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1章 登塔取剑
听到赤阳道长发问,方兰陵清咳一声道:“听闻子虚真人以轻功见长,当年在江湖上还有个雅号,称作‘九天云龙’。那么这柄云龙剑的归属,方某认为应该由轻功论定,各位请看峰顶那座齐云塔。”
说罢方兰陵手指战天峰顶,接着解释道:“这座齐云塔的由来,各位想必都很清楚,方某也不再赘述。因为此塔并未建成,如今只余钢筋铁骨,自顶向下合计一百零八丈,饱经风霜雨雪而屹立不倒。”
“日前方某亲自攀登此塔,将云龙剑贯入塔顶,独留剑鞘在手。各位若是有意角逐,还请如法炮制,将云龙剑从塔顶取下。哪位英雄轻功卓绝,先将云龙剑送回方某面前,便是‘云定胜天’的明主。”
众人原本跃跃欲试,可听方兰陵说出这番计较,却是禁不住心底生寒。
毕竟齐云塔高达一百零八丈,又是通体钢架铁梁,并无专供上塔的阶梯,想要徒手攀到塔顶取剑,的确得有超凡拔俗的轻功才行。
而且身处那等高度,谁能保证不会心生畏惧,到时只须向下看上一眼,多半便要头晕目眩,乃至心神俱丧。
一不留神失足坠落,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一命呜呼,还要背上无胆鼠辈之名,真是何苦来哉?
赤阳道长眉头微皱,询问的目光向台下望去,那正是昆仑派弟子聚坐之处。
这时只见一人迈步上前,抱拳为礼道:“启禀师兄,我愿登塔取剑。”
此人十八九岁年纪,身着玄色劲装,体形颀伟挺拔,步伐沉稳矫健,足见大家风范。
再看他的相貌,一张略显僵硬的长方脸,眉毛虽浓但眼睛细窄,配上自然下垂的嘴角,严肃之余别见几分木讷之气。
赤阳道长神情一舒,微颔首道:“龙师弟自告奋勇,我断无不允之理,但此塔高耸入云,不可掉以轻心,师弟以自身安全为要,切莫勉为其难。”
敢情黑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武林状元,昆仑派掌门苑昆仑的高徒龙正阳。
听罢赤阳道长的嘱咐,龙正阳一正色道:“多谢师兄提醒,师弟谨记在心,事关本派先贤,自当全力以赴。”
赤阳道长抚须一笑,知道龙正阳是武道奇才,轻功尤其出类拔萃,此番由他代表昆仑派出战,颇有把握一举夺魁。
正在赤阳道长满心称许之际,崆峒派阵营之中也走出一名青年,向司马御郑重施礼道:“弟子也想一试身手,请掌门太师叔允准。”
这名青年也不陌生,原来是探花郎庞子健。
司马御面露欣赏之色,不疾不徐的道:“去吧,记住量力而行,毕竟只是无关紧要之物,大可不必意气用事。”
这话摆明了贬损昆仑派,但赤阳道长不好争长道短,只能绷着脸暗暗运气。
庞子健心生快意,再次躬身施礼道:“弟子醒得,绝不让本派蒙羞。”
眼见昆仑派和崆峒派针锋相对,众人心中自有期待,此时又见一名白衣女子翩然掠出,迈着轻盈矫捷的步伐走上前来,莺声呖呖的道:“见过方公子,小女子邢稚莺,奉家祖父之命,尝试登塔取剑。”
方兰陵欣然道:“邢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方某衷心钦佩,登塔途中难免艰险,还请善自珍重。”
邢稚莺点头称是,边上庞子健则一脸关切的道:“邢妹妹何必冒险,等我拿到云龙剑,再送给你便是。”
邢稚莺俏脸一红,敛衽正声道:“不敢劳庞大哥费心,爷爷既然命我取剑,我自当尽力而为。”
庞子健为之一滞,冷冷瞥了对面的龙正阳一眼,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龙正阳神情淡漠,向邢稚莺点了点头,权当打过招呼。
邢稚莺心下黯然,同样点头回应,蓦地思绪飘飞,脑海中闪过另一人的影子,随即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看到邢稚莺现身,小雷心中十分欢喜,满眼陶醉的道:“小莺儿真是愈发漂亮了,而且别看她是个女子,轻功未必不如那个没趣的假状元。只是那座塔实在太高,掉下来可不得了,她千万别出事呀。”
慕云点点头道:“不错,漫说一百零八丈,便是十余丈高度,掉下来也凶多吉少。这次名义上是考校轻功,实际也是在比拼胆量,邢姑娘毕竟是个弱质女流,万一半途心生胆怯,后果只怕殊难逆料。”
小雷眼珠一转,趁机怂恿道:“大慕头你轻功不错,干脆也上去吧,帮着照顾一下小莺儿,万一时来运转拿到云龙剑,那更是皆大欢喜呀。”
慕云睨了小雷一眼,不动声色的道:“你不怕我掉下来?”
小雷摆摆手道:“怎么可能呢,别人我不相信,你还不相信么?还是说你胆小如鼠,连小莺儿都不如,那我可看不起你了。”
慕云暗自苦笑,无奈咳声道:“反正在你眼里,我的命最不值钱,唉……”
说罢也不等小雷回应,慕云起身上前,向方兰陵一抱拳道:“见过方公子,这场角逐算在下一份,且看能否独占鳌头。”
方兰陵莞尔道:“慕少侠终于肯出手了,云逸八舞堪称神技,方某拭目以待。”
赤阳道长听得分明,当下眉峰一轩,盯着慕云道:“精通云逸八舞,看来阁下便是慕云少侠了?”
慕云强自镇定,硬着头皮道:“正是在下,家师与贵派先贤颇有渊源,所以在下也修练过贵派绝技。”
赤阳道长嗯了一声,面色凝重的道:“少侠既然身怀本派绝技,稍后还请往祖龙苑一行,咱们叙一叙香火之情,此外贫道心中有些疑惑未解,还须向你仔细询问。”
慕云知道事关余冰如,当即正声道:“道长既然相邀,在下敢不从命,等此番角逐尘埃落定,在下自会前往拜访。”
赤阳道长舒了口气,跟着只听方兰陵道:“角逐即将开始,还有哪位英雄参与么?”
话音方落,又见一人排众而出,清容俊雅,道骨精奇,九梁道冠黑簇如墨,三清道袍靛若苍穹,背负斩妖七星宝剑,手拈降魔五雷拂尘,原来也是武林大会上崭露头角的榜眼,武当派的后起之秀清云。
第0792章 势成六角
清云举步来到台前,向虚函道长施礼道:“启禀师尊,弟子并非贪得宝剑,只想借此验证修为,请师尊允准弟子一试。”
虚函道长瞥了赤阳道长一眼,缓缓点头道:“试试也无不可,切记侠义为先。”
清云恭声道:“师尊放心,弟子明白。”
慕云左右观望,敢情武林大会上的三甲已经悉数出阵,状元龙正阳,榜眼清云,再加上探花庞子健,此番若能力压他们夺得魁首,必定能让武林中人刮目相看。
正在慕云暗暗盘算之际,人群中又走出一位青衣女子,此女身材异常高挑,尤其显得凸凹有致,发丝乌黑细密,肤色十分白皙,生得眉如春山、眼若秋水,虽然难称绝色,但自有一派清丽过人的气质。
青衣女子步伐沉稳,上前敛衽为礼道:“见过方公子伉俪,见过正义盟的各位前辈,小女子段芳琼,代表青城派参与此次角逐。”
方兰陵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左仙娘的高徒,预祝段姑娘此行顺利。”
蜀中青城派曾遭净宇魔教屠灭,只余“白头仙姬”左韶容一人苦苦撑持,多年来一直人丁稀薄。
直至长安大侠慕容卓鼎力相助,青城派才得以中兴,如今门下弟子已逾三百,距离全盛时期也不遑多让。
左韶容对慕容卓感恩戴德,因此加入朝天阙,位列“八柱”之一。
青城派立派千余年,底蕴委实非同小可,独门轻功“天罗步法”更是独树一帜,虽然传承至今,精要有所散轶,但仍旧足以傲视群雄。
段芳琼能代表青城派出阵,想必是左韶容的得意门生,那“天罗步法”也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端看她面色波澜不惊,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只待今日一战成名。
方兰陵又等待片刻,眼见无人出阵,这才清咳一声道:“好了,那么参与角逐的人选已定,便是眼前这六位少年英雄。”
“在角逐正式开始之前,方某还要跟各位约法三章,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变故。”
“第一,此次角逐比试的是轻功,并非以武艺论高低,所以严禁私斗。”
“倘若对竞争者大打出手,不仅取消角逐资格,也不可再参与海市盛会。敝处立刻将其驱逐,无论何门何派,都不会有例外。”
众人闻言各自心头一震,脸上或多或少露出凝重之色。
方兰陵自知震慑到位,接着朗声道:“第二,必须登上齐云塔顶,才有资格赢得角逐,否则即便将云龙剑带回,无论有何理由,都是白忙一场。”
这一来算是绝了投机取巧的念想,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谁都做不得假,所谓“斗智不斗力”再也休提。
方兰陵并不迟疑,随后又道:“第三,登塔途中不得折返,否则视为自行放弃,敬请适可而止。”
清云眉头微皱,忍不住开口道:“若是途中不慎跌落,但及时止住下坠之势,后续能否继续登塔?”
