘一扬,眉头一皱,又道:“幽嫣谷墨家五弟子,乌图木大侠是吧?贫道看你印堂最黑,此一行,你可得小心小心,万分的小心。可别大意误了自家性命!”
乌图木先是“噗嗤”一笑,径直又半骂半笑道:“你这一个牛鼻子老道,真是危言耸听。在下姓名前有一个‘乌’字,你就说印堂最黑!似道长你有一个‘寇’字,要说是江湖草寇,看来也不像啊!身为国师,又纵容五斗米道,还真是细思极恐!”
寇谦之旋即轻轻的一摇头,也不与乌图木一番计较。身为红尘俗世之外的修道之人,贪嗔痴早就该斩断。低沉又道:“不听贫道言,早晚吃亏在眼前。贫道这一个魏国国师,眼下已经失宠赋闲了。魏国天王应该是有新国师的人选了吧!”
陈旭嫦沉思之间,机灵一动,旋即又道:“寇道长,莫不是孙秀去了魏国,要替下道长的国师之位?道长故意与我等通风报信?”
寇谦之脸色一绺发青,旋即拂尘一扬,紧接着长叹又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是吧?要贫道说什么好呢?贫道是不是该说,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旭嫦只道:“寇道长,那不必了。本谷主一者受不起;二者也怕人说三道四;至于第三嘛,要是寇道长能告之五斗米顶上三道人在何处,本谷主倒可以试着受一回!”
寇谦之自是摇头,只道:“五斗米顶上三道,如今人在何处,贫道确实也不知!贫道只愿诸位大侠,此一行务必小心!江海烟波,扁舟逐流;沟壑浅浪,尽折大船!”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急切道:“寇道长言之在理!多谢寇道长此番教诲!此一行,我等必将更为小心谨慎!”
寇谦之长舒一口气息,旋即拂尘左右一扬,如释重负道:“善哉,善哉!纯依香儿女侠,总算是一个明白人。贫道心愿已了,知足了!”
寇谦之接着问道:“不知诸位大侠,可有再看见拓拔绍的行踪?贫道要先寻着他,不然,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越急!”
陈静摇头又道:“拓拔绍有‘无毒不丈夫之毒’,莫非,‘鬼军’已经在魏国天王的掌控之中?寇道长先前又为魏国国师,可否告知我等一二?”
寇谦之沉默片刻,极其警觉的左右张望之际,上前数步,立在一众越女剑三步之距,轻声说道:“诸位大侠,可得小心隔墙有耳!”
“江湖盛传:‘鬼军’在手、天下我有。免得旁生枝节啊。‘鬼军’究竟在何处,贫道确实也不得而知,魏国天王应该也不得而知。”
“倘若‘鬼军’在魏国天王手中,在孟婆江北之地,一定就不会有‘八大天王’并世争雄的机缘!”
“……”
寇谦之一言,一众越女剑深信不疑。“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即是谁也不服谁。倘若一方打破了平衡,还不摧枯拉朽一战而定天下?
寇谦之见一众越女剑也不知拓拔绍的去处,径直又道:“诸位大侠,那后会有期了!孟婆江北之地不比孟婆江南之地。告辞,告辞!”
寇谦之紧接着拂尘一扬,道袍一收,径直扬长而去。
“告辞,告辞,……”
“后会有期,……”
“……”
一众越女剑见寇谦之消失了道袍身影,这才掉转高头大白马,继续在九尺驿道上,策马狂奔。
“驾,驾,驾,……”
四骑高头大白马时而并排,时而错落有致,往“十山八寨”行去。
策马奔腾之间,陈静又道:“诸位,看来五斗米顶上三道,在魏国的可能最大!诸位以为如何?”
陈旭嫦紧接着附和道:“静静说的极是。看来,‘十山八寨’此一行,咱们还得多留意一回魏国!”
乌图木道:“谷主小师妹放心,待回了‘十山八寨’,捉几个细作拷问一番,必定会有重大发现!”
曹小强仰头一通轻笑道:“乌图木五师兄,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拷问细作了?这还真不像你啊!”
乌图木不假思索道:“六师弟,在‘十山八寨’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旦凡多动一动脑子,不用亲自出面拷问,也就知道一二了!”
“说什么来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黄雀好,当黄雀极好啊!坐享其成、唾手可得!哈哈,……”
曹小强接着又笑道:“乌图木五师兄,这一回,看来是开窍了!”
一众越女剑又骤起一阵轻笑。
没过多久的功夫,一行四人立在一处屋檐高低不一的木房子、竹房子、草房子、石头房子前。
夕阳渐渐的西下,一绺又一绺阳光映在破旧而又荒芜的泥尘小道上,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任何一处城池都大为不同,恍如隔世。
乌图木看一脸吃惊的陈旭嫦,轻笑道:“谷主小师妹,你看‘十山八寨’,可比你在东山郡的破房子,还要破吧!吃惊不吃惊?意外不意外?绿水青山虽是金山银山;返璞归真,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穷!”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左手鞍前一撑,正身远眺,之后微微一笑道:“此地,堪称世外之地、上古洪荒之地!不知,有没有洪荒怪兽出没?嘤嘤嘤,嘤嘤嘤,……”
乌图木双颊佯装狰狞,双掌变爪,前后一爪一扬,左右折腾一番,扭头一副鬼脸,撕咬道:“嗷嗷,……哇呜,……”
曹小强见势疾呼道:“认识,我认识,这是上古野猪!不,是上古穷奇,就是上古穷奇!”
第573章 又见一门分三宗
“嗷嗷,……哇呜,……”
乌图木十指卷曲入掌,倒钩似戈,前后左右比划,一时吓得高头大白马“咴儿、咴儿”撕裂声不止。
“我知道,我又知道了!这是饕餮,这是梼杌,这是混沌!……”
曹小强打趣一言,一时倒也逗乐了陈旭嫦。毕竟,无论穷奇、饕餮、梼杌、混沌,那都是上古时候的凶兽,年代相去甚远无从考证。
眼下,在“十山八寨”中来往的乡邻,虽然短打小衣者居多,还是一层补丁叠上了一层补丁,但在清寒之中却有一股顶天立地的正气。
乌图木旋即斜身下马,扭头又道:“前方小道确实颠簸,还是步行为妙。诸位大侠,可别嫌弃啊!”
曹小强左边一瞅瞅、右边一看看,悠悠道:“师兄都能待的地方,为何咱们就不能待?走,领路!”
陈静与陈旭嫦斜身下马,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紧随其后。
四人牵马,往一条崎岖不平的小道上缓行,“十山八寨”路过的乡邻见乌图木归家,极其热情。
“乌大侠,回来了啊?”
“张大婶好!我又回来了!”
“乌图大侠,又发达了啊?”
“李大爷,说哪里的话!”
“乌图木大侠,好回,好回!”
“令狐大叔,走路小心啊!”
“……”
曹小强见寒暄的乡邻已过,径直轻笑道:“五师兄,师弟有一事不明,这么多年来,你究竟姓乌?还是姓乌图?又或者姓乌图木?”
乌图木仰头一通轻笑道:“六师弟,你问我?我又问谁去啊?咱们先祖,不都被你家先祖灭了吗?”
陈旭嫦急切又道:“强强,你别闹了。师傅她老人家取的名字,自有师傅老人家的用意。只是,无论五师兄姓什么,都是幽嫣谷墨家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静静,你说是吗?”
陈静镇定只道:“嗯!”
陈静行在最后,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觉得好似有人跟踪。
兴许,是有人看上了陈旭嫦马鞍上那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大凡绿水青山之地,就是看惯了灯红酒绿者口中的穷山恶水。
既是穷山恶水,一定会生出穷凶极恶之人。君子固穷,不是每一个人都受得了“十山八寨”的清寒。
一行四人上了数次台阶,紧接着又下了数次台阶,之后转过几条高低不一的破旧巷子,最后在一处相对空旷之地停了下来。
入眼一座低矮的茅草屋,屋前一棵一丈高、招展方圆一丈之地的大枣树,树荫下还有一案方圆一尺的石桌、四墩石凳子,在树荫外长满了绿油油的牛筋草。
“诸位,就是这里了!以后,只要认准这一棵大枣树,那就成了!”
