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1章 玲珑邀约
朝阳初升之际，晨光浸沐云顶，小雷悠悠醒转，只觉神清气爽，先无比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让丝滑的被褥摩过细嫩的肌肤，然后慢悠悠的钻出锦被，着好衣衫起身下床。 想起慕云在外面苦捱了一夜，小雷好笑之余又觉歉然，便待出门解开他的穴道。 孰料刚刚迈进客厅，小雷便发觉不对，蹬蹬蹬几步来到对面的卧房，赫见慕云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正在闭目酣睡之中。 眼前的情形与昨夜差相仿佛，区别只在慕云并未打鼾，小雷差点以为昨夜的经历是南柯一梦，愣了愣才终于醒过味来，当下径直走到床前，伸手揪住慕云的耳朵，气哼哼的道：“死慕头，给我起来。” 慕云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道：“唔……妹妹起来了，干嘛揪我耳朵？” 小雷脸上腾的一热，赶紧低嗔道：“你够了，到底是什么时候解开穴道，然后自己跑回来的？” 慕云暗自莞尔，故意叹口气道：“我可没有运功解穴，是你自己功力不够，所以快天亮时穴道自解。我回来还不到一个时辰，正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便被你拽起来了。” 小雷哪知慕云是睁眼说瞎话，听罢总算稍稍平复怨气，跟着小嘴一撇道：“好吧，我姑且信你一次，另外记住你昨晚说的，别随便叫我妹妹，万一给别人听到怎么办？” 慕云从善如流，立刻答应道：“没问题，我自有分寸，不会故意泄露你的身份。” 小雷心忖那可不一定，但眼下别无他法，只能自求多福。 须臾兄妹两人洗漱完毕，又有仆役送来早餐，酒足饭饱之后，小雷看着慕云腆起的肚皮，连连摇头道：“一味等着也是无聊，咱们出去逛逛吧，正好帮你减一减肚腩。” 慕云讪讪一笑道：“出去逛逛也好，听说海市盛会正式开始之前，七宝楼台附近便有不少奇货待价而沽。待会儿跟卫姑娘她们说一声，看她们要不要去，最好搭个伴。” 小雷秀眉一挑道：“这还用你说么，当然要拉着美女一起走了，我看不用待会儿，咱们这便去找她们吧。” 慕云颔首称是，跟着小雷来到正厢拜访，卫廷裳和方如心早已起床，谈笑间关系亲近了不少。 听到小雷要外出闲逛，两女都欣然应允，只是曲家姐妹仍在拥被高卧，还得稍等她们片刻。 卫廷裳自觉尴尬，摇头苦笑道：“这两个懒蹄子，我对她们太宽容了，日后必须仔细敲打，免得贻笑大方。” 小雷瞟了慕云一眼，凉凉的道：“是呀，小爷对大慕头也太宽容了，眼看着他好吃懒做，年纪轻轻便大腹便便，真是贻笑大方。” 卫廷裳和方如心闻言忍俊不禁，慕云着实无地自容，赶紧神色一整道：“多谢雷少爷提醒，我一定会主动节制，最多不出三月，便将这肚子减下去。” 小雷满意的嗯了一声，转向方如心道：“对了妹妹，听说你师父方教主不但医术高超，厨艺也是一绝，这是不是真的？” 方如心点头道：“是啊，师父很会烧菜，尤其会做菌汤，那种美味人间罕有，只是每年祭祀月神的时候才能喝到，今年中秋节你们可以过来，我领着你们去参加祭典。” 小雷正中下怀，兴冲冲的道：“那咱们讲定了，苗疆的菌菇千奇百怪，有的的确鲜美异常，但同时蕴含致命毒物，要是没有妹妹这样的行家里手指点，我都不敢擅用。” 方如心赧然道：“我只能辨认有毒没毒，自己可不会烹煮，岳小弟如果想学，我拜托师父指点你好了。” 小雷愈发欢喜，趁势跟方如心聊起苗疆风物，卫廷裳和慕云颇有求知之心，同样听得津津有味。 正在四人乘兴畅谈之际，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随即只听一个娇脆声音道：“江南剑盟卫廷裳姑娘可在，小婢玲珑奉我家主人咏月姬之命，请卫姑娘和同行的慕云少侠一起，前往九天揽月楼一晤。” 卫廷裳和慕云对视一眼，起身走出房门，只见一位年方二八的蓝衣俏婢站在阶下，后面还跟着四名华服美婢。 看到卫廷裳和慕云一同现身，那蓝衣俏婢玲珑裣衽为礼道：“两位便是卫姑娘和慕少侠吧，我家小姐盛情相邀，恭请两位大驾光临。” 卫廷裳还礼道：“既然是咏月姬相邀，我们自然不会推辞，玲珑姑娘请稍等片刻，容我们跟伙伴略作交待，然后启程前往。” 玲珑恭声应是，此时小雷和方如心也走了出来，只听卫廷裳和声道：“那我和慕少侠先往九天揽月楼一行，请方姑娘和岳小弟照顾那两个懒蹄子，别让她们出乖露丑。” 方如心玉颊泛红，垂首细声道：“卫姐姐抬爱了，两位曲姐姐都比我们年长，我们得求她们照顾才是。” 卫廷裳摇头一笑道：“那便互相照顾吧，岳小弟你答不答应？” 小雷干咳一声，看向玲珑道：“照顾美女当然没什么问题，可咏月姬真的只说召见大慕头和无瑕大美女，没说一起召见小爷？” 玲珑当日随谷冰月前往玄冥镇，正好见过小雷身着女装，闻言淡淡的道：“我家小姐的确并未提及岳‘少侠’，或许日后还有安排，岳‘少侠’不必操之过急。” 小雷发觉玲珑认出了他，窘迫之余讪讪的道：“罢了，那便日后再说，大慕头你们走吧，帮我跟咏月姬问好。” 卫廷裳点了点头，之后招呼慕云，跟随玲珑一同离去。 一行人前脚刚走，便见东厢门扉顿启，曲家姐妹并肩走出，各自脸上都是喜形于色。 小雷觑得分明，了然之余眨眨眼道：“原来是你们是装作懒床，其实早起来了，这么不喜欢无瑕大美女么？” 曲晶晶干哼一声道：“谁让‘烧猪’老是摆谱，我们才不吃她那套，让她演光杆老帅去。” 曲莹莹则笑嘻嘻的道：“难得没有‘烧猪’管束，咱们出去逛逛好吗，听说有个地方叫七宝楼台，已经开市交易了。” 小雷心道这才叫不谋而合，自然满口答应，四人不再耽搁，便即动身离开云蕾轩。
第0732章 九天揽月
九天揽月楼位于云顶西麓的寒碧宫，正是咏月姬谷冰月的居处，此地距离瑞霞苑不过数里之遥，再加上玲珑轻车熟路，只用了顿饭工夫，便已经来到地头。 打眼只见远山凝翠，迤逦生姿，流瀑飞泉，碧树繁花，水色山光之下楼台隐现，檐角飞纵如云，错落排布中别见巧思，中央拱卫一座高楼，正是九天揽月。 玲珑是谷冰月的贴身侍婢，在寒碧宫中地位极高，一路行来所遇仆婢，莫不对她礼敬有加。 须臾来到九天揽月楼门口，但见两名俏婢分立左右，一者白衣如雪，一者玄衣如墨，容色都称得上出类拔萃。 玲珑整整颜色，上前施礼道：“两位姐姐请了，我奉小姐之命，请两位贵客前来会晤。” 玄素双婢一同还礼，只听白衣俏婢和声道：“咏月姬早有交待，几位请入楼。” 玲珑道声多谢，领着卫廷裳和慕云走进九天揽月楼，卫廷裳心生疑惑，索性探问道：“方才那两位侍婢，并未称呼咏月姬‘小姐’，莫非不是她的扈从？” 玲珑嗯声道：“卫姑娘心细如发，她们的确不是小姐的扈从，穿白的叫素雪，穿黑的叫墨梅，原先都是服侍冬夫人的。但冬夫人许久未归，听说已经被碧血联掳走，所以公子亲自吩咐，暂时把她们派给小姐使唤。” 卫廷裳缓缓点头道：“咏月姬那两位侍婢，玉珊姑娘已经遭遇不测，素娥姑娘也凶多吉少，的确应该有所补充。” 玲珑黯然道：“不错，再除去先前壮烈牺牲的青姐，自幼陪伴小姐的只剩我一个了。” 慕云对玲珑口中的“青姐”深恶痛绝，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玲珑略一迟疑，终是鼓足勇气道：“慕少侠见谅，青姐是险些害了你的性命，但念在她已经以死赎罪，请你宽宏大量，别再怨恨她了吧。” 慕云并未答话，只是神色更冷，卫廷裳大略知晓原委，这时轻咳一声道：“人死为大，追究无益，慕少侠并非小肚鸡肠之辈，相信再过一些时日，他便能彻底释然了。” 慕云仍是不置可否，玲珑知趣的不再多说，少顷三人登上楼顶，玲珑见到房门虚掩，恭声禀告道：“卫姑娘和慕少侠到访，请小姐示下。” 房中响起轻盈的脚步声，随即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位绝色佳人含笑现身。 虽然只做寻常居家打扮，秀发松松的绾了个随云髻，但丝毫不掩她的绝世容光，反而更见随和亲切，正是谷冰月。 见到卫廷裳和慕云，谷冰月嫣然一笑道：“多谢两位拨冗光临，请进来说话吧。” 卫廷裳道声有僭，随后和慕云一同进屋，谷冰月将两人领到桌旁坐下，又命玲珑沏好香茗，奉上四色茶点。 慕云一直不发一语，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的模样，谷冰月本来一派自然，见状不禁想起当日与慕云交涉的暧昧情形，脸上的红晕一闪而没，跟着一正色道： “日前妾身遭遇大难，幸亏卫姑娘和慕少侠先后舍身救护，才侥幸全身而退。妾身对两位衷心感激，今日诚邀两位前来，在此郑重拜谢。” 说罢谷冰月纤腰一折，便要屈膝下拜，卫廷裳赶忙将她搀住，满怀诚恳的道：“谷姑娘太见外了，咱们两人一见投缘，我救你理所当然。” 慕云本来不想开口，但看到卫廷裳向他连使眼色，只能不咸不淡的道：“卫姑娘说的是，在下也非市恩贾义之辈，咏月姬大可不必如此。” 谷冰月没法拜下，终究只能作罢，落座之后难掩感慨的道：“两位施恩不望报，更让妾身惶恐莫名，咳……今早听苗姐姐说起，慕少侠暂时栖身剑盟，看来已经深得卫姑娘青睐，日后想必大有可为。” 慕云摇摇头道：“只是暂时栖身，日后之事不提也罢，毕竟在下身上还有公案，不知能否洗脱冤屈。或许此次海市盛会，正是在下的死劫，在下已经有了足够的觉悟。” 谷冰月莞尔道：“慕少侠不必担心，妾身之所以请你前来，便是想跟你商讨此事。崆峒派怀疑你修练魔功，杀害申屠三侠门下弟子杜泽韬，但妾身昨日已经与他们达成共识，可以设法洗脱你的冤屈。” 慕云颇为意外，怔了怔才迟疑着道：“这……多谢咏月姬帮忙斡旋，不知如何才能洗脱在下的冤屈？” 谷冰月微笑道：“妾身回来以后多方查阅古籍，对于九阴玄煞印这门魔功，几乎已经了如指掌。” “此功并非任何人都可以修练，唯有至阴避寒之体，方能事半功倍。否则若是强行修练，非但进境缓慢，还会伤及经脉，终生无法痊愈。” 慕云微颔首道：“的确如此，看来咏月姬想证明在下并未修练九阴玄煞印，但实不相瞒，在下先前身合至阴避寒珠，存在练成九阴玄煞印的可能，没法以此自证清白。” 谷冰月轻笑道：“慕少侠身合至阴避寒珠，并且将之赠予岳小侠，此事妾身听九毒娘子提起过。所以妾身特别确认，身合至阴避寒珠者修练九阴玄煞印，一旦至阴避寒珠离体，经脉同样会重伤难愈。” 慕云心中一动，不禁欣喜的道：“果真如此？那只要证明在下并非至阴避寒体质，而且对应经脉没有伤患，便能洗脱冤屈了？” 谷冰月笑吟吟的道：“不错，司马掌门已经认同，只待后续加以验证。” 慕云胸怀大畅，想到长久以来的冤屈即将洗脱，感慨之余郑重抱拳为礼道：“多谢咏月姬为在下费心，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你我之间的仇怨一笔勾销……包括你那位‘青妹’，在下不再怨恨她便是。”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即可领取！ 谷冰月敛衽还礼，由衷喜悦的道：“多谢慕少侠宽谅，青妹若是在天有灵，至此终于可以瞑目了。” 卫廷裳抿嘴一笑，看向慕云道：“我先前说什么来着，慕少侠并非小肚鸡肠之辈，理应早些释然。” 慕云低眉咳声道：“既然已经达成共识，不知何时请崆峒派来验证？” 谷冰月和声道：“正要跟慕少侠商议，不知你打算何时接受验证？”
