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玄天人主剑
这些修士,悍然不惜死,不消多时,周洛身边已至寥寥,多半皆死。一种莫可名状之悲怆,由周洛心头升起,冉冉直上,至他心灵,好似无俦大力,无形无质,便要将那神秘心碑撼动,发出忿然吼啸:“你不是神通广大,能纳天地之间一切种种?你不是动辄一动,便碾压四方,吞杀一切?当此之际,你怎么不更展神威……”
此本是他向自家本心之怒吼。
越是如此,便越是暗忖,但若自己再厉害一丝,修为再高三分,或许这位心碑大爷便能吐将出来更多手段,更强神威,可堪壬长风这厮的无敌威能。
身边之人,一一陨落,就如是亲见繁花凋残,一园子的春好都付了萧瑟,是何等别样的残忍?
“诸天御摄,元神大苍!天玄之名,有我无敌!天荒地老人长久!战战战!万古长空神不朽!战战战!所有元神,纳入我身,一体爆发,舍身卫道,战战战战战战战……”无穷战意自他心头勃发,也自是所有身死之人,将一身昂扬战意,无穷斗志,亦皆托付于他一人。
几乎所有的人都死了,惟余周洛仡立虚空。
老怪,唐王,枯荣二道,等寥寥一些尚存的绝顶高手,猛然遭遇壬长风雷霆暴击,风雷激荡,一时压抑不住,已是坠落下去,再要繁复杀来,已自不及。
周洛便唯有一力硬悍,当空一拳,崩杀虚空,拿捏大义,所有意志,尽都付诸于这一击之中,千百亿万雷霆法印当空暴击,雷霆殛灭,悍然应对天穹之上降临而下的无边风雷,浩瀚神威。当是时,壬长风便好似上古之神,降临人间,神威无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鼓动之际,便致天地大威,风雷鼓舞,碾杀而下,以太玄山为中心,群山倾塌,大河蒸发,沃野荒原成涂炭,亿万生灵赴九幽……
仅此一例,便可谓杀孽滔天。
大道只能一人行。
壬长风之大道,便是此等血淋淋,坦坦然,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大道。若是可以,此人大抵是丝毫不介意大开杀戒,狠下辣手,将整个天玄世界尽皆夷为平地,如此一来,方才能抹去所有痕迹,断绝了他后顾之忧。
“天地之间,上有神明,下有幽灵,若非是身在此间见此景,几忘却尚有凶魔造孽不休!你这等凶性,简直是魔头之中的魔头,天地殛灭,人神共愤……”周洛彻底暴怒,越发凶猛,身躯一动,无俦大力自他体内涌出,几乎要将他肉身天心都撑破了,骤然发动,好似人间重炮,沉重冲击出来,猛烈一拳,抡动诸天诸地,生灵怨恨,悲啸伤嚎,一齐迸发,直杀而出。
“壬长风,我势必杀你,为我天玄世界枉死苍生请天命,得人道!”
壬长风眉宇之间挑动,展露喜色:“果是个少不更事,见不得大风大浪的,这些些许小事,便使得你不能自持?若是见得那些修道世界之间厮杀,天外虚空,星空廊道,太虚大战,怕是要裂碎了
你肝胆!天地之间,太虚浩茫,苍生不尽,你道你是谁人,能够谁几人请天命,使几人得天道?”
嘭!
壬长风大手一压,寰宇崩塌,天上一片阴压,显现出昼夜变化,竟是以一己之力,斗转星移,改换乾坤,逆天改造,使得日夜变幻。此乃是一等一的神通大术,本是幻术之中一种,然而真作假时真亦假,假作真时假亦真,这等大术,修持到了极致,虚实难辨,或是真实,或是虚无。
修士本我,炼假为真,此之谓“修真境”者。
那天穹化长夜,星斗漫虚空,突然之间,随着壬长风施展大术,立刻天上星斗纷纷崩灭,化作团团流火,灿烂夺目,绚丽多姿,十分好看,洋洋洒洒落将下来,似是陨星坠地,要将大地苍生付之一炬,毁于一旦。
玄心道人骇然惊喝:“此乃是上古陨星灭世大术!壬长风道友,此举祸害人伦,毁灭众生,万万使不得……”
“本座不如此,如何使得你们就范?”
壬长风坦然说道,便是如此**裸,公然不讳。
周洛连连出手,便觉自身汇集大无边大力,得以宣泄,此时见此形状,何敢多想,立刻更加猛力出手,无数雷霆法印轰出。那些天降陨星流火,自然亦非真实,乃是壬长风法力所炼,直如星空崩塌,寰宇毁灭一般,威压凶猛,力量也自是浩瀚无敌,周洛纵然得了众人合力,也并无半个通天境人物在其中,如何能抗衡得了壬长风这等通天境第四重的绝世人物?
噗哧!噗哧!噗哧!…………………..
只连串崩炸,周洛立时身躯连连退却,一路沉降,几乎是被打压得不能自已,要坠入上古遗秘之地中,碾压作齑粉,飞灰了账。正当此时,忽地无尽风雷平地起,陡然席卷,便化一尊遮天蔽日风雷大手,兜底一抓,釜底抽薪,狠狠摄拿而至,便要将周洛干脆擒拿了了事。
“天子人主,大赦天下!”
突然之间,遗秘之地深处涌起一股浩然大气。这股气息,堂堂正正,胜过一切,竟比玄天宫正元峰一脉的天罡元神,还要浩然正气,如天之正统,人之大道,堂皇正直,乃是人主天子,大道人伦正统的气息。
一尊帝王,手持一口辉煌长剑,此剑不曾开锋见刃,却自有一股正统之气,酝酿其中。
剑身双面,阴阳镌刻,一面纹饰飞禽走兽,一面篆刻花草树木,九龙缠绕其身,磅礴大气,厚重沉浑,此剑在手,便如掌人伦,把持人道,握住权柄,该当鼎立天地之间,主宰众生。
“玄天人主剑?居然是这一口神剑……传说之中,此乃是上古天玄世界上古遗宝,遗落今古,天玄世界先有大道,后有王朝,第一代王朝,大玄王朝开朝太祖,玄天大帝,便是持以此剑,主宰人道,成就人主大位,一统天玄,几与诸多道门鼎足而立……”
玄心道人已是身化上古遗秘之地之中,否则仅
凭周洛合众人之力,也难堪壬长风神通,怕是早已灰飞烟灭了去。此时此刻,玄心道人之震惊,无以复加。
这等遗秘,玄天宫中自有记述,周洛亦自知晓,不过此等故老传奇,大抵与神话传说没有区别,不过了然也罢。然则此时,此等神物,居然显现出来,出现在眼前。
玄天人主剑,天玄世界第一代王朝开朝太祖之剑,又唤作天子剑。
帝王者为天之子,位居皇极大位,修持皇极元神,不过却自有天之劫罚,凡是帝王,修持神通,几乎皆无大功果,难以长生,传闻之中,练就皇极元神,便是无此天子之剑镇压大位,使得皇极裹身,泰极而否。
“原来,这唐王李泽.民,居然是执掌有此剑,却不知是如何而得?怪不得,他能建立皇极尊天道,有并吞天玄之野望,如今看来,实属必然……”
当此之际,唐王一剑杀来,枯荣二道于他身后紧紧跟随,一剑之下,天子人主,大威大德,大宝大位,大赦天下,莫敢不从。顿时之间,这一剑之威,居然能斩断壬长风这等凶神恶煞的出手,将那风雷大手直接击爆,使得周洛顿时被“赦”。
唐王此剑当空,凛然作色道:“朕执掌玄天人主之剑,为天玄世界之天子,掌握人伦,天玄之地,莫非人主所主,你这恶道,今日既然来了,自要叫你来得去不得!”
壬长风也自早已色变,心下瞿然忖道:“玄天人主剑?这是什么手法炼制?依稀之间……果然是上古手法,乃是绝品之劫器!这皇极元神,传闻之中,乃是天之大位所在,位居三千元神正.法前列,十分重要,为人道之总纲之一,得此之法,便掌握人伦大道,太虚人间,无数修道世界,位居前列的九品修道世界,亦有大神通之人,一统大地,也修持这一门元神正.法,却从来不曾有人练就这等至宝,镇压人道,为人之主宰……厉害,厉害,端地是厉害啊……”
“不过此等神器,自当有能者居之!”
壬长风一惊之后,非但不惧,反而越发欣喜:“此乃是上古手法炼制的绝品劫器,通天大道,若有此物,何惧不成?真是天赐良机,使我成道……”
壬长风登时砰然出手,大手抓摄,比之先前更加强猛,居然是直接以手抓来,肆无忌惮,直直抓向李泽.民,要将他干脆抓杀,夺了玄天人主剑再说。
“天子之道,内圣外王,刚猛无俦,上善若水,其情悯悯,其气嚣嚣,轩昂治世,堂皇杀戮……一切外道,尽皆当诛!”
唐王祭出玄天人主剑,一番长吟,好似上古时代人道之主统御群伦,为圣贤帝皇之篇章,道德华丽,赏罚分明,凡是外道,尽皆当诛。
玄天人主剑当空一震,辉煌焕发,便凌空一斩,一剑杀出,一个古老的字迹,呈现当空,元气勾勒,神妙所化,龙章凤篆,上古华章,与今世之文字迥然相异,乃是一个“诛”字。
七 一梦至长风 上
唐王祭出此剑,便有生杀予夺之气度。此乃上古时代,天玄世界人道之主,掌握权柄,统御人伦之器,浩气凛然,非比寻常。当下,那枯荣二道忽地齐齐高呼,浑身震动,天枯荣华,俱都震荡,将一体精气,尽数崩解,天生其命,死没于土,枯荣之道,一终一华,长随相伴,两人竟将自身也自舍弃了,气流滚滚,有若天脉大河,忽地结成一枚巨大天球,直撞入唐王体内。
唐王周身气势顿时飙升,如拔其阶,持剑一击,绝世诛杀。
一股浓烈人道之光辉,照耀天地。当此之时,纵然唐王本有滔天野望,此时此刻,也俨然天玄之帝王,主宰一切,庇护苍生,舍我其谁。
周洛心下便自赞叹不已,正如玄心道人所言,朝闻道,夕可死,过往种种,俱是烟云,舍了便就舍了,惟此一身,系于大道,可谓标榜。
壬长风眉眼急跳,面现赞许之色,募地运手一按,五指叩击,箕张开来,指尖放大,便好似五根天柱,镇压下来,指尖星斗螺旋,恰如天穹星河,涡旋亦自被他碾压下来,拿捏一把,凶狠镇压,呼啦啦天地崩摧星河陨落,齐齐落入阵中,轰隆一声,与玄天人主剑交锋。
一个“诛”字,朱红真言,人道上主之谕,莫可违逆,灭尽一切有无。
刹时虚空崩塌,星光离乱,唐王自得了枯荣二道之力,竟陡然如神,凭空有了浩瀚大力,不下于通天境之人物,剑意纷纷荡苍茫,可得人寰一世安。
周洛自不迟疑,亦无惧意,忽地一拉饕餮老怪,齐齐扑杀出去。
他抡动拳意,拿捏住了上苍御雷法印,霹雳暴击稀里哗啦一通炸响,四面八方炸出诺多缺口,气流崩塌,倏忽凝成一团狰狞爪子,宛如龙爪,正是与周洛配合默契无间的饕餮老怪,凝练饕餮真光,一爪子按出去,爪趾狞然,前四后一,宛若人手,真是真龙之爪,抓击虚空,直接按压到了壬长风当头。
饕餮老怪修为本就不及壬长风,何况三万年过去,对头已臻通天境第四重,炼假成真,修真望道之境,他自家却非但于境界上未有寸进,反而被镇压三万年,失了肉身,元神也损伤泰半,如今寥寥恢复,亦不及以往,本想着苦修回来,再出去复仇,却不想是壬长风一路杀了过来。
见此情形,壬长风便自冷笑一声,两根手指一撮,打一炸响,好似雷暴,喀喇喇粉碎了饕餮老怪的龙爪扑杀。老怪气急败坏,怒吼连连:“壬长风,你这老贼,本尊与你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壬长风冷谑道:“孽畜,天唯其一,我生你死,自不能共戴一天。”
老怪便气得几欲吐血,正要喝骂,周洛却狠狠训斥道:“老怪,你废话诺多作甚么?当此之际,只挡得住此人半个时辰结束,便还有转机,但有一命,终可杀了此人,待到那时,却看他如何话说。”
壬长风嘿然笑道:“小儿,你倒是有些脑子,然则却也无用,本座今日,岂能教你等再得安生?这一切种种,都须得收取了,教本座带回去,一一炼杀了,助我求道,才是正经,待得彼时,我之道便是你之道,一视同仁
,各得其命。”
“呸!老贼,你这等角色,天道之下,终不容你,自以为得了妙旨道法,一人捷径,却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有一时,叫你翻到再不能爬起,永世陨落,不得超生!”
