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2章 关外雄成
“好啦毛丫头,该哭的也哭够了,大年夜里悲悲切切的可不吉利,你这好歹也长了一岁,可不能越长越小哟~”
“怎么还不听劝了,堂堂探花女郎,这会儿却哭的一塌糊涂,传出去岂不要给人笑死?”
“啧……手劲这么大,我这把老骨头可吃不消。怎么不老?如今常老哥要再说我是三十好几,我也只得认了。”
“嗯……这怪病总是时好时坏的,不过我已经摸到了窍门,多数时候都不怕压不住它。”
“哈……放心不下可以来黄山看我嘛,最好把你那位龙状元也带来,本巨侠请你们吃我独家秘制的油松子烤山猪,肯定让你这毛丫头毕生难忘。”
“你说她?咳……你要真想吃没开膛也没刮鳞的黑烧鲤鱼,我可以让她再现一回丑。哪里是埋汰,我还没说她那浆糊也似的疙瘩汤呢,一样让人毕生难忘啊。”
“这才对嘛,梨花不带雨,果然更好看。至于那件事情,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咱们江湖儿女,只要懂得自爱便是好的,何必去管那些陈腐不堪的礼法教条?”
“我相信龙状元也不会在意,否则便是他配不上你,实在不行本巨侠帮你做主,揍他个满脸桃花开,看他娶不娶你。”
“行行行,听你的,总之这次回去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咱们有缘再会啦。”
句句调侃,字字关怀,强笑带泪,冷暖自知。
昏沉中忆起前事,玉颊上不由得湿意莹然,只是这泪水不知怎地全没温度,难道心已经冷了,连泪水都冰了不成?
疑惑间神志渐渐清醒,邢稚莺隐约听到左近一人闷声道:“都怪老大你滥讲仁义,要依着我悄悄靠近,一刀把姓刘的抹作两截,咱们哪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话音方落,便听另一人难掩尴尬的道:“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兄弟两个的名声着想,况且谁能料到那淫贼跑得那么快,唉……总之人都跑了,你怪我有什么用?”
先前那人无奈的道:“幸亏姓刘的像是有伤在身,跑得有点不爽利,不然要真让他把邢姑娘拐走,咱们兄弟两个以后可真没脸再去拜会邢老了。”
后面那人附和着道:“这倒没错,看来的确是邢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没因为咱们心慈手软,被那淫贼坏了清白,咳……想起来还真让人后怕啊。”
虽然只听到这三言两语,却已经足够推导出个中原委,刚刚苏醒的邢稚莺霎那间如释重负,可又禁不住欢喜的落下泪来。
且慢,原来自己的泪水仍然是温热的,那先前怎么会感觉冰凉呢?
纳罕之下微微睁眼看去,面前原来是一条潺潺溪流,丝丝水气迎面而来,冰凉中透着清爽,着实让人心旷神怡。
邢稚莺登时恍然一悟,苦笑之余却又心中一动。方才听搭救她的两人说话,声音似乎还真有些耳熟,可一时之间偏偏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两位英雄豪杰,万一面对面时仍旧不知所以,岂不是显得太过失礼了?
正在邢稚莺满心忐忑之际,身后忽然响起沉稳的脚步声,随即只听先前那人咳声道:“邢姑娘放在水边已经有一阵了,怎么还没醒过来?难道姓刘的除了蒙汗药,还用了其他下流手段?”
后面那人沉吟着道:“二弟说的是,那淫贼一身鬼蜮伎俩,保不齐还下了别的禁制。只可惜咱们兄弟两个都是粗人,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只能盼望老天爷保佑,让邢姑娘尽快醒来了。”
邢稚莺耳听脚步声渐近,心知再装下去是不成了,转念间只得嘤咛一声,似醒非醒的翻过身来。
先前那人见状诧喜不已,脱口欢呼道:“好了!邢姑娘可算醒过来了,哈……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邢稚莺定睛看去,只见一名昂藏八尺的雄伟大汉站在眼前,此人约摸三十五六岁年纪,面上挂着一部络腮胡须,背负一口九耳大环刀,当真是好一派豪侠气概。
这名大汉身后不远之处,还站着一名高大汉子,两人容貌肖似,只是后面那人年岁略长,背负一口宣花大斧,雪亮的斧刃隐泛清光,正好配得上他的粗犷气质。
邢稚莺觑得分明,暗道一声糟糕,只怪自己平日不肯留心,如今果真不认得这两位救命恩人。
邢稚莺满心局促,正不由得红晕上脸,便听先前那人喜滋滋的道:“邢姑娘可还好?没被那姓刘的欺负吧?他个混蛋淫贼,是不是因为在寿宴上被你爷爷削了面子,才故意来报复你的?”