“要是遇见枣熟的时节,在这一个地方,那可是太热闹了!”
“……”
乌图木自言自语之间,极速推开茅草屋的一扇竹编大门,径直一个人忙活起来。天色渐暗,离家数日,温热茶水总要备一些!
嘭嘭、嘭嘭,……
火石火星落下纸捻,紧接着干柴遇见明火,顷刻之间炊烟袅袅。
与此同时,夹杂着一绺发霉的秸秆味道,从茅草屋里如溃堤的江水,一涌溢出了茅草屋外。
“咳咳,咳咳,……”
就这样都能呛着,不用说,乌图木已经很久没有生火了。
陈静遥想起一些往事,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好似看见有飞蛾影子在眼前一晃,极速又与陈旭嫦、曹小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陈旭嫦与曹小强会意,“十山八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乌图木一回来,兴许会跟来不同道的人。
曹小强故意高呼道:“五师兄,你是怎么一回事啊?待客之道都没有,烧一壶茶水还弄成这样!”
“罢了,罢了。还是让我等来帮你一把吧!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一口热茶暖身了!”
“……”
曹小强推门而入,陈静与陈旭嫦紧随其后。之后,极速转身,又使劲弄出“嘭嘭”的声响,透过竹编大门缝隙,盯住四骑高头大白马。
果不其然,从远处极速闪来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左躲右闪之间,确实惦记着马鞍上的包袱。
鬼鬼祟祟的身影越来越近了,是一个戴网巾的中年汉子。
虽然中年汉子一身短打小衣,身上却没有一个补丁。最重要的是,脸上多了油腻而少正气。
正当中年汉子步入树荫下,又极速正了正身子,好似进了自家屋子一般,而后背着双手,往高头大白马鞍上的那一个包袱奔了过去。
中年汉子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啃食牛筋草的高头大白马,高头大白马又一阵轻微的“咴儿、咴儿”。
说时迟那时快,中年汉子右手一伸又一拉,包袱到手。极速往上一抛,很沉的样子,双手才接住。
中年汉子骤起一阵得意至极的轻笑,之后大踏步往外走。
曹小强竹编大门极速一拉,一式“移形换影”立于中年汉子身后,两把越女剑不出鞘,交叉架在中年汉子的脖子下,而后微微一抬。
“兄台,这银子像是你的吗?兄台,这银子不像是你的吧!”
“……”
中年汉子自是大吃一惊,双手一松,包袱“哐当”落地,如鱼跃波跳出了一堆大小不一的银子。
“大侠,小人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可能来错了家、取错了银子,大侠剑下留情,小人是无辜的!”
“大侠,小人真是无辜的!”
“……”
陈旭嫦与陈静也极速奔出了茅草屋,陈旭嫦自去打理包袱,陈静越女剑一斜,靠在一方石墩上,扭头又道:“你这小贼,老实交代,从何时开始跟踪的?既然能捉你,咱们可是心中有数,倘若乱嚼舌根、胡说八道一字半句,一剑封喉!”
中年汉子大吃一惊,旋即转身之后,“扑通”跪下,紧接着跪步到陈静五步处,急切道:“女侠饶命、英雄饶命!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陈旭嫦越女剑在手一横,悠悠道:“你想饶命,那也容易!不过,你得拣最重要的话说!居然如此胆大来抢咱们的钱财!哼!”
中年汉子又极速扭头与陈旭嫦道:“女侠,小人知道,小人知道诸位大侠手中越女剑了得!小人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
曹小强冷冷道:“你这小贼,盗人银子,居然还把理由说得如此浩然正气,看来,并非常人啊!”
曹小强右手二指指尖一弹,剑鞘如弩箭飞出,一闪寒光剑影冷冰冰的就压在了中年汉子的脖子上。
中年汉子见势不妙,不得不疾呼道:“大侠,诸位大侠。小人确实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
曹小强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贼就是贼!又何须把理由说得如此冠冕堂而皇之?再不老实交代,一剑下去,你就死了!”
中年汉子急切又道:“大侠,我说,我说,我说。小人复姓宇文,单名一个青字。家里早就已经难以为继了,这才出来寻一条活路!”
曹小强冷冷一笑道:“呵,呵呵,呵呵呵!想不到,原来是: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
宇文青眉头一皱,厉声反驳大骂道:“大侠,士可杀不可辱!”
“自古读书人的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叫义薄云天!又怎么能算是偷?又怎么能算是盗贼?”
“你这不读书的武夫、莽夫、强盗,不要侮辱先祖之名!侮辱小人可以,侮辱祖宗不可以!侮辱他人祖宗,必定不得善终!”
“……”
宇文青怒不可遏,一时反而有理了,目中对曹小强尽是不屑。
曹小强狡黠一笑,对付一根筋的读书人,得故意嘲讽,又道:“啧啧啧,啧啧啧。慕容氏、段氏、宇文氏,本就是一家。就你们宇文家最不中用。如今,慕容家好歹也有两个天王;段家先前虽然出了一个天王,被窃了国,那也比你们宇文家强,这不是败家是什么?”
“这要说读书人嘛,其实在下也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读书人。可是,书中说的道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非你这一般鸡鸣狗盗!”
“仁人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忠孝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圣人有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这又算那门子的读书人?”
“……”
陈静与陈旭嫦径直安坐,侧耳倾听曹小强与宇文青一番舌战。
宇文青一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愤愤不平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这就是读书人相轻!小人说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一定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陈静眉头一皱,让曹小强与宇文青再口舌之争几回,也无济于事,旋即又道:“宇文青,在下只问你,从何处跟踪而来?又受何人所托?要是再闪烁其词,在下可帮不了你!”
宇文青见势如此,一时沉下了脸色,支支吾吾又道:“小人是从北山关太守府外跟踪而来,至于何人所托,……”
第574章 宇文青落荒而逃
陈旭嫦与曹小强大吃一惊,真没想不到宇文青从北山关就已经盯紧了一众越女剑。
曹小强怒目圆睁道:“宇文青,今番受何人所托,如实说来!要是搪塞一字半句,一剑封喉!”
宇文青眉头深锁,哀求道:“不能说,不能说,万不能说!要是小人说了,家中老母会遭人毒手!”
陈静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长叹宇文氏中的族人,一个个还真是奇葩至极,学富五车而又不能安身立命,还尽做一些出格的事。
似此,怨天?怨地?又或者怨他人?还是该怨这一个永远也看不到出头之日的世道?
圣人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太平。
只是,方今天下九国并立,孟婆江北之地更是“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自然国不治。
国不治自是纷争不断,自是不能齐家乐业,最后连饱饭都没有一口,又如何去谈修身养性?
况且,《管子》有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如此一来,圣人之言要是无懈可击,前提得先吃饱了饭,或者在记忆里还能寻着吃饱饭的日子。
兴许因为吃不饱饭,才有似宇文青这般出格的事。吃不饱饭的世道,自是大道非道、天道非道。
大道非道、天道非道,人心沦陷如此,又如何再去责怪宇文青一人呢?过多责备,无济于事。
圣人有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就放过宇文青,但愿他能洗心革面,不再做这般出格的事。
旋即,极速止住了曹小强,又多看了一眼宇文青,缓缓道:“你走吧,即是读书人,得有读书人的气节!要是乱了气节,那就算不得读书人,与市井无赖无异!”
宇文青没有想到陈静会这么轻松的就要放过自己,不过,身陷囹圄,得先脱身才是上策。
眼下处处受制于人,一切还得看别人的脸色,奢望着有朝一日,也能让别人看一回自己的脸色。
要不是清寒穷怕了,又如何能做这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圣人虽常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可是,眼下的穷,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实在太难了!
此时此刻,宇文青打死也不相信,要是让圣人先饿上三五天,家中老母也跟着饿上三五天,还能说出诸如修齐治平之类的话!
生而为人,要活下去,就是要吃食的!即使观音土,那也是食。只不过那是最后的一次诀别食。
圣人常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身为人子,又如何能让老母饿着肚子?生养之恩大于天,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是为报恩。
宇文青一时佯装感激涕零,紧接着磕头,急切道:“小人多谢女侠不杀之恩,小人多谢女侠不杀之恩,小人多谢女侠不杀之恩,……”
曹小强见势,不得不松开了越女剑,之后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愤愤不平的骂道:“你这一个小贼,要是我,必定一剑封喉!”