嗤喇!壬长风突然以双指一夹,便夹住了唐王刺出的玄天人主剑。
“好剑!好剑!”壬长风赞叹不已,两指一捻,便要收了此剑,归为己有,却不想那剑中蓦然迸射一股玄气,浓稠如水,骤然一凝,即刻结成一枚手指,一指洞杀。
壬长风一指点杀,乃是渡尽天地风雷,十万世界,都要归入虚无。
这一指点杀,则又是另一番意味。
虚空广大,上穹茫茫,此一指之意志,洞摄空冥,直达高天,与上苍一直勾连,一指之下,便是玄穹苍天,都要洞杀出来一个窟窿,何况一人?
壬长风面色剧变,骇然叫道:“好道人!竟有如此手段……”
“玄天一指!”
原是玄心道人,按捺许久,当此之时,终于出手,将自家元神,托于玄天人主剑之中,蓦然爆发,一指洞杀,参透虚空,明悟真理,一指之中,衍化一切生死绝灭,杀机沸腾,非同小可,便是壬长风这等老贼,也倏然色变,心中震骇难以言表。
通天境第三重,洞虚境高手,终于含怒出手,自然非比寻常。
是日一战,天玄世界修道同仁,几尽殆灭,玄天宫,真一门,丛云道观等俱都死伤殆尽,几无完人,玄天宫十万年道统基业,亦自毁于一旦,玄心道人心中忿恨,难以言表,此刻出手,其中怨恨杀戮之心,自不待言。
噼里啪啦,洞穿虚空。
通天境第三重,洞虚之境。
通天境第二重,便是炼元化法,练气为真,成就法力手段,将一身真气,统统变化,练就成为一身法力,施展秘法大术。这“玄天一指”,乃是玄天宫祖师所传,非法力通玄不能修炼,此刻玄心道人出手,这一指,便仿佛之间,将玄天宫十万年道统,尽都付诸于了这一指。
浩哉!壮哉!
壬长风措不及防,一只肉掌按压拍击,风雷震荡,亦不能挡,径直便被一指洞穿,杀机滚滚,犹自不休,直扑壬长风面门。
“善!正当此时!”
周洛目光一扫,阵中所余,已不过寥寥十数人,余者尽都死寂。他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悲愤慷慨,正要动手,忽然便见两道佛光,直冲霄汉,正是那梵天、阿陀两位高僧大德,早已将一身修为付诸周洛泰半,此刻犹自奋起余力,俨然死生此时可定。
二人齐齐出手,合力推动,便有一座八十重浮屠,冲天而起,二人突然合身一扑,便将自身都各自化作一滩血肉,融入浮屠之中。
当此之时,浮屠蜕变,终于有了第八十一层。
“佛居天地中,邪魔俱成空,我身入浮屠,可证大菩提!善哉!善哉!”
轰隆隆!
这一座浮屠,遍体流血,血证菩提,轰然碾压,直砸过去,生猛无俦,没有余势,一往无前,便是纯粹碾压,直接压落
到了壬长风头顶之上,与玄心道人杀招相应,就要一举灭杀壬长风。
周洛身边,最后数人,亦自出手了。他依稀之间,见到了流牙师兄,也在其中,合身一暴,血溅苍天。周洛再难压抑,忽觉眼眶一热,竟是长泪不觉汨汨,难以自禁,惟因心中大恸,难以言述。他唯有与饕餮老怪一起,狠狠扑杀向了壬长风。
此乃最后一击,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噗哧!
壬长风彻底显现出狰狞面目,雷霆暴怒,忽然真身一晃,一股长虹气流,由头顶遁出,所有攻杀之势,直扑他身躯,轰然震荡,几乎是半壁天玄世界,尽都于此时剧烈动荡,这一具身躯,俨然是被直接打爆,碎为齑粉。
“死了?”
周洛心头一怵,竟无欢喜,反而生出一股浓烈恐惧来。
“修真之境,炼假成真,李代桃僵,元气化身……,大道之路,本座走在前面,你们不懂,所以,你们就要死,你们死了,才能成就本座的大道,使得本座前行更远,通天求道,荣登大位。”
壬长风的声音,好似幽灵鬼魅,响彻于虚空之中。
上古遗秘之地,好似一方净土,与虚空之上,天地之间,剧烈旋转,玄心道人彻底显现出来,浑身迸裂,鲜血飙射长空,显然,他几未出手,只是一击,便竭尽全力,只是可惜,终究不能得手。
噗哧!
忽而一声尖啸,便见虚空深处,骤然裂开,一人缓步走出,弹出手来,猛烈一抓,首当其冲,当头按落,那八十一层浮屠好似砍瓜切菜一般,嗤喇作响,便被抓击粉碎。壬长风运手一手,所有精气血光,尽都被他五指如斗,统统兜摄。
噗哧!噗哧!噗哧!
连连尖啸,周洛便觉浑身陷入泥沼一般,凝滞浓稠,不能举动,视野所及,忽然使得他惊恐无边,那壬长风探手一抓,便摄拿了玄天人主剑,反手一剑,便将唐王刺了个透心凉,运手一抖,唐王便厉吼着坠身下去,落入上古遗秘之地中。
他再度一剑,煞气凛然,便是玄心道人,也难堪承受,被一剑洞穿。
周洛真真是肝胆俱裂。
忽见玄心道人中剑,突然低喝一声,全身一下炸开,血光冲天,竟化出一尊遮天大手,扑抓过来,居然将周洛、饕餮老怪一把抓了,摄拿下去,一举按入上古遗秘之地中,而那些血光,蓦然变化,就好似一轮巨大的胎膜,笼罩下来,覆盖在了上古遗秘之地上。
“嗯?这是何等手段,以身为阵,合身为道?”
壬长风讶然不已,却也不停手,大手拿捏,风雷激荡,突然一卷,就摄住了整个上古遗秘之地,狠狠一拉扯,从无边虚空深处,抓摄了出来。
整个上古遗秘之地,就好似一个大鸡子,其中一方土地,外面覆着一层胎膜,血光弥漫,乃是玄心道人以身所化。
“这也无妨,任你有什么手段,本座自然慢慢炼杀得干净。”
周洛坠身下去,直觉全身崩溃了一般难捱,一时之间,竟好似睡死了过去,入了梦里。
八 一梦至长风 下
周洛自是昏昏沉沉,迷迷惘惘,不知魂飞天外何处,直觉昏沉之中,如入大梦,一时追及儿时,与老爹练武,又一时见老爹身死人手,他顿觉心头剧创,怆入五内,不能抑制,倏忽又见山林之中,玄衣少女飘渺而来,恍若神仙妃子,浑然不似人间……
忽而之际,天塌地陷,哗啦啦大厦倾也混茫茫一片全然干净,他迷失之中,忽见一女子陨落天空,血染衣襟,面若白纸,坠了鬼面,惟余苍白容颜。
仓皇之中,周洛陡然浑身激灵灵一跳,腾地跃起,目中充血,状若疯魔,癫狂大喝:“我爱你如彼之长,你性命却因何如斯之短?情深不寿……”
他这一下坐起,须臾之间,便恢复了甚至,身边尽是无垠荒土,四方无边际,上穹无天幕,一片混茫。他坐在地上,这须臾间,便骤生一股孤独寂寥,**蚀骨,直入心灵,几不能捱,许久方才压抑得住,骇然疾呼:“此是何处?衣衣,鬼伊……”
天地之间,无人回应。
他在自察己身,果然遍体鳞伤,体内一塌糊涂,经脉窍穴崩塌了泰半,天心灵窍之中如积淤泥,拥堵一团,神识不能渗透,便是一潭死水般,任他如何运力,也探究不得。一时之间,周洛顿生惊惶,浑然不知前因后果,此时竟似连自家修为也都废了去。
周洛努力晃动脑子,许久在断续衔连起来记忆,恍然想起了前后缘故。
天玄世界,玄天宫,上古遗秘之地,壬长风,大战,漫天血雨,无数人殉道而死,似乎是连玄心道人,也未能例外。
只是,此地又是何处?
上古遗秘之地!
周洛陡然心中震动,触手之处,是荒芜之野,他搓手一抓,漫步黄土,由指间滑落,堆积一堆,好似坟茔。当此之时,油然一股创痛,非能所想,涌至心头,几教他垂落下泪来,却也只是倏忽之事,便强运心志,收敛住了这一股念头,以手支地,勉力支撑立起,竟觉足下虚浮,不似实地,却也顾不得这许多,勉力向天厉吼:“壬长风!你……”
轰隆!
当此之时,突地平地起惊雷,周洛视野所及,远处大地尽头,天地相连处,陡然一片强光,通天联地,似是将无
尽荒土与苍茫高天,衔连在了一起。那强光之中,一尊大手,从天而降,烈风翻滚,狂飙激荡,撕裂虚空,衍化地风水火,似是要再造虚空世界,便有一重血光,遮蔽天幕,与这大手抗衡,强力弹压,约莫争斗了十数合,陡然大手越加凶猛,反手暴击下来,便将血光天幕撕裂,骤然轰抓,降临大地。
登时,方圆不知几多的大地,被这大手笼罩,仿佛生生抓摄,完全炼化,一道通天光芒,矗立大地之上,俨然撑天之柱,轰隆暴击,大地之上,一片虚空显现,却是一方小世界,立刻便遭遇到了雷霆暴击,直接打爆。
周洛霎时之间,目眦俱裂。
那一方虚空小世界之中,分明有许多人影,隐约闪烁,他细细看去,模糊可见,居然是丛云道观门下一些弟子。
此时,通天之柱降临,直接将这一方虚空小世界震爆,其中一切,自是灰飞烟灭,断无生机,任凭是其中人等如何挣扎,也求不得存活之机缘,立刻尽被碾杀。
周洛心中顿悟。
“壬长风这厮,竟是得手了!”
壬长风已然得手了。
上古遗秘之地,已然落入他手,此时此刻,相比他业已退走天玄世界,回了自己老窝,正自运转手段,要彻底炼化上古遗秘之地。那天幕血光,乃是玄心道人以身合道,最后手段,却也难堪其凶威,处处都被击爆,镇压下来通天之柱。
任凭玄心道人已然做了最后努力,将上古遗秘之地彻底凝练,造就一方一方虚空小世界,将诸人置于其中,却也护持不住。
轰隆!