邢稚莺听到“寿宴”二字,霎那间福至心灵,盈盈起身之际,深深敛衽为礼道:“原来是耿大伯和耿二伯,侄女一时不察,遭了刘凌飞的暗算,多谢两位伯伯仗义搭救。”
敢情这两人正是来自辽东关外的耿大雄和耿大成兄弟,耿大成闻言愈发欣然道:“邢姑娘不必客气,我们兄弟两个既然承了你爷爷的情,这点举手之劳当然不在话下。”
邢稚莺嫩脸酡红,难掩羞愧的道:“总之是侄女太不济事,让两位伯伯见笑了。”
耿大雄此时也走近过来,闻言呵呵一笑道:“邢姑娘年纪尚轻,总得多些历练,以后记得提防小人便是。”
邢稚莺轻嗯一声,接着疑惑的道:“两位伯伯是跟踪刘凌飞来的么,所以才恰巧救了侄女?”
耿大雄闻言干笑不语,还是耿大成打个哈哈道:“邢姑娘勿怪,我们其实是看走了眼,把你误当成昆仑派那名妖女,这才一路追下来,打算为江湖除害,谁能想到阴差阳错,最后反而救了你,哈……”
邢稚莺听罢脸上更红,期期艾艾的道:“原来是这样,可是余……余姑娘当真做了错事么?”
耿大雄一正色道:“邢姑娘和那妖女大概私交不浅,可是俗话说得好,正邪不两立,大节万万不能有亏。”
“所以还请邢姑娘深明大义,别再被那妖女蛊惑了。”
邢稚莺登时噎住,这时又听耿大成咳声道:“不错,那妖女自己不知廉耻,还连累昆仑派遭人唾骂,这才真是一粒老鼠屎,结果坏了一锅汤啊。”
第0493章 幽林迷阵
耿大成不似他兄长耿大雄老成持重,话里的锋芒着实刺得邢稚莺心生不豫,忍不住反驳道:“这件事情总归是道听途说,我反正不相信余姐姐会跟魔王勾结。”
耿大成眉头一皱,正待据理力争,耿大雄已经抢过话头道:“邢姑娘涉世未深,不识人心险恶,有所坚持也无可厚非。再过半个月便是无缺公子重开幻光海市的日子,届时事实如何,自然会有分晓。”
耿大成一拍脑门道:“老大说得对,据说云顶蜃楼的请帖已经发给昆仑派,到时候咱们少不得也要去凑这场热闹,倒要看苑盟主怎么为她那位宝贝徒孙开脱。”
邢稚莺听出这兄弟两人成见已深,心知辩驳也是多余,况且救命之恩未报,实在不好过分拂逆,无奈只得点头道:“两位伯伯教训的是,侄女一定谨记在心。”
“看天色似乎还早,不如两位伯伯跟侄女同行一程,晚间侄女摆好酒席,正式谢过两位伯伯。”
耿大雄和耿大成听罢同时一滞,面面相觑间作声不得,邢稚莺见状正自愕然,便听耿大成难掩尴尬的道:
“邢姑娘勿怪,我们兄弟两个先前担心你的安危,追那姓刘的追得太紧,没留神一头扎进这片鬼林子里,最后虽然侥幸把你救下,可……可咱们好像是……有些迷路了。”
邢稚莺更觉吃惊,迟疑间讷讷的道:“迷路?怎么会呢?另外这里不是还有一条小溪么,咱们顺着走下去不行么?”