第0733章 御武少君
慕云早有腹案，当下凝声道：“本来早日洗脱冤屈，在下便能早点安心，但此事牵涉治剑馆，索性等邢老前来云顶，再一同分说清楚吧。”
谷冰月微颔首道：“那便如此定案，后续妾身负责安排，慕少侠放心等候便是。”
慕云道声多谢，接着只听卫廷裳轻笑道：“对了谷姑娘，如今咱们身在云顶蜃楼，是否应该称呼你为‘顾婵娟’呢？”
谷冰月莞尔道：“卫姑娘说笑了，‘顾婵娟’之于‘谷冰月’，正如‘卿无瑕’之于‘卫廷裳’，妾身还是喜欢亲厚之人称呼我的本名。”
卫廷裳了然的道：“原来如此，谷姑娘恕我冒昧动问，令尊可是昔日的八荒御武寨之主，‘御武荒神’谷君航大侠？”
谷冰月神色稍敛，轻咳一声道：“不错，卫姑娘消息灵通，家父正是御武荒神。”
卫廷裳缓缓点头道：“‘御武荒神’谷君航，‘凌云仙子’羽缥缈，夫妻二人都是叱咤风云的人中龙凤，难怪生出谷姑娘这等绝品人才。”
谷冰月玉颊晕红，垂下螓首道：“见笑了，我这点浅薄修为，较之先父和先母相差甚远，只能托庇夫家，谋求报仇雪恨。”
卫廷裳温然道：“谷姑娘一片纯孝，正是为人子女的本分，无须为此惭愧。”
谷冰月定了定神，展颜一笑道：“上次咱们会晤之时，卫姑娘提到有意竞逐‘太初剑踪’，不知如今可有改变主意？”
卫廷裳摇摇头道：“这是家师之命，我必须尽力达成，否则回去以后没法交代。”
谷冰月嗯声道：“既然如此，为了报答卫姑娘的恩情，妾身俟后会尽力玉成。至于拿到信物之后，能否在巫山诸峰寻到剑仙，便看卫姑娘自己的造化了。”
卫廷裳裣衽为礼道：“多谢谷姑娘照顾，我一定全力以赴，决不让你为难。”
谷冰月抿嘴一笑道：“卫姑娘客气了，这是妾身分内之事。”
卫廷裳秀眸一转，瞟向慕云道：“不过慕少侠也有意竞逐‘太初剑踪’，未知谷姑娘对他可有优待？”
谷冰月大出意料，同样看向慕云道：“这……慕少侠果有此意？”
慕云暗自苦笑，只能硬着头皮道：“在下先前受人之托，必须全力竞逐‘太初剑踪’，否则实难跟他交代。”
谷冰月登时哑口无言，所幸卫廷裳解围道：“所以为了公平起见，请给予我和慕少侠同等的竞逐机会，究竟谁能笑到最后，端看是谁技高一筹了。”
慕云也一正色道：“卫姑娘说得不错，咏月姬有意促成，我们两人感激不尽，但最后仍旧要靠实力说话，即便不能达成目的，至少可以不留遗憾。”
谷冰月吁了口气，含笑点头道：“妾身明白了，后续自会斟酌，决不厚此薄彼。”
卫廷裳和慕云自然称谢，接着又听谷冰月道：“此次十绝竞逐，珍奇异宝并不逊于前次，两位难道没有其他目标么？”
卫廷裳和慕云对视一眼，只听卫廷裳咳声道：“其他只须随缘，不必太过强求，像谷姑娘上次提到的十绝之首‘冥王之怒’，我连师父传授的‘无瑕明剑诀’都尚未参透，岂敢再分心旁骛别家神技？”
谷冰月不无赞许的道：“卫姑娘心性澄明，令人衷心佩服，妾身实不相瞒，那部‘玄冥镇魂剑’威力极强，同时对自身消耗极大，正是利弊参半，是否竞逐全看个人。”
卫廷裳若有所思的道：“万物有利必有弊，这是自然之理，唯有契合自身，才能扬长避短。咳……其实相比这部‘玄冥镇魂剑’，十绝之二的‘佛心忏灵’不遑多让，想来不少人都对此物志在必得。”
谷冰月附和道：“不错，传说忏灵佛手功参造化，是天下第一灵药，不管多重的伤势，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服下之后即可痊愈。前次金顶浮屠得到佛祖舍利，之后便以此物回赠，正是互为盟好之意。”
卫廷裳心下有谱，低眉沉吟着道：“古人云：‘财散则人聚，财聚则人散’，尊夫方公子深得个中三昧，如此得道多助，群雄纷纷景从，未来何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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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冰月清眸闪亮，半是羞涩半是自豪的道：“我家公子的确有孟尝之风，心怀兼济天下之志，只盼能剿除邪魔奸宄，使得武林风清气正，黎民百姓安居乐业，为此布施一点身外之物，根本不在话下。”
卫廷裳察言观色，莞尔之余隐见感慨的道：“尊夫心怀天下苍生，正是我辈侠道楷模，未来若能登高一呼，扫除邪氛直如摧枯拉朽，魔道岂能与之抗衡？”
谷冰月愈发欣然，面带微笑的道：“我家公子时常神交古人，尤其推崇九玉真人和李夫子，此次十绝之三‘王者之风’，正是当年九玉真人为李夫子打造的佩剑，用以领袖天下群雄，共抗四方魔祸。”
慕云在圣泉村的夫子庙前听卫廷嫣说起过此事，趁势接口道：“天悬日月龙颜怒，地载山河龙君行，这口‘龙君行’威名赫赫，更有号令天下之意，别人暂且不说，崆峒派的司马掌门必定很感兴趣。”
谷冰月心中一动，不失时机的道：“说起来慕少侠正好也缺一口趁手兵刃，除去‘王者之风’以外，十绝之七‘祝融炎魄’，还有十绝之九‘云定胜天’，都称得上当世神兵，到时候大可出手竞逐。”
慕云尚未答话，卫廷裳也含笑道：“不错，尤其是那口云龙剑，正好跟慕少侠的名字暗合，而且慕少侠精通昆仑绝学‘云逸八舞’，最上式名曰‘云龙纵九天’，如此诸多巧合，此剑主人舍你其谁？”
慕云本来无心争逐，听罢却忍不住豪情暗生，蓦地想到自己身处九天揽月楼，又与‘云龙纵九天’暗合，飞纵九天揽月，正是谁与争锋，索性拼力一搏，结局尚未可知。
谷冰月看出慕云已然动心，当下嫣然一笑道：“卫姑娘言之有理，慕少侠倘若中意此剑，妾身必定尽力相助。”
慕云神色一整，抱拳为礼道：“多谢咏月姬，在下只求公平竞逐，其余之事不敢奢望。”
第0734章 纵论十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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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冰月明白慕云的意思，含笑点头道：“慕少侠放心，妾身自有分寸，况且神剑识主，有时并非人力可以左右，你与云龙剑是否有缘，到时候自见分晓。”
慕云面对谷冰月的笑颜，畅快之余又生感慨，心忖如此佳丽甘为妾室，着实有些暴殄天物，这时只听卫廷裳道：“除了李夫子的佩剑，九玉真人的遗物也在十绝之中，只是不知这本天书的内容为何？”
谷冰月沉吟着道：“十绝之四‘九玉天书’，实际只是五卷天书之一，当年九玉真人白日飞升，留有五卷天书传世，名曰兵之卷、武之卷、术之卷、医之卷与博之卷。”
“兵之卷记载兵争谋略，武之卷记载武学招式，术之卷记载机关数术，医之卷记载医药丹方，博之卷记载博物逸闻。”
“据说除去武之卷留在昆仑派，其他四卷都分赠他人，辗转多年以后不知所踪。”
“此次十绝中的那一卷，根据我家公子考证，是记载机关数术的术之卷。可惜撰写天书的文字晦涩难明，我家公子始终难窥堂奥，与其埋没纸堆，不如赠予识货之人。”
卫廷裳轻轻一叹道：“我并未见过九玉天书，只是以前听师父提起过。博闻强识如无缺公子，都无法窥破天书文字，看来仙家秘法隔绝凡俗，这卷天书难遇有缘人了。”
谷冰月颔首称是，慕云则忍不住心跳加速，天知道他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本绢册，正是九玉天书其中之一，记载博物逸闻的博之卷！
万幸幼时得到恩师指点，慕云能够看懂天书上的奇异文字。倘若十绝中的术之卷同样以此类文字写就，那岂不正是为他量身定做？
当年卫廷嫣盗走慕云的随身行囊，也曾用心钻研绢册上的文字，可饶是她精通梵文，依旧只能辨识百不足一，最后只能无奈放弃。
呵——所谓“歪七扭八的点点划划”，根本不是单一某种文字，而是许多文字混同组合而成。
九玉真人履足四海，又有过目不忘之能，这些文字他倒是信手拈来，但后人若想解读其意，的确难如登天。
慕云这厢念头连转，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谷冰月觑得分明，诧异之余试探着道：“慕少侠莫非想到了什么，或者你知道何人能解读九玉天书？”
慕云瞬间打定主意，并未和盘托出，只是低咳一声道：“惭愧，在下刚刚忽然想到，九玉真人或许根本没留下什么天书，那些看不懂的文字，很可能只是鬼画符而已。”
谷冰月听罢哑然失笑，卫廷裳也笑嗔道：“慕少侠恐怕想多了，纵然仙家存心戏谑，也不会如此愚弄世人，九玉天书绝非虚假，这一点毋庸置疑。”
慕云本来便是随口蒙混，自然不会强辩，顺势打个哈哈道：“在下孤陋寡闻，让两位姑娘见笑了，等到天书竞逐之时，在下必定要前往一观，且看是否真有识货之人。”
谷冰月笑吟吟的道：“慕少侠既有兴趣，妾身会为你安排，不过比起晦涩难明的九玉天书，十绝之六‘天瑞麒麟’更加值得关注，两位切莫错过。”
慕云点点头道：“在下先前听小雷说过，这件仁武麒麟甲由麒麟血乌金打造，非但水火不侵、百毒辟易，上面还书写了一部绝世神功，堪称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重宝。”
卫廷裳接口道：“仁武麒麟甲我也早有耳闻，但传说太过玄幻，往往让人难辨真假。没想到世间真有这等秘宝，到时竞争之激烈，想必不亚于忏灵佛手。”
谷冰月莞尔道：“坊间传说真假参半，仁武麒麟甲的确水火不侵、百毒辟易，但上面书写绝世神功之事，纯属子虚乌有，两位听到真相，是否稍觉失望？”
卫廷裳和慕云相视一笑，只听慕云淡淡的道：“即便没有绝世神功，仍旧足以令人趋之若鹜，毕竟只要身穿此甲，性命便得到莫大保障。武林中人刀头舔血，许多时候朝不保夕，生死之事轻忽不得。”