方兰陵沉声道:“不可,跌落亦是折返,继续登塔视为无效。”
清云唔了一声,心忖果真严格。
虚函道长冷眼旁观,不由得暗自摇头,知道爱徒未战先怯,此番多半无功而返。
方兰陵说罢三项规约,径向慕云等人道:“各位还有疑惑么,角逐开始之前皆可发问。”
众人面面相觑,并无一人提问,方兰陵见状凝声道:“好,那么方某宣布,角逐正式开始,各位可以动身了。”
众人等的便是这一句,霎时只见兔起鹘落,六条人影即刻出发,向着战天峰顶飞驰而去。
清云一马当先,段芳琼紧随其后,两人都是全力以赴,很快便与其他四人拉开距离。
邢稚莺运起“飞鸿踏雪”身法,正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袭白衣随风展动,堪称飘然若仙,着实美不胜收。
庞子健略微落后于邢稚莺,只见他脸色白中泛青,奔行之际紧咬牙关,显然已经尽展修为,虽然想与前面的佳人并驾齐驱,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慕云和龙正阳落在最后,所用皆是“云骧腾八荒”身法,只是他们不约而同选择放缓速度,保持气息运转平和如常。
只因两人心知肚明,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所以与其争一时之先,不如为长远考虑。
从琼华台到战天峰,山势变得越来越陡,道路也逐渐曲折难行。
清云为免耽搁时光,往往穿过山道腾跃而上,他的“梯云纵”身法颇有造诣,攀高伏低也如履平地。
段芳琼见状岂肯示弱,同样借着山势连续纵跃,将“天罗步法”运到极致。
两人之间始终保持丈许距离,沿途不免踏石留印,激起一片尘沙飞扬。
只用了小半个时辰,清云和段芳琼便攀上战天峰顶,打眼只见齐云塔巍峨高耸,黑漆漆的塔身冰冷肃穆,简直让人望而生畏。
齐云塔底形如六角,随着往上延伸,塔身逐渐回缩,直至最后汇聚于塔顶。
清云强压翻腾的气血,向段芳琼一点头道:“段姑娘好轻功。”
段芳琼呼吸急促,向清云虚一敛衽道:“清云道兄谬赞。”
两人心照不宣,打过招呼便重新起步,各自选择六角其一,向齐云塔顶攀去。
最下面一段地势宽阔,钢架铁梁便于攀援,但约摸十丈之后,再往上便跨度陡增,必须使出腾跃之术,才能抓到距离最近的梁架。
清云和段芳琼稳扎稳打,每次腾跃都全神贯注,看起来仍是势均力敌。
须臾邢稚莺和庞子健先后到达,眼见清云和段芳琼已经登上十余丈,两人自是不敢怠慢,随后也往塔顶攀去。
庞子健挂念邢稚莺,攀爬途中还不忘招呼道:“邢妹妹千万小心,无论如何不要往下看。”
邢稚莺道声晓得,一双明眸紧盯塔顶,娇躯飞纵而上,急追清云和段芳琼。
庞子健虽然不以轻功见长,但他平日修炼刻苦,内功造诣远超同侪,此时一面向上攀援,一面借机调匀气息,免得后劲乏力。
如此过得片刻,慕云和龙正阳衔尾而来。
龙正阳抬头一瞥,面现思索之色,而慕云心中也有计较。
两人无需多言,各自选定一角,飞速向上攀去。
第0793章 神隼鹰扬
参与角逐的六人皆已攀上齐云塔,清云始终冲在最前面,距离塔底已有三十丈光景。
段芳琼仍是略微落后,但她与清云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拉大,周身上下汗水淋漓,呼吸也渐趋急促,看起来耗力颇巨。
琼华台上众人翘首观望,虽然无法看清具体形貌,但从服色依稀能够辨出各人身份。
虚函道长尤其聚精会神,他对清云的修为了如指掌,眼见爱徒一马当先,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反而隐现几分担忧。
旁边的钱立本心中有数,低咳一声道:“此塔高逾百丈,登顶绝非一蹴而就,令徒如此急于求成,后续只怕难以为继。”
虚函道长轻叹道:“前辈所言极是,等到吾徒平安归来,贫道自当予以训诫。”
钱立本微一颔首,目光转向台下的一位青衣女子,这女子约摸四十来岁年纪,满头发丝雪白如银,虽然已经徐娘半老,可眉眼之间风韵犹存,依旧显得姿色不俗,正是青城派掌门“白头仙姬”左韶容。
与虚函道长满怀担忧不同,眼见段芳琼名列前茅,左韶容脸上难掩得意之色,只盼爱徒再接再厉,一举夺下插在塔顶的云龙剑,让青城派在天下英雄面前扬眉吐气。
邢振梁正好与左韶容并排而坐,此老号称“铁翼神隼”,那双鹰眼与众不同,能查知万物于毫末。
看出段芳琼已然乏力,邢振梁缓缓摇头道:“左掌门切莫大意,令徒勉为其难,此番只怕难以如愿。”
左韶容为之一滞,忍不住皱起眉头道:“邢老这话好没来由,我徒儿平日刻苦修炼,轻功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区区一百零八丈而已,对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邢振梁欲言又止,终是咳声道:“也罢,老朽并非刻意贬低,但愿令徒平安便好。”
左韶容更加不豫,粉脸紧绷着道:“不敢劳邢老挂怀,你那宝贝孙女落在我徒儿之后,邢老还是多关心关心她吧。”
邢振梁暗自苦笑,此时忽听一人嘿然道:“自古忠言逆耳,左仙娘不听也罢,但本巨侠想跟你打个赌,令徒一定到不了塔顶。”
左韶容登时飚怒,脱口呵斥道:“混账!你是什么人?也敢大放厥词?”
说话间循声望去,但见发话之人一身黄衣,似乎刚过而立之年,颔下蓄着短髡,面容端正俊朗,别见潇洒豁达之像。
巧合的是他也生了一双鹰眼,虽然桀骜不驯,却非盛气凌人,反而有种独特的魅力。
听到左韶容喝问,黄衣男子抱起臂膀,悠悠的道:“在下皇甫鹰扬,黄山派弟子,左仙娘应该认得家父吧?”
左韶容看清皇甫鹰扬的相貌,本来便有些惊疑不定,闻言更是心头一凛,颦眉间讷讷的道:“原来是大宗师的公子,皇甫少侠久未行走江湖,我一时之间不曾认出,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皇甫鹰扬摆摆手道:“无妨之事,方才虽然只是玩笑,但左仙娘最好有所准备,令徒只怕到不了塔顶。”
左韶容犹自不服,鼻中哼声道:“少侠言之凿凿,不知有何根据?”
皇甫鹰扬一正色道:“因为在下看得清楚,令徒已是强弩之末,若是见机得早,自行折返塔底,至少能保平安,否则便不好说了。”
左韶容正自一滞,邢振梁也点头附和道:“不错,老朽与这位皇甫少侠意见相同,令徒已然呈现不支之象,知难而退才是最佳选择。”
左韶容听罢眉峰紧攒,一时之间举棋不定,抬头向齐云塔上望去。
只是这一会儿工夫,邢稚莺便追了上来,反观段芳琼却是疲态尽显,每次腾跃都要稍作停顿,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在逐渐缩短。
左韶容见状不由得心下震动,转念间终是把脚一跺,腾身飞奔向战天峰顶。
邢振梁吁了口气,眯着双眼道:“素闻左掌门授徒极严,倘若没有她的首肯,段姑娘即便筋疲力竭,只怕也不敢自行折返,到时不免险象环生。”
皇甫鹰扬呵呵笑道:“好在有咱爷儿俩劝说,左仙娘总算识得利害,只盼她能尽早到达峰顶,把段姑娘唤下来,好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两人说罢相视一笑,那两双鹰眼仿佛复刻一般,自有一份莫名的亲切感。
邢振梁略一思忖,还是直截了当的道:“少侠与莺丫头相识吧?”
皇甫鹰扬心里打了个突,当下眨眨眼道:“前辈何出此言?”
邢振梁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淡淡的道:“老朽不瞎,自是一目了然。”
皇甫鹰扬挠了挠头,讪讪的道:“有这么明显吗?咳……前辈真是慧眼如炬,我跟毛丫头的确相识,之前还护送过她一段时间。”
邢振梁目光犀利,紧接着道:“既有护持之义,少侠何必刻意掩藏?”
皇甫鹰扬难得有些局促,勉强镇定心神,干咳一声道:“在下并非市恩贾义之辈,倘若开口便攀扯交情,只怕前辈会小觑在下。”
邢振梁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道:“原来如此,还是少侠想得周到。莺丫头先前也曾说起过你,言语之间十分敬慕,今日有缘得见,老朽幸甚。”
皇甫鹰扬大出意料,禁不住脸上发热,期艾着道:“啊……原来前辈早知道了,纯粹是消遣我。不过您方才说到,毛丫头对我‘十分敬慕’……那又是什么意思?”
邢振梁双目一翻,干脆的道:“少侠见谅,是老朽记错了,莺丫头其实从未说起过你。”
皇甫鹰扬这一瘪吃了个透心凉,无奈摸了摸鼻子,口中咕哝着道:“我去他的,姜还是老的辣,本巨侠认栽。”
邢振梁为之莞尔,跟着和声道:“老朽没有看错,少侠想必对莺丫头有情,那为何不肯承认?”
皇甫鹰扬自知没法遮瞒,只能苦笑道:“前辈见谅,我不该对毛丫头有非分之想,只是眼下尚未释怀。”
邢振梁了然的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惜姻缘之事强求不得,少侠既有觉悟,老朽十分欣慰。”
皇甫鹰扬神色一整,抱拳为礼道:“前辈放心,晚辈已有婚约在身,保证今后决不纠缠毛丫头。”
第0794章 芳琼坠塔
眼见皇甫鹰扬神情庄重,邢振梁微颔首道:“如此多谢少侠了,听闻令尊有伤在身,不知近况如何?”
皇甫鹰扬叹口气道:“老头给我捎来一封书信,说他近日闭关疗伤,约摸得半年之后才能出关。”
邢振梁沉吟着道:“令尊伤在叶行歌手下,想要痊愈的确不易,哼……这魔头罪恶滔天,若是不能见他伏诛,老朽难消心头之恨。”
皇甫鹰扬点头道:“罪魁祸首,人人得而诛之,前辈请拭目以待。”
邢振梁目光一睨,抚须微笑道:“少侠言之有理,这江湖终究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未来的诛魔之战,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皇甫鹰扬慨然道:“功业我不放在心上,只想为老头出一口恶气。”
两人这厢聊得热络,同时也在关注登塔的邢稚莺,此刻她已经逼近段芳琼,相聚只余丈许距离。
段芳琼本来便已经力竭,发觉邢稚莺迎头赶上,心中更觉气沮不已。
抓在钢梁上的手微微颤抖,段芳琼紧盯头顶最近的那根梁架,一时之间竟失去了跃上去的勇气。
只是一晃神的工夫,段芳琼倏觉眼前一花,但见邢稚莺衣袂飘风,堪堪从她身边掠过,继续往塔顶攀去。
段芳琼见状不禁心灰若死,须知她如今年方双十,比邢稚莺大出三岁有余,可对方不仅在武林大会上夺得探花之位,今日又在轻功上完胜于她,她一番刻苦修行,差距却终难弥平,那修行还有何意义?
但凡心高气傲之人,其实最容易怀疑自身,段芳琼眼下便是这等艰难处境,霎时胸中斗志泄尽,才觉周身汗出如浆,连手脚都剧烈颤抖起来。
段芳琼忍不住泪水盈睫,只能紧贴齐云塔,全力平复心绪。
看到段芳琼停滞不前,众人多少有些意外,台上的薛继芳同为女子,这时更显关切之色,径向身边的袁梓卿道:“小段姑娘莫不是有些怯了,否则怎地不再攀登?”
袁梓卿咳声道:“或者心存畏怯,也或者气力不及,两者皆有可能。”
薛继芳轻轻一叹,喃喃自语道:“这齐云塔委实太高,便是我在上面,也难保不会犯嘀咕,小段姑娘年纪轻轻,真是难为她了。”
袁梓卿点头道:“所以等而观之,治剑馆那位邢姑娘更显难能可贵,不知她与清云道长,究竟是谁技高一筹。”
薛继芳唔了一声,面现迟疑的道:“对了袁夫人,若是发生意外,贵处可有因应之法?”
袁梓卿微微一顿,这才回答道:“既然角逐宝物,自身便该有觉悟,敝处只能尽力而为,却难保证万无一失。”
薛继芳心下稍定,目视齐云塔道:“尽力而为便够了,方才我见左掌门也已经上峰,看来是早有察觉,放心不下小段姑娘。”
袁梓卿嗯声道:“总之还得看段姑娘自己,若是她不能镇定心神,做出最合理的选择,旁人终归帮不了他。”
正在两人说话之间,庞子健也已经攀到段芳琼的位置,打眼瞥见后者的狼狈情状,他不由得面现轻藐之色,鼻中冷哂道:“不自量力,徒然贻笑大方,我看你还是尽早下去,免得一不留神丢了性命。”
段芳琼听到这话,羞窘之余更觉气愤,厉声呵斥道:“你!谁要你多管闲事!我……我绝不会输给你!”
庞子健干巴巴的一笑,手掌在远端钢梁上用力一拍,随后也不理段芳琼,径直往上面一层跃去。
段芳琼这口气憋在心里,真是怎样都咽不下去,霎那间把心一横,奋起余力继续登塔,决心不让庞子健小觑。
如此又攀上三丈光景,段芳琼刚刚跃起身形,孰料疲惫之下力有不逮,丹田气海陡然一沉。
须知轻功便是以清御浊,倘若体内浊气下沉,无论如何都没法纵跃。
段芳琼此时身在半空,这才叫“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心覆舟”,哪怕竭尽全力去够头顶的梁架,却还是差之毫厘,一把抓了个空!
身躯急剧下坠之刻,段芳琼骇得面无人色,口中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眼前但见万物飞逝,却似浮光掠影,再难抓住分毫,只余粉身碎骨的命运。
众人眼见段芳琼坠落,顿时激起一片惊呼,薛继芳更是离座而起,脱口惶声道:“怎会如此?!速往救援!”