耿大雄苦笑道:“要真那么简单便好了,咱们早已打道回府,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眼见邢稚莺迷惑不解,耿大雄又解释道:“不瞒邢姑娘说,我是顺着这条小溪走下去过,结果还没走一个时辰,居然回到原处,好歹我姓耿的闯荡江湖也快二十年了,可从没像今天这样一筹莫展过。”
邢稚莺听耿大雄言之凿凿,登时禁不住心下发凉,早听闻世上有“鬼打墙”一说,没想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真的遇到这等奇诡绝伦之事。
眼前山明水秀,林鸟啁啾,纯粹是一派清雅闲适的景色。但此刻邢稚莺看在眼里,却觉得似真亦幻、幽晦难明,片刻方讷讷的道:“两位伯伯辛苦了,不如你们在这儿稍待,我再顺着溪水查探一番。”
耿大雄略一迟疑,终是点头道:“也好,邢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真能找到出路。但你一个人行动毕竟不妥,还是让二弟跟去保护,我在这儿等着你们。”
邢稚莺盛情难却,道过谢便与耿大成一同出发,两人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一阵,堪堪走过大半个时辰,眼前赫然现出似曾相识的场景,果然是回到了原处。
耿大成并未意外,摇着头沮丧的道:“还是一样,真他奶奶的邪门了。”
耳听这位伯伯忍不住爆了粗口,邢稚莺只有暗自苦笑,美眸环视间沉吟着道:“干粮食水都在原地,可耿大伯怎么不见踪影?”
耿大成不以为意的道:“这地方干净得很,全没半点打斗痕迹,况且才这么一小会儿工夫,多半也出不了什么意外,我估摸着老大应该是找地方拉屎去了吧。”
邢稚莺听罢不由得嫩脸一红,耿大成似有所觉,尴尬的挠挠头道:“邢姑娘勿怪,我平日里粗野惯了,多少有点口没遮拦,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邢稚莺脸上更红,垂首低低的道:“伯伯言重了,我哪敢怪罪,只是想到刘凌飞说不定也陷在这里,万一耿大伯跟他遇上,恐怕会有一场恶斗。”
耿大成神色稍敛,当即点头道:“这么说倒有可能,等我叫老大一声。”
他说罢清清嗓子,扬声叫道:“老大!搁哪疙瘩抛山哩?两边窟窿没塌支应一声哟!”
这一声嗓门之大,真好似青天白日里响了个炸雷,邢稚莺固然被震得两耳发蒙,四周的树林中也倏地腾起一群惊鸟,鸣叫不绝间结伴往远空飞去。
只不过任凭这一声响彻四野,最终却没半点回应,耿大成心头猛震,自言自语道:“不对,老大恐怕真的遇上了意外,可他怎么没发烟火示警,难道是遭了姓刘的暗算?”
思来想去终是放心不下,耿大成径自怀中取出两枚千里火,郑重递给邢稚莺道:“邢姑娘先待在这儿别乱跑,我去前面的林子里查探一番,要是碰上敌人,立刻起火为号,我一定尽快回来帮你的忙。”
邢稚莺秀眉紧蹙,摇摇头道:“这地方诡异得很,那恶贼又功夫不弱,伯伯一个人只怕应付不来。侄女自信还有几分本领,不如跟伯伯一起去,遇上危险也能有个照应。”
耿大成摆摆手道:“邢姑娘多虑了,凭姓刘的那点本事,我还没把他放在眼里。况且咱们要想出去,还离不开这条小溪,万一两个人都迷路在林子里,那可真没指望了。”
邢稚莺醒悟耿大成误会自己小觑了他,毕竟他是关外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在小女娃儿面前示弱?
再加上耿大成方才所言不无道理,邢稚莺只得依从道:“那耿二伯千万小心,有事也请发讯号示警。”
耿大成漫应一声,打起精神径自去了。邢稚莺虽然心绪不宁,眼下却也无法可想,只能暗自祷告上苍多加庇佑。
默然枯坐了大半个时辰,日头已经渐渐偏西,林中依旧静谧异常,更让人满心压抑难言。
邢稚莺几次想动身去找耿家兄弟,可又担心差前错后,反而弄巧成拙。正自进退两难之际,耳边忽然听到沙沙的脚步声传来。
愕然之下转头望去,邢稚莺觑得分明,登时瞠目结舌,青葱林木掩隐之下,唯见一条玲珑倩影徐徐行来。
身着鹅黄色的织锦裙袄,足蹬水红色的玫瑰香靴,一头乌黑秀发自在披垂,只拿鹅黄丝巾松松的绾了个髻,衬着异常白皙的肌肤,真好比和田暖玉般清润无瑕。
杏眼含羞,柳眉如画,鼻若玉管,唇似樱花,绝丽的芙蓉娇靥无愧于任何溢美之词——即便此际尚未长成豆蔻年华,却已足称容色绝佳,倾国倾城亦不在话下。
第0494章 玉女玲儿
饶是邢稚莺向来自负美貌无双,但此刻骤见那黄衣女童,竟忍不住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之感,暗忖果然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江山代有人才出,青出于蓝胜于蓝。
正在莫名艳羡之际,邢稚莺忽然心头一凛,此地气氛原本便大异寻常,那黄衣女童又美得不似人间所有,莫非自己今日真是煞星当头,竟撞到了这山野间的狐仙精怪不成?