宇文青瞥了一眼曹小强,毕竟同为家道中落之人,还如此苦苦相讥,自是招人忌恨,而后连滚带爬,又跌跌撞撞消失了身影。
宇文青在逃去的路上,又不得不思索如何交差,毕竟,失手了。
大凡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是办砸了,必定会失信于人,要换回声名,还得寻一条万全之策。
曹小强收剑入鞘,一时无言。
陈旭嫦叹气道:“这宇文家的族人,还真是的!眼下慕容家有两个天王,随便投奔一个天王,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一家人尽干两家事!”
“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传闻也不错。好好的一个家,一分为三,就似汉末魏蜀吴,添了多少无辜的亡者、多了多少离人泪!”
“……”
曹小强附和又道:“谁又知道他们慕容家、段家、宇文家,当初一门分三宗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不过,说来也确实奇怪,慕容家的两个天王,还真不重用段家、宇文家的族人。想必是寒了心。不然,又怎么称之为‘三姓败家奴’呢?”
陈旭嫦叹气又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与我等眼下毫不相干,无交集之事,少生枝节为妙。眼下心思应当放在五斗米道以及魏国!”
陈静沉思之间,悠悠道:“这要说: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我倒一时想起了春秋三家分晋。”
“晋国一分为韩赵魏,只可惜啊,最终都为他人做嫁衣裳!”
“慕容家也好,段家也罢,又或者宇文家,只怕也跳不过这个一轮回!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陈旭嫦与曹小强点头无言。
此时此刻,乌图木从茅草屋中提出了一个陈旧的水壶,水壶早已看不见一绺光亮,通体乌漆抹黑的样子,与茅草屋倒也相得益彰。
在乌图木左手中,捧一叠陈旧的茶盏,颜色深浅不一、大小不一、破损不一,缓缓放下石桌。
刷、刷、刷,……
热雾升腾,温润入鼻。
“招呼不周,招呼不周,……”
乌图木又瞅了一眼大枣树,再过一些月份,便可大快朵颐了。
陈静把盏,确实很烫,旋即又轻轻的放回石桌,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急切又道:“乌图木,在‘十山八寨’里,如今可有赌坊之类?乡民要是万急之处,又有谁来担待?”
乌图木长叹道:“确实有赌坊,不过都是‘八大天王’角逐之地,谁强谁说了算。即是今日公有理、明日婆有理,再一日,就都没理了!”
“要是明面上没有‘八大天王’的角逐,以我想来,在‘十山八寨’大有作为,必定不次于一州一郡。”
“不过,眼下‘十山八寨’还得先用拳头说话,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谁的拳头快,他人自然拜服。”
“……”
曹小强闻言自是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正当左右张望之际,直到发现不远处飞来的一只鸽子,还是信鸽。这才眉头轻舒。
“汩汩、汩汩、汩汩,……”
曹小强先尖声学了一回鸽鸣,紧接着右手左摆三圈、右摆三圈,而后极速平肩,上下一招一摇。
就过了一小会儿之后,这一只信鸽顺势落于曹小强掌心处。
曹小强左右张望之际,左手摘下一片枣树叶子,极速放进信鸽竹筒中,之后凌空一抛,信鸽展翅一跃一丈高,回旋一通又飞走了!
乌图木见势轻笑道:“也罢,也罢,也罢啊!多一个人,也便多一分力。咱们已离孟婆江北之地有些时日,消息海涨潮,还得赶潮!”
乌图木自是心知肚明,这一只信鸽一定会飞去孟婆江北魏地土城郡的桃花村,那儿有曹小强的落脚之处,兴许,刘一谷也在那里。
毕竟,曹小强与刘一谷交厚,刘一谷在孟婆江北之地以一己之力与各州郡顶上三道平分秋色,行走江湖之间,总得有一个落脚之地。
刘一谷与五斗米道争锋多年,虽然所信之道不同,但是眼下敌人的敌人,堪比幽嫣谷墨家一家人。
并且,乌图木所言的消息海,指的是“十山八寨”;消息海赶潮,言下之意,即是在‘十山八寨’捉几个“八大天王”麾下的细作。
如此一来,双管齐下,也算不负寇谦之一番善意的提醒。
曹小强微微一笑道:“即是消息海赶潮,还得寻一个好时机!”
乌图木诡异一笑,道:“即是赶潮,自当夜中行事,神不知而鬼不觉,更能出其不意。哈哈,……”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最近处的一家茅草屋内传过来了,夹杂着数个男女老幼的抽泣声,凄凄哀怨而又极其无助,一众越女剑心惊。
“乌图木,这?你听这?……”
陈旭嫦一时不太相信自家的耳朵,虽然此地清寒,绿水青山好比金山银山,日子苦是苦一点,举家抽泣之势,听来实在匪夷所思。
“事不宜迟,走,看看去!”
陈静镇定一言,乌图木不得不放下手中活儿,仗剑一闪身影,一行四人往抽泣声处奔了过去。
乌图木自然识得,这一家人复姓赫连,曾经也是一国的皇族。只因“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赫连之国国破城灭,故而避祸于此。
一行四人小心翼翼贴了过去,而后透过竹编大门的缝隙里,看见是一家六口人,围着一方竹桌台。
在竹桌台上方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边上又是一个鱼纹如刀刻的老妇人;左边是一个憔悴的中年汉子;右边是一脸泪痕的中年妇人;下方是一对抽泣的龙凤孩儿。
一家大人都是一身陈旧的短打小衣,上有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层层补丁;一对龙凤孩儿,穿着半新半旧的肚兜,梳着朝天辫。
“阿爹,阿爹,我饿,……”
“阿公,阿婆,我也饿,……”
中年汉子眨巴了一回满眼泪水的眼睛,道:“吃了这一顿,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了!”
第575章 赫连家吃土解围
乌图木揪心一皱眉,虽然两家为近邻,但是这一些年来,忙于江湖事,未及深交。
故而,只知赫连家那一个老头叫:赫连不卑,老太婆是公羊氏;那一个中年汉子叫:赫连不亢,中年妇人是羊舌氏。
至于,这一对龙凤孩儿,男孩儿平时都称之为:赫赫;女孩儿又称之为:连连,兴许又是:莲莲。
赫连不亢先止住了龙凤孩儿的呼声,缓缓道:“阿爹、阿娘,孩儿着实不孝。让二老受委屈了!”
公羊氏无言,赫连不卑长叹了一口气息,道:“天亡我赫连家,又能奈天何?长生天,你开开眼吧!”
赫连不亢见赫连不卑没有半分责备之意,毕竟《管子》有云: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如今丧国又丧家,背井离乡,还沦落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幸好一家人不曾天各一方,居然还要谢天谢地。
生而为人,总会有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有一家人骨肉分离的时候。
似眼下这般光景,锦绣华衫的大户、你争我夺的“天王”,不能身临其境,更不能感同身受。
赫连不亢先与羊舌氏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紧接着又与龙凤孩儿温文尔雅说道:“今天吃了这一顿饱饭,咱们一家人就永远,就永远都在一起了!如果好吃,那就多吃一点,你们说好不好?好不好?……”
龙凤孩儿闻言自是欣喜无比,双双使劲横抹鼻子,紧接着小手一通乱抓,抬望眼之间,急切道:“阿爹,阿爹,好饿,我真的好饿啊,该上吃的了,该上吃的了,……”
“阿爹,阿爹,我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要吃好多好多,……”
“……”
赫连不亢双颊颤抖,无言以对龙凤孩儿,只是含泪微微点头。
赫连不亢极速与羊舌氏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羊舌氏起身远去后屋。
片刻之后,捧着一副担子,担子上平平整整的叠着像宫廷糕点、又像乡民家窝窝头的块状物。
咚!
羊舌氏轻轻的放下担子,一边与龙凤孩儿悠悠道:“今天,咱们先改一回以往的规矩,你们说,好不好?以前都让长辈先动碗筷,这一次就让你们先动手,好不好呀?”