话虽如此,但众人都心知肚明,这等高度跌落,必定十死无生,哪怕大罗金仙都无计可施。
段芳琼脑中一片空白,正自瞑目待死之际,却陡觉身躯猛然一顿,两条手臂竟是被人牢牢抓住。
虽然手臂被拽得生疼,险些当场脱臼,但好歹没有继续坠落,段芳琼死里逃生,一时之间几疑身在梦中。
恍恍惚惚间定睛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年轻的面庞,段芳琼惊讶之余更觉感动,哑着嗓子颤声道:“龙少侠,慕少侠,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敢情接住段芳琼的正是慕云和龙正阳,万幸他们距离切近,眼见变故发生,不约而同的出手相救。
昆仑四绝各有妙用,其中“旋”字诀善于卸劲,慕云和龙正阳全力施为,总算止住段芳琼的下坠之势。
不过饶是如此,两人仍旧惊出一身冷汗,慕云定了定神,径向段芳琼道:“段姑娘没受伤吧,能否照顾自己?”
段芳琼翟然一醒,用力点头道:“不曾受伤,两位少侠不必管我,还请尽快登塔取剑。”
慕云点了点头,与龙正阳合力一摆一荡,让段芳琼伸手抓住塔身,跟着和声道:“那段姑娘保重,我们去了。”
段芳琼心中一动,脱口呼唤道:“少侠听我一言,攀登之时千万留意,慎防梁架松动。”
慕云闻言一怔,段芳琼不等他发问,立刻解释道:“方才我遇到庞子健,他曾用力拍打沿途梁架,掌中似乎有异光闪动,倘若那是锋锐利器,只怕有损梁架稳固。”
慕云和龙正阳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凝重之色,还是慕云正声道:“多谢段姑娘提醒,我们绝不会让小人得逞。”
段芳琼嗯了一声,眼见慕云和龙正阳飞身而去,心中既是艳羡又是感激,险些落下泪来。
第0795章 智激娇莺
看到段芳琼化险为夷,琼华台上的众人也都松了口气,薛继芳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摇头苦笑道:“这场角逐着实惊险,多亏龙少侠和慕少侠及时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昆仑派真是人才辈出啊。”
赤阳道长正好坐在薛继芳下首,闻言抚须微笑道:“扶危济困分所当为,难得他们二人年纪轻轻,修为却不逊资深弟子,当真令人欣慰。呵……慕少侠自称与本派有所渊源,贫道可对他更感兴趣了。”
薛继芳面现惆怅之色,轻轻一叹道:“可不是么,苑掌门把昆仑派经营得好生兴旺,反观我们雪沃山庄,人才逐渐凋零,早已不复当年。唉……总归是我妇道人家见识短浅,辜负了两位兄长的信任。”
赤阳道长不意惹出薛继芳这番感慨,当下一正色道:“雪沃山庄为正义盟赴汤蹈火,作出无数牺牲,我等尽皆铭刻在心。薛女侠切莫妄自菲薄,须知仁者自有天眷,贫道坚信雪沃山庄定有中兴之日。”
薛继芳并未好受多少,颦眉强笑道:“借你吉言吧,预祝龙少侠和慕少侠后来居上,昆仑派赢得这场角逐。”
赤阳道长点头称谢,再看慕云和龙正阳果然势头迅猛,正在不断缩小与庞子健之间的差距。
两人所用皆是“云龙纵九天”身法,往往一跃便有六七尺光景,加上内息运转自如,攀援之间毫无涩滞,真是如履平地一般。
但见两条人影齐头并进,不一刻便攀到塔身中腰,速度似乎还在不断加快。
清云仍是冲在最前面,此时距离塔顶只剩三十余丈,但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他的体力消耗颇巨,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每次纵跃都要稍作休整,攀爬速度已然大不如前。
方才段芳琼坠塔之时,那声尖叫也传入清云耳中,让他本能的向下望去,瞬间只觉头晕目眩,忙不迭的闭上眼睛。
只见段芳琼向下跌落,却未见她被慕云和龙正阳救下,清云自然以为她已经凶多吉少。
饶是这位武林榜眼身为七尺男儿,一向也以英勇无畏自居,但身处这等情形之下,还是禁不住心生惧意。
所以对此刻的清云而言,体力不济还在其次,心神动荡才更让他无法自持,甚至有些裹足不前。
正在清云骑虎难下之际,邢稚莺已经追了上来,她自始至终都不曾向下看过一眼,段芳琼的尖叫也权当没有听见,目标只在夺取塔顶那柄云龙剑。
“莺丫头敢不敢上塔夺剑?”
“夺剑?……爷爷不是想跟昆仑派攀亲么,干嘛还要抢他们的东西?”
“呵……自古请将不如激将,那咱们不妨定个章程,倘若你夺下云龙剑,我便许你自主决定一事。”
“什么?爷爷您……不是开玩笑?”
“只要你夺下云龙剑,任何一件事情,你愿意做便做,不愿意便作罢,我保证不再勉强你。”
“不“再”勉强我?爷爷的意思是……”
“机会只有一次,去不去?”
“好!我去,只要爷爷说话算话。”
“放心,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老人家岂会消遣你?”
“多谢爷爷成全,这次我一定全力以赴,非拿到那柄剑不可!”
“好,记住这种义无反顾的感觉。日后我还要把治剑馆交给你,天山派也要靠你去复兴,倘若你没有这份胆量和气概,将来我死也不能瞑目。”
“爷爷说什么呢,我……我一定尽力,绝不让您失望。”
“稍后登塔之时,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另外在拿到云龙剑之前,千万别向下看,听懂了吗?”
“爷爷别小看我,我可不是胆小鬼,但您说的我都记下了,稍后遵照去做便是。”
“嗯,那便去吧,证明给爷爷看,不需要我的护持,你也能独当一面,在云端天际傲视群雄,让本派重现昔日荣光。”
言犹在耳,振奋满心,邢稚莺更无丝毫迟疑,点足飞身连续纵跃,堪堪超过清云。
清云见状心下猛沉,直似一瓢冷水浇头,自知此番夺魁希望渺茫,他索性不再强求争先,而是立足稳健,更加放缓攀爬速度,只求能够登临塔顶。
这时慕云和龙正阳即将追上庞子健,两人牢记先前段芳琼的提醒,攀援之时留力三分,果然觉察数根梁架有所松动,倘若真是全力抓取,难免有断裂之危,可见庞子健多半是做了手脚,用心何其险恶。
慕云和庞子健素有不睦,这下火上浇油,心中更觉气愤,眼见他近在咫尺,忍不住出言呵斥道:“探花郎真是好狠的心啊,竟想趁机害我性命!”
庞子健暗叫可惜,面上却丝毫不露,兀自理直气壮的道:“慕少侠这话是从何说起,庞某与你并无交集,又如何能害你性命?”
慕云还待争辩,却听龙正阳疾声道:“不必与他多言,尽快登塔为要!”
慕云心忖的确如此,眼见龙正阳用力一跃,自己也不甘落后,纵起九天云龙之威,电闪风飘般疾冲而上。
庞子健落得敬陪末座,倒也并不如何沮丧,只盼邢稚莺一举夺魁,不让慕云和龙正阳出了风头。
转念间腾身一跃,庞子健刚刚抓到梁架,却忽听嘎吱一声断响,身体也猛的向下一坠。
庞子健脸色骤变,全没料到钢梁竟会断裂,想要害人不曾如愿,反倒自己遭遇意外,这才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万幸庞子健修为不弱,千钧一发之际牢牢抓住钢梁,同时拧腰缩肩奋力一挣,总算重新贴紧塔身,免去一场坠塔之厄。
庞子健镇定心神,暗叫一声好险,蓦地脑海中灵光一现,满心侥幸登时化作愤恨。
原来龙正阳方才纵跃之时,暗中运出十成雷霆震劲,震松了庞子健头顶的钢梁。但是他留有余地,只针对钢梁一端发劲,若是两端同时震松,庞子健绝难轻易脱险。
发觉被龙正阳摆了一道,庞子健这口气怎能咽的下,他可不想是自己有错在先,反而将怨气都撒在别人身上,咬牙切齿间狠呸一声,随即手脚并用,全力向上攀去。
第0796章 决胜塔顶
齐云塔上角逐正酣,邢稚莺志在必得,点足飞身向上攀援,距离塔顶已经只余十丈之数。
但是越接近塔顶,梁架之间的跨度越大,饶是邢稚莺身法卓绝,纵跃之际仍须拼尽全力,体力消耗也迅速加剧。
其时已近午末未初,正是最为炎热之际,青天之上烈日旷照,让邢稚莺感觉通身和暖,非但不存丝毫畏怯,反倒有一种莫名熨帖。
云端天际,傲视群雄,“飞雪娇莺”心潮澎湃,霎那间恍似脱胎换骨。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欲攀高峰,必承其险,向来顽皮懒散的少女,这一刻倏有顿悟。
疲惫之感一扫而空,身体里焕发无穷力量,邢稚莺势如飞鸿踏雪,向着齐云塔顶疾冲而上,决意不让云龙剑旁落。
邢振梁和皇甫鹰扬觑得分明,心中都是无比欣慰,只听皇甫鹰扬呵呵笑道:“这毛丫头大有长进啊,连我都要对她刮目相看,前辈真是教导有方。”
邢振梁莞尔道:“此番自西疆历练归来,莺丫头的确有不少改变,只可惜她心存挂碍,始终未能突破迷障。今日既然适逢其会,老朽正好激她一激,只要她成长起来,不管有何问题,皆可迎刃而解。”
皇甫鹰扬一挑大拇指,由衷钦佩的道:“还是前辈老谋深算,关键时刻推上一把,便能让毛丫头登堂入室,看来今天这场角逐,应该是她夺魁了。”
邢振梁摇摇头道:“结果其实并不重要,老朽倒觉得昆仑派那两位少侠更有希望,端看是谁技高一筹。”
皇甫鹰扬闻言一怔,定睛处顿时心头一凛,敢情这说话间的功夫,慕云和龙正阳已然迎头赶上。
两条人影并驾齐驱,奔雷掣电般紧追邢稚莺,目力精准如皇甫鹰扬,一时之间也难断定,这三人之中究竟谁能率先登顶。
看到竞争趋于白热化,众人也都兴奋起来,琼华台上人声鼎沸,各自手搭凉棚翘首观望。
赤阳道长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难免紧张,毕竟事关先贤遗物,倘若不能一举夺魁,昆仑派着实面上无光。
即便邢振梁有意联姻,但邢稚莺并未过门,算不得昆仑派之人,自然不能视为一体。
尤其龙正阳若是输给未来妻子,日后琴瑟和鸣,岂不矮人一头?
赤阳道长这厢念头数转,也真是操碎了心,无奈情势如此,只盼龙正阳后来居上,切莫折了本派颜面。
发觉慕云和龙正阳飞速逼近,邢稚莺心中更无他想,咬紧牙关连续纵跃,誓要抢先一步登上塔顶。
三丈、两丈、一丈,六角合一的尖塔宝顶,此刻已是近在眼前,但见寒光凛冽的长剑纵贯而下,被烈阳映照得辉芒四射。
这柄长剑的形制与众不同,剑柄足有二尺来长,几乎与剑身长度齐平,剑格上以鎏金镌刻两个古篆,正是“云龙”二字。
眼见云龙剑唾手可得,邢稚莺奋起余力,腾身一跃而起,劈手抓向颀长的剑柄!
几乎与此同时,赫见另外两条人影也飞身冲上,不约而同的展臂一抓。
狂烈风响携裹惊雷霹雳,四绝玄劲激起暗潮汹涌,沉潜力道一齐涌向云龙剑!
三足鼎立,势无转圜,终局火拼之刻,正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邢稚莺虽然出手在先,但她面前仿佛出现一堵无形的高墙,生生阻住手臂前探之势,任凭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突破那绵密的冰渊凝劲。
慕云和龙正阳心照不宣,一面发劲阻挡邢稚莺,一面出手抓向云龙剑柄。
因为不能攻击竞争对手,两人所用皆是旋震融合的气劲,意在逼退对方。
霎时雄力相撞,两人各自心头一凛,不由得暗叫厉害。
昔日慕云在朝天阙决战殁心,于生死关头领悟四绝融合法门,这段时日潜心修炼,自觉已然颇有造诣。
但此刻与龙正阳甫一交锋,慕云才发觉天外有天,对方的融合气劲更显精纯,几乎不存半点瑕疵。
慕云这厢惊异莫名,龙正阳也颇为意外,虽说他在同门之中鹤立鸡群,修行堪称一日千里,但论及四绝融合,他也只是初窥门径。
须知这等玄妙法门,并非口传心授便能窥其堂奥,非得自行颖悟不可。
慕云自称与昆仑派有其渊源,但终究不是正统出身,龙正阳着实没有想到,他对四绝玄劲的运用也如此精妙。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慕云和龙正阳势均力敌,不由得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但也正因为势均力敌,两人在这一刹那僵持不下,谁都未能握住云龙剑柄。
如此一来反倒让邢稚莺有机可趁,咬牙间把心一横,骤然以指作剑,凶戾剑气轰然迸发,正是天山派世传绝学,雪舞孤鸿剑!