再度一股强光,通天连地,降临镇压,击爆了一片血光天幕,将一方虚空世界,彻底打爆。
周洛直觉心中滴血一般痛楚。
那一方虚空世界之中,都是来自真一门下的弟子,侥幸幸存下来,此刻也纷纷就死。纵然相隔不知多少亿万里,多少重叠虚空,周洛也仿似能见得其中冲天怨气,那等濒死之际,竭尽全力,也挣扎不得,终究要落于人手,落得个了账飞灰的下场的怨念,简直是无穷无尽,倾尽天河之水,亦不能洗刷。
“壬长风……壬长风……你该死,该死啊……”
周洛几乎不能压抑自己。
“哼,小儿,这些人,于本座眼中,与蝼蚁无异,也唯有那道人,还有那孽畜,以及那手持一口人道之剑者,对于本座而言,有些用处,若是得以炼化,尚有一些好处。不过,纵然是他们,于本座而言,亦自可有可无,算不得什么。唯有你,对于本座而言,才是最重要的收获,几与这上古遗秘之地之价值相比,亦不相上下。”
周洛忽然耳边骤闻冷谑之音,正是壬长风。
“你自放心,一时片刻之间,本座倒还不舍得杀你,待本座彻底炼化了这上古遗秘之地,将此中人等,尽都血祭了,融合天元之气,在本座的长风星星核神炉之中,练就一炉大宝劫丹,再好处置你。”
周洛心头狂跳:“什么?你要将所有人,全部血祭了,再融合天元之气,炼制一炉大宝劫丹……等等,长风星星核?”
“正是,本座早便说过,你们这些人,身怀重宝,便是大罪,是故终究难逃一死,本座不过等闲手段,便自能得手。此地早已不是你那天玄世界,而是本座占据的一颗星球,长风星,深处太虚深处,一条星河走廊之中,任何人都逃脱不得。”
壬长风淡然说道。
忽地虚空之上,漫无边际的尽头,一尊无敌大手,凶猛降临,暴抓下来,那天穹血光,又是大片大片得被抓暴,已然变得极其稀薄,显然是玄心道人以身合道,也护持不得上古遗秘之地多久。
轰隆一声,又是一方虚空世界,就要崩塌。
周洛刹时双目圆瞪,眼眶迸裂,血泪长流。那世界之中,一片彷徨,其中一些人影,赫然在目,玄衣衣,真瑛,乃至赤煌,星公子,佚秀灵,小星矢等人……还有,恬静卧在玄衣衣怀中的鬼伊。
他突地浑身崩坏,一股混茫大力,从心头冲击,瞬间冲破桎梏,将淤结一团的天心灵窍,登时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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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说我tj了的?前路尚远。
不过我比较废是真的,我也不知道因为啥,我都想干脆一个月攒在一起发一次算了。娘的。
还有,这本书我真没打算再赚钱什么的,就是为了写而写。嗯,未知何时能写完。
九 大爆炸
若是此番叫壬长风这厮得手,便真个是一切尽都归于虚无,所有种种,都要毁灭。此为周洛不能接受之事。凡人于岌岌可危之时,尚能陡生大力,何况是一名修士。周洛于此刻,忽觉一股热血,由心头升起,竟是全部心血,尽都沸腾、燃烧起来。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使得人能够爆发。
周洛这等修士,心性坚韧,意志顽强,生命之中不能承受之重想来不多。然而眼前此景,却诚然是他不能承受。
是以他骤然之间,心生大力。
无匹无俦之大力。
人身之中,最强横的力量,往往便在于心灵之中。
霎时之间,一切桎梏,全部冲破,所有阻挡,尽都粉碎。狂乱热血有若湍流,涌入天心灵窍,将所有凝滞的关隘、迷障,全部撕碎,践踏在心血的力量之下。他的意志,轰轰烈烈,牵动所有的神识,一举照耀天心,光辉浩大,有如大日,瞬间镇压天心灵窍,普照周身。
天心灵窍之中,一尊一尊元神,原本是干枯萎靡,好似已死了一般,此刻全猛地尽都活了过来。
“嗯?好小儿,居然还有这等手段,本座倒是小觑了你,未知你体内居然是秘密诸多,除却能祭炼数种元神,更有一面本座也没有的太虚罗盘,竟然还有其余的秘密?”壬长风愕然不已,却也不在意,猛地从塌天压入上古遗秘之地的大手之中,射出一条气流,直卷过来。
“小儿,你那祭炼多种元神之法,传闻之中,乃是上古大神通者方能有的手段,本座不知你是何处得来,本是想要彻底炼化了这上古遗秘之地,再以此为鼎炉,炼杀了你,取得法门,如今看来,倒是你的价值,远胜一切,本座说不得要先对你下手了。”
“你这一身好处,尽都归于本座,本座他日得成大道,自然亦要承了你这一番情谊,不当人子。”
“炼!”
壬长风席卷而来的一股气流,仿佛自天外时空,无边宇宙太虚之中摄取炼化,飘渺杳杳,突地一卷,便化作一股滔天大力,凝集于周洛当头,浑然有如天穹崩灭,镇压下来,作一烘炉,便要行炼化之事。
天地一烘炉。
壬长风果然是通天境第四重,修真境的无敌人物,领悟天道,运转至理,已然臻入此等境地,以天地为烘炉,摄取宇宙时空之中,某种冥冥之气,行炼化之事,胜过一切五金熔炉。
与此同时,那一方世界,于壬长风无敌大手之中,轰然崩塌。
这一瞬间,周洛面容之中,无悲无喜,似乎业已了然一切,不在心中,忽地仰头望天,那一道气流卷下,如天崩塌,化作烘炉,他翻动了两下眼皮,便好似望断了天路,洞悉了亘古未来,蓦然之间,伸出一指,往空一点。
这一指,便点破了天地穹庐。
呼啦啦。
烘炉崩灭,气流逆空,崩塌了的天穹,似乎回转了回去,归于原本。
周洛这一瞬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年,踉跄站立起来,一步踏出。
“壬长风,你要杀人,我不喜欢。”
我不喜欢。
我不喜欢你杀人,尤其是这些我喜欢的人,不喜欢让你杀死,于是你便杀不死。
周洛这一步,便遁破了虚空,从一方世界,走入了另一方世界。他走进了那开始崩塌,行将彻底粉碎,完全破灭的世界之中。一瞬之间,无数目光集中于他一身,挽救者总能得到这种注目礼,何况那诸人之中,多有周洛心中牵念,也牵念周洛之人。
他再度一指点出。
于是壬长风便当真杀不死。
这一瞬,周洛的目光,洞穿出上古遗秘之地,望至无尽虚空之外,是漫无边际的天穹大幕,那大幕之上,一片苍茫,繁星浩瀚,他甚至是得见了无数广大世界,在一个一个如同鸡子一般的元气大胎膜之中。此地深处一颗硕大星辰深处,星核之内,四面八方,是无尽的熔岩金铁,浓汁灼浆,然而他的目光,仍旧能够望穿,看到了这庞大星球,星球之外,是无边时空,仿佛一条在无尽宇宙时空之中的走廊,从此端通联到彼端……
宇宙时空,无尽世界,太虚深处,星河斗转。
此间是一条星河走廊,通联这太虚此端与彼端,其间河水滔滔,涤荡恒河沙数一般的星球。此星叫做长风星,为壬长风所占据,此地便是长风星星核之中。
周洛于瞬间明了。
他的神识,仿佛洞悉一切。
上古遗秘之地凝缩成为小小一方,在星核之中,一名道人端坐无穷量浓汁灼浆之中,一举一动,暗合天道,打出无边法诀,印入上古遗秘之地,要将这上古遗秘之地中的一切,尽都炼化,如星核熔炉之内,炼取一炉大宝劫丹。
而后自然是收了上古遗秘之地,摄拿了周洛,炼取了法门,自己再去追寻他自以为的上古大神通者之道。
周洛感到自己的心灵瞬间变得无限广大,将一切都包容在内。他能够完全洞悉所有,连壬长风的心念,都清清楚楚。
“这力量,源自心灵深处……”周洛忽地牵唇一笑,低语说道:“心碑大爷,你此番,大约是真的要吃饱了。”
呼!
弹指之间,无尽的雷霆,从周洛体内爆发了出来,超过以往任何时候。弥天极地,涵盖四野,仿佛连天穹,都能够遮蔽,仿佛那太虚之中的无穷星斗,亦要被淹没。
所有的雷霆,都忽地一卷,化成了一尊巨大的手掌,从周洛心口(单纯如我河蟹你妹)爆发出来,扑抓出来,支撑起来了崩塌的世界,毁灭的天空,使得这一方世界,不再破灭,护持住了所有,而后狠狠抓摄了出去。
上古遗秘之地化作了小小一方,被一片浓稠血光包裹,那是玄心道人以身合道,最后的手段,此时亦自忽地一凝,所有血气,都腾入这一尊大手之中,汹汹烈烈爆发,好似雷霆之中迸发的天火,一切扑出。
一颗巨大星球的深处,核心之中,亿万万钧的熔岩浓浆之中,突然发生了大爆炸。
端坐其中的壬长风,蓦然惊悚,站了起来,仿佛看到了荒古的恶兽,从大地尽头的一点这一点的彼端,是古老的炼狱冲了出来,张开狰狞恐怖的大口,凶狠厮杀。
这张狰狞大口,是一尊大手,雷霆狂暴,九根手指,犀利利哗啦啦纷纷扬抓出,直扑壬长风当头。然后,星核开始爆炸,大爆炸,整个星球,开始爆炸,大爆炸,星辰之外的时空,开始爆炸,大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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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呀,各种烦躁。
十 谁主沉浮?