龙凤孩儿见那一叠块状物,一双饥饿的眼神早就馋出了绿光,与羊舌氏疾呼道:“娘亲,娘亲,你真好!你真好,我要三个!……”
“娘亲,我要五个,五个!……”
“……”
羊舌氏自是应承,在连连面前放下了三块、在赫赫面前放下了五块,急切又道:“不要贪心,不要贪心。这一次,管够,都管够,……”
龙凤孩儿更为欣喜,径直各自把持着面前的块状物,又瞅了一眼长辈,赫赫疑惑道:“阿爹、阿公、阿婆的好吃的呢?娘亲,……”
羊舌氏左手轻抚朝天辫,就似云淡风轻道:“赫赫乖,赫赫乖,还想着长辈!好孩子,孺子可教!不过,方才娘亲不都已经说过了,这一次让你们先,忘记了吗?……”
赫赫自是歪头入耳,一时似有所悟;连连也附和着一通点头。
毕竟,龙凤孩儿觉得,在这一个世上,千恩、万恩,娘亲之恩为最大!生养之恩,光是娘亲十月怀胎之苦,已是恩重如山。
娘亲的话,永远都是对的!
正当羊舌氏说道之际,紧接着先与赫连不卑面前呈上了三块,轻呼一声“阿爹”;之后又与公羊氏呈上了三块,轻呼了一声“阿娘”;再之后又与赫连不亢呈去了三块,轻呼一声“相公”;最后又才自取了三块,轻放面前半尺之地。
“赫赫,……连连,……这一次你们先哟!娘亲,还有阿爹,还有阿公,阿婆,都看着你们呢!……”
龙凤孩儿自是欣喜,各自抓起一块,极速往嘴里塞,之后大口大口咀嚼起来,有一股香酥的味道,却又如豆腐渣滓一般满口钻。
“娘亲,娘亲,娘亲,这好吃的真香,真是香啊!就是,就是怎么有一股涩涩的泥巴味道,这一种好吃的,就是这一种味道吗?……”
“是啊,娘亲。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吃过这一种好吃的味道呢?虽然有一股涩涩的泥巴味道,这一种香味就是大户人家的肉味吗?……”
“……”
龙凤孩儿欢喜的继续咀嚼着,一时又舍不得吞下肚,真心希望这一种香味能多停留一时半会。
赫连家老、少两口闻言骤起一阵无地自容的酸涩,鼻息如疾风一涌,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童言无忌,可是这一个个当大人的还尽当睁眼瞎,还得信奉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
一众越女剑透过竹编大门缝隙的余光,看见屋子里横竖着有一些昏暗的天光,都已经知道各自面前的那一叠块状物就是观音土了。
如今,“十山八寨”中的赫连一家老少正在“吃土”,求速死!
“十山八寨”中尽是绿水青山,即使野果,或者树皮,又或者是野菜,就是煮一锅清汤寡水,也不至于落到此地步,确实匪夷所思!
陈静遥想一些往事,极速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旋即四人一闪身影退去了数步之外。
陈旭嫦骤起一阵酸楚,赫连一家人,又怎么可以一同去赴死呢?回想自己的过往,无缘得见生父、生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赫连一家六口之命。
况且,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又如何能见死不救!穷,那一定就是缺银子,急切轻声道:“等一等,待我去取一些银子来,……”
曹小强也是感同身受,要不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相救,早就饿死了,也活不到今日。
大凡吃观音土,无非就是无食可吃,一时似有所悟,道:“对了,咱们还有干粮,分一些与他们吧!生而为人,活着不易。活着就有希望,又如何能轻易去赴死呢?”
陈旭嫦与曹小强原路返回,极速奔去了高头大白马跟前。
乌图木旋即会意,故意高声呼喊道:“赫赫,连连。我回来了,我回来了,都快出来玩儿啊!大哥哥这里,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啊!”
龙凤孩儿闻声大吃一惊,赫赫急切又道:“乌乌,乌乌,乌乌回来了。娘亲,乌乌又回来了!……”
连连附和也道:“娘亲,娘亲,乌乌对咱们这么好,这么好吃的东西,要给乌乌也尝一尝,一定要给乌乌也尝一尝。乌乌,乌乌,……”
龙凤孩儿各自捉起了两块观音土,身子极速一滑,一边咀嚼,一边往屋外奔了出来,埋头蹦跳奔跑之间,与乌图木撞了一个正着。
这一撞不打紧,却也撞掉了观音土,乌图木又急忙止住龙凤孩儿去捡观音土,道:“赫赫,连连。掉地的东西,就不能入嘴了。只要入嘴啊,肚子里会长好大好大的虫!知道了吗?掉了,就不能吃了!”
龙凤孩儿闻言脸色一惊,双手极速往后一缩,紧接着后退一步,一时懵懂不知如何是好。
乌图木极速又与曹小强隔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曹小强自是会意,右手一扬已经掏出的两个雪白大馒头,顺势疾呼又道:“赫赫,连连,来,这是‘天王’吃的糕点。来,来,一边吃,一边骑大白马。一边‘吧嗒、吧嗒’,一边马儿‘驾、驾、驾’,……”
龙凤孩儿还是第一次见一色的四骑高头大白马,一通“哇呜、哇呜”,忘记了观音土,也忘记了雪白的大馒头,赫赫率先疾呼道:“马儿‘驾、驾’,马儿‘驾、驾、驾’,……”
连连接着附和也道:“马儿,马儿,马儿‘驾、驾’;马儿,马儿,马儿‘驾、驾、驾’,……”
曹小强迫不得已,只得先抱赫赫上了一骑马鞍,紧接着又抱连连上了相同的一骑马鞍。
紧接着,又一人一个雪白的大馒头,说道:“方才掉地的好吃的,也要吐干净哟。不然,肚子也要长出这一棵枣树这么大的树来!”
龙凤孩儿又是大吃一惊,左右极速张嘴,一通“呸、呸”,又是一阵“哇呜、哇呜”,一小会才停歇。
龙凤孩儿一边接过雪白的大馒头,一边啃食,一边扬鞭。
曹小强一时只得牵着高头大白马在大枣树下转圈圈。
陈旭嫦又见龙凤孩儿还是一对沾满泥巴的光脚,索性一把拿过包袱,往赫连家奔去。
乌图木与陈静早就立在赫连家竹编大门前,一家四口见龙凤孩儿在远处,径直在门内“扑通”跪下。
赫连不亢率先磕头,紧接着又轻声道:“乌图木大侠、诸位大侠,赫连家多谢你们啊!”
“只是,有人要咱们赫连家断子绝孙,还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咱们不动手,必定会身首异处!”
乌图木扶正众人,怒火冲天道:“告诉我,是谁,我杀了他!在‘十山八寨’,胆肥如此者必死!”
第576章 赫连家举家南下
赫连不亢急忙止住乌图木,又极其警觉的四处张望,迎进三人,让出坐来,恭立一旁,轻声道:“乌图木大侠、诸位大侠。不是我赫连不亢胆小,如今这一个世道,宵小之徒当道而又无法无天。这上有老、下有小,确实生怕隔墙有耳啊!”
此刻,赫连不卑仰头长舒一口气息,一时感慨万千,旋即先瞅了一眼桌上的那一叠观音土,紧接着似骂似怒道:“想我赫连家,曾经策马奔腾无敌一时,也曾纵横于大漠草原一方。只可惜啊,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我方唱罢你登场,城头频换天王旗,哎,……”
赫连不亢接着又道:“阿爹,阿爹,你别说了,你什么也别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咱们赫连家丧国又丧家,藏身‘十山八寨’。有一些人要斩尽杀绝,是不让咱们好活啊!”
陈旭嫦与陈静此刻都明白了,赫连一家六口吃观音土,并不是因为真的穷。可是要在“十山八寨”吃观音土,那又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陈旭嫦又瞅了一眼观音土,又看了一眼赫连家四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骤起一阵心疼。
这谁,不让人好活,还让人吃观音土撑死,确实歹毒了一些。
陈静自是心寒,缓缓道:“既是如此,那这又是何人所为?”
赫连一家张口,欲言又止。
乌图木急切又道:“赫连不亢,不用担心,你就说吧,这一位是纯依香儿女侠,越女剑功夫最好。足可为我等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师。”
陈旭嫦附和也道:“都道是:远亲不如近邻。即为乌图木师兄的近邻,又怎不相扶一把?小女子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也都还仰仗纯依香儿女侠呢!”