雪舞孤鸿剑威力绝大,只是对自身耗损甚剧,乃至寻常剑器根本承受不得。
当日邢稚莺履足西疆,曾经一剑重伤天狼尊,百炼精钢如碎珏宝剑,也在出招之后化为齑粉,天山禁招之威,端的非同小可。
所以即便是以指作剑,邢稚莺这一招仍旧力撼全场,锋锐剑劲如同滚汤泼雪,瞬间切开一切阻碍,直冲云龙剑柄而去。
慕云和龙正阳陡觉煞气暴涨,一晃神间如临大敌,同时劲力猛催,几乎不留余地。
三道霸绝狂烈的巨力,一同撞向插在塔顶的云龙剑,只听一阵令人心悸的嘎吱断响,钢架铁梁难以承受灭顶之威,竟然当场崩解!
慕云等三人差之毫厘,都未抓到云龙剑柄,只能眼看着宝剑笔直掉落。
这下当真始料未及,三人面面相觑,各自为之哑然。
琼华台上众人看到云龙剑坠落,不少也都落得目瞪口呆。
赤阳道长眉头紧皱,看向方兰陵道:“敢问方公子,出现这等情形,应该算谁赢得角逐?”
方兰陵微笑道:“角逐尚未结束,凡是登上塔顶之人,谁能带回云龙剑,谁便是最后的赢家。”
赤阳道长翟然一醒,再看龙正阳果然已经飞身下塔。慕云见状回过神来,便待紧追龙正阳的脚步。
此时却听邢稚莺闷哼一声,方才出剑的右手剧烈颤抖,脸色也变得一片苍白,显然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第0797章 白头护雏
犹豫只是一瞬,慕云终究没去追龙正阳,而是张臂护住邢稚莺,面现关切的道:“邢姑娘怎么了,可是我们方才伤了你?”
邢稚莺秀眉紧蹙,摇摇头道:“没有,是我……运劲过猛,遭了内力反噬。”
雪舞孤鸿剑何其霸道,邢稚莺以指作剑,反震之力都还于己身,右臂已然筋脉摧折。万幸她功力尚浅,出招时又有所保留,否则早已落得重伤吐血。
情急之下以禁招求胜,结果却如此惨淡,邢稚莺既是后悔又是沮丧,神情颇见落寞。
发觉邢稚莺只以左臂勾住梁架,慕云心中自有了悟,当下叹口气道:“罢了,邢姑娘行动不便,让我送你下去吧。”
邢稚莺定了定神,瞟着慕云道:“你若是赶紧去追状元郎,说不定还能拿到云龙剑,咱们非亲非故的,我哪敢受你的恩惠?”
慕云先前对邢稚莺有所误会,乃至当面出言诘责,也难怪她如此“生分”。
慕云听出邢稚莺话里的调侃之意,苦笑之余干咳一声道:“事情都跟你解释过了,总之是我一时糊涂。至于什么非亲非故,咳……眼下不是耍性子的时候,哪怕‘非亲’是真,‘非故’又从何说起?”
邢稚莺小嘴一扁,干巴巴的道:“既然‘非亲’是真,不劳慕少侠挂怀,我自己也能下去,即便失足跌落,也跟你没关系。”
慕云为之哑然,有心一走了之,却又放心不下,终是摇了摇头,讷讷的道:“好,那便算我高攀,再叫你一声义妹,日后请义妹多多关照。”
邢稚莺唇角微勾,轻嗯一声道:“这才像话,义兄既然相助,那我却之不恭啦~”
慕云打个哈哈,就此半扶半抱,护着邢稚莺慢慢下塔。
邢稚莺好歹扳回一城,情绪多少有所平复,但想起龙正阳去得决绝,她又不免心生幽怨。
此番功败垂成,姻缘之事仍旧不由自主,真是如之奈何。
齐云塔底,倩影独立,段芳琼中途跌落,已经无缘角逐宝剑,只能自行下得塔来。
正在段芳琼神思不属之际,忽听衣袂破风之声,定睛处赫见熟悉的人影疾驰而至,正是授业恩师“白头仙姬”左韶容。
段芳琼心里咯噔一下,左手掌心仿佛生出一阵火辣辣的痛感,娇躯下意识的缩紧,嗫嚅着细声道:“徒儿……徒儿参见师父,是徒儿学艺不精,折了本派颜面,徒儿……徒儿罪该万死,恳请师父……”
“责罚”二字尚未出口,段芳琼陡觉眼前一花,竟是被左韶容一把抱住,张口结舌之际,只听她颤声道:“没事便好……没事便好,唉……是我老糊涂了,不该让你勉为其难,我才真是罪该万死啊。”
听到左韶容的肺腑之言,段芳琼再也禁忍不得,眼泪霎时扑簌而下。
左韶容见状愈发怜惜,一面为段芳琼拭去泪水,一面红着眼圈道:“够了,咱们不争那些虚名了,只要你平安无事,那便足够了。”
“唉……你可是段家的唯一血脉,咱们青城派仅存的正统传人,绝对不能出半点意外,否则等我到了九泉之下,要如何跟师父交代?”
段芳琼神色一黯,幽幽的道:“师父说的是,我不该轻易涉险。”
左韶容自觉失言,当下讪讪的道:“是我不该让你涉险,一切责任在我。对了,方才我见你从塔上跌落,有没有受伤?”
段芳琼摇摇头道:“不曾受伤,多亏龙少侠和慕少侠相救,我才能化险为夷。”
左韶容吁了口气,心有余悸的道:“老天保佑,总算有惊无险,回去咱们备上一份厚礼,今晚便去一趟祖龙苑,向昆仑派致谢。”
段芳琼嗯声道:“徒儿也是这个意思,礼物方面还请师父多多费心。”
左韶容心中一动,喃喃自语道:“听闻状元郎尚未婚配,若能借此机缘牵线搭桥,那倒也是美事一桩,只不过状元郎心高气傲,恐怕不肯入赘啊。”
段芳琼听了满耳,直是扶额不已,顿足嗔声道:“师父,您快别胡思乱想了,幸好这里没有旁人,否则岂不让人笑话?”
话音方落,忽听上空裂风锐响,一道寒光骤然纵贯而下,嗤的一声插入齐云塔底的基座。
左韶容和段芳琼都吃了一惊,左韶容眉头紧皱,满面狐疑的道:“什么东西?好像是杆短枪,那是谁的兵刃?”
段芳琼略一迟疑,举步上前观看,登时只见她双目圆整,失声惊呼道:“呀!这是云龙剑!”
左韶容大出意料,三步并作两步趋上前去,待看清时也颇为惊异。
师徒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作声不得。左韶容毕竟经验老到,心念电转间一正色道:“琼儿将云龙剑拔出来,莫让旁人抢先拿去。”
段芳琼闻言一怔,一脸疑惑的道:“师父这是何意,我并未登上塔顶,即便带回云龙剑,也不算胜出啊。”
左韶容嘿的一笑道:“傻丫头,即便不算胜出,但只要云龙剑在手,你便有决定权。到时候把剑交给谁,一切由你说了算,这顺水人情岂能不做?”
段芳琼唔了一声,却并未伸手拔剑,反而期艾着道:“师父容禀,咱们不知具体情形如何,贸然横插一脚,只怕惹人非议。到时即便做了人情,也难免得罪其他门派,所以徒儿觉得,不如置身事外。”
左韶容不意段芳琼竟说出这番道理,意外之余更觉欣慰,展颜一笑道:“好,是你参与角逐,一切便由你决断,师父不掺和了,咱们作壁上观吧。”
段芳琼颔首称是,抬头观望之际,恰见一抹赭影飞速冲来,赫然是探花郎庞子健。
这下非但段芳琼为之错愕,左韶容也诧异的道:“怎么会是这小子?我方才明明见他落在最后,难道他能后来居上?”
段芳琼念头数转,蹙着眉尖道:“不对,这家伙哪有那么高的轻功,莫非他看到云龙剑坠落,打了跟师父一样的主意?”
左韶容禁不住老脸一红,正自暗暗嘀咕之际,却见段芳琼眼神一凛,鼻中轻哼道:“不行,这家伙人品欠奉,不能让他得逞,那坏人便由我做吧。”
第0798章 探花搅局
段芳琼主意已定,便待将云龙剑拔起。
庞子健在高处觑得分明,情急之下扬声厉喝道:“贱人休得造次!”
段芳琼听到这话,不由得气往上撞。
左韶容愈发恚怒,冲口怒叱道:“混账!谁是贱人?!”
庞子健心中咒骂,眼看段芳琼已经握住云龙剑柄,干脆把心一横,径自空中一跃而下。
段芳琼刚将云龙剑拔起一半,便觉头顶飒然风响,庞子健势如饿鹰扑兔,右脚力凝千钧,不偏不倚踩向云龙剑柄。
段芳琼心头猛震,再要因应却已不及。庞子健一脚正中剑柄,生生将云龙剑踩回基座。
这才叫“胳膊拧不过大腿”,段芳琼的手臂被猛然一拽,险些当场脱臼,剧痛之下闷哼一声,迫不得已放开剑柄。
庞子健险中求胜,顺势拧身跃下地来,探手便去抓云龙剑柄。
段芳琼岂容庞子健得逞,银牙紧咬间左臂疾出,誓要抢先将云龙剑夺下。
霎时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两人这下不相伯仲,竟是同时握住剑柄。
横眉冷对之际,只听庞子健峻声道:“段姑娘休要搅局,你并未登上齐云塔顶,有何脸面争夺宝剑?”
段芳琼鼻中一哂,反唇相讥道:“我是不曾登上塔顶,但你自问登顶了么,也该在此大放厥词?”
庞子健沉哼一声道:“总之你不如我,快些放开宝剑,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段芳琼愈发哂然道:“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本姑娘偏不放,倒要看你如何不客气,倘若你敢大打出手,方公子自会制裁。”
左韶容早已满心不豫,这时沉着脸道:“不必方公子制裁,姓庞的小子听着,你若敢对琼儿动手,我便先料理了你。”
“到时候将你捆回琼华台,让天下英雄评评理,看司马御那杀千刀的如何处置。”
庞子健并未将段芳琼放在眼里,却不敢小觑“白头仙姬”,一时之间无计可施,只能咬牙暗暗运气。
段芳琼一面紧握剑柄,一面手搭凉棚向上观望,须臾只听她欣喜的道:“是龙少侠!这下可好了!”
庞子健闻言心头一凛,若论这场角逐他最不想让谁得胜,那毫无疑问是龙正阳。
只可惜事与愿违,偏偏是龙正阳一马当先,庞子健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蓦地饱提内力,一掌打向段芳琼肩头。
段芳琼全没料到庞子健真敢出手,还是左韶容见机得早,惊怒之下脱口呼叫道:“琼儿小心!”
段芳琼娇躯一震,顿觉劲风袭体,庞子健的重掌堪堪攻到,掌风之中携裹炽烈罡劲,威力着实非同小可。
多亏左韶容提醒及时,段芳琼慌忙缩肩一让,这一掌虽然打中她的肩头,但力道已经被卸掉大半,并未伤及筋脉。
庞子健恼怒攻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段芳琼肩臂酸麻,顺势横掌斩向她的手肘。
段芳琼没法力敌,只能放开云龙剑柄,撤步抽身避让。
庞子健更不迟疑,锵的一声拔起云龙剑,随后一言不发的飞身遁去,看方向正是去往琼华台。
左韶容眼见爱徒吃亏,登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咬牙切齿的道:“好个卑鄙无耻的混账小人!琼儿你在此地稍待,看为师抓回姓庞的小子!”