谷冰月嗯声道：“正是如此，武林中的传世宝甲，本来便十分稀少，而能够辟易百毒的，更是只此一件。即便妾身的莹月雪蚕衣，与之相比都略逊一筹，所以妾身才要提醒两位，若有机会切莫错过。”
卫廷裳轻笑道：“多谢谷姑娘关心，我们一定多加留意，另外十绝之八‘魂梦魅曲’，听闻与‘无弦心音’同出一门，莫非也有攻人心志的奇效？”
谷冰月略一沉吟，缓缓摇头道：“迷箫与灵琴不同，灵琴善于利用人心弱点，从而制造幻象，直攻心灵要害。迷箫则善于捕获人心**，以此编织梦境，令人沉醉其中，这正是那个‘梦’字的由来。”
慕云心头一凛，想起当日燕君临以“无弦心音”奏响镇魂曲，的确利用他心中的愧疚和自私，制造出了地狱变相，欲图置他于死地。万幸他自己善心不灭，又有梅晓芸鸣琴唤醒，才侥幸逃过一场杀劫。
卫廷裳听谷冰月说罢，秀眉轻蹙的道：“捕获**？编织梦境？这是从何说起？”
谷冰月一正色道：“人心皆有**，便是行尸走肉都不例外，否则无异于草木金石。”
“迷箫催人入梦之后，于梦境之中满足人心**，或是广厦万间，或是富可敌国，或是叱咤朝堂，或是妻妾成群。不管有任何遗憾，皆可在梦中加以弥补，至于醒来之后如何惆怅，那是另一回事了。”
卫廷裳吁了口气，摇头轻叹道：“醉极弹歌一场，梦与我孰为真，一味沉醉梦境，毕竟难脱虚幻。不过比之灵琴，迷箫更显温和，或许真能抚平心灵创伤，至少在梦境中，一切如我所愿。”
谷冰月心有所感，垂下螓首道：“昔日妾身经历毁家之痛，亲眼见到先父遭人挥割戮尸，最终挫骨扬灰。那等惨烈记忆，始终深刻脑海，多年挥之不去。”
“直至遇到我家公子，在他的箫声中酣然入梦，进而在梦境里与先父和先母团聚，尽享天伦之乐，妾身才逐渐走出阴霾，即便明知那是虚幻，但有这段经历便足够了。”
第0735章 仙舞遗恨
听到谷冰月讲述过往，卫廷裳和慕云同感戚然，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倘若梦中真比现实和乐顺遂，的确能让人“但愿长醉不愿醒”。
场中沉寂片刻，终听卫廷裳温然道：“谷姑娘有幸遇到尊夫，得以抚平内心伤痛，看来如今已经不再依赖迷箫，否则尊夫也不会将之列入十绝了。”
谷冰月掠了掠耳边的鬓发，玉颜泛红的道：“卫姑娘说得没错，迷箫自有妙用，端看被谁驱使，总之绝对不能落入邪徒之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卫廷裳点头称是，接着抿嘴轻笑道：“咱们聊了这一阵，几乎说遍十绝异宝，如今只剩最后的‘仙舞遗恨’，听闻这是一套舞衣，不知有何妙用？”
谷冰月定了定神，低眉咳声道：“十绝之末‘仙舞遗恨’，一共包含三件绝品，分别是万灵沐芬舞冠、霓羽飞天舞衣与凌波浣花舞鞋。之所以称之为绝品，是因为制匠已然殒身，这是他的临终作品。”
卫廷裳眨眨眼道：“原来如此，不知是哪位制匠，还请谷姑娘解说。”
谷冰月轻叹道：“这名制匠名唤金俭升，大约三十年前亡故，想必卫姑娘和慕少侠都没听过吧？”
卫廷裳闻言一怔，显然不知这是何人，慕云则心中一动，蓦地想起路不平讲过的掌故，当下清咳一声道：“事有凑巧，在下正好听过这位金先生的大名，他应该是昔日的‘洛阳花后’舒倩蓱之夫吧？”
谷冰月颇为意外，连连点头道：“不错，慕少侠真是见闻广博，不知你是从何得知？”
慕云整理思绪，一面回忆一面讲述道：“当日玄冥镇一役开始之前，‘穷神’路老前辈曾对在下讲过相关原委。”
“‘洛阳花后’舒倩蓱出淤泥而不染，与叶行歌等四大公子交情深厚，更是叶行歌的义姐。只可惜天妒红颜，舒倩蓱惨遭唐门恶少唐世琦侮辱杀害，金俭升也不幸殒命，这才引得四大公子力战唐门。”
“此战唐门遭遇惨亏，叶行歌则被一名绝顶高手救走，但仇恨并未就此消除。多年以后叶行歌建立净宇教，头一个讨伐的便是蜀中唐门，为舒倩蓱和金俭升报仇雪恨。”
卫廷裳大略知晓原委，看向谷冰月道：“所以那三件绝品，正是金俭升遇害之前所制？”
谷冰月微颔首道：“不错，但舒倩蓱还没来得及试穿，夫妻二人便同赴阴曹。”
“金俭升当时刚好缝完最后一针，之后惨遭一刀穿心，心血喷溅在舞衣之上，融入内中暗藏的金线中，形成一朵艳冠群芳的血色牡丹，委实鲜红夺目，同时凄艳无比。”
卫廷裳心生慨叹，难掩惋惜的道：“造化弄人，一至于斯，洛阳‘花’后一语成谶，终是徒呼奈何。不过如此说来，这套绝品更多的是纪念意义，倘若并非舞国中人，恐怕只有相关人物才感兴趣吧。”
谷冰月明眸闪动，微笑着道：“的确如此，这套绝品最先被叶行歌妥善收藏，用于缅怀他的义姐。但当年太行山一场大战，‘非凡神龙’樊少侠运筹帷幄，一举炸毁残风之巅，这套绝品也不知所踪。”
“叶行歌对此耿耿于怀，直到净宇教覆灭前夕，还在派人到处寻访，只是一直无法如愿。”
“我家公子神通广大，辗转得到这套绝品，此次列在十绝之末，一是为了寻觅有缘人，二也有意请君入瓮。”
卫廷裳和慕云心下雪亮，明白这“仙舞遗恨”多半是作为诱饵，甚至极有可能并非原品。
倘若叶行歌果真上钩，为了此物履足云顶，彼时天下群雄齐聚一堂，任凭这魔王能为通天，只怕也是死路一条。
谷冰月察颜观色，展颜一笑道：“请君入瓮尚在其次，毕竟叶行歌并非无智之辈，指望他自投罗网，难免异想天开。所以我家公子的本意仍是寻觅有缘人，让绝品不再蒙尘，如此也算积累一桩功德。”
慕云忽然想起一事，跟着咳声道：“在下曾经听路老前辈说过，舒倩蓱的舞技是蒙一位高人指点，那位高人还定期召集几名同样出色的舞姬聚会，共同参研一门绝舞。”
“所以若是听闻舒倩蓱的遗物现世，那位高人和其他舞姬或许也会动心，这便是所谓的有缘人了。”
谷冰月莞尔道：“慕少侠的确知道不少掌故，见闻广博远超同侪。”
“关于那位高人的身份，眼下还不明朗，但几位舞姬的生平，我家公子已经掌握。她们的组合号称‘仙舞司’，成员已经多次更迭，所以我家公子将这套绝品命名为仙舞遗恨，正是有意请她们出面。”
卫廷裳心下有谱，缓缓点头道：“如果那位高人真的出面，定能拿到这套绝品，而叶行歌对此志在必得，两人之间难免一场争斗，到时便可因势利导，多拉一位盟友。”
谷冰月欣然道：“卫姑娘此言甚得，根据我家公子调查，那位高人能为通神，绝对不在叶行歌之下，倘若她愿意出手制裁，叶行歌根本不足为虑。”
卫廷裳为之诧喜，不无感慨的道：“武林之中卧虎藏龙，唯有高瞻方能远瞩，否则终究格局有限，今日与谷姑娘对谈一番，我们两人都受益匪浅。”
谷冰月粲然一笑道：“卫姑娘客气了，咱们已然亲如一家，妾身自当诚心以待。只盼你们两位脱颖而出，在海市盛会上大放异彩，尽展少年豪情。”
卫廷裳和慕云郑重点头，心中同感意气风发，谷冰月也衷心欢喜，满含亲切的道：“眼下已经接近午时，干脆在我这里用个便饭，玲珑这丫头虽然能为差劲，但手艺还过得去，不逊于瑞霞苑的厨工。”
玲珑一直在旁边默默侍奉，闻言忍不住俏脸胀红，顿足轻嗔道：“小姐～怎么又说人家能为差劲，人家已经刻苦修练了，保证以后不再给你丢脸。”
谷冰月正自好笑，便见慕云摸了摸肚皮，俨似为难的道：“在下已经跟雷少爷保证，以后一定节制饮食，但咏月姬一片盛情，在下却之不恭，便从明日开始减肥好了。”
第0736章 惜别月姬
古人云：“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皆被明日累，明日无穷老将至。晨昏滚滚水东流，今古悠悠日西坠。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耳听慕云的减肥大计自然拖至明日，谷冰月等三女都有些忍俊不禁，只见卫廷裳抿嘴轻笑道：“岳小弟几番敲打，慕少侠还是重视起来为妙，免得后续再遭冷嘲热讽。”
谷冰月则和声道：“岳小侠多半只是调侃，慕少侠随性便好，无须太过在意。咳……说起岳小侠，上次在提篮洞中发生之事，江夫人已经修书说明，多谢慕少侠救助玉珊那丫头，妾身衷心铭感五内。”
慕云神色一敛，讷讷的道：“惭愧，在下一时疏忽，致使玉珊姑娘遭了那贼秃燕君临的毒手。听闻贵处早已知晓真相，燕君临的挑拨离间之计并未得逞，看来无缺公子明察秋毫，无须在下从旁佐证。”
谷冰月微颔首道：“的确，当日妾身因为事出突然，难免生出些许误会。好在我家公子英明，多方求证之后做下论断，仍愿相信刀剑封疆的合作诚意。至于玉珊那丫头，唉……生死有命，强求不得。”
玲珑和玉珊的关系尤其亲厚，这时忍不住眼圈泛红，告了声罪便出去准备饮食。
刀剑封疆的内当家正是“点雪落梅”江柔婕，谷冰月将她信中所述告知卫廷裳和慕云，两人于仙棋岩一役总算了然于胸。
慕云想起昨日燕君临说过的话，面现哂然的道：“看来碧血联仍想拉拢刀剑封疆，筹码多半是范公子中毒的解药，端看项王如何决断了。”
谷冰月赞许的道：“慕少侠心思灵敏，我家公子早已想到这一层，只待江夫人前来，再与她商议忏灵佛手的归属。相信如此天材地宝，足以解除剧毒，以免玉石俱焚。”
慕云点头称是，此时只听卫廷裳咳声道：“燕君临似乎有意参加海市盛会，不知贵处届时将如何针对他？”
谷冰月淡淡的道：“此事我家公子已有定案，少不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断无轻放之理。”
卫廷裳眨眨眼道：“然则海市盛会早立规矩，无论宾客之间有何深仇大恨，都不得故意寻衅滋事，一旦发生冲突械斗，生事一方即时驱离。贵处理应以身作则，若是针对燕君临下手，似乎有些不妥。”
谷冰月嗯声道：“的确如此，所以我家公子并未打算在盛会期间动手，而是在会后布下天罗地网，将燕君临一网成擒，也免得落人话柄。”
卫廷裳欣然道：“那是我杞人忧天了，看来燕君临这次多半在劫难逃，我总算能出胸中一口恶气。”
谷冰月心头一凛，满含关切的道：“卫姑娘莫非受了燕君临的虐待？这魔头没过分出格的举动吧？”
卫廷裳脸上一红，摇摇头道：“谷姑娘放心，燕君临虽然有些恶趣味，但并非毫无底线之辈。我此次侥幸全身而退，只是短时间内身为阶下之囚，难免有些郁闷罢了。”
谷冰月如释重负，隐见愧色的道：“妾身脱险之后，第一时间派人前往金泉山庄交涉，可当时卫姑娘身陷囹圄，妾身投鼠忌器，着实不敢妄动。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如今你安然无恙，实乃妾身之幸。”
卫廷裳微笑道：“谷姑娘已经尽力而为，我明白其中利害，绝无任何怨怼。再者若非云顶蜃楼施压，燕君临未必愿意放我，我仍然承了贵处的情，所以衷心感激不尽。”
谷冰月欲言又止，转念间心中一动，试探着道：“听说卫姑娘除了是剑盟少主，还是卫王爷的亲侄女，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卫廷裳微觉意外，顿了顿才面现苦笑的道：“原来谷姑娘也知道了，唉……我并非故意隐瞒，只是有自己的苦衷。”