赫连一家又多看了一眼陈静,紧接着赫连不亢又极其警觉的左右张望,指着桌子上的观音土,轻声说道:“就在前两日夜里,有人送来这一些东西。还留下了话头,让咱们一家人在今夜子时之前了断。否则,不给咱们一家六口全尸。”
“生而为人,又非战场兵争,又如何能一家老小身首异处呢?这不就有愧于列祖列宗了吗?”
“咱们一家老小自从藏身‘十山八寨’以来,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也不再参与各国各部落征伐之事。避祸如此,还是被人寻出了踪迹!”
“我等实在无计可施,这才不得不举家吃土。饱汉不知饿汉饥,撑死总比饿死强、更比身首异处强!”
“……”
乌图木闻言大怒道:“在‘十山八寨’何时出现这等见不得光的宵小之徒?要是在下寻着了他,一定让他见光死,一剑封喉!哼!……”
赫连不亢轻声又道:“嘘,乌图木大侠,那一个人长什么样,那一夜里天太黑,不曾看得明白。不过,今夜子时,兴许他还会再来此地。”
陈旭嫦轻笑道:“这一个歹毒之人,还真会寻天时。要是咱们在路上多停留一时半会,就真如他所愿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啊!”
赫连不卑缓缓又道:“冤冤相报,何时才是一个尽头啊!哎,流落他乡,也不安生!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何处是我家?够了,活够了,活够了,不如死了算了!”
赫连不亢躬身作揖,急切轻声道:“阿爹,阿爹,人穷不丧志啊。咱们赫连一家,如何能说这般丧气话,又如何能失了汉高祖威风!”
“阿爹,阿爹,咱们赫连一家,虽是汉初和亲之后,可实实在在与汉高祖流有相同的骨血啊!”
“阿爹,阿爹,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早晚必生更大的变故。今夜幸遇乌图木大侠,以及诸位大侠,这才能侥幸活命。”
“阿爹,阿爹,不如,咱们举家南下孟婆江,去孟婆江南寻一个去处。我就不信邪,这一些人赶尽杀绝,还会杀过孟婆江南去!”
“……”
乌图木自是点头,看来送观音土的这人,使歹毒之计让人活活的撑死,也不似五斗米道所为。
即使是五斗米道而为,孟婆江南之地已然今非昔比;于赫连一家说来,兴许就是一个好去处。
陈旭嫦长舒一口气息,急切又道:“如此,想好了可去之地吗?”
赫连不亢先是一通摇头,紧接着轻声道:“天大地大,何以为家?过了孟婆江,四处皆可为家吧!”
陈旭嫦与一众幽嫣谷墨家弟子也都穷惯了。于赫连不亢来说,上有老、下有小,更需要银子。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没有银子寸步难行。旋即包袱递过去,道:“这原本是北山关端木太守所赠,眼下就转赠于你,你比咱们更为需要!”
“趁夜,都赶紧走吧!这里,有越女剑在。咱们,也很想看一看这歹毒之人,究竟是什么人!……”
赫连不亢张口欲言,欲言又止却退后三步,之后环视一众人等。
陈静瞅见赫连一家人极其复杂的表情,急切又道:“收下吧!咱们这一众越女剑啊,都是孤苦伶仃之人,你就当是江湖救急了!”
乌图木也道:“赫连不亢,就收下吧。一家人能在一起,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咱们纯依香儿女侠,还有谷主小师妹,都不知道生父、生母是谁,也从来没有见过生父、生母呢!当然,在下也是一样!”
赫连一家四人自是感激涕零,温润的目光,泪流满面。虽然活着不易,但是活下来,那就有希望。
咚、咚、咚、咚,……
赫连一家四人再一次“扑通”跪下,赫赫不亢急切又道:“诸位大侠之恩,此生不忘。今生今世要是报不完,来世做牛做马以驱驰!”
陈静急切又道:“好了,好了,好了。天色已经也不早了。赶紧收拾一番,把今生今世过好,来世之事,那就来世在说吧!……”
陈旭嫦极速把包袱塞进赫连不亢手里,急切又道:“是啊,事不宜迟,赶紧收拾一番,动身吧,……”
赫连不卑一时老泪纵横,急切又道:“诸位大侠,你们才是救人于万急之处、救苦救难的活菩萨!那一些‘天王’,那一些五斗米顶上三道,才是真正的邪魔歪道啊!……”
陈静右手极速一摆,紧接着轻笑道:“老人家,看你说的!咱们只是路见不平,无非江湖救急,越女剑向来秉承‘天志’而已。……”
陈旭嫦附和也道:“是啊,老人家,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我等所为,无非分内之事。”
乌图木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急切又道:“多说无益。……”
赫连不卑、赫连不亢四人极速起身,举目张望,要再一次弃家而去,实在舍不得,又无可奈何。
陈静三人极速退出了赫连家,也好让赫连家安心的收拾一番,转身又回到了大枣树下,紧接着又与曹小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曹小强自是会意,看来诸如干粮、清水一应之物,都将是赫连一家人路上不可缺少之物了。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赫连不亢已经架好了一牛车紧要之物在茅草屋前,又疾呼龙凤孩儿之名。
“赫赫,连连,咱们一家人要去很远很远的一个好地方了,……”
龙凤孩儿一惊,而后欣喜。
“阿爹,阿爹,咱们以后还能再见到乌乌吗?乌乌,乌乌,还是咱们的邻家大哥哥吗?……”
“是呀,是呀。阿爹,要不,让乌乌也跟着咱们一起去,一起去那一个好地方吧!……”
“……”
乌图木急忙抱下了龙凤孩儿,悠悠又道:“赫赫、连连。你们先去。乌乌啊,待忙完了,会去找你们的!只是啊,这一路上不许哭、也不许闹,更得听爹娘的话,还有阿公、阿婆的话,都明白了吗?”
龙凤孩儿眨巴着一双眼睛,而后往回疾奔,只道:“嗯!”
与此同时,曹小强左手捉干粮袋子,右手捉水袋,往赫连不亢步去。赫连不亢抱起龙凤孩儿上了牛车,之后又与一众越女剑道别。
曹小强旋即把干粮与清水递与龙凤孩儿,悠悠又道:“一路上要听阿爹的话,好地方就能更快到了!”
龙凤孩儿自是深信不疑。
此时此刻,前边的羊舌氏搀扶着公羊氏,赫连不卑杵一根七尺长的竹竿为拐杖在一侧,赫连不亢持一根三尺长的柳条赶牛在另一侧。
“轱辘、轱辘,……”
赫连一家人趁着夜色走了,渐渐的消失了身影,直到看不见。
乌图木警觉道:“既然如此,在消息海赶潮之前,咱们就先会一会这一个歹毒之人。我倒想看一看,见不得光的人,究竟是那一国人!”
余等三人自是点头不语。
距离子时,还有几个时辰,眼下还得做一些准备。
除了把高头大白马往茅草屋多靠近一些之外,还得多熟悉赫连家的地形,小心谨慎是不会错的。
前后数闪身影,寻着了各自的藏身之处。
第577章 忽忸于伯安失算
残阳余光退尽,月上柳梢头。
“十山八寨”向来清寒,故而能省则省,省多少就是挣多少,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待日落月升之后,已经很难听见嘈杂的人声,大凡圈养的家禽、家畜,也都跟着人早早的入定了。
像这一种静谧的光景,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任何一个城池说来,也都是万中难寻其一。
入定早,夜静快,还未真正到夜半子时,宛若已经到了子时。
陈静四人在赫连家藏于暗处,大凡藏于暗处一久,看屋外的一绺月光也如华灯初上;原本伸手不见五指之地,又变为隐约可见之地。
似此,像这一种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的光景,乡民们都叫:鸡摸眼。要是换用《庄子》的话说来,得叫做:小巫见大巫,拔茅而弃。
夜静而人自明,身在暗处更容易向往光明,也是人之本性。
夜静而人自明之后,每个人的鼻息警觉而敏锐,抬望眼之间,更容易发现任何风吹草动。
咚!