段芳琼也自气愤难平,秀眉紧蹙的道:“此事必须要个公道,但师父眼下不宜出手,以免落人口实。”
左韶容闻言一滞,正自举棋不定之际,龙正阳刚好自塔上跃下,只见他抱拳施礼,斩钉截铁的道:“左掌门、段女侠稍安勿躁,方才情形在下一目了然,绝不让庞子健搅乱此局。”
左韶容暗暗点头,当下一正色道:“龙少侠速去追那小人,我如今不便出手,但琼儿可以与你同行,多少有个照应。”
龙正阳欲言又止,还是段芳琼接口道:“我的轻功远不如龙少侠,还是不添乱了,相信龙少侠足可制服庞子健。”
龙正阳吁口气道:“段女侠过谦了,眼下时间紧迫,在下先走一步,稍后琼华台见。”
说罢龙正阳更不多言,点足飞身急掠而去。
左韶容看得一阵眼热,摇头轻叹道:“傻丫头,我有意让你跟龙少侠亲近,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段芳琼心下苦笑,无奈嗔声道:“师父难道看不出来,龙少侠根本不想被我拖累,何况我又不是嫁不出去,干嘛非要拿热脸贴人家的冷……那个?”
左韶容又叹了口气,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段芳琼抬头观望片刻,跟着轻咳一声道:“慕少侠他们也下来了,稍后咱们一起走吧。”
左韶容点了点头,不一刻慕云护着邢稚莺下得塔来,清云也紧随其后。
左韶容神色一整,上前施礼道:“多谢慕少侠救助琼儿,我们师徒二人感激不尽,日后若有需要效劳之处,青城派决不推辞。”
慕云抱拳还礼道:“左掌门太客气了,分所当为之事,在下不敢居功。”
邢稚莺左看右看,忍不住发问道:“方才云龙剑从塔顶掉落,左掌门你们看见了么?”
段芳琼接过话头道:“云龙剑已经被庞子健夺去,而且他为了夺剑,居然对我动手,刚刚龙少侠已经衔尾追下。”
邢稚莺轻咦一声,满面诧异的道:“庞大哥干嘛夺剑?他又不曾登上塔顶,把剑带回去也没用啊,而且还对段姐姐出手,不怕被云顶蜃楼驱逐么?”
左韶容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姓庞的小子心胸狭窄,我看他纯粹是见不得别人好,这等混账小人,活该他被驱逐。”
邢稚莺为之哑然,只听清云沉吟着道:“左掌门言之有理,倘若庞子健将云龙剑带回,这场角逐便无人胜出,到时如何评判,还得由方公子决断。”
段芳琼嗯声道:“如今只盼龙少侠追上庞子健,从他手里取回云龙剑,子虚真人的遗物完璧归赵,如此也算天意使然。”
慕云眉峰一轩,缓缓摇头道:“可是庞子健能为不弱,龙少侠又不好对他动手,即便能追上他,又要如何取回云龙剑?”
众人心中同做此想,一时之间俱归沉默,不知角逐演变至此,究竟要如何收场?
第0799章 云龙匿踪
龙正阳对云龙剑志在必得,全力以赴疾追庞子健,片刻之后便已望见他的背影。
可是说也奇怪,庞子健竟是闲庭信步,而且两手空空,未见云龙剑傍身。
龙正阳心下起疑,扬声招呼道:“庞兄留步。”
庞子健回头一望,冷着脸道:“是你?有何贵干?”
龙正阳飞身来到近前,上下打量间凝声道:“方才庞兄夺取云龙剑,敢问此剑现在何处?”
庞子健抱起臂膀,淡淡的道:“剑在何处,与你何干?”
龙正阳皱起眉头道:“庞兄掌击段女侠,已经坏了规矩,再无资格参与角逐,理应将云龙剑交出。”
庞子健鼻中一哂,不以为然的道:“真是笑话,即便我失去角逐资格,又为何要将云龙剑交给你?”
龙正阳为之一滞,想了想才讷讷的道:“庞兄师出名门,行事自有格调,何必损人不利己呢?”
庞子健冷笑一声道:“我如何行事与你无关,哪怕损人不利己也是我心甘情愿,你有何资格评头论足?”
龙正阳并不善于言辞,碰上庞子健这等豁出去的滚刀肉,一时之间竟是无计可施。
看到龙正阳词穷,庞子健面现快意的道:“我的武功略逊于你,若将云龙剑带在身上,难保不被你用诡异法门夺去。”
“但我已将云龙剑藏起,任凭你能为通天,又能奈我何?”
龙正阳自觉头痛,无奈咳声道:“庞兄如此行事,究竟意欲何为?”
庞子健干脆的道:“简单,我只想邢妹妹胜出,所以云龙剑只能给她。”
龙正阳念头数转,缓缓摇头道:“庞兄要讨好邢姑娘,手段理应光明正大,如此作为只怕适得其反。”
庞子健脸色一沉,咬着牙道:“我跟邢妹妹的事,不必你这外人胡乱指摘,云龙剑非给她不可!”
龙正阳只觉庞子健不可理喻,忍不住峻声道:“庞兄这是一厢情愿,倘若邢姑娘不肯接受,你岂非贻笑大方?”
庞子健冷哼一声道:“她一定会接受,因为从小到大,我从未见她如此渴求某件物事。”
龙正阳看看无法,终是轻叹道:“罢了,既然事已至此,在下也不能强逼庞兄,咱们这便折返回去,稍后与邢姑娘会合,再看庞兄能否如愿以偿。”
庞子健计谋得逞,扬眉一笑道:“如此最好,到时众目睽睽,谅你也不敢硬抢,否则我决不放你干休。”
龙正阳摇摇头道:“庞兄尽管放心,在下不会步你后尘,此番角逐结果如何,相信自有公断。”
庞子健打个哈哈,当先拔步而去,龙正阳紧随其后。
如此行得里许光景,恰逢慕云等人迎面而来,龙正阳尚未开口,左韶容已自欣然道:“混账小子可算抓回来了,龙少侠能为高超,果真名不虚传。”
龙正阳脸上一热,赶紧解释道:“左掌门切莫误会,在下并未与庞兄发生冲突,他是自愿返回。”
左韶容闻言一怔,还是段芳琼看出端倪,蹙着眉尖道:“为何不见云龙剑,莫非被庞子健藏起来了?”
庞子健洒然一笑道:“算你这妞儿聪明,云龙剑藏在何处,眼下只有我知道。”
段芳琼翻翻白眼,鼻中轻哼道:“你很得意是么?先是破坏规矩对我动手,然后又私自藏匿云龙剑,你究竟想干什么?”
邢稚莺也不明就里,面现忧虑的道:“对呀庞大哥,技不如人便该认输,何必做出这些事来?不如你诚心认错,或许还有转圜,不至于被驱逐啊。”
听到邢稚莺语带关切,庞子健心中颇觉欣慰,当下豪气勃发的道:“多谢邢妹妹为我着想,但我既然敢作,便没打算认错,即便被驱逐又有何惧?”
邢稚莺为之哑然,目光中全是迷惑不解,庞子健见状深吸一口气,凛然正声道:“方才我跟姓龙的说过,云龙剑只能交给邢妹妹,各位若是没有异议,我立刻将剑找出来,否则这场角逐便没胜者了。”
众人没想到庞子健打的是这主意,邢稚莺尤其惊愕莫名,掩口轻呼道:“什么?!庞大哥你……怎地如此糊涂,我输便是输了,哪敢贪图云龙剑?”
庞子健不为所动,紧跟着道:“邢妹妹登上塔顶了吧?”
邢稚莺期艾着道:“是……但我没拿到云龙剑,是龙少侠……”
庞子健径直打断道:“那便够了,只要登上齐云塔顶,再将云龙剑带回去,你便是这场角逐的胜者。”
邢稚莺略一沉默,摇头苦笑道:“庞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云龙剑我不能要,也没有资格要。”
庞子健似是一滞,随即沉声道:“不对,你一定想要,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云龙剑对你一定很重要,我看的出来,绝不会错。”
邢稚莺心下暗叹,勉强定了定神,这才涩声道:“庞大哥错了,我只是临时起意,并不如何看重云龙剑。这次你为我出头,我心中感激不尽,但云龙剑不该归我,龙少侠技压群雄,你将剑交给他吧。”
段芳琼舒了口气,点头附和道:“不错,龙少侠非但技压群雄,人品也无懈可击,云龙剑应该由他获得。”
“邢姑娘识大体、明事理,我赞同她的意见,慕少侠和清云道兄呢,你们认为该如何评断?”
慕云微颔首道:“龙少侠轻功高超,而且处事果决,若非庞探花搅局,云龙剑早已为他所得,我总归心服口服。”
清云也咳声道:“的确如此,宝物当有能者居之,龙少侠众望所归,贫道没有异议。”
庞子健越听越怒,气急败坏的道:“混账!你们以为这是在会商么?!我方才说得很清楚,云龙剑只能交给邢妹妹,除她之外谁都别想坐享其成!”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皱眉不已,只听左韶容忿忿的道:“这小子简直疯了,拍马屁拍到马腿上,自己还不知醒悟。我看干脆捉他回去,让方公子定夺吧!后续加派人手掘地三尺,不信找不到云龙剑!”
庞子健兀自一脸决绝,此时邢稚莺走上前来,向众人深施一礼道:“大家稍安勿躁,可否容我跟庞大哥单独说几句话?”
第0800章 修罗王临
知道邢稚莺要想方设法说服庞子健,慕云清咳一声道:“僵持下去势难善了,兴师动众也非必要,我看便听邢姑娘的吧。”
龙正阳微颔首道:“慕兄言之有理,还请邢姑娘尽力斡旋,莫让事态扩大。”
邢稚莺敛衽为礼道:“多谢两位信任,庞大哥只是一时冲动,我相信他能迷途知返。”
庞子健面色沉郁,似乎欲言又止,段芳琼见状哼声道:“也罢,那便再给他一次机会,邢姑娘可别让我们失望。”
这话一语双关,邢稚莺倒也听得出来,当下一正色道:“段姐姐放心,我绝不会携剑遁走。”
段芳琼察言观色,抿嘴轻笑道:“邢姑娘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善意提醒,绝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邢稚莺轻嗯一声,清云接过话头道:“那我们先走一步,等邢姑娘找到云龙剑,再来与我们会合。”
众人商议已定,就此分道扬镳。
左韶容心中犹自嘀咕,行步间沉吟着道:“咱们真能相信他们么?”
段芳琼眨了眨眼,瞟向龙正阳道:“龙少侠和慕少侠都相信邢姑娘,可见她的确值得信任,师父尽管放宽心。”
左韶容唔了一声,自嘲的道:“不错,我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由你们年轻人决断吧。”
众人相顾莞尔,段芳琼靠近慕云道:“先前慕少侠言道要去祖龙苑,不知打算何时动身?我们师徒二人也想拜会赤阳道长,咱们或许能结伴同行。”
慕云欣然道:“能与左掌门和段姑娘同行,在下不胜荣幸,咱们明早便去如何?”