满心惊疑同时暗暗戒备,邢稚莺双目紧盯,只见黄衣女童款款来至近前,含羞带怯的微微一福道:“这位姐姐请了,敢问你是在山里迷路了么?”
语声软糯娇稚,非但十分悦耳,更有一种优雅的韵律,当真让人满心熨帖。
邢稚莺禁不住愈发嫉妒,心念电转间讷讷的道:“不错,这位小妹妹也请了,不知如何称呼?”
黄衣女童嫩脸晕红,垂首低低的道:“劳姐姐动问,我叫玲儿。”
敢情这么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可人儿,取的只是如此稀松平常的名字,邢稚莺心里顿时舒服了几分,当下虚一敛衽道:“原来是玲儿妹妹,你怎么知道我迷路了呢?”
黄衣女童——玲儿略一踟蹰,这才软声回答道:“山里面布置了阵法结界,平常极少有人闯入。”
“不过今天有人强行开破阵眼,恰好姐姐又在阵法薄弱之时走了进来,不久之后阵法自行复原,姐姐却没能及时脱身出去,便困在这结界里了。”
邢稚莺虽然对奇门数术并无涉猎,但偶尔也听过这些神妙法门,闻言登时恍然道:“原来玲儿妹妹晓得个中关窍,那你莫非便是此间的主人?”
玲儿腼腆的道:“姐姐太抬举我了,我师父才是这里的主人,正是她吩咐我来领你出去的。”
邢稚莺察言观色,心知玲儿所言非虚,诧喜之余又生出几分惭愧,俏脸泛红的道:“那真是多谢玲儿妹妹了,我叫邢稚莺,都是因为我一时不慎,才给令师和你添了这场麻烦。”
玲儿听罢轻咦一声,上下打量间期期艾艾的道:“姐姐名叫邢稚莺,便是那位探花女郎‘小莺儿’么?”
邢稚莺没想到玲儿居然知道她这点浅薄名声,脸上更红的道:“嗯,是我没错。”
玲儿稍稍一顿,颇见碍口的道:“那姐姐认识小雷哥哥——嗯……岳雷么?”
邢稚莺暗吃一惊,点头之际照实回答道:“认识啊,前不久还见过的,原来玲儿妹妹也认识那小毛头?”
玲儿一张嫩脸忽显苍白,勉强一笑道:“唔……看来真的是姐姐,那倒难怪了。”
邢稚莺一怔道:“什么难怪,玲儿妹妹想说什么?”
玲儿摇摇头道:“姐姐生得这么美,小雷哥哥自然十分喜欢,难怪每次说起你来,他都是眉飞色舞的呢。”
虽然是在真心夸赞对方,但玲儿脸上的落寞全然掩藏不住,细长的睫毛下面隐见泪光闪动,原本甜美的嗓音也带出了哽咽,看起来真是委屈非常。
邢稚莺打眼觑得分明,登时为之哑然,没想到小雷年纪轻轻,便已经拥有这么出色的“仰慕者”,果然不愧为“英雄出少年”。
不过这位玲儿妹妹的眼光似乎不甚高明,竟会迷上那没羞没臊的小色胚。
思忖间心里更加平衡了几分,邢稚莺索性咳声道:“我哪及得上玲儿妹妹你这么美,至于那小毛头可着实讨厌,我从来都懒得理他半句,哼……上次他还在我家胡作非为,再见着我一定打他个半死。”
玲儿听得一愕,迟疑片刻方怯生生的道:“姐姐……真的那么讨厌小雷哥哥?他有时候……的确是喜欢欺负人,可我觉得……他其实也很好呀。”
邢稚莺暗自好笑个不住,面上却故意哂然道:“论人才那小毛头还不错,可我跟他从来都不对路,玲儿妹妹你也莫怪,我向来便是这样爱憎分明,碰上不喜欢的人,绝对说不出好话来。”
玲儿脸上的哀怨之色一扫而空,释然之余抿嘴轻笑道:“是这样啊,小雷哥哥其实没那么坏,我……算我求姐姐了,下次再见到小雷哥哥,不要打他好不好?”