“家父英年早逝，我自幼寄养在晋阳王府，伯父对我颇多照顾，堪称视如己出，我不能在他膝下尽孝便罢，绝不能再牵累他。”
谷冰月了然的道：“妾身醒得，贵处近日虽然屡遭挫折，但未来必定大有可为，卫姑娘不必过分忧虑。我家公子与卫王爷神交已久，敝处与尊鼎阁也互为盟好，日后还有仰仗之处，祈盼卫姑娘相助。”
卫廷裳听战国雄说过“尊鼎阁全力支持云顶蜃楼”之语，便也释然道：“无妨，伯父既然公开站在贵处这边，我着实少了许多顾虑，大家勠力同心，一举铲除碧血联。”
谷冰月欣笑道：“正是如此，碧血联所谋甚大，绝不能任其无法无天。”
说罢又想起什么似的，谷冰月转向慕云道：“另外妾身听说，慕少侠有一位师妹，似乎已经加入碧血联，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慕云心下暗叹，斟酌着道：“敝师妹仪儿被燕君临蛊惑，的确为碧血联做过一些事情，后续在下会说服她尽早迷途知返，否则若是玉石俱焚，在下断无颜面再见恩师。”
谷冰月蹙着眉尖道：“令师妹纯情无知，抵受不住燕君临的皮相诱惑，其实也算情有可原。慕少侠无须苛责于她，倘若需要敝处协助，尽管开口便是，敝处决不推辞。”
慕云郑重抱拳为礼道：“多谢咏月姬通融，如果日后当真刀兵相向，还请贵处对敝师妹手下留情，莫要赶尽杀绝。”
谷冰月自然答应，三人一番畅谈，少顷玲珑送上美味佳肴，厨艺之精的确出类拔萃。
卫廷裳和慕云饱餐一顿，看看天色已是午后，两人一同站起身来，还是卫廷裳略欠身道：“今日叨扰许久，我们也该告辞了，多谢谷姑娘款待，下次咱们再把酒言欢。”
谷冰月款款起身，含笑点头道：“妾身稍后会吩咐下去，九天揽月楼随时欢迎两位光临，左右也是无事，妾身送两位一程。”
卫廷裳和慕云推辞不过，便由谷冰月送出九天揽月楼，惜别之后相偕离去。
第0737章 宝阁试剑
离开九天揽月楼之后，卫廷裳和慕云略作商议，并未返回云蕾轩，而是直奔七宝楼台。
到了地头打眼望去，只见一座占地极广的七层高楼矗立眼前，外形恢弘大气，一片金碧辉煌，足见侯门华贵气象。
楼前正门大开，各家宾客往来，人流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满载而归者，脸上难掩兴奋之色，看来正是不虚此行。
卫廷裳和慕云拾级而上，信步走进楼中，楼内道路宽敞，两侧建有宝阁，以便买卖交易。
卫廷裳和慕云沿路闲逛，但见宝阁中的货品琳琅满目，掌柜服色齐整，都是云顶蜃楼麾下。
一层所售多为刀剑兵刃，品相较之寻常铁铺，堪称云泥之别，皆为当世精品。
卫廷裳见慕云游目四顾，了然之余轻笑道：“慕少侠莫非在寻找心仪的宝剑？岳小弟不是将真刚剑送你了么？”
慕云摇摇头道：“虽然说是送我，但卫姑娘清楚雷少爷的脾气，难保他不会再收回去。”
“所以为防万一，我最好还是挑一把备用，卫姑娘必定懂得相剑，还请帮我寻摸寻摸。”
卫廷裳眨眨眼道：“慕少侠敢相信我？咱们可是竞争对手，不怕我故意诓你？”
慕云一正色道：“这是哪里话，竞争归竞争，但我绝对相信卫姑娘的人品。”
卫廷裳微微一顿，似笑非笑的道：“女人心，海底针，这样轻信于人，免不了要吃大亏。”
慕云想起当日险些命丧清影之手的经历，下意识的心头一紧，但他很快便松弛下来，满含诚恳的道：“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如果对谁都要防备，那未免活得太累，至少对卫姑娘，在下绝无戒心。”
卫廷裳脸上闪过一抹红晕，低眉咳声道：“也罢，慕少侠既然这么信任我，我再推辞便不合适了。但能否遇到好剑，仍是随缘之事，倘若一无所获，慕少侠切莫怪罪。”
慕云哈哈一笑道：“这是自然，结果强求不得，只须尽心便是。”
卫廷裳嗯了一声，继续与慕云并肩前行，不一刻来到一间宝阁前面，只见她停下脚步，上前仔细观望。
宝阁掌柜是位年约四旬的妇人，生得体态丰腴，面皮十分白净，眼中光芒隐现，是位精明人物。
眼见卫廷裳有意光顾，掌柜脸上露出平和的笑容，殷勤招呼道：“这位姑娘想买兵刃吗，是刀还是剑？”
卫廷裳目视掌柜，微颔首道：“随意看看罢了，贵店的兵刃品相出色，不知掌柜可有上品宝剑推荐？”
这时慕云也走上前来，掌柜早看到两人是一路，于是轻咳一声道：“不知姑娘是自己挑选，还是为你的同伴挑选？”
卫廷裳看向慕云道：“是这位少侠要买剑，小女子权当参谋。”
掌柜了然的道：“这位少侠看起来膂力不俗，须得重剑方能趁手，两位请稍等片刻。”
说罢掌柜转身去到货架前面，仔细挑出三把长剑，然后回来摆上柜台，先拿起最左边的一把，一面递给慕云，一面解说道：“此剑名曰‘金阳’，长三尺两寸七，净重十七斤四两，请少侠试试手感。”
慕云道声有劳，双手接过金阳剑，只见此剑金柄金鞘，入手颇有分量，手按绷簧拔出三寸，霎时寒光刺目，足见剑质精纯。
卫廷裳觑得分明，缓缓点头道：“的确是一柄上品宝剑，慕少侠不妨一试。”
慕云吸了口气，锵的一声拔剑出鞘，随手挽了个剑花，跟着一招“孤云出岫”斜刺而出，只觉剑锋所指锐气激荡，颇有一往无前之概，但后面的剑身略显单薄，出剑之时蕴力旁逸，无法完全凝聚合一。
这种微妙的感觉，若非亲身体验，实在难以觉察。慕云暗叫可惜，随后还剑入鞘，递给掌柜道：“此剑威力不俗，在下已经有所了解，还想再试试其余两把。”
掌柜看出慕云并不满意，又将一把长剑递给他道：“此剑名曰‘血影’，长三尺四寸五，净重十四斤八两，少侠再试试手感。”
慕云接过血影剑，此剑形制细窄，剑柄和剑鞘殷红如血，隐见邪异之象。
卫廷裳看得秀眉微蹙，轻轻按住慕云的手腕，面现凝重的道：“敢问掌柜，此剑可是昔日杀人如麻的‘血衣客’酆斩所用？”
掌柜点点头道：“不错，酆斩身为杀手，的确惯于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卫廷裳略一迟疑，径向慕云道：“此剑杀业深重，我不推荐你用，当然决定权仍然在你，你若想一试，我决不阻拦。”
慕云察言观色，心忖不试也罢，便将血影剑归还掌柜，然后看向最后那把宝剑道：“烦劳掌柜了，我再看看这把。”
卫廷裳见慕云言听计从，畅快之余更觉欣喜，掌柜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丝毫不露，仍是和气的道：“此剑名曰‘霄河’，长三尺四寸，净重十五斤，请少侠一试。”
慕云接过霄河剑，此剑以鲨鱼皮为鞘，剑柄呈现同样的纯白色，形制中正平和，颇有谦谦君子之风。
慕云暗暗点头，手按绷簧拔剑出鞘，但见清凛剑光一闪而过，修长剑身如临风玉树，尽显潇洒之姿。
卫廷裳明眸一扫，脱口称赞道：“好剑，慕少侠试试趁手与否，此剑值得重金购入。”
慕云同样心生喜欢，当下唰唰唰三剑劈出，只觉这把“霄河”剑威浩荡，长度重量莫不恰到好处，简直无懈可击。
掌柜在生意场上打滚多年，此时看出慕云已经动心，不失时机的推销道：“这把‘霄河’原为昆仑派灵越道长的佩剑，当年净宇教突袭昆仑派，灵越道长使用此剑斩敌数十人，拼到最后才壮烈牺牲。”
“七年之后净宇教被武林正义盟剿灭，此剑不知所踪，近日才重现江湖。据说昆仑派已经听到相关消息，少侠若是喜欢，最好尽早出手拿下，以免宝剑旁落。”
即便明知这是对方的话术，但慕云的确心仪“霄河”，于是试探着道：“敢问掌柜，此剑要卖多少银子？”
掌柜微笑道：“原主出价纹银一万八千两，敝处只收一成交易费用，合计一万九千八百两。”
第0738章 错失霄河
耳听掌柜报出霄河剑的售价，慕云直是目瞪口呆，心中不停回荡一句至理名言，贵的物事唯一的缺点，正是那个要命的“贵”字。
漫说一万九千八百两，便是一百九十八两，都能让他慕某人倾家荡产。
慕云这厢又是感慨又是尴尬，只怪自己不识行情，敢在这等销金窟里挑三拣四，如今落得自取其辱，究竟如何收场才好？
卫廷裳见慕云僵在当场，了然之余接过话头道：“有劳掌柜稍等片刻，我们两人商议一下，然后决定买或不买。”
掌柜的眼光何其毒也，当然看出慕云囊中羞涩，但她并未露出任何鄙薄神情，仍是彬彬有礼的道：“两位尽管商量，妾身静候佳音。”
卫廷裳领着慕云走到角落，眼见附近再无他人，直截了当的道：“慕少侠想必是银子没带够吧，其实这也无妨，我可以借给你，先把宝剑买到手，免得别人捷足先登。”
慕云面现苦笑，摇头轻叹道：“卫姑娘一片好意，在下足感盛情，但一万九千八百两纹银，在下实在没有办法偿还，为免给你带来困扰，还是别勉为其难了。”
卫廷裳摆了摆手，不以为然的道：“慕少侠切莫只看眼前，此次参加海市盛会，我相信你大有可为，漫说一万九千八百两纹银，便是再多一些，你要偿还也不再话下。”
慕云暗自擦把冷汗，顿了顿才讷讷的道：“话不是这样说，在下一向不想欠债，何况是这样一大笔银子。至于此次海市盛会，结果尚在未定之天，在下岂敢寅吃卯粮？”
卫廷裳不禁哂然道：“男子汉大丈夫，如此谨小慎微，不免有些无趣。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倘若因为兵器不济功败垂成，到时再后悔便于事无补了。”
慕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硬着头皮道：“其实有真刚剑便足够了，备用这把便宜点也没关系，与其花大价钱买剑，我不如多讨好雷少爷，只盼他别临时变卦。”
卫廷裳听得啼笑皆非，转念间正声道：“慕少侠不必多心，我并非故意卖你人情，借以要挟你放弃竞争。毕竟这等好剑可遇而不可求，今日若是错过，实在有些可惜。”
慕云吃了秤砣铁了心，毫不犹豫的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卫姑娘若是觉得可惜，不妨自己买来，作为备用也好。”
卫廷裳翻翻白眼道：“我可用不好重剑，买来也是暴殄天物，徒然浪费银子罢了。”
慕云一摊手道：“那便没办法了，只能让宝剑静待有缘人，我去跟掌柜说清楚。”
卫廷裳张了张嘴，终是欲言又止，只见慕云独自走到宝阁前面，径向掌柜道：“方才有劳掌柜了，但在下身家寒微，实在承担不起这把霄河剑的费用，所以只能望而却步了。”
掌柜面带微笑，点点头道：“少侠一片坦诚，妾身心中有数，敬祝少侠在此次海市盛会上有所斩获。”
慕云道声多谢，此时卫廷裳走上前来，直接伸手一指道：“有劳掌柜，将那把短剑拿给我看。”
掌柜回头一望，面现赞许的道：“这位姑娘真是识货之人，此剑与‘霄河’相同，均在本阁前三之数。”
说话间掌柜转过身去，从货架上取下卫廷裳所指的短剑，双手递给她道：“此剑名曰‘清音’，长一尺八寸八，重三斤半，请姑娘赏鉴。”