言出法随,语出成宪。
周洛似乎是臻入了此等境地,言辞之间,即使得万法相随,掌控所有。随心所欲真正的随心所欲,不仅在乎自我的随心所欲,而是整个天地,一切存在,都随着本心而为,欲动则动,欲静则静,如臂使指,心通造化。
我要这虚空世界不被毁灭,于是它便依旧存在。
我不喜欢你杀人,于是你便杀不死。
我欲要这世界爆炸,于是便爆炸。
大爆炸。
茫茫太虚,时空浩荡,宇宙无边,微尘须弥,星河走廊横亘虚无之中,仿佛太虚之中千百亿万道天河中的一条,衔连着无数个世界的此端与彼端,永恒没有尽头。
周洛的心灵,好似不再独属于自己,而是属于这天地,洞悉周遭,明悟一切,察看诸世界虚空无极,清清楚楚,明察秋毫。那星河走廊之中,一颗星辰,突然爆炸。长风星爆炸了,大爆炸将周遭的虚空毁灭,世界崩塌,浓烈的星核火焰,汁水涌动出来,在漫无边际的虚无之中蔓延。
“修真炼虚,万法皆空!”壬长风的身影,从大爆炸之中冲出,发出雷霆厉吼,其中更具一股莫可名状之惊悚意味。他施展出来修真境之无上手段,大手猛烈抓摄,千百亿万道法印纵横四方,霹雳轰击,拿捏成为旷古大手,抓摄住了星核大爆炸喷涌而出的浓烈汁水,稀里哗啦,五指勾天,铁画银钩,成为一团团巨大印记。
像是一道道符,镇压当空。
他居然要以一己之力,重新镇压,将一颗星辰的大爆炸,彻底压制,重新凝练,依旧成为长风星。他占据长风星,作为根基、巢穴,断然不能容忍根基被毁。
呼……
强大的劲风,在太虚之中掠过,那些烈风,结成一枚一枚巨大的印记,是古老的文字“巽”,一切风的总纲、本质,涤荡寰宇,嗤喇撕裂,与大爆炸中冲击而出的一尊九指雷霆大手,轰然撞击。
这仿佛是两个世界的碰撞,灭世的冲击,使得大爆炸的波动,更加猛烈无俦,向四方八极浩荡绵延。
一方世界,正是上古遗秘之地,从中而出,凝结成为小小的一团,璀璨好似琉璃,比太虚之中任何一方世界,任何一颗星辰,都要夺目。这尊九指雷霆大手,便自其中扑出,蓦然一震
,一名玄衣少年人的身影,缓缓走出,一步一步,仿似踩踏在一条古老的天路之上,通天联地。
“风灾……火难……心魔。”
周洛呢喃低语。
大片大片的恶风、烈火,无穷无尽的魔头,自他体内滋生。此为虚劫境之中,三大内劫,风灾、火难、心魔,历来不知有多少修士,尽毁于这一道门槛之上。然则此时,周洛心灵深处,自有浩瀚大力,仿若仙神大力,一如既往得吞噬一切,便将这些磨难,一股脑儿得尽皆吞没了了事。
于是他每一步踏出,自身与元神,皆完成一次升华,直至臻入真劫境。
真劫境前期,红尘炼心之劫。
他忽地心头一股剧烈痛楚,无以复加,酸涩难捱。许多生死,许多情仇,在都眼前晃过,任凭是心灵之中生出亿万大力,也冲不破这心灵自身的桎梏。
他的所有元神,都凝滞于这一步,不能复进。
“壬长风,我想要你死。”
言出法随,语出成宪。周洛说我想要你死,那么你便要死。九指雷霆大手,摇动太虚,轰然降临,一把撕裂千百万“巽”字印记,直击壬长风。
壬长风骇然之极:“言出法随,与天道合一,语出成宪,运转至理,垂口即则,这是……这是天一境的修为?不可能,区区一小儿,如何可能有通天境第六重,天一境之修为……”
通天境第四重,修真境。
通天境第五重,神通境。
通天境第六重,天一境。
壬长风惊骇发觉,此时他眼中之小儿,竟是展现出通天境第六重,与天道合一,运转至理,垂口悬河即法则一般之境界。每一重境界之间,都别如霄壤,不可同日耳语,这一瞬间,他便感觉到了,浩荡威压,由四面八方天地太虚之中,碾压过来。
周洛此刻,心灵与天道合一,是天一境的修为。这一切,都来源于心灵深处的心碑大爷。
周洛的背后,上古遗秘之地显现出来,仿佛一片活的世界,活生生的大地荒野,映衬在茫茫太虚之中,无边的大爆炸之上,显现出一种灭世之后净土唯一的错觉。周洛便是这样,一指点杀。
天一境的一指。
这一指,自然不是周洛自身的修为,他如今数种元神,尽都臻入
真劫境,真正实力可堪与渡过真劫境后期天劫的修士抗衡,却也远不能及壬长风,甚至是以超越对方的境界,生猛碾压暴杀。然则此刻,他便显现出此等姿态,生猛地碾压击杀。
一指点去,壬长风也自蓦然立起,眉心猛地迸裂,仿佛生出一只竖目,所有力量,都凝聚其中,射出一道青朦朦的光线。
所有青芒,都被点爆,同时这一指,亦自凶狠戳杀过去,直接点在壬长风眉心。
击爆。
然而,正当是时,突然之间,周洛背后惊鸿倏起,仿若旷世之锋芒,主宰人伦,飒飒然一剑,洞杀而至,竟是那玄天人主剑,刺杀出来,不偏不倚,直指他背后。
唐王父子,协力出手,一剑杀来,人伦之气滚滚,主宰万化,要行诛杀戕戮之事。上古遗秘之地中,骤起渲染,玄衣衣等人疾呼作声,然则却根本不能举动。
“天地之间,唯有人道,主宰一切,朕所图谋,便是此刻。”
“很好,李泽.民,李承乾,终归我早便想要杀你们,那便一并去死吧。”周洛悠然一叹,这声音似乎不是属于他,而是属于另一个更加强横的灵魂,他突地仰头向天,头顶之上,道道磅礴大气冲出,在无边的太虚之中,四处逸散,终于结成一片庞大.法印,镇压下来。
这法印之中,是一尊古老的碑。
“天地之间,皇极至大!上古之余,人主九分,皇极总领,一统寰宇……”
霎那之间,这一剑,洞穿天人,居然是显现出来一种号令天地,万千世界,俱都臣服之气。从浩瀚的太虚寰宇深处,隐隐约约,似乎是有九股磅礴大气,经受牵连,要奔驰而至。
“人主沉浮!”
斯一剑,主宰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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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徐徐恢复,以期能至每日有更。近来几章字数不多,有人说作者有漫不经心之嫌,大约是心怀恍惚缘故,一时之间亦不能解。昨晚睡前准备今天搞出两章,亮一亮你们的眼,后来又想若是勉力这么干了,大约又要好几天缓不过劲来,是以作罢。接下里的周末,我肯定会写,不出意外周日会出一个长章,把这一节了了,再挖个大坑,便可从容复轨,继续下文。
合十抱歉,感谢你们依旧相信我呵……
十一 诸世界
当是时,如斯一剑,煌煌大观,俨然人道苍茫,其主皇极,伟岸无俦,由大苍人间而来,挟裹盛世之年华,浩渺之山川,举凡世间生灵活物,飞禽走兽,鸟木虫鱼,灵长之类,一应所属,竞相呼应,骤发泯然其友之声,披靡太虚。
天地之间,唯有人道,得为主宰。人主天地,掌握沉浮。
由茫茫太虚之中,足足有九道浩然剑气,亦是人气莽莽,生灵起伏,好似那无尽太虚,人间千百亿万世界之中,亦有九口人主之剑,与此剑呼应,一切发出人道呐喊。人道之呐喊,譬若蝼蚁之嗦嗦,飞鸟之嘤嘤,野兽之茕茕,人之呼啸逆天,是为向上。
天之道,损不足而富有余,物竞天择,其适者存;人之道,取有余而弥不足,有生生之志,永不能顺屈。
人道,便是向上。
人欲求仙位,正所谓,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至人无己,唯其寥寥。
周洛心如止水,分毫不为所动,仡立于空,俨然一夫当中,万灵俯首,反手一压,法印浩荡,如天之势,镇压人道。法印之中,一尊古碑隐约可见虚影,显现肃然杀戮意味,好似天道之下,一切惧为蝼蚁。他自怡然说道:“好一口人主之剑,传闻之中,上古时代,太虚无穷世界,相互通联,并无绝道,及至而后,天地通绝,乃生桎梏,纵使大神通者,亦老死不得往来,这一口人主之剑,大约是与太虚人间之中,尚有呼应之物,以非是天玄世界一统帝王所造就,乃上古天赐之物。李氏,人君当神器之重,此等神器,非尔等所能执掌,大器不得其命,反是祸端。”
唐王身如苍龙,霸气绝伦,气息鼓动,毫不为周洛所动,此等帝王人物,实乃英豪枭雄辈,等闲言辞,岂能动摇其心,凛然喝道:“朕得神器,是为人君,何止是要一统天玄?你大约是不知道……便是玄天宫,想必亦不能知道,唯有朕,乃是天赐之命,得上古人主之剑,洞悉过去!此剑乃是上古人道之主,霸绝太虚人间之物,共有十口,比数之极致犹要多一,自上古之后,太虚通绝,诸世界大分,十剑陨落,
朕得其一,注定要统御人道,建立人伦,再则横扫寰宇……”
这一霎那,周洛腹背受敌,面对壬长风与唐王父子的出手,时光似是都已蔓延,他的神识弥漫虚空,使得时光变得无限之长,没有开始,没有结束,一切都在他的掌控。
言出法随。
语出成宪。
念出如神。
他隐约之间,似乎是又触及了神秘心碑深处,一层更加深邃,遥远神秘的秘密。
与此同时,唐王此言一出,于霎那之间,为他所知,倒教周洛骇了一跳,竟不知还有此等缘故。
太虚人间,诸世界不可数,自上古之后,分化无穷,须得传送法阵,方能通联,而上古大神通者已然陨没,等闲高手,便是通天境人物,亦不可能在任意修道世界间穿梭。壬长风乃通天境第四重,修真境之人物,亦不能够,到得天玄世界,也有桎梏,要施展秘法大叔,停留亦不过半个时辰。
按唐王所言,他手中之剑,在天玄世界,乃是传说之中,上古之后,唯一一位彻底一统天玄世界之帝王的佩剑,无上劫器,实则不然,而是更加古老,真正的上古时代,整个太虚人间的一尊人道之主所铸造,共计十口,比数之极致,犹要多一,用以掌控太虚无尽诸世界。
如今,其中一口,便在唐王手中。
“果然,此人之身,秉持着这等神妙之物,确实是大气运,大造化,否则,此人亦不可能短短时间,就使得大唐王朝如此鼎盛,有并吞天玄世界之心,更是辟立皇极尊天道,造就如此之多的高手……”周洛心中念头转瞬即过。
这等人物,有大奇遇,自然便心中越发坚定,自己乃是大气运所在,注定要成就大业,所向无敌,一切阻挡都要灰飞烟灭。这是一种大信心,大野望。
事实上,他周洛又何尝不是如此?
大奇遇,大气运,大信心,大野望。
“这一剑……是真正的人道之剑,真正的人道气息……唐王……唐王的修为,远非其表!他的麾下,尚有通天境的枯荣二道
,何况是其本身?”
周洛此时,方才深刻顿悟,一切种种,俱都明了。由此,他也越发坚定,此人修为高绝,此时此刻,犹然出手可见纵然是壬长风,此人只怕也有一战之力,在此之前,却坐视天玄世界诸多修士,闻道而死,实乃大卑鄙。
“可耻!该死!”
“人道洪流……”
唐王父子,似是合身一致,剑势再度一变,化为千百亿万洪流,无尽虚空,尽都崩塌,恒沙世界,一起归无,剑气之中显现无穷量之洪流,数不尽的生灵吼啸,呐喊如潮,轰然震荡,波动世间,覆压而至,劈头盖脸笼罩,竟有将周洛打出的大.法印,亦自覆灭之势。
噼里啪啦。
这是人道生灵之交响,周洛打出的法印,果然寸寸粉碎,唯有一尊古碑虚影,还在震荡,便似一头荒古恶兽,吞噬四方。
他站立当中,突然明悟了一般,略微颔首了三下。
“元是如此。”
他心中顿悟明白,诸世界之奥秘,人心鬼蜮,至神圣至至之玄奇。
嚯然之间,周洛一指弹出。
“诸天御摄,圣道大苍,天人之属,俱在此列。我之所在,行遍诸世界,望断诸天路;我是诸世界之始,我是诸世界之终,我是诸世界所在。”
“诸世界。”
他这一指弹出,却好似洞杀八极,诸世界的光,都凝聚在他一身,诸世界的荣耀,都加持在他脑后,诸世界的生灵,都在为他呼啸。
我只胜欤,苍生共荣。
就是这样的意境。
一尊古老的大碑虚影,显现在他的背后,突然之间,一举镇压!
喀喇!
玄天人主剑,被一举震断。
噗哧!
唐王父子,被他一指弹杀,洞穿了眉心。
呼!