邢稚莺乐得顺水推舟,于是微笑着道:“好吧,我受了玲儿妹妹的恩惠,当然应该有所补报。不过我可得跟那小毛头分说清楚,让他知道我是看了你的面子,这才饶他一回,免得他以为我软弱可欺。”
这番话真说到了玲儿的心坎里,只见这小姑娘满眼都是喜悦之色,当即深深一福道:“多谢姐姐开恩通融,姐姐困在这儿有不少时光了,我这便带你出去吧。”
邢稚莺欠身还礼道:“有劳玲儿妹妹,不过我来的时候还有两位伯伯同行,只是后来都走散了。所以能不能请妹妹帮我先找到他们,然后大伙儿再一起出去?”
玲儿恍然一悟道:“原来是这样啊,师父只说有人误闯进来,可没说到底有几个,那我听姐姐的,咱们一起去找便是。”
邢稚莺道声多谢,转念间又一正色道:“玲儿妹妹千万小心,这里恐怕还困住一名淫恶之徒,我都未必应付得来。万一真的遇上他,你只管自己逃走,实在不成便请你师父来对付他。”
玲儿听罢不由得秀眉微蹙,此时倏听一声炸响盈耳传来,惊疑之际循声望去,只见一团暗红色的烟火在远空之处冉冉盛放,粗略看来应该只是相隔数里的光景。
玲儿见状樱口微张,一脸新奇的道:“那便是江湖上所说的烟火讯号么?会不会是姐姐的同伴所发呢?”
邢稚莺翟然一醒,连忙点头道:“是讯号没错,恐怕两位伯伯当真遇上了敌人。”
玲儿摇摇头道:“未必是敌人,姐姐那两位同伴之中,可有谁是精熟刀法的么?”
邢稚莺微微一怔,皱眉沉吟着道:“耿二伯的确是使刀的,玲儿妹妹干嘛问这个?”
玲儿难掩忧心的道:“那便是了,想必姐姐的同伴是闯进了封刀净土,那里面布置了非常厉害的天刀幻阵,咱们快去将他们带出来。”
邢稚莺暗自震骇,当下岂敢怠慢,两人便即运起身法,径直往烟火腾起之处疾驰而去。
第0495章 红颜试剑
说起武学一道,大体可以划为内家和外家,举凡名动八表的武林各大门派,几乎无不标榜内外兼修,但说到由内而外,还是由外而内,各家的理念又有所不同。
譬如少林派和武当派,并称为当今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武当之于少林,尚有薪火相传之缘,但两家传授武艺之道大相径庭,关键便在于内外之辩。
少林派倡导由外而内,刚入门的弟子即可修习罗汉拳、韦陀掌等基本招式,以勤学苦练来打熬筋骨。
其中只有悟性过人者,方可继续研习伏虎拳、金刚掌等上乘法门,直至光明拳、龙象掌等镇派绝技。
至于内功修习方面,则随外家招法循序渐进,日积月累勤练不辍,而易筋、洗髓等顶级绝学,若非佛法精深,绝难窥其门径,以杜绝太阿倒持,最后遗祸江湖。
与少林派不同,武当派推崇由内而外,入门弟子最初一年之内,绝不学习任何招式,只以修身养性和炼气筑基为修行。
倘有心性不定或是恒心不足者,自然难于精进,甚至落得婉言清退。
如此每当内功修为达到一重界限,才能学习相应的招式变化,由拳掌而至刀剑,由两仪而至八卦,莫不以内功筑基先行,以取返璞归真、万物为一的道法精髓。
此外如点苍、九华、峨眉诸派,习武之道皆以少林派为标杆,而昆仑、崆峒、青城诸派,授徒理念则与武当派不谋而合。
乃至如今声誉日隆的五岳剑派,也因其渊源和信仰殊异,而各自有其不同侧重。
脑海中沉思未已,慕云耳边隐约听到一声脆喝道:“慕少侠,人家大美人问你话呢,敢情你是聋了不成?还是只顾着饱餐秀色,连跟人家比剑这码事都忘了?”
慕云闻言陡然回神,只见面前的佳人眉儿轻蹙、唇儿微嘟,虽是轻嗔薄怒之状,却掩不住满面羞红。原本亲如长姐,此刻娇似幺妹,当真令人不由得怦然心动。
勉强压下心头涟漪,慕云径自拱手为礼道:“抱歉,在下一时失神,请韩姑娘见谅,你可有什么疑问吗?”