卫廷裳接过清音剑，并不急于拔出剑身，而是贴在耳边，闭上眼睛倾听。
慕云不明就里，细看那把清音剑，剑鞘为白铜所制，外面蒙着一层蜀锦，剑柄由白玉雕成，形制轻盈秀气，更加适合女子使用。
因为卫廷裳将清音剑贴在耳边，慕云同时看到她的侧脸，只觉这位剑盟少主清丽无双，与卫廷嫣相比，更见成熟风韵，姐妹两人都堪称尤物，正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掌柜冷眼旁观，清咳一声道：“‘清音’材质特殊，自身能够鸣响剑律，看来姑娘是听到了剑中鸣响，这才对它情有独钟吧？”
卫廷裳睁开眼睛，嫣然一笑道：“正是，此剑不同凡响，今日我志在必得，掌柜请出价吧。”
掌柜眨眨眼道：“姑娘尚未拔剑出鞘，如此便决定买下，不嫌太过草率吗？”
卫廷裳洒然道：“不必了，我有相当自信，此剑值得入手。”
掌柜吁了口气，一挑大拇指道：“姑娘好气魄，那妾身便直言了，此剑原主出价纹银一万五千两，算上交易费用，合计一万六千五百两。”
卫廷裳并未还价，爽快的道：“成交，成都天府票号的银票，贵处能否接受？”
掌柜欣然道：“当然可以，请姑娘取出银票，容妾身稍作勘验。”
卫廷裳自怀中取出一沓银票，数出四张递给掌柜勘验。慕云看得暗暗咂舌，心中满是羡慕之情。
少顷掌柜勘验完毕，满面笑容的道：“银票无误，只须姑娘签押留迹，咱们这桩生意便做成了。”
卫廷裳嗯了一声，随后掌柜取来笔墨纸砚，交给她当场签押。
眼见卫廷裳在银票空白处落下“卿无瑕”三字，掌柜不禁动容道：“原来姑娘便是江南剑盟的少主，妾身真是失敬了，请姑娘切勿怪罪。”
卫廷裳压低声音道：“掌柜知道便好，切莫宣扬出去，小女子感激不尽。”
掌柜赶紧点头道：“妾身醒得，江南剑盟与敝处同仇敌忾，敝处理应给予优待，后续妾身会请示映日姬，看能否减免费用。”
卫廷裳浅浅一笑道：“这个大可不必，倘若当真有心占贵处的便宜，小女子何不一上来便亮明身份？掌柜尽管安心，多赚银子才是正经。”
掌柜知晓人情世故，面上不再多说，只是殷勤的道：“除了‘清音’之外，姑娘还有其他看得上眼的兵刃吗？这位少侠也请再看看，或许能发现心仪的宝剑。”
慕云挠了挠头，讪讪的道：“下次吧，等在下有了银子，再来挑选兵刃。”
卫廷裳接口道：“不错，今日小女子已经心满意足，咱们下次再会。”
掌柜含笑相应，目送两人并肩离去，消失在转角尽头。
第0739章 七宝楼中
跟随卫廷裳在七宝楼台一层转了一圈，慕云彻底打消买一把备用佩剑的主意，因为此地所售并无寻常货色，动辄让他倾家荡产，正是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卫廷裳见慕云意态怏怏，好笑之余轻咳一声道：“看来这里没有慕少侠心仪的兵刃，那咱们再上一层吧，或许能碰上岳小弟他们。”
慕云点头称是，两人相偕登上二楼。这里仍以售卖兵刃为主，但不同于一层主营刀剑，二层宝阁之中十八般兵刃样样俱全，不乏金刚伞、挎虎篮、鸳鸯钺、万字夺之类的奇门兵刃，有些连卫廷裳和慕云都闻所未闻，着实让两人大开眼界。
一路走马观花绕遍二楼，卫廷裳和慕云登上三楼，这一层售卖之物以暗器和火器为主，什么铁莲子、飞蝗石、透骨钉、霹雳弹应有尽有。
卫廷裳心中一动，径向慕云道：“慕少侠是否练过暗器功夫？”
慕云微颔首道：“练过一点，但跟暗器名家相比，实在相差太远。上次有位皇甫先生上门生事，我奉命出面应付，最后约定比试暗器，结果是我一败涂地，若非婷儿心思灵巧，五万两黄金便输掉了。”
卫廷裳心下了然，抿嘴轻笑道：“小妹那六侠盟劫富济贫，进账的确十分可观，但她是个金枝玉叶，衣食住行样样讲究，再加上仗义疏财，花的只怕比赚的都多，要拿出五万两黄金，想必不太容易。”
慕云想起卫廷嫣当日在真武庙训话，六侠盟去年的确入不敷出，亏掉约摸五万两银子，不问可知是她拿出家私添补。唉……尤其是那八千八百八十八两的红包，倘若自己不曾多嘴，今日哪会如此拮据？
慕云这厢自怨自艾，脸上不禁露出后悔之色，这时只听卫廷裳饶有兴味的道：“慕少侠擅使什么暗器？可否让我知晓？”
慕云沉吟着道：“我只是初窥门径，不敢说擅使什么，捡到什么便是什么吧。”
卫廷裳哑然失笑，故意揶揄道：“原来慕少侠已经达到摘叶飞花、信手拈来的境界，更难得你还如此谦逊，实在令人钦佩。”
慕云汗颜道：“卫姑娘切莫说笑，我这点三脚猫的伎俩，根本不值一提。”
卫廷裳摇摇头道：“总之会比不会强，而且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咱们不妨买点暗器防身，这类物事价格有限，慕少侠应该负担得起。”
慕云心忖这话倒也有理，于是欣然应允，两人结伴而行，自选暗器备用。
卫廷裳买了一套百支梅花针，二十支轻便的玉女银梭，另有十枚秘制雷火弹。
慕云则买了十支燕尾钢镖，原因无他，唯便宜尔。
三楼这趟收获颇丰，卫廷裳带着慕云直奔四楼，只见这层所售都是各家经卷秘籍，以内外功法居多，兵器招式也不在少数，还有三教九流、八卦数术、权谋机变、医卜星相之类的杂书，堪称包罗万象。
卫廷裳和慕云师从大家，并不贪图武功秘籍，行步之际忽见前方现出两条熟悉的身影，原来是竹风吟和商红袖，商红袖正自埋首观看一卷古籍，竹风吟在一旁静静等待。
眼见卫廷裳和慕云走近，竹风吟抬手招呼道：“卫姑娘和慕兄也来了，上午我和商姑娘去云蕾轩拜访，听仆役说你们受邀去见咏月姬，想必此行一切顺利吧？”
慕云走至近前，抱拳为礼道：“托竹兄和神相姑娘的福，的确一切顺利，不知你们可曾遇到小雷他们？”
竹风吟微笑道：“仆役说岳少兄和三位姑娘来七宝楼台闲逛，我们随后而来，尚未遇见他们。”
卫廷裳秀眉一挑，鼻中轻哂道：“晶晶莹莹那两个懒蹄子，早上一定是装睡，等我和慕少侠离开云蕾轩，马上跟着岳小弟出来玩闹。哼……待会儿见着她们，看我不严明法纪，让她们知道何谓规矩。”
慕云和竹风吟相顾莞尔，慕云见商红袖看书看得聚精会神，随口探问道：“神相姑娘在看什么经典，居然这么入迷。”
商红袖充耳不闻，还是竹风吟解释道：“具体我也不懂，大致是有关星相命理。”
慕云心中有数，接着问道：“竹兄和神相姑娘从下面上来，买到什么心仪之物了吗？”
竹风吟摇摇头道：“不曾，我们两人都不使兵刃，本派的没羽箭也不依靠外物，卫姑娘和慕兄是否有所斩获呢？”
卫廷裳接口道：“我们都买了暗器备用，另外我还买到一把短剑，算得上称心如意。”
竹风吟微颔首道：“卫姑娘出身江南剑盟，你能看得上的宝剑，必定非同凡响。”
卫廷裳面有得色，摘下挂在腰间的清音剑，递给竹风吟道：“虽说大宗师笑傲天地间、仗剑不持剑，竹少侠也有意效法令师，但世间剑理想通，这把清音剑请你品鉴。”
竹风吟双手接剑，随后锵的一声拔剑出鞘，低头扫视之际，难掩激赏的道：“好剑！的确是上品名兵，卫姑娘慧眼如炬，堪称不虚此行。”
慕云从旁观望，只见这把清音剑形制纤细，剑脊比一般短剑凸起许多，使得截面十分圆润。剑身荧光流转，由吸音刚玉雕成，与其说是杀人利器，不如说是一件艺术品。
正在慕云怀疑“清音”能否用于实战之际，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赞叹道：“好悦耳的剑律，师兄你听，是那把玉剑发出来的吧？”
慕云等人循声望去，只见两人并肩行来。他们都身着道袍，看服色是武当派弟子。
左边的男子清容俊雅，道骨精奇，背负斩妖七星宝剑，手拈降魔五雷拂尘，敢情是卫廷裳和慕云的熟人——武林榜眼清云道长。
右边的女子年未及笄，脸上犹带稚气，虽然眼下尚未长开，但容色堪称出众，她的左手拉着清云的衣袖，右手则指向竹风吟手里的清音剑，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慕云隐约觉得那女子眼熟，当日应该去过云来客栈，她那两位师姐得罪江韵笙，各自挨了一记耳光，只有这位小道长不曾吃亏。
她们师姐妹三人都报过名号，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呢？
第0740章 武当清音
看清对面是卫廷裳和慕云，清云着实喜出望外，带着他那位师妹趋上前来，含笑间拱手为礼道：“见过卫姑娘和慕少侠，当日紫松坪一别之后，贫道对两位甚是想念，今日有缘重逢，实在可喜可贺。”
卫廷裳和慕云各自还礼，只听卫廷裳轻笑道：“清云道长之所以想念我们，八成是想一雪前耻，可惜云顶蜃楼严禁私斗，只能等海市盛会之后，再来领教道长的高招。”
清云脸上一热，但很快便释然道：“卫姑娘说笑了，贫道绝非小肚鸡肠之辈，所谓雪耻再也休提。”
清云那位师妹听得分明，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向卫廷裳和慕云道：“原来你们便是打败师兄的人啊，师兄说你们武功很好，他至少还得苦练三年，否则绝不是你们的对手。”
卫廷裳和慕云听到清云并不避讳落败之事，对这位武林榜眼更生好感，还是卫廷裳谦虚的道：“清云道长言重了，当日我只是侥幸取胜，能为未必及得上你。”
“贵派修行由内而外，筑基之后进步神速，根本无需三年，下次咱们切磋之时，胜者多半便是你了。”
清云知道卫廷裳说的是场面话，当下讪笑道：“惭愧，敝派同辈之中，唯有清宁师妹成功筑基，贫道还须着力精进，希望别被落下太多。”
卫廷裳嗯了一声，跟着介绍道：“这位是黄山派的竹风吟少侠，旁边是他的心上人商红袖姑娘，他们二人两情相悦，想必即将喜结连理。”
商红袖沉迷书卷，依然不加理睬，竹风吟则俊面泛红，干咳一声道：“卫姑娘切莫取笑，在下和商姑娘尚未谋划婚事，咳……清云道长身为武林榜眼，威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尊颜，在下三生有幸。”
说罢竹风吟拱手施礼，清云赶忙还礼道：“竹少侠谬赞了，贫道这点虚名，根本不足挂齿。对了，这是敝师妹清音，眼下年方十四，虚珩师叔对她青睐有加，特地带她参加海市盛会，以便开阔眼界。”
那位清音小道长嫩脸微红，有模有样的施个礼道：“贫道清音，见过诸位。”
慕云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作声不得，清云和清音正自满心纳罕，便听竹风吟讷讷的道：“这个……倘若在下没有记错，卫姑娘这把短剑，正是名叫‘清音’吧？”
清云和清音同时惊咦一声，四道目光落在卫廷裳身上，只见她面露微笑，缓缓点头道：“不错，此剑正好跟清音妹妹重名。”
清音欣喜之余又生羡慕，眼巴巴的望着清音剑，期期艾艾的道：“真的这么巧呀，姐姐这把剑是刚买的吗？”
卫廷裳嗯声道：“的确是刚买的，花费纹银约摸两万两。”