段芳琼心下有谱,半天足够采买礼物,于是爽快的道:“一言为定,不知慕少侠在哪里下榻,明早我和师父去找你。”
慕云摆摆手道:“怎敢劳烦两位上门,还是我去找你们吧。”
段芳琼暗暗称许,嫣然一笑道:“慕少侠真客气,那明早卯时,我们在幽若轩等你。”
慕云自无不允,段芳琼又转向龙正阳,笑意盈盈的道:“龙少侠明早可有安排,若是我们登门拜访,你却刚好不在,未免让人遗憾。”
龙正阳点头道:“段女侠放心,明早并无安排,在下恭候大驾。”
段芳琼舒了口气,左韶容也心中有数,已经开始琢磨采买何种礼物为妙。
如此行得片刻,只听身后传来衣袂破风之声,众人回头望去,恰见邢稚莺和庞子健并肩行来,而邢稚莺手中正握着那柄云龙剑。
众人见状总算释然,龙正阳尤其欣慰,下意识的举步迎上。
邢稚莺来至近前,双手托起云龙剑,径向龙正阳道:“按照先前约定,请龙少侠接剑。”
龙正阳不敢怠慢,郑重接过云龙剑,随后展颜一笑道:“辛苦邢姑娘,在下感激不尽,日后定有补报。”
这位状元郎严肃惯了,此刻难得露出笑容,竟是颇见俊朗之姿。
邢稚莺心下惆怅,垂首细声道:“龙少侠见外了,我还有个请求,不知你能否应允?”
龙正阳点头道:“邢姑娘请说,在下力所能及,必定不会推辞。”
此时众人也都走近过来,邢稚莺定了定神,这才讷讷的道:“眼下云龙剑已经找到,庞大哥也知道错了,不知各位能否网开一面,不将他对段姐姐动手的事情泄露出去,让他还能继续参加海市盛会?”
众人闻言难免意外,一时之间无人应答,邢稚莺自觉局促,低垂着头道:“我知道这是不情之请,但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都有一时冲动的时候,若是将心比心,总希望能有机会改过吧?”
段芳琼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道:“倘若只是对我动手也就罢了,我并非小肚鸡肠之辈,可以不与他计较,但邢姑娘是否知道,方才登塔途中……”
话才说到一半,却见龙正阳伸手一拦,跟着凝声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段女侠既然不跟庞兄计较,此事便就此揭过,在下并无异议。”
段芳琼为之一噎,可终究没法驳龙正阳的面子,只能干哼一声道:“好吧,这次便放他一马,记住下不为例。”
邢稚莺虽然心生疑惑,但眼下也不好细究,只是转头望向慕云。
慕云一向与庞子健交恶,可被自家义妹眼巴巴的盯着,他实在无可奈何,终是叹口气道:“在下没有异议,只盼庞探花真能改过自新。”
清云倒是无可无不可,眼见众人达成一致,便也咳声道:“贫道无异议,大家都是同道,理应以和为贵。”
邢稚莺如释重负,欠身施礼道:“多谢大家,我为庞大哥担保,今后绝不再发生这种事情。”
庞子健一直沉默不语,这时才瓮声瓮气的道:“邢妹妹放心,我说到做到,一定不会让你难堪。”
邢稚莺点了点头,众人计议已定,就此结伴下山。
琼华台上高朋满座,群雄早已等得心焦,眼看时至午后,有人饥肠辘辘,干脆不再等待,径直起身离席,毕竟看热闹还在其次,填饱肚子才是正经。
方兰陵眉头微皱,显然也没料到此番角逐会耽搁偌久,转念间以一线传音向袁梓卿道:“事有蹊跷,莫非发生什么变故,可要派人前往查看一番?”
袁梓卿目光淡定,同样以一线传音道:“无须紧张,现场有芬姐密切关注,既然她并未示警,可见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方兰陵微一颔首,此时忽听震耳嗡鸣自渡口方向传来,声音直如暮鼓晨钟,仿佛敲击在人心房之上,让人不由自主的惊悸起来。
袁梓卿眼神一凛,颦眉轻声道:“锦姐以彻底钟示警,究竟是何强敌?”
方兰陵也颇为惊异,眼看群雄都在往渡口方向张望,当机立断站起身来,玉振金声的道:“各位稍安勿躁!钟声与此番角逐无关,只是有不速之客造访云顶,敝处足可处置妥当,各位切莫有所忧虑。”
群雄闻言总算放心,方兰陵重新落座,与袁梓卿对视一眼,各自已有默契。
钟声嗡鸣依旧,震荡层层水波,但见一叶扁舟逆流而上。
绝世魔影负手傲立,蛇刃金锋直指苍穹,赫然正是,邪戟·三途渡。
第0803章 夏姬铩羽
花似锦满心决绝,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酬报自家公子的深情厚谊。眼见叶行歌迎面而来,她霍地将金色花锄横于胸前,义正言辞的道:“好个魔头,胆敢擅闯云顶,我花似锦今日必取你性命!”
这话说来倒也颇见气势,可惜花似锦话音方落,叶行歌已然如雾似电般飘然掠过,甚至根本没向她瞥上一眼。
花似锦瞬间生出错觉,好像她刚在鬼门关前打了个来回,一道彻骨寒意从头顶击穿到脚底。
那是从未体验过的恐惧,是直达灵魂深处的冰冷,几乎让花似锦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原本的满腔战意恍似浮沫破碎,只余无法掩藏的胆怯和惊悸。
一缕散发缓缓落在肩头,花似锦这才隐约觉出颈侧传来一阵疼痛,下意识的伸手摸去,再看时分明血迹殷然。
万幸伤口并不太深,而且有意避开要害,否则这位夏夫人已经香消玉殒。
花似锦面色发白,刹那间又转为通红,并无大难不死的庆幸,只余苟且偷生的羞耻,脑中蓦地热血上涌,紧握的花锄刃口向内,便要一击劈开天灵!
红桑和绿浓见到花似锦受伤见血,本来便吓得六神无主,再看她竟要当场自戕,心中更加骇异莫名,不约而同抱住她的手臂,异口同声的叫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快住手啊!”
花似锦神情恍惚,喃喃自语道:“我跟那魔头相差太多,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这次辜负主子重托,我也没脸再回去复命,干脆自己了断了吧。”
绿浓见状愈发慌乱,还是红桑情急生智,赶紧劝解道:“夫人别太钻牛角尖,修罗王那么厉害,你挡不住他也在情理之中。何况你别忘了,他还有个同党呢,只要抓住他的同党,多少能将功折罪呀。”
花似锦心中一动,转眸看向江上的扁舟,蹙着眉尖道:“你是指那白衣女子?她的确为魔头撑船,但怎知是魔头同党?”
红桑撇撇嘴道:“不是同党干嘛撑船,而且看她的装束,肯定不是寻常船家。”
花似锦暗道有理,总算勉强镇定心神,轻咳一声道:“不管是不是魔头同党,盘问一番总归没错,大家打起精神来,不可灰心懈怠。”
红桑闻言暗自好笑,所幸自家夫人不再寻死,那一切都还有转圜。
扁舟不疾不徐,少顷终于靠岸,白衣女子撑着竹篙,轻轻巧巧的跃上岸来,跟着裣衽施礼,落落大方的道:“各位是云顶蜃楼的朋友吧,小女子前来参加海市盛会,还请费心引导,小女子感激不尽。”
花似锦冷哼一声,板着脸道:“海市盛会并非人人皆可参加,这位姑娘有请帖么?”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请帖自然是有,不知朋友如何称呼?”
花似锦将信将疑,仍是生硬的道:“我名花似锦,请帖给我验看便好。”
白衣女子点头道:“原来是夏夫人,那小女子便放心了,请夏夫人过目。”
说罢白衣女子探手入怀,取出一张金漆描红的请帖,花似锦不等她递过来,便即沉声道:“且慢,容我稍作准备。”
白衣女子不以为忤,抿嘴轻笑道:“夏夫人莫非担心小女子暗算?这倒大可不必。”
花似锦并不答话,先戴好随身的一副天蚕丝手套,这才接过请帖仔细验看。须臾只见她神情讷讷,看向白衣女子道:“请帖勘验无误,的确是敝处的贵宾,而且看这上面的徽记,是袁夫人请你来的?”
白衣女子坦然道:“不错,我跟自在天女有过一面之缘,承蒙她青眼有加,邀我来参加她的寿宴,可惜昨天有事耽搁行程,辜负了她这一番美意。”
花似锦心中有数,昨日袁梓卿的寿宴之上,的确有两位宾客未能赴约,但她此刻疑惑未去,索性皱眉沉声道:“既然是袁夫人请的贵宾,为何跟叶行歌那魔头结伴前来,请姑娘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衣女子掠了掠耳边的鬓发,俨似无奈的道:“夏夫人何必明知故问,你们都挡不住叶行歌,我区区一名弱女子,哪有抗拒他的可能?若非他念在我会撑船,法外开恩饶我性命,我早已埋骨荒山了。”
花似锦听得一滞,自觉白衣女子所言不尽不实,可她确实拿出了请帖,并无理由多加留难,只能缓和了脸色,欠身施礼道:“原来如此,那是我太过多心了,只盼姑娘言行如一,并非那魔头的同党。”
白衣女子展颜一笑道:“夏夫人尽管放心,小女子保证不是魔头同党,这次只是来参加海市盛会。”
花似锦唔了一声,拿手一指道:“西去五里便是迎宾驿,姑娘可以自行前往,尽早安排下榻之处。”
白衣女子道声多谢,接着又听花似锦道:“至于姑娘这条船,我会命人妥善保管,日后姑娘离开之时,来万紫千红楼寻我便可,我自会安排交割。”
白衣女子欣然道:“那有劳夏夫人费心了,夏夫人若无其他安排,小女子这便启程。”
花似锦难免心有不甘,转念间凝声道:“方才看姑娘上岸的姿态,轻功身法着实不俗,可否容我向你讨教几招?”
白衣女子微觉意外,睨着花似锦道:“哦?听说海市盛会期间,云顶蜃楼严禁私斗,不知小女子何时得罪了夏夫人,你竟要对我拳脚相向?”
花似锦自觉理亏,但既然话已经出口,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姑娘切莫多心,我只是见猎心喜罢了,绝无刻意为难之意,倘若姑娘不允,我自然不会强求。”
白衣女子面色稍霁,微颔首道:“我想夏夫人也是讲理之人,日后若是还有机会,咱们再切磋不迟。”
花似锦碰了个软钉子,着实无法可想,唯有点头附和道:“那便日后再会了,请姑娘善自珍重,敬祝此番大有斩获。”
白衣女子嗯声道:“承夏夫人吉言,那小女子先告辞了,请。”
看到白衣女子扬长而去,花似锦不由得心下一空,将功折罪固然已成泡影,对方的轻功更加让她望尘莫及,江湖能人异士辈出,还须着力精进才是。
第0804章 琼华魔踪
炮火轰鸣,惊天动地,琼华台上同受震动,众人不知发生何事,各自难免疑窦丛生,开始还只是交头接耳,须臾竟成喧哗之势。
高台上的薛继芳似乎也有些沉不住气,只见她眉头紧皱,径向方兰陵道:“贵处连大炮都用上了,看来敌人相当强悍,方公子不去看看么?”
方兰陵镇定如桓,淡淡一笑道:“薛女侠稍安勿躁,方某之前已经说过,敝处足可处置妥当,眼下先等‘云定胜天’决出归属吧。”
薛继芳心中不以为然,正自暗暗运气之际,倏见一只信鸽振翅飞来,停在方兰陵肩头。
方兰陵从信鸽腿上取下纸笺,打眼一扫便即了然,随后看向袁梓卿道:“果然是他来了,这魔头真是胆大包天。”
袁梓卿目光冷峻,缓缓点头道:“这魔头来得正好,今日适逢其会,定要让他恶贯满盈。”
薛继芳听到两人的对话,霎时有所了悟,脱口惊声道:“你们说的魔头,莫不是叶行歌?”
方兰陵咳声道:“不错,叶行歌已经来到云顶蜃楼,敝处正在调兵阻击。”
薛继芳面色数变,忐忑之余又生出一丝兴奋,咬牙沉声道:“好,咱们大家勠力同心,让他来得去不得!”