一闪身影落于赫连家不远处,渐渐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之后停在竹编大门前。
陈静四人已经看得明白,是一个锦帽貂裘的魏国人,虽然长得虎背熊腰,却没有多余的胡须;双颊各有一道刀疤,深邃的双眼又略带三分阴鸷,右手紧握腰刀,左手在衣襟里一通“窸窸窣窣”的鼓捣着。
来人正是魏国“黄金八部”中,下四部的一个将军:忽忸于伯安。复姓忽忸于,名伯安。
魏国“黄金八部”有上、下四部之分,换用乡民的话说来,上四部多干上得了台面的事,就比如统兵临阵征伐;下四部多干下不了台面的事,就比如敌国暗杀捅人刀子。
魏国“黄金八部”以步六孤、丘穆陵、独孤、尉迟上四部之名名满孟婆江北,在“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上四部将军与勇士勇猛无双,让孟婆江北各国各部落胆寒其名。
但是,魏国“黄金八部”以贺楼、贺赖、忽忸于、纥奚下四部说来,不但让孟婆江北各国各部落都嗤之以鼻之外,有时候就连上四部也不忍直视其名。
毕竟,对于“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说来,两军冲阵,战场上的刀兵相见,即使技不如人身首异处,又或者马革裹尸还,那也是各国中每一个军士逃避不了的一种归宿。
魏国“黄金八部”下四部专司敌国暗杀捅人刀子,虽然有时候确实抵得过千军万马,但是这一种下九流的手法,确实让人难以启齿。
身为一国军士,在两军阵前,自当面对面的、正大光明的使刀弄枪,而后一战、数战决胜败。这样得来的一寸疆土,那也更为踏实。
身为一国军士,保家卫国又或者是开疆拓土。本是分内之事,这才是堂堂正正的男儿血性。
不过,这一些年来,在各州郡的五斗米顶上三道各为其主,专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在后背捅人刀子,一时败坏了风气,至此世风日下,故而“黄金八部”下四部一时得宠,又让上四部嫉妒不已。
当然,这都是魏国天王拓拔珪的计谋,一明一暗,故而这一些年来,在“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上了不少上风,而之前更是靠“黄金八部”下四部之力,在慕容轩的周全下,割了大燕国先天王的脑袋。
这在“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无一国能出魏国其右、无一国天王能出拓拔珪其右。
对于拓拔珪而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族类,其心可诛、其人可斩。故而,给“黄金八部”下四部下了一道密令,只要非魏国土生土长的部族,一律格杀勿论!
毕竟,在战场上,也少有他国能敌“黄金八部”上四部者。要是“黄金八部”下四部杀光了异族,或者杀寒心了异族,在孟婆江北之地,自是剩者为王,更是唯一的天王。
至此,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势必定走向终结,魏国又何愁不能一统孟婆江北之地。
这就是拓拔珪的如意算盘。
眼下,忽忸于伯安现身来取赫连一家六口的性命。这其中还有赫连一家的先祖与拓拔珪的先祖有过节。江湖都道:父债子还,血债血偿。于拓拔珪说来,与先祖报仇天经地义;赫连又为异族,倘若不赶尽杀绝,又如何一统孟婆江北?
既然魏国“黄金八部”,能称之为“黄金”,那就是金光灿烂,不容一点杂质,也不容一点污渍。
忽忸于伯安一直觉得,在“十山八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是出刀血洗了赫连一家,反为不美。
都说“十山八寨”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饿不死人,要是“十山八寨”真的饿死了人,还是一家人吃土撑死的,那么“十山八寨”之名不攻自破,“十山八寨”也将不攻自破。
如此,一举多得之事,忽忸于伯安想来都觉得无懈可击。这也是魏国“黄金八部”上四部所缺之处。
忽忸于伯安有时候也觉得,“黄金八部”上四部就是一个个蛮夫,也是一个个武夫,不懂多用脑子。学会了多用脑子,自然少费钱粮。
况且,圣人常有言: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兵法也言:虚虚实实,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要都是一根筋而又不懂得变通,只会让魏国一统孟婆江北之地变慢。
想一想,都觉得“黄金八部”上四部身居高位,空费钱粮,实在是浪费。说得难听一点,那就是糟蹋钱粮。“黄金八部”上四部也算是虚有其表,又或者是浪得虚名了。
忽忸于伯安鼓捣之间,缓缓才掏出了一根纸捻,来回一扬数次,又一阵呼呼的吹风声,纸捻一股青烟直上,突然燃起了一绺火光,火光一跃,映明了方圆一丈之地。
咕嘎,……
只是忽忸于伯安从外而入,一时还未习惯眼下的黑暗,推开竹编大门步进之际,想着,应该会看见一家六口人撑死在地上的样子。
要是确定赫连一家六口吃土撑死于家中,再告之“十山八寨”中的一众乡民,也便得偿所愿。
忽忸于伯安纸捻一探,见桌上齐整的观音土还在,地上却没有一个死人,大声急呼道:“赫连不卑,你个老不死的,出来!赫连不亢,你个小不死的,也快出来!……”
居然没有人应。
忽忸于伯安眉头一皱,举过纸捻前后一扬,厉声又道:“赫连不卑、赫连不亢,要是再不死出来,一把火烧了你家的破房子!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
还是没有人应。
忽忸于伯安有一些慌了,旋即又举着纸捻在赫连家来回检查了一通,厉声大骂道:“马拉个巴子,想逃?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依然还是没人有应!
忽忸于伯安旋即跳出了茅草屋,举着纸捻往地上探视了一回,眉头一皱,厉声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这兔崽子,还真逃了!……”
正当忽忸于伯安起身之际,乌图木率先一闪身影,越女剑出鞘一闪寒光剑影,剑锋轻飘飘的就压在了忽忸于伯安右边的脖子上。
越女剑剑锋近身忽忸于伯安右边的脖子之际,右边的那一条貂尾一斩为两截,样子极其滑稽。
忽忸于伯安见掉了一截貂尾,自是怒火中烧,锦帽貂裘配上的一对貂尾,是“黄金八部”中有头有脸的将军以及勇士的无上荣誉。
对于“黄金八部”中一般的魏国军士而言,只能戴一顶狼皮帽。况且《孟子》有言: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这就是魏国不变的规矩。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是斩断了貂尾,等同于伤了发肤;伤了发肤,就等同于伤了父母;伤了父母,大可弯刀出刀拼命!
“马拉个巴子,你是何人?但敢在‘十山八寨’对大魏国‘黄金八部’出剑!胆肥如此,你真活腻了!……”
正当忽忸于伯安故意高声大骂之际,又从远处极速拔刀闪过来三个锦帽貂裘的魏国汉子。
第一个,有少许虬髯,怒目圆睁,是贺赖朵风;第二个,有三绺短髯,斜身出刀,是贺楼雨沐;第三个,面若海棠,是纥奚不违。
四人常结伴而行,在魏国“黄金八部”下四部中,就流传着一句话:风雨过处、鸡犬不安。
忽忸于伯安四人,也极其乐意这一个称呼,毕竟: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于是乎,四人名字各取一个字,就成了:风雨不安。
正当贺赖朵风三人拔刀杀来之际,陈静三人各自一闪身影跃出,立于忽忸于伯安左右,各自越女剑一闪寒光出鞘,盯紧来者三人!
忽忸于伯安纸捻飘悠落地,支支吾吾又道:“越女剑!……”
乌图木轻飘飘又道:“总算没有眼瞎。既然识得越女剑,尔等歹毒如此,该当杀千刀、斩万剑!”
第578章 乌图木将计就计
忽忸于伯安虽然后背骤起一阵拔凉,行走于江湖之间、游走于庙堂里外,但是攻于心计,动脑子化险为夷才是上策。
忽忸于伯安没想到乌图木回来的正是时候,更没想到一众越女剑会助赫连家一臂之力。
毕竟,官有官路、侠有侠道;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
“十山八寨”中的乡民,清贫如江流冲洗,拿什么出来与魏国“黄金八部”争斗,又拿什么出来与“八大天王”身后的各国官府争斗。
江湖传闻: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但是“天志”究竟是不是上天之志,那也只是幽嫣谷墨家弟子的红口白牙之言。
毕竟,天本为天自高远,地本为地自广袤,“天志”又算什么?
自古以来,天下万民跟天斗,无非以寻天时;跟地斗,无非以待地利,但就是不能与官斗!