清音点点头道：“那也不是很贵，姐姐运气真好。”
慕云闻言一阵气沮，心忖清音多半也出身富家，连两万两银子都不放在眼里，呃……似乎不太对劲，两万两是霄河剑，清音剑是一万六千五百两吧？
慕云这厢暗自嘀咕，卫廷裳则面色如常，轻咳一声道：“的确不算太贵，方才妹妹既然听到剑律，想必也是识剑之人，更难得此剑与你重名，这种缘分可遇而不可求。”
清音目光灼灼，喃喃自语道：“这把剑的剑律很好听，是可遇而不可求，但姐姐已经捷足先登，我跟它毕竟有缘无分。”
卫廷裳早有腹案，当即慨然道：“也罢，君子成人之美，此剑送给妹妹好了。”
清音先是诧喜，随即连连摆手道：“那怎么成，我跟姐姐萍水相逢，哪能收你这么重的礼物，除非……除非是跟你买，这样我才能安心。”
卫廷裳立刻摇头道：“妹妹太客气了，区区两万两银子而已，权当我跟你交个朋友，朋友之间送点礼物，再正常也不过，请你切勿推辞。”
清音哪里肯依，颇见执拗的道：“不行，我绝不能白要姐姐的礼物，嗯……我知道云顶蜃楼的规矩，交易费用按一成算，两万两再加一成，应该付给姐姐两万两千两。”
卫廷裳又辞让几番，终是叹口气道：“清音妹妹真是个倔脾气，那这两万两千两先记在账上，等咱们逛完七宝楼台，回去以后一并结算。”
清音如释重负，点点头道：“好吧，到时候姐姐可不许推脱，否则这剑我便不要了。”
卫廷裳含笑称是，郑重将清音剑交给清音，清音接过之后贴在耳边，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忍不住随着轻哼起来。
慕云看得一阵眼热，没想到卫廷裳只是随便一倒手，转眼间便赚了五千五百两雪花银，额外还结交到一个富家小妹妹，如此出众的生意头脑，不愧为河东人士。
古人云奇货可居，但若不能慧眼识珠，最后往往错失良机。
慕云心中一阵后悔，暗忖先前如果借钱买下霄河剑，说不定也已经遇上识货之人，趁机发上一笔横财，即便暂时没法出手，自己用也是好的。
正在慕云悔不当初之际，忽听商红袖轻咦一声，蓦地抬起头来，径向宝阁掌柜道：“哎……后面的内容怎么没有了，这莫不是一本残书？”
这名宝阁掌柜年届不惑，生得相貌清奇，只是身材略矮，闻言呵呵一笑道：“姑娘误会了，你看的只是样书，当然内容不全，倘若有意买下，自有真本奉上。”
商红袖似是一滞，咕哝了一声“奸商”，然后转头望向竹风吟。
竹风吟哪敢怠慢，接过话头道：“商姑娘既然喜欢，尽管买下便是，咳……敢问掌柜，这本……这本《星命轮辑略》，要卖多少银子？”
掌柜何其精明，毫不犹豫的道：“这本相书传自幽罗婆洲，除本家之外别无分号，售价纹银十五两，概不还价。”
竹风吟虽然肉痛，但在心上人面前，自然要拿起架势，于是爽快的道：“好，买了。”
商红袖闻言似羞似喜，这才留意到慕云等人正在身旁，卫廷裳帮清云和清音略作引荐，双方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
少顷竹风吟会过账，商红袖收好真本《星命轮辑略》，众人结伴登楼，同往五层而去。
第0741章 猛虎霸龙
七宝楼台五层主营各类丹药，举凡驰名武林的内外伤药，如黑玉断续胶、镇心理气丸、牛黄犀角散、生生造化丹等，几乎都有相应宝阁集中售卖。
此外还有宝阁经营医毒丹方，光听名字便让人浑身起栗，如百花腹蛇膏、豹胎易筋丸、断筋腐骨散、三尸脑神丹等。
此类宝阁同时搭配解药售卖，除去对症之药，也不乏祛毒灵丹，后者更是价格不菲。
武当派身为中原道门翘楚，丹药一道颇有积淀，所产灵药如天心解毒丹、白虎夺命丹、天王护心丹、三黄宝蜡丸等，往往供不应求。
五层共有四间宝阁专营武当派丹药，来客络绎不绝，堪称门庭若市。
卫廷裳见清云和清音面有得色，顺口探问道：“清云道长恕我冒昧，贵派光是依靠售卖丹药，一年便有数百万两银子进账吧？”
清云微微一笑道：“大致如此，方今四海升平，武林一片和睦，丹药的用途已经大打折扣。只是眼下面临海市竞逐，参会众人存了有备无患的心思，所以才会出现眼前这等景象。”
卫廷裳知道清云是故作谦逊，便也一笑置之，此时只听商红袖淡淡的道：“总之贵派的丹药名扬四海，武林中人个个信赖，像隔壁的北岳恒山派便差远了，祖师传下的丹方都用不好，活该无人问津。”
清云还不知道商红袖出身北岳恒山派，闻言斟酌着道：“大家同为道门传续，其实无须刻意比较，北岳恒山派的天香续断胶和白云熊胆丸用材精细，效果比之本派丹药不遑多让，只是声名不显罢了。”
商红袖鼻中一哂道：“北岳恒山派主管炼丹的百泓道姑才慧平庸，偏偏又惯于嫉贤妒能，从不传授弟子丹道诀窍。结果辛辛苦苦得来的药材，很多都被不慎炼废，即便最终成丹，效果也是差强人意。”
“如此经年累月，北岳恒山派的丹药名誉扫地，甚至被人找上门来理论。百泓道姑干脆将门下弟子推出顶缸，门下弟子非但要赔礼道歉，还得自己赔偿损失，结果自然怨愤难平，不少为此私逃下山。”
“哼……像百泓道姑这等尸位素餐之辈，居然稳坐丹院主事十年之久，可见百谷道姑识人不明，北岳恒山派若不没落，真是天理何在。”
听罢商红袖这一大段牢骚，清云多少有所领悟，当下迟疑着道：“商姑娘对北岳恒山派的内情如此了解，莫非你正是哪位道长门下的俗家弟子？”
商红袖干脆的道：“非也，我早已不是北岳恒山派的弟子，而且再也不会是。”
清云暗自哑然，顿了顿才和声道：“贫道明白了，商姑娘之所以破门出教，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旁人应该给予理解。”
商红袖展颜一笑道：“武林榜眼不拘俗礼，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
清云为之莞尔，众人的关系不知不觉又近了一层。
因为来时已经备好丹药，众人并不多做耽搁，径直动身前往第六层。
来到楼梯口打眼一望，只见一名衣饰华贵的男子迎面走来，顿时让慕云心中一动。
那男子约摸三四十岁年纪，相貌生得十分俊秀，举止之间颇见雍容，手中还摇着一柄铁骨折扇，上面正反题了当世几位书画大家的墨宝，更显得他文雅之气爆棚。
慕云尚未开口，那男子已经满脸热络的招呼道：“哦？这不是昆仑派的祁少侠吗？不对，应该叫你慕少侠。哈……当日平凉治剑馆一别，不过区区数月未见，慕少侠更加显得英俊潇洒了。”
敢情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号称关西首富的“小财神”富裕仑，慕云对此人并无多少好感，但还是抱拳为礼道：“见过富前辈，富前辈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
富裕仑含笑点头，接着又向清云道：“这位是武当派的清云道长吧，道长夺得武林榜眼之位，堪称年轻一辈的翘楚，未来斩妖伏魔、匡济苍生，前途不可限量。”
“小可富裕仑，区区一名商贾而已，见过道长大驾。”
清云欠身为礼道：“不敢当，久闻富前辈的威名，今日有缘得见，实乃贫道的荣幸，请富前辈多多关照。”
余下众人富裕仑都不认得，正在互相引荐之际，斜刺里忽然走出一名小厮，不由分说便将他撞了个趔趄。
富裕仑收刹不住，险些摔个恶狗抢屎，袖中哗啦一声掉出一本绢册，同时掉落的还有两只药瓶。
这下由不得富裕仑大为光火，勉强稳住身形之际，霍地回头呵斥道：“哪个混账杀胚，走路不长眼睛，照直往人身上撞，难道抢着去投胎不成？”
那小厮低头哈腰，连声告罪不已，此时只见清音捡起地上的一只药瓶，娇声念出来道：“猛虎霸龙丸，这是哪家的疗伤灵药，师兄你听说过么？”
清云脸上腾的一热，赶忙低斥道：“师妹别胡乱揭人**，快把药瓶放下。”
清音不明就里，兀自有些发懵，富裕仑则尴尬得直欲撞墙，再也顾不上理会那小厮，连忙弯腰俯下身去，捡起另一只药瓶。
此时慕云正好捡起那本绢册，只见封面上绘有一名容色出众的仕女，正自罗衫半解、兜儿微露，其中隐见峰峦起伏，旁边以簪花小楷书写“魂销女儿国”五字，左下角批着落款，唤作“兰陵不肖生”。
心知这是一册上不得席面的艳本，慕云直是窘迫不已，有心随手丢下，又怕富裕仑难堪，正在这一犹豫的当口，卫廷裳也瞥见那绢册的封面，只见她玉颊飞红，鼻中冷哼一声，跟着狠狠瞪了慕云一眼。
慕云暗叫糟糕，正待解释自己并非对那绢册“爱不释手”，卫廷裳已经扬声招呼道：“商姑娘，清音妹妹，咱们三个不妨先走一步，让他们这些无聊男子好好交流交流‘心得’，免得他们憋出病来。”
商红袖察言观色，立刻推断出那绢册是什么物事，鄙夷之余嗯声道：“我没有异议，清音道长呢？”
清音还在发愣，转眸看向清云，清云俊面烫热，无奈咳声道：“师妹先去吧，我们很快便跟过去。”
第0742章 糟糠乏味
虽然依旧不太清楚状况，但清音对清云言听计从，于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将那瓶猛虎霸龙丸交给他，然后跟着卫廷裳和商红袖，三女一同前往七宝楼台的第六层。 场中只剩四名“无聊男子”，其中以竹风吟最为冤枉，忍不住摇头苦笑。 富裕仑自觉面上无光，只能硬着头皮道：“连累三位少侠被各自的女伴嫌弃，这都是富某之过，咳——咱们不妨借一步说话？” 慕云和清云有心解释，可又怕愈描愈黑，干脆不再多言。 四人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慕云和清云将绢册和丹药还给富裕仑，富裕仑小心收好，这才讪讪的道：“三位少侠切莫误会，富某不是那方面不行，更不是淫邪无耻之辈，只是……只是这个，稍微增加些情趣而已。” 慕云等三人同时干咳一声，还是清云淡淡的道：“富前辈无须太过在意，我等保证不会多嘴，此事仅限在场人物知晓。” 富裕仑听出清云不以为然，苦笑之余叹口气道：“三位少侠虽然有美人为伴，但眼下毕竟还没成亲，所以许多事情并不了解。” “唉……想我那位糟糠，成亲之前温柔贤惠，摆出一副事事依从的模样。谁想成亲之后不过几年，她便原形毕露，逐渐对富某指手画脚，但凡稍有委屈之处，少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令人不胜其烦。” “富某虽然家财万贯，但至今尚无纳妾之举，全因我那位糟糠执意阻挠，连小女都一味帮她说话。” “富某恪守家训，从不拈花惹草，可是多年面对我那位糟糠，那种……那种事情，多少有些乏味。” “三位少侠心明眼亮，应该能够体谅富某的苦衷，这个……总之言尽于此，富某这点微薄声名，全靠三位少侠维持，恭请三位高抬贵手，给富某留下一丝颜面。” 