风芒断碎,壬长风骤然凝滞,眸光四散,如一生张扬不羁不屈之心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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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我是在火车上写的你们信么……
十二 一入凡尘安知命
玄天人主剑断碎。
唐王父子死命。
连同壬长风,亦骤临陨落边缘。
周洛却依旧心如止水,由他心灵深处,迸发而出的力量,越发狂莽,那神秘古碑的虚影,显现在漫无边际的太虚之中,镇压亿万世界,千百轮回,降临到了壬长风的头顶。
“壬长风,我想要杀你,却杀不死你。幸而,除了我想要杀你,连天也想要杀你,天能杀得死你,于是你便要死。”
于是你便要死。
是以,你便去死吧。
古碑虚影,淹没进入壬长风的身躯之中。
他的目光,四面溃散,瞳孔变得极大,大到想要将整个天地世界,都纳入其中,容入自己一心之中。他的心灵,原本不羁而坚韧,大道只能一人行,舍我之外,目无余子,然则此刻,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最后的时刻,亡命的一瞬间。
由生而至死,其间有极大恐怖。
因为恐怖,所以所有生灵,都心怀畏惧,所以要修炼,要不断抗争,向天夺命,图谋长生。
说到底,不过是“惧死”二字。
而如今,他终归是死了。
壬长风的身躯,砰砰砰地粉碎开来。
茫茫太虚,星河走廊,长风星辰,爆炸湮灭。
然而,一颗星辰的爆炸,对于整个天地而言,也不过是一点些微的星光,转瞬即逝,就如一名通天境四重,修真境的高手,陨落在无人知的所在,也没有人会注意到。
唯有周洛的目光,四面环扫,忽地目光沉暗了下去,有一种透彻心扉的疲惫,油然而生。那力量好似海潮,倏忽而来,冲击高崖,力量狂猛,摧裂巨石,倏忽又退缩回去。
这便是汪洋大海的力量,是潮汐的规律。
周洛的心灵之中,那神秘的心碑大爷,便是汪洋大海。只要他随意一动,潮汐涌来,便能使得周洛拥有如许大力,足以击杀壬长风这等人物。
所有力量,潮水一般退却了,周洛孑然一身,站立在虚空深处,一团浓烈光芒,奔涌而来,正是那上古遗秘之地,一头没入他天心灵窍深处。而后那些力量,好似凝滞了的浓膏油脂
,再一次滞涩了他的天心灵窍,一身修为,瞬间全失。
他的所有元神,尽皆臻入真劫境,这一刻,却要面临真劫境前期的劫数,红尘炼心之劫。只是,他此番所历,大约人世之间,再不能有比此更能炼心的劫难了。
宇宙虚空中,猛烈的爆炸也发不出丝毫声响,唯有一股股浓烈的火焰,喷射的炎流,灿烂的辐射星光,四面飙射,袭击虚空,渐渐的,好似一张浓抹写意的图画,将一个虚弱的身躯,吞噬淹没了。
……
天空大日垂下流火,炙烤大地,灼浪热烈。这是一座大城,然则此时天候不宜,城中并无多少行人。大城的北面,近乎是城池的两成地域,都被一座广大府邸占据。
府邸后宅,一处别院之中,几个青衣丫髻的少女,正大汗淋漓地搬运着一只大木桶。木桶之中,是大块大块的冰,刚从冰窖中凿出。如此灼热天气,举凡豪贵之家,大多以此降燥。
“翠薏,你们手脚利索着些,若是热着了少爷,仔细你们的皮。”
大宅门下,一名粉衣少女,明眸皓齿,顾盼之间,十分伶俐,正站在廊檐下,一手抚额,遮蔽日光,一手殛指喝道。
“是,晴雯姐姐。”
翠薏等少女都连声答着,却早已香汗淋漓,一身湿意,花了妆容,反是分外可怜。
不消多时,冰桶被搬入宅中,深入内苑,一间僻静阴凉室内,一张纹丝镂金床上,垂饰丝绦珠帘,倒好似闺阁女儿的绣床。床上静静躺着一人,却是一名俊朗少年,因是天干气燥,便只着了小衣,似在沉睡。床沿坐着一名淑静少女,正手持丝巾,细心为少年拭汗。
这少女细心施为,只把一双妙目紧盯在少年眉宇之间,片刻不离目光,未及须臾,竟眸中清泪沥沥,落将下来,砸在那少年颊上,她慌忙又将丝巾去擦。
“表哥,尽是云茵不好,便是天气燥热了些,也算得了什么,我们府中多得是备下的冰,何必要去南湖去避暑,却害得你落水,如今连日不醒,你若是终究不醒,却教我如何是好……罢了,若表哥你终归是不醒来,我又何忍独活,便随了你去……”
这少女言辞凄哀,各
种悲怆,十分可怜,未及说罢,忽然门户一声轻喝:“我儿尚好,不过是闭了气去,老夫请了国中仙师来,不消多日,也就好转了,你作此形状,没端地说这些作何?”
少女浑身一颤,连忙起了身来,凄婉垂首,不敢多言。却是走进来一名锦衣男子,约莫中年,面容敦肃,至床前停住,便默然不语,只是双目中流露舔犊之情,其中悲意,如何也掩饰不去。
“舅舅。”
少女怯弱唤道。
锦衣男子大约也悔了方才严辞,勉笑抚慰道:“云茵,你自回去歇息吧,知儿自有下人照看着,仙师说了,知儿虽溺水闭息,却心热未尽,或能苏醒犹未可知,你也不必担心了。舅舅固然知道你心意,不过,此乃是天命,也怪不得你,你向来也是身子弱的,莫要伤了自己身子,否则舅舅也难心安。”
那少女攥紧了珠帘,未几复又垂泪道:“舅舅,仙师当真是说,安知表哥还能苏醒过来麽?”
“这个自然,云国之中,我安家的情面,就算是那些仙师,也要卖几分,必然不吝仙药妙术,为知儿续命。”
锦衣男子转身离去,一挥手:“晴雯,翠薏,你们送表小姐回去休息。”
“是。”
门前候着的侍女应道。
那少女云茵眼眶通红,迟疑许久,才转过身去,未行几步,大约是自安知表哥溺水之后,这数日都在床前垂泪,不曾休息片刻,连腿脚都酥麻了,竟险些跌倒,幸而侍女上前扶持住,一路出门离去,犹自回望。
不知几时,床上少年忽然缓缓睁开双眼。
“这天地之间,当真是有一般模样,别无二致的两个人么?”他悠然一叹,“红尘炼心,凡尘安知性命,这一遭走过,未知来日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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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觉得很像男猪穿越异界,然后异界有个一模一样的纨绔子弟挂了,男猪顺势借位,然后尼玛虎躯一震王八之气一暴立马天下无敌,丫鬟小姐公主王妃精灵妹子兽人美女纷至沓来?其实我很喜欢这种书啊……可惜自己写不了,这一段儿要轻松写意点,满足一下我的这种恶趣味吧。
十三 我还活着
周洛自卧于床上,虽业已恢复清醒,却并不起身。一番调息,心神感知,便知当下形状,正是所有元神俱都臻至真劫境前期,红尘炼心之劫加身。举凡是这一劫,多是沾染红尘,炼心二字,可堪玩味,不同修士所历,自亦迥异,或是缠绵纠葛,或是俗事种种,总而言之,无非“红尘”二字。正所谓“灵魂在高处,修行向世俗”,俗者人食五谷,仙者入山而居,凡是修仙了道之士,一念之中便唯斩却尘缘,却不知人之五根,天生土养,孽气深重,岂是欲斩则斩,想断便断的?
周洛所历种种,自家自然明白此理,故而此番此等情形,虽是仍旧未能尽知往来缘故,却也知急迫不得,唯有宁心静气,既来之,则安之。
他只卧于床上,不消几日,便由耳旁他人言语,知晓了此刻自己所处。
此地唤作云国一方大城,久安城,安家乃是此地第一望族,安家少爷安知公子,因暑日难耐,便与表妹云茵往郊外纳凉,却不想遭了水祸,待家人将其捞起,早已是闭了气,俨然若死。安家家人慌忙将他运回家中,安家乃是云国世袭侯爵,安侯爷心痛爱子,如何能教他便死了,一时少不得请了不知多少名医妙手,都不能得救,又发动家中关系,延请了许多云国仙师,亦无效用。
安知少爷虽是躺在床上,面色如常,却早已没了呼息心跳,合家上下,乃至久安城中人,俱知是早已亡了,只是无人敢多言,外人更不敢置喙罢了。
只是他们哪里知道,如今躺在床上的,哪里还是他家少爷,早已是换做他人。
周洛心下暗忖:“那安知少爷,我耳闻近日以来,非但是他那表妹情系于他,便是家中丫鬟侍女,也多伤怀不已,终日啜泣,想必是平日里也算是个有节的少年,只是却也可怜,竟溺亡了性命,倒叫我不知怎地落身此处,替了他身,被运回家中,更何况是我与这安少爷,竟是面容体格俱都别无二致,否则以这等望族大家,断然不会识错了人,也是天道昭昭,机缘奇妙,不可言说……既然如此
,大约是天也知晓我要渡这红尘炼心之劫,便有了这一遭,教我在这红尘之中,再打滚一番……”忽地思绪流转,一时忆起当年,大唐帝都朱九公爷府中,自己不过是一介匹夫家将,至多不过他日作个将佐,庸碌百年,未料他日前景,如斯奇谲,机缘磨难,许多景象,倏忽便如跑马灯般掠过眼前,不禁又思忖起来:“我现如今虽然体内一切气息,俱都沉寂,神识幽明,不能达至天心,连自己元神,太虚罗盘,都感应不到……却依旧有种心念,那心碑大爷,上古遗秘之地,仍旧在我体内,其他诸人,尚在其中,待我渡了此劫,自然解脱出来。也罢,既然是个凡人,那便再作个凡人一遭,完过此劫,无论此地是何处,终归逃不过天地太虚,有太虚罗盘,必能回转。”
一时冥冥忽忽,他也不急,便索性趁此机会,平心静气,多睡他几日。
“我这红尘炼心之劫,与众不同,当下首要,还是先寻找到我自身神识,渐趋恢复了修为再说。”
两三日后,忽然内室喧哗,正是安侯爷来了,正伏床前睡中犹自哭泣的云茵表妹,还有一旁侍奉的几位侍女,俱都惊起,便见是安老爷十分恭敬地引着一皂袍白须面容清削手持拂尘身后跟个捧剑道童的老道进来。
“舅舅。”
云茵小姐唤了一声,却气若游丝,十分无力。安侯爷凝眉道:“你又何必如此?我已请了我云国都中最富盛名的云龙寺仙师来,施展仙术,必然能够救得知儿。晴雯,翠薏,还不送云茵回去休息,吩咐厨下做了补气的羹汤侍奉?”
云茵小姐一听此话,便眸中泛出喜色,一时黯淡的眸子里蕴生亮光,忽地跪了下去:“仙师,仙师,求您救我表哥,若是表哥能够得救,云茵愿以我之阳寿,替表哥复元。”
那老道却脸色瞿然一变:“这是什么话?我云龙寺名门正道,我邹允道人受我道教诲,怎么会什么假借他人阳寿续命这等阴邪法门?荒谬!”