为官一方者,皆可称之为父母官。即是父母官,等同于一方万民的父母。要是与官斗,等同于忤逆自家堂上父母。
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忠孝为不可改变的大道,也是天道。
为国尽忠、在家尽孝,于国于家而言,皆不能与官斗。
官,自为国之公器,与官斗,即是藐视国之公器,是为不忠;官,堪比民之父母,与官斗,即是枉顾养育之恩,是为不孝。
谁要是与官斗,即为不忠不孝之人。即是不忠不孝之人,又如何能堂堂正正的立于天地之间?
忽忸于伯安四人身为魏国“黄金八部”下四部的将军,又身怀魏国天王密令,自是不容他人诋毁。
越女剑要杀魏国的朝廷命官,要是落一个滥杀无辜之名,还说什么秉承“天志”,必为一个天大的笑话,幽嫣谷墨家必会臭名昭著。
忽忸于伯安又觉得:一同现身的四人五把越女剑,先不说江湖中关于越女剑功夫了得的传闻,如今魏国朝廷还未与幽嫣谷墨家交恶,故而还有回旋余地。
方今天下,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于魏国“黄金八部”下四部说来,眼下确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
况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论是孟婆江南,又或是孟婆江北,乡民都尊为美德。
圣人有言:礼之用,和为贵。
圣人之言无人敢诋毁。这就是破局的一线之机,也是脱身之始。
幽嫣谷墨家与五斗米道的恩怨由来已久,更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人尽皆知。眼下孟婆江北的五斗米道各为其主,有时候各州郡的五斗米道大打出手,这对于魏国一统孟婆江北来说,并非好事。
与其如此,不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让孟婆江北的五斗米道与幽嫣谷墨家杀得两败俱伤之际,再一网打尽。如此,孟婆江北一统,之后再图孟婆江南之地。
既然一众越女剑同时现身,必定是为追杀五斗米道而来,即是如此,何不投其所好而坐收渔利?
忽忸于伯安狡黠一笑,自以为已经寻着了一条脱身之计,旋即左手一扬,止住攻杀上前的贺赖朵风、贺楼雨沐、纥奚不违三人。
“三位将军,住手,住手,先住手。我等与越女剑从无恩怨,方今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能少伤一个人,也算多积一次功德!”
忽忸于伯安急切一言,不但贺赖朵风、贺楼雨沐、纥奚不违大吃一惊,一众越女剑也是大吃一惊。
三把弯刀停歇在十步之外,紧接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忽忸于将军,……”
“忽忸于将军,为何?为何?这是为何啊?……”
“忽忸于将军,这,……”
“……”
忽忸于伯安见三把弯刀没有继续攻杀上前,一时如释重负,紧接着双手离开自家弯刀三尺之外,缓缓道:“诸位大侠,即使杀了我忽忸于伯安,也无济于事。末将,无非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诸位大侠,身为人臣,君父有令不得不从。倘若军令不从,于国不忠、于君不孝,即是不忠不义之人。诸位大侠秉承“天志”,难道要末将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自当为忠孝两全之人两肋插刀才是。况且,赫连一家已逃,诸位大侠要是对末将一剑封喉,末将死不足惜,只怕幽嫣谷墨家之名,……”
曹小强眉头一皱,要是让忽忸于伯安继续说下去,黑的会变成白的、白的也会变成黑的,之后不黑不白萦绕在心中,反为不美。
曹小强极速打断忽忸于伯安的话茬子,轻蔑道:“够了,够了,真是够了!又是一个被书读坏了脑子的魏国人!还指望着幽嫣谷墨家为你两肋插刀,滑天下之大稽!”
“莫非,还指望我等与你一同追出去,杀了赫连一家六口?这样就能全了你的忠孝大名?似此,又让幽嫣谷墨家置身于何处?”
忽忸于伯安心中暗喜,话到如今,自知一剑封喉不会有了。化险为夷,已经走出了第一步,还得继续走第二步、第三步,……
忽忸于伯安轻声又道:“大侠,见笑了,实在见笑了!既然诸位大侠不愿助魏国一臂之力,又如何再让末将命丧于无辜之地呢?”
“大侠,诸位大侠,末将也极其敬仰幽嫣谷墨家大名。孟婆江北之地不比孟婆江南。孟婆江北之地的五斗米道互斗道法,是孟婆江南之地不曾见过的一番景象吧?”
“……”
陈旭嫦一时来了兴致,如今五斗米顶上三道潜回孟婆江北之地,就似游鱼重入大海,各州郡顶上三道原本又各为其主,一时确实也难寻出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
眼下,以种种迹象看来,魏国必定会有大手笔。忽忸于伯安又是魏国“黄金八部”下四部的将军,要是从他口中探出一些消息来,之后再与消息海中探来的一些消息对比一番,必能能发现蛛丝马迹。
陈旭嫦见三把弯刀没有攻杀上前,忽忸于伯安也不像有出刀反击的样子,径直放松了戒备。
“忽忸于伯安,本谷主以幽嫣谷墨家九十九代谷主之名,问你一句话,如实说来,本谷主今夜就先放了你;倘若含糊其辞,一剑封喉!”
陈旭嫦一言,忽忸于伯安闻言自是暗喜,看来,脱身之计,又进了一步。反正孟婆江北之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真真假假,要是全部信以为真,那就真的输了。
“幽嫣谷墨家谷主,吉祥、吉祥、吉祥!末将洗耳恭听,但求谷主一问,甚至十问、百问!”
“忽忸于伯安,你听着,五斗米顶上三道是否去了魏国?拓拔绍是否早与五斗米顶上三道有来往?‘鬼军’又是否就在魏地?……”
乌图木会意,越女剑多使了三成力,大喝道:“忽忸于伯安,知道多少说多少!否则,一剑封喉!”
忽忸于伯安再一次暗喜,旋即悠悠又道:“以末将听来,诸位大侠是想寻五斗米顶上三道决一死战。以末将想来,只怕得不偿失啊!”
陈旭嫦急切又道:“为何?”
忽忸于伯安眉头一舒,仰头一通轻笑道:“谷主,你不知:瞒天过海?听说北山关五斗米道全部撤出了北山关,末将还听小道消息,孟婆江北诸国的五斗米道也都陆续撤出了所在城池。以末将看来,以四位大侠之力,自是螳臂当车!”
“各州郡的五斗米道离开原本的城池,要去的集结之地,必是五斗米顶上三道所在之地了。至于五斗米顶上三道在何地,其实末将也很想知道。身为人臣,魏国天王可不能做孟婆江南晋国第二!”
“至于‘拓拔大王’与五斗米顶上三道有无来往,末将不得而知。至于‘拓拔大王’蝎子腕刀上的‘无毒不丈夫之毒’,多花银子就能得到。”
“银子一直都是好东西,‘拓拔大王’也是不差银子的主。诸位大侠,要是有机会,可以暗查‘拓拔大王’,虽然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末将总觉得‘拓拔大王’太过于机灵!”
“至于‘鬼军’在不在魏地,末将也很想知道。江湖传闻:‘鬼军’在手,天下我有。要是‘鬼军’真在魏地,又在魏国天王手中,又何须‘黄金八部’抛头露面而空费钱粮?”
陈旭嫦听出了弦外之音,既然忽忸于伯安想脱身,不如将计就计。紧接着,打断话茬子又道:“多谢忽忸于将军提醒,既然将军又未伤着赫连一家,想必也是天意,‘天志’昭昭、日月皓皓,都走吧!”
陈旭嫦极速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乌图木佯装不甘,收回了越女剑,大骂道:“埋汰旮旯,算你们走运,哼!”
忽忸于伯安趁势闪去了五步之外,之后与另外三人落荒而逃。
陈旭嫦又道:“木木,地形有利于你,那他们就交给你了!”
乌图木狡黠一笑,一闪玄色身影,紧随忽忸于伯安其后。
第579章 曹小强大放厥词
曹小强见乌图木一闪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扭头急切道:“谷主小师妹,可别忘了先前寇道长之言!你这不是故意置五师兄于险地么?忽忸于伯安有四人,五师兄只此一人。看这个忽忸于伯安专使歹毒之计,以一敌四确实难为情啊!”