其余众人也自心下凛然,通法大师面凝似铁,语声冷硬的道:“叶行歌罪孽滔天,合该下十八层地狱,正义盟同仇敌忾,今日便让此魔完纳劫数。”
赤阳道长和虚函道长同声称是,钱立本则沉吟着道:“明知此来凶多吉少,叶行歌为何如此托大,难道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此人一向狡诈,绝非意气用事之辈,咱们还需谨慎,切不可掉以轻心。”
薛继芳听得满不是味,横了钱立本一眼道:“钱老若是怕了叶行歌,尽可带着你的徒子徒孙溜之大吉,不必在这儿危言耸听,帮那魔头大吹法螺。”
钱立本也不着恼,只是轻咳一声道:“老朽无非就事论事,并无临阵脱逃之意,倒是贵派人才宝贵,恐怕经不起半点损伤,薛姑娘千万保重才好。”
薛继芳自知本派人才凋零,钱立本这话已经说得足够客气,所以即便心头发堵,也没法再口舌争锋,只能绷着脸哼了一声。
方兰陵冷眼旁观,这时才开口道:“钱老言之有理,叶行歌此来必有蹊跷。”
“稍后若是打了照面,容方某先探探他的底细,咱们谋定而后动,决不让这魔头脱出生天。”
通法大师杀心已起,听罢冷冷的道:“方公子不必画蛇添足,老衲近日修行有成,足可当场击杀叶行歌。”
方兰陵为之哑然,其余众人也神色各异,此时互听一阵人声鼎沸,敢情是角逐“云定胜天”的一众少年下山而来。
龙正阳一马当先,手中所持正是本派先贤殷子虚的佩剑,号称“云定胜天”的云龙剑。
赤阳道长打眼觑得分明,自是满怀快慰,只见龙正阳趋至近前,郑重施礼道:“启禀师兄,师弟幸不辱命,已经迎回云龙剑。”
赤阳道长抚须微笑道:“师弟此番辛苦了,先把剑交给方公子验看吧。”
龙正阳恭声应是,随后双手托着云龙剑,举到方兰陵面前。
方兰陵接剑略一观瞧,点头之际朗声道:“龙少侠轻功超卓,兼且侠义为怀,此番赢得角逐实至名归,方某在此宣布,云龙剑归属龙少侠。”
说罢方兰陵还剑入鞘,整体交还龙正阳。
龙正阳吁了口气,场下众人则一片欢呼捧场,气氛着实热烈的很。
龙正阳转身面对众人,神色中还带着一丝腼腆,看到邢稚莺正在左近,便向她微微点头致意。
邢稚莺心中五味杂陈,明知不该迁怒龙正阳,可还是没法坦然面对,只能勉强挤出个笑容,随后转身离去。
庞子健不敢怠慢,先狠狠瞪了龙正阳一眼,然后紧随邢稚莺而去,很快汇入喧闹的人群之中。
龙正阳见状眉峰一轩,正在若有所思之际,便听方兰陵扬声道:“‘云定胜天’得遇明主,当真可喜可贺,方某还有一事告知各位,请各位听真。”
众人发觉方兰陵语气凝重,再联想之前的钟声和炮声,不由得各自心中打鼓,喧闹声也渐渐止歇。
方兰陵环顾全场,深吸一口气道:“方才接到飞书传信,有人擅闯云顶蜃楼,正是净宇魔王叶行歌。”
此语一出,满场皆惊,众人无不心神震动,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此时只见袁梓卿缓缓起身,郑重其事的道:“各位尽可放心,魔王虽然凶残,但我们夫妻二人在此保证,绝不会让他危及各位的安全。”
方兰陵点了点头,接口正声道:“不错,各位都是敝处的贵宾,敝处责无旁贷,必将竭尽全力制服魔王,各位以自保为要,切莫与魔王正面冲突。”
众人心中自有盘算,不少已经掩蔽形藏,顺势溜之乎也。
通法大师目光逡巡,鼻中重重一哼,挺身站起道:“正义盟在此坐镇,邪魔奸宄岂敢放肆,落荒而逃之辈,未免有失格调!”
这一声用上了佛门金刚狮子吼,颇有涤心荡魂之效,响彻整座琼华台。
那些趋吉避凶的江湖人士自觉羞惭,却又畏惧魔王盛威,着实落得进退两难。
自打听到叶行歌前来,慕云脑海中便思潮翻涌,这时更加不做他想,握拳之际昂然道:“大师教训的是,咱们这许多英雄豪杰,岂能怕了那万恶魔头?在下不揣冒昧,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斗上一斗!”
通法大师察言观色,嘉许之余微颔首道:“少年人斗志可嘉,老衲十分欣慰,但我等既然在此,岂有让少年人冲锋陷阵的道理,你且养精蓄锐吧。”
薛继芳也站起身来,飒然一笑道:“大师说得对,慕少侠武艺高、人品好,是难得的良才美玉,但眼下还轮不到你出手,你只要站脚助威便够了。”
慕云正待答话,此时倏听人群中惊呼连连,旋即一道黑影凌虚御风,眨眼间便直入场中。
邪戟轰然顿地,绝世魔王立身校场中央,目光直视高台上的众人,唯闻沉凝一语道:“本座在此,何人斗我?”
第0805章 通法佛刀
叶行歌骤然现身场中,简直视天下英雄如无物,无上魔威笼罩全场,恍似空中的艳阳都为之黯淡。
众人无不为魔威所慑,心智不坚者霎时亡魂皆冒,若非身处大庭广众之下,恐怕早向叶行歌屈膝跪伏。
慕云有光明神诀护体,自然抵御一切邪祟业障,此时禁不住热血上涌,霍地挺身上前,横眉立目的道:“你便是净宇教主叶行歌?正是我要斗你!”
叶行歌微觉意外,觑目间冷哂道:“小子不知死活,凭你也敢口出狂言,究竟是哪来的底气?”
慕云激愤难当,毫不退缩的道:“义之所至,无惧生死!你这魔头恶业昭彰,合该用性命来洗刷罪孽!”
叶行歌愈发哂然,睨着慕云道:“小子虽然有几分能为,但在本座眼中,你仍与蝼蚁无异,珍惜性命便自行退下,休要在此聒噪。”
慕云恚怒更甚,戟指厉叱道:“狂妄!你……究竟将阿冰怎样了?”
叶行歌心头一凛,这才正眼打量慕云,若有所思的道:“阿冰?你是何人?”
慕云冷然道:“我名慕云,艺传昆仑。”
叶行歌嗯了一声,淡淡的道:“也罢,既然是余姑娘的密友,本座不与你计较。”
慕云登时一滞,正待继续追问,叶行歌已经摆摆手道:“小子不必追根究底,余姑娘眼下性命无碍,但要痊愈尚需一物辅助,本座正是为此而来。”
慕云听罢略略心安,一时之间如鲠在喉,此时只见叶行歌转向方兰陵,面沉似水的道:“方小子,咱们又见面了,前次在真武庙中暗算本座,你可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方兰陵镇定心神,朗声回应道:“正如慕少侠所说,义之所至,无惧生死。方某为天下苍生计,必须与叶教主对抗到底,无论有何后果,方某都不畏惧。”
叶行歌微颔首道:“不错,虽然男生女相,倒是个硬气角色,本座欣赏你。”
方兰陵脸上一热,禁不住心生恼怒,当下凛然正声道:“无须叶教主欣赏,倒是你单骑闯关,可有独对天下英雄的觉悟?”
叶行歌面现轻藐,缓缓摇头道:“土鸡瓦狗不值一哂,岂敢妄称天下英雄?”
这话当真狂傲得紧,即便众人惧心未去,听罢也自怒形于色。
通法大师早已按捺不住,这时索性飞身跃下高台,正好落在叶行歌面前,咬牙切齿的道:“魔头!可还认得老衲是谁?”
叶行歌倒也干脆,径直回答道:“本座记忆有缺,无足轻重之辈,不曾留下印象。”
这一瘪吃了个透心凉,通法大师更觉愤恨,厉声呵斥道:“混账!老衲少林通法,今日替天行道,送你往度轮回!”
眼看通法大师便要出手,叶行歌却是波澜不惊,又向方兰陵道:“本座听闻海市盛会期间,云顶蜃楼严禁私斗,这和尚如此恶行恶相,方小子身为东道主,难道任由他向本座发难?”
方兰陵听得一愣,皱起眉头道:“叶教主何必故作姿态,禁止私斗的规矩仅限参会宾客,而方某并未请你参会。何况你罪孽滔天,正是人人得而诛之,通法大师一片除魔卫道之心,方某又岂能阻止?”
叶行歌洒然一笑,不温不火的道:“虽然之前并未相请,但本座既然前来,你便该补发一张请帖。本座所谋不多,只要忏灵佛手,你若以礼相请,本座也遵守规矩,但你若不识时务,难免滔天血祸。”
再没料到叶行歌竟然强索请帖,方兰陵听罢怒极反笑,义正辞严的道:“叶教主这是在威胁方某了?今日我们夫妻二人在此,断不容你肆意妄为!”
耳听双方已然说僵,通法大师更不迟疑,伴着一声金刚巨吼,双掌一错连环攻出。掌心之中金芒闪烁,凛冽掌劲锋锐无双,正是成名绝技佛刀金掌。
叶行歌并不强撄其锋,脚下倏起迷踪幻步,毫厘之间闪过攻势。
通法大师这招何其霸道,掌劲余威斩落地面,激起一片碎石飞屑。
众人见状暗暗咂舌,看来通法大师的确修为超卓,难怪敢独斗叶行歌。
叶行歌眼中精光闪动,呵呵一笑道:“达摩七十二绝技,本座倒也学过几手,和尚给我看仔细了。”
说罢叶行歌内劲吞吐,掌心同样呈现金色锐芒,迎着通法大师的掌缘一斩挥出,赫然也是佛刀金掌。
一般无二的强招对撼,只听啪的一声震响,两人皆是纹丝未动,场面呈现五五分平。
通法大师气势更甚,倏忽间再出三掌,掌掌都有切金碎玉之威,少林易筋经磅礴内力蕴含其中,正是金刚伏魔之相。
叶行歌却是闲庭信步,一面见招拆招,一面淡笑道:“和尚这门功夫的确不凡,少说也下过四十年苦功,本座容你一展长才,看你究竟能为几何。”
通法大师并不答话,只是攻势更加猛烈,锐利如刀的掌劲斩风碎空,激得周遭乱流涌动。但见场中碎石纷飞,一片烟尘弥漫,将两人都包裹在其中。
眨眼间三十招已过,战局依旧平分秋色,只是叶行歌足不移身不动,右手持握邪戟,仅以左手对敌,如此一来高下立判,正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方兰陵暗自摇头,索性扬声道:“魔王罪不容诛,无须与他客气,大师切莫意气用事,咱们同心协力,为武林除此大害。”
说罢方兰陵环顾左右,薛继芳早已战意昂扬,当即应声道:“不错,这等万恶魔头,跟他还讲什么单打独斗的迂腐规矩,大家并肩子上才是正经。”
这位女侠性烈如火,起身之际张手一抄,早将一杆虎头錾金枪抓在掌中,眼看便要腾身下场,全力夹击叶行歌。
方兰陵和袁梓卿对视一眼,各自已有默契在心,便待顺势联袂出手。
孰料正在此时,陡听通法大师咄的一声叱喝,掌中金芒瞬化黑气,胁吞天噬地之威,猛劈向叶行歌胸前,攻势之猛恶远非先前可比。
叶行歌眉峰一轩,眼中微现错愕,左掌凝力封出,堪堪迎上对方这一掌。
霎时只听砰然巨震,魔王竟是首度力屈,身形稍稍后仰,脚下也退出半步。
第0806章 饿鬼浮屠
通法大师一掌击退叶行歌,众人着实大出意料,薛继芳本已打算下场,见状不由得惊咦一声,转念间生生顿住脚步。
方兰陵和袁梓卿同样错愕,虽然有心上前夹击,但此等情形之下,他们也不便出手。
毕竟少林派多年来执武林牛耳,即便在正义盟五大支柱中也堪当魁首,如今通法大师场面占优,别派若是硬插一脚,无异于挑战少林派的权威,还有争名逐利之嫌,所以众人无法可想,只能静观其变。
通法大师这时再无保留,雄浑内力如火山喷发,激得他周身黑气狂涌。
佛刀金掌招招霸戾,胁裹幽冥炼狱焚风,悍然劈斩眼前魔王,直欲将其碎尸万段。
叶行歌一面见招拆招,一面冷眼旁观对手情状,身形进退趋避之际,仍以一只左手挥格封挡。
眨眼间十招拼过,通法大师攻势更猛,神情也变得异常狰狞,尤其脸色黑中泛青,好似地狱中爬出的饿鬼。
叶行歌心中有数,当下扬眉冷笑道:“好个‘得道高僧’,佛法修行不成,竟然堕身魔道。本座引渡三途,你何不就此投效,咱们共同开创一番霸业。”
通法大师闻言暴怒,厉声呵斥道:“混账!老衲修习金刚伏魔正法,几时堕入了魔道?你这万恶杀胚,休得信口雌黄!”