安侯爷脸色顿变,云茵小姐也未想犯了这等忌讳,一时
惶急,又因连日心焦,连米水也不多进,已至枯涸,当下竟一下晕厥了过去。两下侍女慌忙扶了,送走去救治。
安侯爷小心道:“邹仙师,那是本侯外甥女,也是情急所致,还望仙师勿怪。”
邹允道人捋了捋颌下白须,果然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味道,因作淡然状:“无妨,安侯爷家祖上功勋莫大,世受恩宠,否则,贫道在云龙寺修行,向来是只为皇家出手的,如何能够远来久安城?令公子何在,待贫道救他。”
其实周洛便就在他身前三尺外床榻上躺着,安侯爷却也不敢忤逆,反而恭谨虚手为引,道:“是,是是,仙师请。”
邹仙师到了周洛床前,眼皮微抬,便探手捉了周洛之手,食中二指好似铁钳般扼住了手腕,微微闭目。而当此时,周洛却一切了然,随即便察觉到了丝丝淡淡气流由手腕渗入,很快遁入他体内,四下游走。
“好浅薄的真气,这是练气多少层?大约也就是五六层的境界吧,便是这等修为,也敢称作仙师?”一时间,周洛满心满肺都觉得好笑,“不过,却也足够了。我正踌躇无奈,你这道人倒是送上门来,也罢,我自然也要你性命,待我恢复了之后,也少不得你的好处。”
周洛心念一动,虽然神识沉寂,然而他毕竟修炼日久,修为精深,那丝丝进入他体内的真气,便自然而然被他调运,按照玄天练气诀的法门,自如运转。
哗啦啦!
邹允道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忽然体如筛糠一般乱抖,胡须都飞了起来,骇然颤声道:“我的真气!你,你你是什么……什么人?”
安侯爷大骇:“仙师,怎么……”
邹允道人怪叫道:“你儿子是什么人?他哪里是死了,分明活着,而且还……还……”
邹允道人已是不能言语了。
便在此时,床上的周洛睁开眼睛,缓缓坐起,漫声道:“不错,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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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章节名,我还活着。
十四 情不在我怎堪以情相许?
久安城第一世家,于整个云国亦是声名显赫,爵至侯位,世代荣宠,荣华千年的安家,如今单传的少爷,居然死而复生了。这等奇闻异事自是隐瞒不得,一夜之间,便传遍了久安城大街小巷。安家一洗悲愁,自然也不禁人传言,而是大张旗鼓,大宴宾客,那戏台子都搭满了半壁北城,人人皆可前来贺喜赏乐,竟是比人家婚嫁更要热烈十分。
久安城中所有豪贵人家,便连那城主府,乃至左近一些大城,交相往来人家,俱都来了人相贺。久安城中人都道,这安侯爷大约是儿子死而复生,欢喜得得了失心疯,劳师动众,不惜财帛,铺张一至如斯,便是他儿子真个就死了,大办丧事,也断然不至于此。只是安侯爷府中,上至侯爷,下至家仆,各自俱都欢喜至极,似乎有说不出的天大喜悦,自亦无人敢逆了这场乐子。
安家府中,大摆筵席,安侯爷满面春风,快活得似乎年轻了二十岁,对着一众宾客道:“各位,小儿病体初愈,尚未大好,是故不得出来向诸位答谢,本侯这便谢过诸位了。”
众人都道公子福大命大,必有后福,又称不必劳动公子,我等心意已达云云。安侯爷却清了清嗓子,愉悦说道:“还有一件事情,要宣诸于众,那便是,小儿此番果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机缘不烦,正因险些溺亡,本侯请了都中云龙山中仙师来,妙手挽救了小儿性命,更是发觉有上乘的修仙天份,是来世天赐机缘,不日,小儿便要进都,随云龙山仙师一同修行。”
当场之中众多宾客,一时竟傻了眼,未几,尽皆哄然,好似听了皇帝老子的圣旨一般,也不过如此了。
……
……
“盖地之广,不可计量,举天之高,莫可名状。举凡列国,纷纷万千,我云国当中,地方八千里,共十六州,百二十城,都在云中。”
周洛闲坐庭中,临水静默,这暑热天候,竟一丝一毫也影响不到他。他手中拿着一册书,这种纸墨书,自他踏入修仙之路,几乎便不曾见过,因纸张易毁,笔墨易褪,存不得久远,而修士所用,大多都是玉简,。这册书中,便交代了云国地理,以及些许
周遭列国情状。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不知天有多高,不知底有多广,更不知有多少国度。所幸的是,这个世界,倒是也有修士,虽然那云龙山的邹允仙师,实在是粗浅得很,不过练气的修为罢了,连金丹都没有修成,唔,只能算是个练气士,连个道人也算不上……”
他心下思忖,便又换了一册书来,翻阅甚快,一目十行亦不能形容。
这数日以来,他已渐渐捉摸得到一丝神识痕迹,体内也似隐约有了真气催动之感。这还要亏得那邹允道人,此人虽然修为浅薄,但毕竟练就真气,那日被渡了真气入周洛体内,竟是被周洛一概吞吸,纳入自身,此人惶惶然之下,骇了一跳,一身修为倒损失了一两成之多,肉痛不已,安侯爷自然少不得付出了大把大把的好处,他倒是说安知少爷是个修仙的天才,正该教他接引回都中云龙山去修行,否则璞玉落入凡尘,未免可惜。
周洛也有这个心思。
云龙山想必也算不得什么修道大教,但毕竟是个道门,或许其中能收获更多。不过,周洛已有神识气感,便再无多虑,他的肉身,本就臻入真劫境,随着时间流转,自然而然,便能真气恢复,修为日盛,渐渐彻底复元。
这几日下来,他体内真气益发壮大,隐约已臻练气五六层的地步,竟已不逊于那邹允道人,而若真个争较起来,只怕那邹允道人,亦不是他敌手。
然则,他身处红尘炼心之劫中,却不知这一劫,还须得多久能够渡过,要斩却这“红尘”二字,机缘到底何在。
“表哥。”
一个弱弱糯糯的声音,在亭外响起。
周洛闻言眉梢微凝,非是不悦,而是颇有几分无奈。那亭下廊道中,静静立着一名少女,身穿藕色合襟缠丝外衫,挽个淑女垂髻,姿容柔美,更有三分病色,十分柔腻清丽,怯怯唤了这一声,便好似翠莺儿方出了谷,别样多情,意味隽永绵长,个中情谊,便是傻子也闻出三分,何况周洛?
“表妹,你身子本弱,这一遭又被我惊吓,尚未大安,怎么就出来了?若是这暑日的热风,中了暑气,却是不好。”
果然那少女鼻翼两颊,微现香汗涔涔,却更显几分娇弱之美态。
“表哥,你……”
少女神情忽地一黯,似乎有说不出的忧愁,怅然低头,便好似亭外水莲花般的娇羞,更多几分苦闷忧伤,惹人爱怜,恁是谁人也不堪此情此景,若换个男子,怕是要催断了柔肠,撕裂了心肝。
周洛凝眉道:“表妹,怎么了?是不是果然中了暑气?快到亭中来,歇息片刻,我叫人来送了遮阳伞来,再接你回去休息。”
“表哥……”一语未尽,少女竟已泪盈于睫,楚楚道:“表哥,你如今要进都中云龙山修行,他日怕是要成了仙师,地位非同一般,莫说是侯府公子,便是王公将相也不能比,天子亲王也要礼遇三分,怕是……怕是以云茵之身份,再也难堪在表哥身旁了吧?”
少女的眼泪,像是多情的种子,砸落在石板上,被这浓烈的日光一照,便蒸得干净,便如那几乎要绞断了的心子,竟是死了。
周洛未料她竟有这样的念头,是以一时间,以他心智,以他所历种种,亦不能应对,只得干咳两声,起身过去,一面伸手去将少女烈日下摇摇欲坠的身子扶住,要携入亭中休息,一面说道:“表妹你想得太多了,我何尝是这样的人?”
他这话诚然违心,不过,若是教他直接说“你表兄已死,我实乃旁人”这等诛心之言,他却也说不出口。恐怕不仅是这少女云茵,便是安侯爷也不能承受。
云茵却忽地迸发出不可思议的气力与勇气,突然一把攥住了他手,直道:“你我之间,本是没有这么生分的,你从来只唤我云茵,还说,还说……,他日必然与我厮守,如今……怎么便又这般了呢?”
周洛顿时心头急跳,他当然知道,这云茵表妹,与那安知表哥之间,怕是情愫甚重,这也是他要跟那邹允道人去都中云龙山修行的缘故之一,却万未料到,这二人之间,竟已至私定了终身的地步。如此一来,他倒真是难脱干系,恐怕无法善了了。
只是,卿之情不在我,我之心不在卿,又怎堪以情相许?周洛一时苦恼,无以复加。
十五 人心鬼蜮处处是,不胜卿卿一场痴 上
车辚辚,马萧萧。久安城西,日头终古常新,空气热力蓬勃,天地如烘炉,蒸灼大气,炙烤人间,不过此乃是久安城通往云国都城云中的官道,长年累月间繁闹喧扰,不得安歇。今日城门下官道之上,冠盖云集,旗帜鲜明,虽是天干地燥,无风掀动,却也是一番气派。久安城第一豪贵名门,安侯爷家公子,跟随都中云龙山仙师前往云龙山修行,这等事情,乃是大光颜面之美事,安家早已宣扬得人尽皆知。那久安城城主,虽是云国命官,却也不能与侯爵相比,整个久安城以及周遭,俱皆是安侯爷家封地,更何况那云龙山来的仙师,更是非同小可,等闲王公贵族亦要礼遇有加,以安家身份地位,尚且要厚礼延请,何况是小小一城主。是以当是之日,久安城外,观者云集,景行相从,久安城调集了大笔兵士,护送仙师与安侯爷世子入都,更遑论那城内城外数之不尽的民众,纷纷要一睹仙师仪容,领略仙家气度,倒使得偌大久安城西充塞饱满,摩肩接踵,拥堵不堪,因便有那不法者趁乱之中,各行手段,扒窃揩油不在少数,一时间纷乱不休,人喊马嘶,涵盖全城。
安侯爷满面堆笑,那久安城主更是谄笑不已,连连致礼。邹允道人乃是云国仙师,身份贵重,自是矜持一些,客气辞别,至于收受了安府与城主多少好事,自是另外一说。不过是这一行人,除却邹允仙师与安侯爷世子之外,还有安家与久安城主遣派护卫,不下百人,那五花大马拉的大车却有二十辆,上面也不知有多少珍宝钱货。
安侯爷身份亦非寻常,在仙师面前,倒还把持得住颜面,肃然说道:“本候素来笃信道门,云龙山为我云国支柱,本候受封一隅,理当敬奉,这其中一些供奉,还请仙师代为交付云龙山诸位仙长,另有程议,特为谢过仙师挽救小儿性命。”
那邹允仙师脸色便有些古怪,一时受了,安府之中一众家人,本于安知少爷交厚侍女如晴雯诸人俱来辞别,自是个个泪盈于睫,颇为不舍。周洛却觉终得脱却樊笼,辞了众人,终于车驾启程,离了久安
城,遥遥西去。
云国十六州,百二十城,此去都城云中须得数州之地,越五十城池,十分遥远,非是一二日可至。
锦车之中,周洛蹙眉端坐,须臾之后,微微合目,凝神静坐。这一坐,竟是无分日夜,便连每日从人送来饭食,也一概不必,足足旬月之后,也不知到了哪一州哪一城地界,锦绣宝车之中,周洛忽地睁开双目,内中深蕴精芒,一霎迸发,竟是两柄利剑,刺暴空气,呼啦一声锐啸。
“红尘,炼心,炼心,炼心……”周洛看似宁静,实则心神悸动不已,“我心何处是……”
他手按胸膛,一时之间,竟不能找寻得到自己本心所在。
他的心,好似生生消失,被一股无形力量挖去。
“练气九层。”
此时此刻,周洛修为已然恢复不少,臻入练气九层境地,不过要突破此节,再进一步,却分外艰难,只因他难以寻回本心,那心灵似是已被一股化外大力占据,不再从属自己。肉身之中,真气流转,却无心意通达,气不能化法,元不得归真。
喀喇。
锦车门开,周洛轻衣缓步,踏足车下。当下正是一片荒野,四穹荒芜,八极空虚,天地之间一片肃清,天穹清朗,有如静瓷,星子密布,周天清光披靡浩瀚,团团围住一轮姣月,那月中广寒播撒清辉,普照人间,与这旷野天地相连之景相映而美。
美则美矣,却无生气。
大地之上,车队蜿蜒,安营扎寨,已入静寂,周洛缓步走向营地之外,一条清溪曲折而过,水流淙淙,一天星月倒映,被水波零碎成了一条碎玉匹练,宛然唯美。他忽地思绪有些怔然,恍然之间,似是回转至故往某时某刻某地,与某人相见。
此时彼刻,情形相异,却是一般迷惘。
他一步一步,走入水中,溪水清凉,透彻肌骨,寒意直达……心头。
心头方寸,灵台真意。
“心,心,心在何处?”