陈旭嫦极速环视了一回“十山八寨”中朦胧的夜色,一直觉得:忽忸于伯安非久居“十山八寨”之人,乌图木在“十山八寨”时日已久,余下三人,在“十山八寨”人生地不熟,要是乌图木不去,又该谁去?
眼下,没有人比乌图木更合适去跟踪忽忸于伯安。
陈旭嫦又不得不安慰道:“强强,眼下敌我不明、敌友不分。‘十山八寨’为五师兄的落脚之地,在自家地盘上,想必也无大碍。”
“无非是让五师兄去打探一回虚实,我等没有为难忽忸于伯安,忽忸于伯安又怎知五师兄会跟踪?”
“……”
曹小强一时无言以对,毕竟,有时候女子一厢情愿的想法,确实与男人有着天壤之别。
既然陈旭嫦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又是心尖尖上的那一个女子,还不得不从了陈旭嫦,更不能露出半分不平之色。
曹小强沉思之间,只得轻声长叹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愿五师兄此番放长线能钓出大鱼,也不枉我心惊一场!”
陈旭嫦见曹小强释怀,越女剑一扬,紧接着又道:“眼下,咱们就当是兵分两路。五师兄去跟踪忽忸于伯安;咱们三,得去‘十山八寨’赌坊赶潮。待五师兄回来,咱们再合计合计,只要寻着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落脚之处,一剑封喉!”
曹小强一时唏嘘不已。
陈旭嫦玄色斗篷极速一旋,抬望眼之间,突然看见陈静一动不动又盯紧乌图木远去的方向,急切追问道:“静静,难道,这不妥吗?”
陈静一时沉默,毕竟乌图木已经紧随忽忸于伯安其后,就在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入鞘,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淡淡说道:“但愿乌图木能平安归来。既然嫦嫦已有安排,咱们这就去一趟‘十山八寨’赌坊!”
陈旭嫦自是欣喜万分,曹小强也是点头不语,之后各自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入鞘,紧接着往“十山八寨”中天光微微明亮处奔去。
陈旭嫦觉得,去“十山八寨”赌坊打探一些有用的消息,应该不难!毕竟,三人四把越女剑现身,胆小之辈见之必定心惊肉跳。
以前,乌图木也说过,“十山八寨”人多嘴杂,三人四把越女剑同时现身,还不让一众人等闭嘴!
此时此刻,要是别处城池,会是一片繁华的天光。“十山八寨”与之比起来,好比萤火之光与月色之别。“十山八寨”虽大,但是萤火之光处也不多,骤起的嘈杂声也就更少,最后更是一目了然。
一行三人,本就在暗处待了一时半会,又加上天光月色,小道虽然崎岖,也不似伸手不见五指。
赌坊越来越近,陈静遥想一些往事,赌坊确有几分相似之处。物是而人非,但愿不白走这一遭。
天光已晚,在赌坊内该来的赌客,已经都全部来了;还没有来的赌客,今晚也不会再来了。
在一旁吆喝的各色服饰、各种发式的无数看客,要是身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全然也会不知。
“来,来,都来,买定离手!这一次,咱们就赌燕国与大燕国会不会有一战。今天,就我魏人做东,三日之内有大战,赌一两银子,我赔一百两;十日之内有大战,赌一两银子,我赔十两。要是十日之外才有大战,赌一两就赔一两!”
“呸,呸,呸!你这一个魏国土贼,就希望看别国内斗,好坐收渔利。为何,咱们就不赌一赌魏国天王的寿命呢?要是魏国天王也被人割了脑袋,赌一两赔一百两!”
“算了,算了,你们尽扯一些没用的东西。谁知道,收了银子,要是人命都没了,又找谁去要?太过于久远的赌局,不好,不好,不太好!不如,咱们还是赌别的!”
“要不,咱们就赌,谁能在一炷香之内憋着不笑,怎么样?天天骰子总得寻一些别样的乐子吧?以老子看来,这样就够新鲜了吧?”
“算了,算了,一炷香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卵都会憋疼,还是赌骰子吧!这么多年了,简单明了,更是大道至简,手法向来爽快!”
“……”
就在赌客骤起的吵闹声中,一行三人已然立在赌坊门口。
赌坊正中是一方大案台,在案台后边斜插着各国的旌旗,各国的赌客能聚在一堂,也算是奇迹。
圣人常有言: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这一些赌客以及看客,道同而志同道合,亲如一家人,好似全然不记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中的你死我亡、尔虞我诈。
曹小强双手插腰,旋即步到陈静与陈旭嫦前方三步远,扯开嗓子一通大喊道:“恕在下直言,’十山八寨’赌坊的诸位小儿,一个个都是臭虫、蟑螂,更是豺狼、禽兽!”
曹小强故意大放厥词,瞬间止住了先前的吵闹,旋即激怒了所有的赌客与看客,一时骂声如潮。
“马拉个巴子的,胆敢骂我等魏人,找死,真是活腻了!……”
“哪咕叻,哪咕叻。埋汰旮旯,原来是幽嫣谷墨家来人了啊!……”
“我呸,丧家之犬、亡国之徒,原本是‘陈留王’又回来了啊?……”
“啧啧啧,啧啧啧。一男二女,狼多肉少,只怕不够用啊!……”
“……”
曹小强听着虽然刺耳,一时也不与这一些赌客、看客计较,也不多争口舌,径直开口道:“谁要是说出五斗米顶上三道的去处,在下就放他一马;谁要是胡说八道,一剑封喉!诸位小儿,听清楚没有?”
“幽嫣谷墨家与五斗米道的恩怨由来已久。听说各州郡五斗米道已经撤出了原本的城池,诸位就不怕各自天王之国,变成晋国第二?”
“在下知道,你们其中一定有各国斥候,更有吃里扒外的奸细,在下今日只不过借各位耳目一用,也算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
陈静与陈旭嫦在曹小强身后,极其警觉的盯紧赌坊暗处,生怕藏有机关再生枝节,眼下敌暗我明,确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突然,又从人群身后极速分出了锦帽貂裘的拓拔绍,在拓拔绍左右分立着“黄金八部”勇士。
拓拔绍眉头轻舒,右手一扬,轻蔑又道:“呸,呸,本大王还以为是谁来了呢?原本是幽嫣谷墨家的大侠啊!幸会,幸会,幸会啊!”
曹小强看拓拔绍双臂的蝎子腕刀,急切又道:“拓拔绍,‘无毒不丈夫之毒’何来?今日要是说不清、道不明,一定卸了你一双胳膊!”
拓拔绍眉头一皱,无可奈何一笑,与赌坊中一众人等又道:“啧啧啧,啧啧啧。听一听,都听一听,这就是‘陈留王’,咱们可都是孟婆江北之人呐!以你们曹家的七步诗说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太急,太急,太急了,不但容易扯到卵,更容易折了男子汉的气节!扯到了卵,必定还会变断背的!”
“哈哈,哈哈,哈哈,……”
赌坊里的一众赌客与看客,见有拓拔绍撑腰,一时放声大笑,全然没把一众越女剑放在眼里。
陈静和陈旭嫦也是大吃一惊,寇谦之去它处找拓拔绍,拓拔绍却藏在“十山八寨”里,眼下相讥之势,敌意已现,看来难免一战。
陈静与陈旭嫦不得不紧握越女剑,除了盯紧暗处,还得盯紧一众赌客与看客,以及拓拔绍一行人。
曹小强自是怒火冲天,旋即大骂道:“埋汰旮旯,拓拔绍!……”
拓拔绍旋即止住了笑声,双臂蝎子腕刀一扬,疾声大呼道:“在‘十山八寨’赌坊里的兄弟们,虽然说‘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又各为其主。方才,大家都听见了,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骂遍了所有人!”
“今天,本大王与诸位撑腰,杀一杀他的锐气,如何?不然,要是别人说咱们‘八大天王’只知内斗,又说什么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咱们刀口向外一次,意下如何?”
“……”
拓拔绍一时思量着,眼下孟婆江北“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要是“八大天王”都能为己所用,这一个“拓拔大王”必定远在魏国天王之上。
“八大天王”之上的天王,那就是天王老子!拓拔绍倒也很想试一试,从“拓拔大王”到天王老子,余下的路,究竟还有多远。
“好,好,好,……”
“‘拓拔大王‘,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先杀了他,再抢了那两个女人。狼多肉少,先抢者先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