叶行歌哂然道:“金刚伏魔正法?你内力招式均属魔道,自己竟然全没察觉?”
通法大师不屑再辩,只是出招更加猛恶,易筋经内力不断突破极限,周身黑气也更显浓重。
方兰陵觑得分明,喃喃自语道:“这是……黑级浮屠?通法大师竟有此等修为,少林易筋经当真非同小可。”
袁梓卿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听闻易筋经共分七层修为,其中最上层便是黑级浮屠,古往今来有此成就者屈指可数。可即便是通明掌门,也从未显露过这等实力,难道通法大师当真超凡拔俗?”
方兰陵心道有理,若有所思的道:“方才叶行歌言之凿凿,想必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其中的秘辛值得深究。”
袁梓卿嗯声道:“的确如此,但眼下以制服魔王为要,切不可让叶行歌予取予求。”
方兰陵道声醒得,此时场中两人已经斗过五十招,拳来掌往之际,倏听叶行歌朗笑道:“六道轮回,以我为尊,区区饿鬼,何足道哉?这些恶浊把戏,都给本座收起来吧!”
伴着傲然一语,叶行歌终于松开邪戟,右拳势如毒龙出洞,照直捣向通法大师胸前。
最朴实无华的一招,却在攻守互易的玄妙瞬间,形成最无解的绝杀。
慕云紧盯战局,此刻仿佛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忆起与卫廷裳论武时的感悟。
世上从来没有无懈可击的招式,无论招式如何精妙,一旦被对手率先洞察,便注定处处受制,终究不免败阵,乃至死于非命。
而真正无懈可击的,其实是招式之间的转易,由前招转为后招的一瞬,只要把握这乾坤变易的一瞬,意在对手之先,便能后发先至,如此自然无往不利。
一瞬之间尽显大道至理,是为“无招胜有招”,万变之极反为不变。
招式只是外显诸相,如何转易方为根本,执迷招式无非买椟还珠,或者一叶障目,只落得贻笑大方而已。
台上众人都是武学大家,对此中关窍更加洞烛于心,只见薛继芳秀眉陡扬,脱口清叱道:“大师小心!”
说话间薛继芳腾身一跃,掌中大枪雷霆突刺,正是本家绝技破阵霸王枪中的一式“苍麟焰海”。
几乎与此同时,方兰陵和袁梓卿也飞身掠出。
方兰陵手中是一柄银光熠熠的三尺软剑,袁梓卿手中则是一支金芒烁烁的六角飞梭,两人这一击蓄势已久,配合堪称天衣无缝,早已锁定叶行歌周身要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瞬之间,刹那生死。
群雄大多还没反应过来,五条人影已然交汇,随即只听震耳嗡鸣,伴着连声呵斥和怒吼,银光和金芒倏忽隐现,碎石飞沙冲天而起,将浓重黑气纷纷割裂。
尘埃落定之际,赫见方兰陵和袁梓卿并肩而立,两人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方才耗力颇巨。
薛继芳的情形更显狼狈,右肩之上鲜血长流,脸色更是一片赤红,虎头錾金枪抓在掌中,枪头却已经不翼而飞。
再看校场中央,仍是叶行歌和通法大师相对而立,两人已经决出胜负。
叶行歌单掌前伸,正好抵住通法大师的咽喉要害,只需轻微内劲一吐,便能让这位少林高僧完纳劫数。
通法大师周身黑气散尽,此刻分明面如死灰,身躯也在微微颤抖,好像萧瑟秋风中的一片枯叶。
苦修多年只为降魔,如今却是一败涂地,通法大师既悲且憾,一时之间昏茫无依,全然不知该如何自处。
叶行歌早有腹案,睨视间淡淡的道:“菩提天,阎浮提,阿修罗,底栗车,毗戾多,奈落迦,六道轮回不息,恶法亘古不灭。和尚,你的佛祖救不了你,既然已经踏上魔道,便诚心皈依六梵天主吧。”
语声缥缈却字字入心,仿佛有着绝大的魔力,能够突破一切防御,直达对方灵魂深处。
那是幽冥界中鬼王的祝祷,那是菩提树下魔女的呢喃,那是来自六欲天波旬的诱惑,是罪身修罗引渡三途的道标。
通法大师如遭雷殛,全身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霎时意识失控,竟是双膝一屈,在叶行歌面前跪落!
群雄始料未及,毕竟通法大师代表少林派,而少林派代表武林正义盟,这一跪岂不令所有人为之大哗?
当日玄冥镇外一役,叶行歌以绝高修为布阵,迫得众人屈膝下跪,方兰陵自知他摧人心志的手段。
眼见魔王故技重施,方兰陵不敢怠慢,当即厉喝道:“大师切勿被魔王蛊惑,他方才所言皆是虚妄!”
通法大师充耳不闻,目光之中毫无神采,只是低头喃喃自语。
方兰陵见状大为气沮,叶行歌却是气定神闲,不温不火的道:“方小子,本座所求不多,只要一张请帖,你要如何决断,本座拭目以待。”
第0807章 魔王参会
通法大师神志昏乱,生死尽在叶行歌一念之间,方兰陵和袁梓卿投鼠忌器,一时之间颇觉棘手。
尤其叶行歌身怀异法,倘若惹得他大开杀戒,难免重蹈玄冥镇一役的覆辙,如此一来局面必将不可收拾。
可若是任凭叶行歌要挟,向他发出请帖,云顶蜃楼自是声誉大损,海市盛会也将平添变数。
正所谓夜长梦多,与其这般委曲求全,倒不如借助众人之力,一举铲除万恶魔王。
方兰陵和袁梓卿心念连转,目光变幻中自有筹谋,只是个中利害太过重大,饶是两人杀伐果决,此刻也难以拍板定案。
正在势成僵持之际,钱立本站起身来,匆匆趋至校场中央,径向叶行歌一抱拳道:“叶教主请了,老朽丐帮钱立本,代表敝帮管帮主向你问好。”
叶行歌冷目一睨,淡淡的道:“本座记得你,你是路不平的徒弟,那老乞丐一身傲骨,本座十分欣赏,你要为他报仇,本座随时候教。”
钱立本不由得双拳紧握,强自隐忍间沉声道:“师父的仇老朽自然没忘,但眼下并非寻仇时机,这笔账咱们以后再算。叶教主执意参加海市盛会,可常言道‘非请即来是为贼’,如此岂不有失格调?”
叶行歌摇摇头道:“本座早已打听清楚,即便不曾收到请帖,但只要方小子点头,便可参加海市盛会。本座千里迢迢远道而来,参会之心不可谓不诚,方小子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如此岂不有失格调?”
钱立本心中暗骂,面上却半分不露,只是眨眨眼道:“若是一般宾客远道而来,方公子身为东道主,想必会盛情款待。所以叶教主何不自省一番,为何方公子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否阁下有失格调?”
叶行歌眼皮一翻,似笑非笑的道:“不管词锋如何犀利,终究不能伤人分毫,你想替方小子出头,唯有出手打败本座。这般聒噪不休,类同乡间愚妇,难道不觉有失格调?”
钱立本默默吞下一口老血,明知对方理屈词穷,可偏偏奈何他不得,还被他那倒打一耙伤得不轻,心中着实憋屈得很。
眼见叶行歌嚣张跋扈,只差把“我蛮夷也”写在脸上,群雄忍不住喧哗呵斥起来。
叶行歌倒也不恼,只是不疾不徐的道:“本座还是那句话,想替方小子出头,唯有出手打败本座。而且本座耐心有限,方小子若是迁延不决,难免会有聒噪之徒当场授首,端看那张请帖值几颗人头。”
群雄闻言愈发恼怒,满场喧哗却立刻止歇,再无一人敢出声呵斥。方兰陵和袁梓卿眼见万马齐喑,失望之余更生警醒。
此时虚函道长和赤阳道长也来到近前,只见虚函道长面沉似水,紧盯着叶行歌道:“魔王欺人太甚,委实罪不容诛,我等不便越俎代庖,但只要方公子首肯,咱们今日便勠力同心,为武林除此大害。”
赤阳道长手按剑柄,庄容正声道:“不错,邪魔奸宄,天理难容,我等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今日舍身诛魔,方公子一言可决。”
方兰陵心中有数,先跟袁梓卿对视一眼,这才抱拳道:“多谢各位鼎力相助,关于叶教主所求之事……”
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终听方兰陵凝声道:“为免造成无谓杀戮,方某决定答应叶教主所求,请他参加海市盛会。”
此语一出,全场皆惊,虚函道长眉头紧皱,鼻中冷哼道:“方公子果真如此决断?”
方兰陵微颔首道:“形格势禁,不得不为,道长或许并不认同,但站在方某的位置,必须考虑更多同道的安危。”
虚函道长并不迟疑,当即正声道:“好,那么贫道宣布,不再参加此次盛会,告辞。”
看到虚函道长拂袖而去,方兰陵直是暗自苦笑,所幸袁梓卿不须吩咐,径自随后追下,不问可知是去劝解了。
叶行歌得偿所愿,倒也不为己甚,点头一笑道:“不错,方小子很识时务,本座欣赏你。”
方兰陵定了定神,沉下脸色道:“叶教主以非常手段强索请帖,方某万般无奈,只能暂作让步。但既然参加海市盛会,便该遵守云顶蜃楼的规矩,倘若叶教主依旧我行我素,一切后果由你自身承担。”
叶行歌摆摆手道:“本座自有觉悟,方小子不必饶舌。听说角逐海市十绝,必须得到你的允准,那仙舞遗恨与佛心忏灵的邀约,今日你也一并奉上吧。”
方兰陵心中有气,冷哼一声道:“十绝至宝归属有缘之人,叶教主一味强求,难免竹篮打水一场空。”
叶行歌朗笑道:“本座所图之物,必定与我有缘,方小子不敢答应,难道是做不了你娘子的主?”
这话说来颇见戏谑,方兰陵心里咯噔一下,不禁胀红了脸。
叶行歌身怀六识天通,即便方兰陵戴着面具,在他看来仍是洞若观火,只听他意味深长的道:“方小子身为家主,何必事事与娘子商量,如此岂不枉费这七尺男儿之身?”
“何况本座所图相当节制,并非要你将十绝奉上,除仙舞遗恨与佛心忏灵之外,其余本座绝不染指,这样你可放心了么?”
方兰陵主意已定,语声沉凛的道:“叶教主非要勉为其难,方某允你角逐佛心忏灵,但仙舞遗恨昨日已经觅得明主,叶教主所图之物,注定与你无缘。”
叶行歌颇觉意外,怔了怔才皱眉道:“昨日已经觅得明主?那是本座疏忽了,是谁得到洛阳花后的遗物?”
方兰陵咳声道:“昨日内子寿宴之上,京城飞龙门大小姐陈雅琪技压群芳,夺得仙舞遗恨。”
自打叶行歌现身,陈雅琪便满心惴惴,这时更加乱了方寸,粉脸煞白间娇躯剧颤,直欲扭身夺路而逃。
颜冰鸿见状满心爱怜,轻轻扶住陈雅琪的肩膀,同时凛然盯向叶行歌。
好在叶行歌并未纠缠,只是洒然道:“仙舞遗恨暂且不提,佛心忏灵本座志在必得,方小子切莫食言而肥。”
方兰陵沉声道:“方某言出法随,到时必定邀请叶教主参与角逐,且看你是否有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