他默然之际,扪“心”
自问,心无所答。
片刻之后,他倏然一叹:“人心难寻,鬼蜮处处。邹允道人,既然来了,那便出来吧。”
嗦嗦,嗦嗦……旷野草木摩挲的声音,虫豸轻吟之声,声声入耳,靡靡不休,周洛却自能从中感应得到丝丝异样。
有人来了。
邹允道人。
况且此人此刻到来,本亦在他意料之中。
“安世子,说吧,你究竟是何人。”
溪流上游,一名阔袍大袖的道人,衣带当风,缓步而来,足踏水波之上,好似凌波仙人,气度非凡,淡淡说道。
周洛平静说道:“邹允道人,你不过练气六层的修为,这般装神弄鬼,不过蒙混愚民罢了,你既知我非常人,又何必作这等把戏?”
邹允道人本是一派仙家气度,道门高人的面容,紧绷起来,如玉光流转,令人心折,若是凡夫俗子见了,怕是要当即跪地膜拜,敬奉不止,然则此时却被周洛一语道破,顿时颇显尴尬,他不过是练气六层修为,有能有几分心境,当下赧然不已,面现恼色,气怒道:“安世子,速速说出你到底是什么人物,身体之中,有何秘密,为何又要随贫道入我云龙山修行?”
周洛悠然说道:“我生而知之,心中有道,是故得天地之气,钟灵毓秀,自然成道,你信不信?”
邹允道人胡须都翘了起来,恼羞成怒:“竖子可恶,天地之间,修行艰难,哪里有生而知之,自然成道的事情?也罢,你便不说,贫道斩了你,自然搜刮得清楚。”
唰!
邹允道人忽地摇手一晃,杀气腾腾,真气爆发,五指骨节狰狞,凶残无比,他身周丈许之内,溪水逆空,水幕遮蔽,掩映了这凶杀大手,直抓到达周洛头顶之上。
周洛摇首说道:“邹允道人,你臻入练气六层,已然经年日久了吧?你可知,你因为不能突破?”
“因为你心怀鬼蜮,不能自己,心不属己,安能明悟晋升?可悲,可叹……”
十六 人心鬼蜮处处是,不胜卿卿一场痴 下
邹允道人不过练气六层的修为罢了,然而却修为坚实,十分雄浑,一击扑杀,杀机凌厉,五指狰狞,浑然就是绝大杀招,丝毫没有回转余地。此人是真正对周洛存有杀心,并没有迟疑犹豫,实在是周洛让他十分忌惮,更大为觊觎。
他深信周洛不是一般人物,身上必然有绝大好处。
所谓人心鬼蜮,莫外如是。
周洛轻叹摇头,足下一动,便在水波之中轻灵飘忽地退却一步。这一步简洁明了,却又繁复无比,至少在邹允道人眼中,顿生骇然,五内巨震,扑抓出去的手掌颤抖不止,几乎僵直,因为周洛的这一步,于他而言,简直匪夷所思,妙至毫巅,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造化玄妙,那一步的轨迹,夺天之奇,化为大正之道,神妙无双,仅仅是那玄秘深邃的一闪身形,在他眼中,便化作无法言说的轨迹,好似天穹运转,群星行动,大地律动,人心思绪……
邹允道人感到自己的心弦,被拨动了一下。
啵!
他刹时间心灵悸动,不能自已……
周洛却只是退却一步,并没有继续动作,平静说道:“邹允道人,无知者无畏,你便是那无知者。我且问你几句话,你答对得来,我便不杀你。”
其实,周洛没有半点杀他之心。
飞驰的马车不会在意不自量力伸臂阻挡的螳螂,神龙永远不会在意一只蝼蚁的愤怒,天地春秋无视蟪蛄的嘶叫。
高高在上,这便是道。
邹允道人一脸惨色,汗迹涔涔,显然是心灵正在承受沉重威压。周洛处于真劫境前期,红尘炼心之劫中,亘古罕见得呈现出修为倒退,从一阶凡人从头开始的状态,直至此时,也不过是恢复了练气九层的修为,然而他的心境,却真正是真劫境的高手,甚至超越了真劫境……
他只是一步踏出,那玄奥轨迹,震撼心灵,便使得邹允道人心灵失守。
“你……”
邹允道人欲言不能,忽地闷哼一声,唇角溢血,乃是强运真气,试图冲击周洛加持于他心灵上的威压,打破桎梏,却根本不是敌手,立刻
五内受创不浅。
“说吧,云龙山中,到底有些什么高手?”
邹允道人神情惨淡,艰难说道:“你不是一般人物,必定是他国奸细,混入我云国之中,大有图谋!不过,你不必痴心妄想,我云龙山山主,已臻入丹元境后期,很快便要冲击元婴境,成就大道,为周遭数十国度之中,三千年未有之第一人!不管你是何人,都没有机会祸及我云龙山道统,云国大业……”
周洛不禁眉宇微凝:“快要冲击元婴境,便是周遭数十国中,三千年未有之第一人?”
他一时之间,不禁有些骇然,非是震慑于云龙山山主之强横,而是诧然于其羸弱。周遭数十国,三千年未有之第一人,便只是丹元境后期,尚未冲击元婴境成功,这……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他深刻知道,长风星一战之后,自己怕是失落到了茫茫太虚之中,某一方修道世界之中,只是一时之间,也不能得知,如今看来,这一方修道世界,怕是修道文明已然失落得厉害,没有什么强大道统传承,高手稀疏,以至于区区丹元境也能称雄数十国……
如此一来,他反倒是心中安定不少。
“原来如此。”周洛宁静轻笑,“邹允道人,你也不必担心,你的性命,于我无用。”
“可是你的性命,却对我深有裨益。”邹允道人忽然沉静下来,似是心绪已然镇定,面露冷笑,“安世子,索性贫道便当你作安世子也罢,你若非是身怀秘辛,便是拥有奇宝,此地是我云国境地,为我云龙山统御,容不得任何居心叵测之辈横行,你还是速速将秘密或是奇宝交出,跟贫道回云龙山,山主地位尊贵,或许不会取你性命,而且也可以保得安家一门,代代荣华,若是不然,非但是你死无葬身之地,那久安城的安家,也必当碎为齑粉,永堕沉沦!”
周洛不禁仰首大笑:“大伪似正,说得便是邹允道人你这等人,你叫我想起一位故人……”周洛轻轻摇头,将那位三师兄的记忆扫去,“想要我性命的人,从来不缺,不过最终都是他们赴了幽冥。你不是我的敌手,那位云龙山山主,也杀不了我
,这片天地,谁也杀不了我……”
他说话间,转过身去,踏着水波,一跃上岸,一步之间,跨越百丈,直入营地之中,忽然破入一架雕栏锦车,那大车哗啦啦崩散开来,夜穹星月之下,一名少女被捆缚了手足,正在车中。
周洛温缓一笑:“云茵,让你吃苦了。”
邹允道人依旧怔然在溪水之上,满面骇然:“你如何知道……”
周洛屈指一弹,少女身上的绳索尽皆断裂,塞在口中的一团丝帛飞出,已是清泪长流,勉力起身,欲要扑来,却膝下一软,周洛连忙伸手扶住,任由少女扑入他怀中,放声哭泣。
周洛心头,不自觉得轻柔了一片。
“罢了,任你心痴,又能如何?”周洛摇了摇头,转向邹允道人,漫声说道,“邹允道人,这便是你的依仗?你很幸运,云茵一路寻来,被你擒获,你没有伤害她,否则,你早已是死人了。”
周洛神识稍动,溪水之上邹允道人浑身一弛,有如无数紧绷在他身心的弦全部断裂,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颓然倾倒在水流之中,十分狼狈,艰难爬起,再望向周洛时,已是满目骇然,再无半点他色。所有的觊觎贪婪,痴心妄想,俱皆被周洛轻描淡写间的手段轻松击溃。此时在他眼中,周洛的身形,变得无比高伟,依稀之中,他似是想起了自己少许几次叩见云龙山山主之时,心生的颤栗,敬畏。
甚或犹要可怖。
啪!刚刚艰难爬起的邹允道人,膝盖一软,便重重跪在了水中。
周洛却已拉着云茵,就地盘坐在旷野草地之上,轻柔探手拂开她遮面的发丝,露出一张怯弱可怜惊惶未定却业已目露宁静好似回归港湾的鱼儿般的脸颊,并无半点羞怯之色,伏下螓首,枕在周洛胸膛,似是要聆听他的心律。
便在此时,周洛心灵悸动,忽然全身真气奔涌,直入腹下,汇于一点。
丹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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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们。
无论还有多少人在跟随,我争取能隔日即有更,努力月更10到15章吧。竭力了。
十七 立而论道 上
周洛竟于此时,恢复了丹元境的修为。略微怔忡了须臾,周洛便即面色微霁,眉宇间些许绽开半缕光华,隐约之际,仿似已经明白了些,不再如此遭初醒时般懵懂。
须知前尘事事为真,此番种种或虚,自来真中炼虚,虚中求真,此玄门道法矣。
怀中少女愁容未尽,喜从天降,一时伏在他胸前抽泣,似是竭了气力,未几竟撅了过去。周洛神色也不见多动,反而面现一片清风,眸中越加亮堂了几份,扶了少女,转身说道:“邹允道人,且去云龙山吧,我倒是欲见一见那山主。”
邹允道人正自痛楚难当,心中焦虑不甘,几番羞恼,更是多有惶惶之意,此刻听了周洛之言,忽觉眼前一亮,忙道:“仙……仙长有意,便是山主在高,怕是亦要扫榻相迎,邹允正是乌云蒙心,竟不知仙长何等人物,居然起了这等祸心,实是罪不可赎,唯愿引领仙长往我云龙山,一路侍奉仙长与……仙子,不敢怠慢仙长,也是赎了小道唐突仙子的罪孽。”
说话之间,这邹允道人越发垂首耸肩,心中犹自惶恐,深恐周洛一时不得意,挥手间了了他性命。想他也是艰苦求道,一路修持,方至了今日,岂有不爱惜性命的道理,自然不愿去死,但又一息机会,也不愿放过。故而堂堂修士,前后呼吸片刻之间,竟是换了副嘴脸,恭谦似奸,哆嗦着身子,活似打了雨的鹌鹑,颤抖得可悲。
周洛见他嘴脸可恶,却也懒得动杀机,况且确实想要去那云龙山一遭,见一见那云龙山山主,领略这一世界修士的道行,因淡淡道:“你且起来吧,念你修道也不易,暂记下了你的头颅来,待我见了你云龙山山主,自有分说。”
“是,是是。”
邹允道人忙不迭答允,心下却自有算计。想那云龙山,不但是为云国上仙道统,云龙山山主更是将入元婴境的人物,为云国周遭十数国三千年之所未有。他邹允道人果然不是甚好鸟,然而云龙山体统自然是要的,岂有让人上了山去与自己弟子为难的道理,更遑论是他的性命了。
他邹允道人在云龙山,虽不算是甚人物,却也是正经门人,却叫人上门打杀了他,岂不是打了云龙山的脸面?故而只要去了云龙山,自然全了性命无碍,他此机心下越发镇定几份,不再惊惶,也便定了定神,抬起来来,拿眼巴巴地看周洛。
周洛视他直如刍狗一般,混不在意,直挥了挥手,便解了他的桎梏。邹允道人忙如小厮仆役一般,鞍前马后侍奉起来,不惜体面,不惧体统,一时片刻间便齐整了车马,车队再度出发。
周洛自坐了车中,一丝神念在外,也不惧那邹允道人耍滑玩鬼。他当面对坐了云茵,一番楚楚模样,垂首默然,偶或抬头,小意地瞥他一眼,更不敢多言。周洛心下好笑,只道:“表妹,你当真不愿回去,要与我同行?”