这位“小财神”痛陈肺腑，一副掏心掏肺的姿态，慕云等三人都听得面红耳热，只听竹风吟讷讷的道：“富前辈大可放心，方才清云道兄已经说过，我们绝对不会泄露你的**，乃至损及你的声名。” “但富前辈恕晚辈直言，既然你与令正缘定今生，便该一心一意呵护她，始终保持眷恋之心，怎能……怎能无端生出厌倦，这样未免太过薄情。” 富裕仑摇头叹气道：“所以富某说少侠还没成亲，许多想法实在有些天真，须知喜新厌旧是人之天性，哪有什么海枯石烂，最多志同道合，互相能够依靠罢了。” 竹风吟大不以为然，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富裕仑见状神色一整，一派慷慨的道：“三位少侠行事光明磊落，富某相信你们的人品，方才连累你们难堪，富某实在过意不去，这点小小心意万请笑纳。” 看来这位“小财神”还是不太放心，说罢探手伸向腰间，显然打算贿赂点封口费，使得慕云等三人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清云眉峰一轩，正待出言阻止，却见富裕仑神情一僵，手停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慕云等三人为之愕然，甚至怀疑富裕仑是被人隔空点了穴道，所幸他很快回过神来，咬牙切齿的道：“混账狗贼，竟敢偷到富某的头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三位少侠万请见谅，先前撞到富某那名小厮，多半是个惯窃，富某的钱袋被他偷走，必须尽快寻回。三位尽管放心，下次咱们再见之时，富某定有重礼奉上。” 慕云等三人恍然顿悟，霎时直是啼笑皆非，富裕仑不敢耽搁，一面告罪一面匆匆离去，焦急之情溢于言表，看来应该并非作伪，的确是被贼偷了。 慕云等三人正好脱身，相偕登上七宝楼台的第六层，这一层以售卖各色珍宝为主，品类五花八门，令人目不暇接，衣装、首饰、摆件、挂件等不一而足，另有琴棋书画、金石古玩，不少都是传世之作。 慕云等三人无心游赏，各自圆睁二目，四处寻觅卫廷裳等三女。 好在三女并未走远，正在一间售卖首饰的宝阁前面驻足，卫廷裳腕上带着一只碧玉手镯，上下仔细打量，商红袖和清音则在她身旁参谋。 眼见慕云等三人走近，卫廷裳秀眉一挑，淡淡的道：“几位仁兄和小财神交流完‘心得’了么，慕少侠可曾将那本‘旷世著作’还给他？” 慕云暗自擦把冷汗，当下一正色道：“已经还了，我平日从不接触那等物事，乍见之下难免手足无措，卫姑娘切莫生出误会，以为我喜好此类‘旷世著作’。” 卫廷裳心下莞尔，面上却故作哂然，这时只见清音凑近清云，娇声呖呖的道：“师兄也把那瓶猛虎霸龙丸还了吧？我听商姐姐说，那种药很伤身体，只是万不得已的时候才用。” “咱们武当派的灵药已经够用了，即便富前辈要送给你，你也不能收呀。” 清云暗自扶额，无奈摇摇头道：“师妹尽管放心，我肯定不会用那种药，富前辈也没打算送给我。” 清音这才放心，全没留意其他人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须臾卫廷裳试罢那只碧玉手镯，似乎不太满意。三女继续寻寻觅觅，在珠光宝气中逛得不亦乐乎。 慕云等三人亦步亦趋，虽然百无聊赖，但又无法可想，只能趁着三女试戴首饰的机会，聚在一旁谈论武学心得。 不知不觉过去将近一个时辰，天边日头已然偏西，云层呈现浓重的火红色。 夕阳余晖透过纱窗照进楼中，为满眼珍宝罩上一层朦胧的柔光，楼顶悬挂的琉璃灯逐渐亮起，更为这种朦胧带来神秘的气息。 卫廷裳等三女总算心满意足，虽说最后只有清音买了一副镂花金臂钏，商红袖买了一只白玉狼毫笔，但于女子而言，闲逛本身便是莫大的乐趣。 三女经过这番交往，互相意气相投，真是亲如姐妹一般。 一路走到前往第七层的楼梯口，隐约有阵阵香气扑鼻而来，伴着觥筹交错的嘈杂声响，看来上面应该是一处饮食之所。 众人在七宝楼台流连半日，各自都饥肠辘辘，于是相偕登楼，亟待大快朵颐一番。
第0743章 虞氏散花
七宝楼台顶层并无宝阁，而是划分为数十家大大小小的店面，经营大江南北各色美食。
慕云等一行人看得口舌生津，免不了食指大动，最后选定一家唤作“渝味斋”的火锅店，捡了一张十人大桌坐定。
清云和清音日常茹素，于是众人点了一只四分锅，分为酸、辣、鲜、清四味，之后牛肉、羊肉、毛肚、黄喉、鸭血、鹅肠、鱼片、虾滑、山药、冬笋、生菜、萝卜等食材点了满满一桌，堪称丰盛之极。
众人一面等待锅中水开，一面乘兴闲谈，慕云不曾见到小雷，难免有些悬心，卫廷裳看出他心神不宁，了然之余轻咳一声道：“慕少侠无须太过忧虑，向来只有岳小弟欺负人，旁人想必欺负不了他。”
“何况这是在云顶蜃楼，倘若有谁敢恃强凌弱、以大欺小，自有无缺公子的手下主持公道，咱们大可不必杞人忧天。”
慕云唔了一声，讪讪的道：“卫姑娘言之有理，是我有些杞人忧天了，只是没想到咱们逛了一圈，始终没碰到雷少爷，难道他和三位姑娘早先便出去了？”
卫廷裳摇摇头道：“不会，那两个懒蹄子久居深山，难得涉足这等繁华场所，必定逛得流连忘返。岳小弟以护花使者自居，怎么可能先走一步，我想咱们是跟他们差前错后，或许他们也在某处饮食，只是没看见罢了。”
慕云心道有理，点头间打眼一扫，恰见两条人影并肩走入店内，敢情是一男一女。
那男子文士装束，约摸三十五六岁年纪，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直缀，头戴同样色泽的四方平定巾，足蹬黑布粉底靴。两鬓发色呈现霜白，其余地方仍作乌黑，整个人虽然难掩沧桑，却别有一种温文儒雅的士子气度。
那女子正值花信年华，身着绛色劲装，足蹬鹿皮软靴，腰扎绣鸾带，上面佩有镖囊，还挂着一柄单刀。乌黑的秀发以金冠束起，劲装包裹下的身材十分婀娜健美。
再往脸上看去，正是修眉入鬓、凤眼含威，别见飒爽英风，琼鼻挺直、樱唇饱满，自有勇毅气概，一派巾帼女杰之姿，分明不逊于七尺须眉。
慕云立刻认出那男子，当下起身招呼道：“韩先生也来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那男子正是“淮阴墨客”韩非信，日前在且醉客栈中，他与慕云和卫廷嫣有过一面之缘。
此刻看到慕云招呼，韩非信微觉意外，带着绛衣女郎走近过来，含笑间拱手为礼道：“韩某上次说过，慕少侠与敝处缘分匪浅，下次咱们相见之时，该由敝处来做东道，如今正是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慕云脸上一热，赶忙解释道：“韩先生切莫误会，在下可不是叫你来付账，或者下次等人少一些，再兑现诺言也不迟。”
韩非信摆摆手道：“无妨，韩某很想结识几位小友，这等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慕云为之哑然，接着只听韩非信清咳一声道：“各位小友请了，韩某双名非信，自号‘淮阴墨客’，觍任刀剑封疆总巡查。这位是内子虞氏，小字散花，在此见过各位小友。”
说罢夫妻二人一同欠身为礼，卫廷裳等人自然起身还礼，只是各自难免都有些意外，毕竟韩非信的年纪大出虞散花十岁有余，老夫少妻实属罕见。
慕云不敢怠慢，依次将众人引荐给韩非信夫妻，最后到了清云和清音师兄妹，双方见礼过后，清音凑近清云耳边，压低声音道：“师兄，刀剑封疆是不是山贼啸聚的地方啊？”
清云面现踟蹰，一时之间颇觉碍口，此时只听虞散花淡淡的道：“不错，刀剑封疆的确属于绿林草莽，两位名门大派的高足若是看不上眼，我们自然不敢高攀。”
清音没想到虞散花的耳朵如此敏锐，窘迫之余红着脸道：“没有，我只是问问，没有看不起谁。”
虞散花鼻中一哼，韩非信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后和蔼的道：“小道长无须紧张，内子并无诘责之意，今日这一餐敝处请了，倘若各位小友不弃，请赏韩某一个薄面，我们夫妻二人感激不尽。”
清云心中确有顾虑，担心触犯“结交匪类”的门规，后续遭到问责。但他一向处事仁厚，眼见韩非信彬彬有礼，实在不好当面拒绝，只能暗中打定主意，稍后抢先把账结了，至少不承“匪类”的情，即便面对问责，多少能有说词。
清音唯清云马首是瞻，见他并未出言拒绝，自己便也心安理得。
其他众人同样盛情难却，各自称谢不已，韩非信心下有谱，伴着虞散花一起落座，又点了几样菜品和瓜果酒水。
这时锅中的浓汤滚开，周遭一片热气蒸腾，众人肚中饥火正旺，索性放开胸怀，尽享川渝美食。
须知渝州的火锅天下驰名，而能在七宝楼台栖身，更是万里挑一的翘楚，汤底滋味之美，堪称冠绝天下。
众人大饱口福，吃得热火朝天，尤其辣锅之中除去花椒和胡椒，还有近年才从域外引进的辣椒。竹风吟和商红袖尚未见过此物，一尝之下欲罢不能，倒是慕云早有领略，此番重温美味，愈发爱不释筷。
众人互相熟络，自然谈笑风生，唯有清云正襟危坐，饮食之际一派斯文，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能不说话便不多说。
韩非信暗自莞尔，端起酒杯道：“清云道长请了，韩某不揣冒昧，先敬道长一杯。”
清云没法推脱，同样端起酒杯，言简意赅的道：“阁下请。”
话音方落，清云仰脖儿一饮而尽，再看韩非信也亮了亮杯底，笑吟吟的道：“清云道长果然痛快，但这是五十年的陈酿，切莫喝得太急。”
清云矜持一笑，强压喉头的辛辣之感，脸上已经微现红晕。
虞散花冷眼旁观，跟着端起酒杯，径向清音道：“这位小道长来吧，妾身敬你一杯。”
清音心里打了个突，期艾着道：“这个……请阁下见谅，我真的不会喝酒。”
虞散花脸色一沉，樱唇紧抿的道：“哦？小道长看不起妾身便直说，不必找借口。”
第0744章 酒酣耳热
眼见虞散花满面不豫，清音愈发慌了手脚，正自进退两难之际，清云接过话头道：“敝师妹尚且年幼，的确不宜饮酒，便由贫道代劳吧。”
虞散花正中下怀，当下一挑眉道：“可以，妾身先干为敬。”
清云见虞散花举杯一饮而尽，自然不能在女子面前怯场，同样拿起酒壶斟上满盏，痛痛快快喝了下去。
虞散花面露赞赏之色，顺手又满上一杯，跟着爽朗一笑道：“清云道长好气魄，咱们再喝一个。”
清云觉得自己喉咙里好像有火在烧，想推拒都说不出来，看到虞散花再度酒到杯干，他只能硬起头皮，拿出慷慨赴义的决心，同样陪了满满一杯。
韩非信先前说得不错，这五十年的陈酿非同凡响，堪堪三杯酒下肚，清云周身血流加速，脸上已经一片殷红，大着舌头道：“多谢贤伉俪……看重，贫道……真的喝不了了，请两位……高抬贵手……”
韩非信和虞散花相顾莞尔，只听韩非信轻咳一声道：“清云道长切莫勉强，不妨先吃些菜，咱们边吃边谈。”