韩惠欣定了定神,这才涩声道:“无妨,小女子方才是问慕少侠,你当真要以空手应战么?”
目光扫过韩惠欣手中那口晶莹如玉的长剑,只听慕云淡淡的道:“不错,在下以指代剑,领教韩姑娘的高招。”
韩惠欣似是一滞,片刻方疑惑的道:“慕少侠已经修成先天剑气?——这不太可能吧?”
慕云摇摇头道:“韩姑娘多心了,在下的意思只是以双指代行剑招,并无所谓先天剑气。”
韩惠欣又是一滞,鼻中轻哂道:“如此说来,慕少侠是在小觑小女子了?也罢,那小女子也空手接招便是。”
她说罢正待还剑入鞘,旁边的计官良可急了眼,忙不迭的阻止道:“师姐且慢!慕少侠既然敢空手应战,想必对以指运剑有相当自信,师姐若是弃剑不用,却纯属勉为其难,如此反倒小觑慕少侠了。”
韩惠欣闻言正自一怔,便见慕云点头附和道:“计兄说得不错,韩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咱们两人各展所长,不算谁小觑了谁。”
韩惠欣略一踟蹰,终是点头道:“好吧,那便以百招为限,倘若小女子百招之内不能取胜,此战便算慕少侠胜出。”
计官良听得暗暗攒眉,慕云则微笑道:“韩姑娘果然高风亮节,巾帼不让须眉,既然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韩惠欣的神色中充满自信,当下虚一敛衽道:“为了两位师弟的前途,小女子恐怕绝难留手,还望慕少侠多加小心。”
慕云嗯声道:“在下醒得,请韩姑娘赐招。”
韩惠欣一正色道:“如此得罪了。”
话音方落,只听韩惠欣一声清叱,娇躯陡进同时皓腕疾扬,剑光恰如银瀑奔泻,激起万点寒星,将慕云的退路尽皆封死。
甫一出手便是绝顶杀招,竟无一丝半毫的试探,看来韩惠欣已经使出浑身解数。
慕云识得厉害,运起“云鹿步仙灵”身法,身形转折似缓实急,于行云流水之间,将敌方的攻势消卸于无形,出招挥洒自如,步法更加精妙绝伦。
韩惠欣首招失利,却不见半分惊惶,剑势流转全无迟滞,匹练般剑光骤然当胸袭来,澎湃攻势恰似百川汇流,汹涌奔腾入海,势将一切阻碍摧毁。
这次剑势更加劲急,慕云险之又险的闪身避过,所余距离尚不盈寸。
韩惠欣不待招式用老,纤腰疾拧化刺为斩,剑身漾起一圈银虹,旋即如扇面般铺开一片光网,将慕云笼罩在剑光之中。
慕云眉峰一轩,双指力贯炫阳烈劲,堪堪点在韩惠欣佩剑的剑脊之上。
浩然雄力过处,韩惠欣的长剑倏地一顿,但这一剑蕴劲极强,猎猎剑风无坚不摧,当场将慕云肩后的一缕散发切下。
只是三招便吃了小亏,慕云不由得暗自动容,观战的众人则神态各异,计官良等师兄弟三人莫不喜形于色,小雷却忍不住扬声呼喝道:“慕少侠!有真本事可别藏着掖着,怜香惜玉也不争这一时啊!”
慕云听到这话,更加激起好胜之心。倏忽间韩惠欣又攻出两记杀招,剑势也愈显迅猛雄奇,但慕云此刻已有防备,沉着应敌之际,守得滴水不漏。
韩惠欣察觉慕云的身法异常玄妙,禁不住暗暗佩服,但她面上半丝不露,仍是一派沉静,剑招挥洒极尽奇丽恢宏,赫赫神威着实令观者为之侧目。
慕云苦无利器在手,抢攻之时难免欲振乏力,无奈只好采取守势。
但慕云并非一味避让,旋、凝、震、烈四绝玄力圆融运转,每每觑准空档凝指反击,总能迫得韩惠欣攻势受挫,甚至不得不回招自救。
转眼间两人已经激斗三十多招,慕云更加胸有成竹,剑指交击的叮当声也愈趋紧密,显然是他渐渐控制场上主动,双方的攻守之势近乎五五分平。
韩惠欣不由得心下震骇,正在咬牙苦思对策之际,便听小雷脆声道:“我说大美人,老是用这套无妄天剑怎么能行,不如换成乱披风剑法试试。”
第0496章 折服惠欣
小雷这厢唯恐天下不乱,激励过了慕云,又指点韩惠欣。
韩惠欣听罢直如醍醐灌顶,虽说她这套无妄天剑练得最为纯熟,但剑路已经被慕云吃透,再难占得上风,倒不如另辟蹊径,或许还有逆转之机。
心中主意已定,韩惠欣剑法倏变,剑势雄劲固然未曾稍减,剑招却非先前那般密不透风的急冲猛打,而是颇显随性旷达,一派自在无羁。
慕云觉出压力稍减,不由得更加抖擞精神。一番“豪客”剑意尽情挥洒,大开大阖之中层层进逼,须臾已是攻多守少。
计官良眼看韩惠欣落在下风,情急间忍不住叫道:“师姐别听岳雷胡乱撺掇!扬短避长岂是制胜之道?”