云茵手攥衣襟,听了这话,便将甚羞怯种种俱都抛却了,慌忙道:“安知表哥,我……我的心,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
周洛恍然一怔,竟诧然发觉,如今的自己,心性竟是又大有不同,异于往常。若是以往,他岂是这等轻佻的性格,更不会有这样的话出口。果然他只一句相问,那云茵越发深垂了螓首,几欲埋于双峦之间,更不敢抬头,哪里还敢多言半个字。
他坐于一团蒲团上,指尖轻叩马车的木厢,哒哒作响,每一声起落,体内气息便灵动雀跃一分,冲击着心灵深处,似是在叩击某座门户,要打开了来,向内一窥究竟。
“劫至时难避,劫去时方知。我却是尚为幸运,劫来自知,自去抵御即可,浑然何必惧它?”让忽然又想起前事种种,想那些郁于红尘炼心之劫的修士,未能如自己这般,早早通达了心性,往往深堕劫难之中,尚且不知,知道迷失了本我,失却了来路,才知道退无可退,一步失落,步步不能善了。
且说车队这般行去,一路过了云国诸州郡,周洛自是不急,那邹允道人纵是急迫,恨不得立刻插翅到了云龙山,好逃脱周洛带来的无形压力,却又不敢,故而郁郁而行了许多时日,周洛也见了许多这世界的人
情风物,倒是见识不少。
忽一日,但见那云气条条垂临而下,如天之璎珞,上皇之华盖,道道如龙,盘旋缠绕,比邻四极,镇于高天,其间物华天宝,却有一山,气压八方,龙腾虎跃之地,钟灵毓秀之所,宝庐结在此,可修通天道,端地是一方道家修行的洞天福地,妙不可言。
周洛登车而望,越是心中惊奇不已。
“这世界元气匮乏,然则此山抱一归元,拥灵气自华,实在是一处好所在,必然就是云龙山……却怎地此间的修士,都如此废柴?便是云龙山主,也不过堪堪尚未冲击元婴境之修为?真真是怪事……”
他自是个见地不凡之辈,哪里看不出,这云龙山不是一般地域,却偏生修士修为低弱,实为奇异。
邹允道人此刻却仿佛脊梁可以崛起了,因意足笑道:“此即我云龙山,仙长要见山主,不若小道去为仙长且禀告了如何?”
周洛摇头道:“不必了,我自去见他。”
邹允道人便神情微微一冷,旋即也不动神色,暗忖云龙山其实旁的地方,且让这古怪的修士自去闯去,届时莫说惊动了山主震怒,便是云龙山掩山的阵势,也要取了他性命,岂不是正合他意?只是可惜了,这修士身上,必有奇宝,或是其他的好处,如今已到了云龙山,怕是无论如何没了他邹允道人的机缘了。
邹允道人正自胡思乱想一通意淫,又是兴奋又是遗憾又是不甘之际,忽地周洛从那车上,一步走了下来,对着远处云龙山只点了点头,忽地负手仰头,发了一声清啸!
这一啸,好似鹤名九霄,龙吟千里!
清清朗朗,竟是一气抒了满腔的胸臆,千百年的浊气沉闷,尽皆在这一气之中,俱皆排出了。
“山外来客,此间山主尚不来迎,更待何时?”
周洛只淡淡地轻喝了这一声,直传入那云龙山主,顿时便将那邹允道人骇得一跤跌倒,几乎吓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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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立而论道 中
刹时哗啦啦云海倾塌,太山崩摧,天梯石栈相钩连,云龙山莽莽之间,一条大道披靡而下,似长虹金霓,灿灿烂烂,华彩照耀,将这一空仙气氤氲都扫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再无丝毫桎梏。
大道向背,云山雾罩之中,一副朗朗乾坤,豁然开朗,呈现眼前,其间云霭翻腾渐去,洒下一泼烟雨,沾染得片片大好青山朦朦胧胧,颇添几分格外清醒,超然脱俗之意境,令得人目为之一暇,林林种种,竟引来前尘种种遍袭心间。
周洛只是略怔忡了须臾,眼前已是清明琉璃,凡此种种光怪陆离牛鬼神蛇心念一剑斩杀得清静,面绽微笑,如那神仙圣佛,捏花之际的一瞥,旋即蓦然颔首,双目中流露出一丝赞叹之意。
“云龙山主,有道无常,山主既不知道,我便去罢。”
周洛突然长声笑道,语气之中,颇有几分讥诮不屑意味。但他言辞之后,却并未有所动作,只是静静立住,静候山中回音。
约莫盏茶的光景之后,那云龙山中,才有人声传来,格外古怪,有几分清新明朗,又有几分苍老意味:“道友既至,何故禁锢我门下,叫贫道以为是敌非友?”
周洛登时大笑:“山主此言岂非大谬?似这等蝼蚁之辈,岂能值得我亲手禁锢?不过是多行不义,道亦不容,终有此劫罢了。”
他话音刚落,那骇得落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的邹允道人,骤然面皮一紧,大片潮红涌上,俄而即双目暴突,潮红愈盛,渐至乌压压一股深沉漆黑覆盖满面,气息也短促起来,眼见是没了生气,行将就死。
“哼!”
云龙山中,果是传来一声冷哼,旋即一点淡淡白光霹雳飞出,如星丸弹跃,跳动激烈,眨眼到了山外,周洛也不阻拦,任凭那一点星丸白芒倏忽一炸,崩成一团白气,随即凝结起来,成了一支怪模怪样,三根手指的手掌,三指在空中一转,捏了个三才合人如天归一的势,如一饮一啄,连点下来两次,一点在天,一点在人,正中那邹允道人天门人元二处,将这一点白芒的精气,打入了
他体内。
噗!
只听得邹允道人哇呀一声大叫,便张口噗地吐出一大口黑血,而后接二连三,连绵不止,须臾之间,竟是将体内尽数精血都吐得干净,盖因他着了周洛的手段,一体之中全部精华,皆被周洛化成了污秽,若非是云龙山主遥空出手,他此刻已是全身皆化为一滩污泥,死无葬身之地了。
周洛笑吟吟也不见动作,自看那云龙山主施为,展现手段,果然不消片刻,那邹允道人全身污秽了的精血皆被打出,面如白纸,惨淡非常,全身的精血废得干净,纵然不死,也是失了九成九的修为,虽有云龙山主一点精气吊住,却也算是此生好一场辛苦,俱皆化作了流水尽去。
实则如云龙山主这等人物,虽是修为于周洛而言,实在不足一哂,但在此间世界,却是一方雄豪,方圆十数国三千年未有之人物,何等的面皮要紧,岂能容得一介外人挟裹了自家门下至山门之前打杀了性命?此番若是传扬出去,于他面上须是大大得不好看,断不能容,故而才有此举,纵然救了此人性命,也只是废人一条,也不吝出手。
“山主,此天命所为,我闻知天命者,可逆天命而改人命,知道者,可逆道改天命,我量山主非是知天命者,更难知道,岂能改此命乎?”
“此诚可恶!”
云龙山中,那山主顷刻怒极,勃然厉喝,突地又是一道白芒,更加惊人,磅礴浩瀚,直炸将出来,瞬间一暴,炸成一条白光,似乎长剑,有如逆刃,灿烂光华,煞气腾腾,直杀了下来,一击劈向周洛。周洛却连动也不动,只弹了弹指,一抹劲风崩炸在当前,气爆连连,将真空也震得一荡再荡,前方那云山雾罩尽去后显现出来的烟雨青山,迷朦胜境,这一下也被震得如涟漪波动,翻滚了几滚,水面零碎了般,彻底断碎,果然不是真晶宝鉴,只是虚幻一场,坍塌了干净。
“嗬!”
云龙山主更是厉喝,那杀将下来的一剑,被周洛震得粉碎,周洛却也不更趋追击,任凭那零碎的剑芒当空一转,一下化一支巨手,气荡
八方,威风凛凛得很,摄拿下来,要抓那邹允道人。
当此之际,那邹允道人尽除了污秽精血,虽是着实废了,却好在被云龙山主一点精气吊住了性命,此刻也是知道,山主因为了面皮着紧,必要救他一救,登时大呼起来:“山主救我!山主救我!此獠凶恶,摄了弟子,前来我云龙山,所图甚大,必是那青阳断光之流的高人,要图谋我云龙山雄霸之基,山主必杀此獠!必杀此獠!”
果不其然,那云龙山中,山主的声音也更冷酷起来:“道友是青阳门下,还是断光中人?要与我云龙山为敌,自管放手一搏,贫道何尝俱哉?”
周洛当下断定,那青阳、断光,必是这云国周遭之中,其他一些国度的修道宗门,自是与这云龙山为敌,只是云龙山有了山主这等人物,三千年之所未有,已有了冲击元婴境的实力,自然有雄霸之姿。
他当下冷谑道:“什么青阳、断光,我自是一概不知的,我亦本无与山主为敌的心思,只是此人不该活命,必是要死的罢了,山主不知道理,便要自作主张,妄图逆天而改命,与我何干?”
“你……”
云龙山主暴怒。
云龙山中,大团大团的云霭,翻腾而出,须臾之间,其中条条金芒丝线一般穿梭,居然是将那云气都编织起来,成了一大片凝实的云气蒲团,深山尽头,影影绰绰似是有一道人,一步踏出,便端坐在那云气蒲团之上,猛地运手一摄,抓将过来!
“此我云龙山门下,贫道要救,自然救得!待贫道救了他,再与你这恶道理论不迟……”
周洛也不说话。
唯见那道人一把抓来,更大一尊云气大手,其中金丝缕缕,赫然不是什么术法手段,而是一件颇为不错的法宝,要先摄了邹允道人回去,再与周洛周旋。然而,正当此时,忽然那邹允道人被云龙山主云气手中一抓,就要拿将回去,竟猛地神色一变,显了死气,嗷叫一声,由内而外一股大力蓬暴,轰隆一声,炸得个尸骨无存,只剩一抹烟气,和光同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