清云无力的点了点头，旁边的清音赶紧帮他夹菜，脸上满是羞喜感激之色。
韩非信有意让清云放下心防，少不得一番殷勤照顾，虞散花则转向卫廷裳，展颜一笑道：“早听说凤座收了一名徒儿，悟性出类拔萃，只是一直无缘相识，今日可巧在这儿遇到，妾身敬卫姑娘一杯。”
卫廷裳抿嘴轻笑道：“五朵金花中的海棠令使虞姐姐，小妹同样早有耳闻，咱们两家同气连枝，无须如此客套，小妹也敬姐姐。”
两女相视一笑，自有默契在心，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亮了亮杯底。
卫廷裳明眸闪动，顺势探问道：“听说江夫人亲临云顶蜃楼，看来贵处对这次海市盛会十分重视。”
虞散花嗯声道：“不错，我们今日晌午到达，五婶带着笙儿去拜访方公子，有些事情得交代清楚。”
这话点到为止，卫廷裳心下了然，缓缓点头道：“碧血联设计陷害，必须澄清事实，敬祝贵处此次得偿所愿，范公子转危为安，再展宏图抱负。”
虞散花轻叹道：“但愿一切顺利，唉……范兄弟身中剧毒，至今昏迷不醒，实在让人担忧。我们夫妻二人今日来此，便是想碰碰运气，看能否买到解毒灵丹，可惜终究一无所获，最后还得求诸十绝。”
卫廷裳柔声劝慰道：“尽人事，听天命，虞姐姐已经尽力，剩下的便交给江夫人吧。”
虞散花唔了一声，跟着眨眨眼道：“凤座近况如何，身子可还撑得住么？”
这次轮到卫廷裳轻叹道：“碧血联逼人太甚，本盟被迫放弃杭州总舵，迁居之处尚在兴建，师父难免为此操劳。本来我想为师父分忧，可师父嘱咐我认真练功，其他事情不必多管，都由她一手包办。”
“唉……师父当年被镇魔古镜中的火炙雷光所伤，元神受创极重，虽然这些年尽心调理，伤势已经大为好转，但如此食少事繁，终究难以长久，万幸古前辈能帮她分担一些，否则我真怕她支持不住。”
虞散花心生感慨，摇头叹息道：“自打三伯过世，凤座独撑大局，至今已经过去十七年，她强煞也是个女子，为三伯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仁至义尽了，不如早些放下心结，自己寻个好归宿才是真经。”
卫廷裳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道：“虞姐姐所说的好归宿，不知是指何人？”
虞散花轻哂道：“妹妹何必明知故问，我不止一次听五婶念叨，想让凤座和古前辈结成鸳盟，他们两人难道互相没有意思？”
卫廷裳不禁苦笑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师父固然还有心结，古前辈同样孽缘缠身，想走到一起谈何容易？有情人难成眷属，委实无可奈何，像虞姐姐和韩先生这样琴瑟和鸣，实在是莫大的福气。”
虞散花脸上一红，隐见得意的道：“那还不是我自己争来的，韩郎原先自觉年岁偏大，对我往往敬而远之，后来我去跟五婶倾诉心事，五婶也劝我要慎重决断。”
“哼……我偏不信这个邪，无非是死缠烂打，豁出面子罢了，好歹让韩郎乖乖做了我的夫婿。毕竟古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既然喜欢便大胆追求，一味拿着捏着，只能苦了自己。”
卫廷裳听虞散花大发经验之谈，又是好笑又是羞窘，这时只听左近的商红袖轻笑道：“虞姑娘言之有理，既然喜欢便大胆追求，这是女子应有的权力，咱们江湖儿女，理应如此行事，无须拿着捏着。”
虞散花秀眸一瞥，似笑非笑的道：“看来商姑娘也是同道中人，喜结良缘正在眼前，哈……听你说话的口音，想必也是河东人吧，正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咱们两人喝一个。”
商红袖欣然应允，两女都酒量不差，喝得十分畅快。
这厢清音听到商红袖所说的话，禁不住嫩脸泛红，偷眼看向身边的清云，只见他酒酣耳热，正跟韩非信聊得兴起，看来五十年陈酿的魔力的确不小。
慕云和竹风吟同样开怀畅饮，眼见竹风吟已经有五分醉意，慕云趁机凑近过去，轻声探问道：“竹兄给我透个底，究竟什么时候跟神相姑娘成亲，我好提前准备贺礼，免得没有计划，到时捉襟见肘。”
竹风吟当日不曾挺身为慕云“报仇”，心中一直颇觉歉疚，见他依旧如此热络，感激之余讷讷的道：“我家那边没有阻力，师父也已经首肯，只是希望商姑娘回归北岳恒山派，对百谷道长有个交待。”
“但慕兄你也知道，商姑娘已经跟北岳恒山派决裂，上次回去便闹得很不愉快，我眼下正为此事发愁，只盼商姑娘回心转意，之后便能成亲了。”
慕云闻言暗自哑然，只能宽慰道：“竹兄且放宽心，神相姑娘一向识大体，想必会体谅你的苦衷。或者你们来一招上屋抽梯，先假装回归北岳恒山派，等成亲之后再溜之大吉，这好歹也是个办法嘛。”
第0745章 金笺告祭
耳听慕云献上“锦囊妙计”，竹风吟直是啼笑皆非，无奈咳声道：“慕兄别开玩笑，这样既委屈了商姑娘，又没法跟师父交代，肯定是不行的。”
慕云本来便是随口一说，当下打个哈哈道：“看来竹兄还没喝醉，脑子依旧清楚得很，来来来，咱们继续，今晚不醉不归。”
竹风吟推脱不过，只好舍命陪君子，不知不觉又饮下不少。
众人意气相投，席间谈谈说说，气氛十分融洽，这一餐吃了将近两个时辰，直至戌正时分，天边弦月高挂，这才尽兴收尾。
清云本想抢先结账，无奈他早已醉眼朦胧，此事自然作罢，仍由韩非信料理。
众人结伴离开渝味斋，逐层下到七宝楼台底下，晚间来此的宾客依旧不少，慕云一直留心观察，始终没看到小雷等人，想来的确是跟他们错过了。
清云平日极少饮酒，今日喝得太过尽兴，免不了头脑昏沉，脚下虚浮踉跄，再加上清音年齿尚稚，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韩非信略一沉吟，径向卫廷裳抱拳为礼道：“卫姑娘请了，武当派这两位小友需要有人护送，但韩某和内子身份敏感，为免引来不必要的冲突，可否请你拨冗一行？”
卫廷裳爽快的道：“韩先生客气了，你我两家同气连枝，小女子理应效劳。”
韩非信和声道：“如此多谢了，至于竹少侠和商姑娘，便由我们夫妻二人送回去吧。”
双方计议已定，就此分作两拨，分别前往各自的下榻之处。
竹风吟和商红袖都已经喝至微醺，韩非信和虞散花一人搀住一个，趁势不着痕迹的一番探问。
须知这夫妻二人都深谙话术，再加上“酒后吐真言”，竹风吟和商红袖自觉遇上知己，几乎说尽平生经历。
韩非信和虞散花确证竹风吟和商红袖同属劫富济贫之辈，又兼跟商红袖有同乡之谊，愈发心生亲近，尤其对于他们之前的义举，免不了击节叫好，真心称道赞赏。
眼看瑞霞苑遥遥在望，韩非信终是打定主意，满怀诚恳的道：“两位小友德才兼备，实乃当世俊杰，敝处如今广招贤才，亟盼有志一同者加盟。倘若两位小友有意，后续请上门一叙，敝处随时欢迎。”
虞散花勾着商红袖的手臂，笑吟吟的道：“韩郎这话说得不妥，难道人家无意加盟，便不能上门一叙了么？何况竹兄弟和商小妹高居左右护法，在六侠盟中前途无量，要想挖来他们，只怕太过困难。”
韩非信微微一笑道：“事在人为，即便困难也要开口，这是韩某身为总巡查的本分，两位小友别怪我唐突便好。”
竹风吟和商红袖神情讪讪，还是商红袖咳声道：“能得到韩先生和虞姐姐的青睐，我们两人十分荣幸，但说到加盟之事，还得从长计议，万请贤伉俪见谅。”
虞散花笑嗔道：“看我说什么来着，韩郎你操之过急了吧，这便叫做心急吃不着热豆腐。”
“商小妹不必在意，以后常来找我们聊聊，我别的本事没有，劫富济贫可是本行，咱们多交流交流心得，以后用在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身上，那才叫大快人心。”
商红袖清眸闪亮，含笑点头道：“虞姐姐既然这么说，我可要当真了，只盼你别嫌我去得太勤。”
虞散花失笑道：“这话太没道理，我要嫌也只嫌你来得不勤。”
两女相视而笑，自有亲厚情谊，这时只听竹风吟试探着道：“对了韩先生，先前我见你买了金箔纸笺，莫非打算挑灯夜战，书写一篇盖世雄文？”
韩非信神色稍敛，缓缓摇头道：“非也，韩某购买清和斋的金笺，是为了书写一篇祭文。”
竹风吟心头一凛，当下歉然道：“实在抱歉，是在下唐突了，不知韩先生要为谁书写祭文？”
韩非信看了神情落寞的虞散花一眼，轻轻一叹道：“明日是内子先母的忌日，须得遥拜东方，告慰其在天之灵。”
竹风吟和商红袖恍然顿悟，只听商红袖柔声道：“虞姐姐节哀顺变，切莫太过伤怀。”
虞散花整理心绪，淡淡一笑道：“无妨，先母当年惨遭横死，我的确许久不能释怀，所幸凶手早已伏法，之后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恩怨烟消云散，如今只盼先母在阴间一切安好，我便心满意足了。”
商红袖心生同情，蹙着眉尖道：“虞姐姐未免太仁慈了，倘若换做是我，即便仇人已经完纳劫数，仍要将他从坟墓里挖出来，少不得鞭尸三百，最后挫骨扬灰。”
虞散花缓缓摇头，语声低沉的道：“其实我当日也曾这样想过，毕竟那凶手实属丧心病狂，先母当时还怀着身孕，凶手竟然将她掳为人质，借以威逼先父就范。”
“先母深明大义，知道先父一旦束手就擒，结果必定难逃一死。于是趁着守卫一时疏忽，她奋力跳下高台自戕，与未出世的胎儿一起摔作一团，简直惨绝人寰。”
商红袖听得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的道：“那凶手当真可恶至极，死后合该下十八层地狱，受尽阴间诸般酷刑！做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至少十世别想再修成人身，哼……姐姐告诉我，凶手究竟是谁？”
虞散花见商红袖义愤填膺，感激之余温然道：“总之人死为大，不必为此萦怀，凶手孑然一身，无须担心冤冤相报何时了，他的身份不提也罢。”
商红袖仍旧难以释怀，颇见执拗的道：“既然凶手孑然一身，虞姐姐何必为他隐瞒身份，我并非执意窥探**，只是对这等恶徒深恶痛绝，非得诅咒几遍不可。”
虞散花略一迟疑，终是叹口气道：“罢了，商小妹嫉恶如仇，我的确不该让你为此悬心，咳……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先父是原先八荒御武寨的第四寨主。”
商红袖毫不犹豫的道：“当日记得，令尊的名讳上墨下卿，号称‘笔扫千军’。”
虞散花嗯声道：“不错，若是熟悉八荒御武寨的掌故，商小妹其实无须多问，害死先父和先母的仇人，正是净宇教的神意魔王——汪藏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