小雷暗自不忿,当下撇撇嘴道:“死小计纯粹是块读书考状元的料,武功上的事瞎掺合什么?小爷也是好心,不想让大美人输得太难看,这才出声指点她个中关窍,你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计官良被小雷奚落得面红耳赤,羞恼之下重重一哼道:“你不必得意的太早,师姐武技超绝,又有神剑在手,绝不会输掉这一阵!”
小雷暗自好笑,优哉游哉的道:“是么?那你还着什么急,难道生怕做不成书童?别担心,到时候肯定让你们兄弟姐妹一家团圆。”
两人这厢兀自斗嘴,场中局势已然生出变化,韩惠欣蓄势许久,蓦地连环进招,剑上陡增十分力道。
霎那间怒涛狂澜漫卷四野,全身缭绕寒光匹练,遽然倾洒千锋万斩,正是峨眉派绝学——怒剑乱披风。
慕云早知峨眉一派剑法精绝,此刻身临其境,更加满心激赏。所幸他先前虽然占得上风,却并未得意忘形,剑岚临身之刻使出“云鹤戏中庭”身法,腾高纵低间进退由心,浑不与对手多做纠缠。
韩惠欣倾力一展绝学,却偏似巨岩砸上了棉花。徒自耗费许多精神,结果占不到半分便宜,反而一张俏脸愈显娇红,鬓边也沁出细密的汗珠。
倏忽两人拼斗接近八十招之数,旁观的郭家兄弟早已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听郭效礼气急败坏的叫道:“比剑便是比剑,一味缩来缩去,算什么英雄好汉?!”
喝声方落,陡见慕云身躯疾探,间不容发之刻穿过千层剑幕,双指携火雷噬嗑之力抵隙刺出,径直攻向韩惠欣的右手腕脉。
韩惠欣的招式已经用老,此刻正是回救不及,电光石火间只听她一声清叱,掌中“如萤”蓦地脱手飞斩,皓腕同时顺势一转,反而力袭慕云的胸口。
这一招堪称险峻拔俗,竟将倾颓之势化为制敌杀招。慕云不敢怠慢,剑指封出同时横掌当胸,堪堪迎上韩惠欣这雷霆一击。
双方这下成了以硬碰硬之势,终究还是韩惠欣力不能及,砰然巨震之中,一条右臂尽成酸麻。
然而正在此时,韩惠欣的左手遽然探出,正好握住“如萤”剑柄。瞬间长剑腾若蛟龙、势如惊鸿,飞卷寒飙怒斩慕云腰际。
雷电迸发之刻人影乍分,只听轻微的裂帛声响传入耳中。激昂怒剑终是棋差一着,只从慕云腰畔险险掠过,反倒是慕云趁虚而入,强横指力堪比金铁之刃,当场将韩惠欣的袖口切下一角。
韩惠欣霎时惊羞交迸,心念电转间剑法又是一变。但见她招中藏式,式式连环,绵绵不绝如水银泻地,层层沓沓的铺陈开来,端的是奇奥莫测、变幻无方。
慕云见韩惠欣化力为巧,不由得见猎心喜,身法马上转为“云鹿步仙灵”。闲庭信步间见招拆招,招招后发而不躁进,从容之中更显灵动气象,绝不给予对手任何可乘之机。
韩惠欣虽然已经化招为式,但仍旧寻不到取胜之途。眼见百招之数将近,她咬牙间只得把心一横,手中长剑再展惊世绝学。
登时只见式如密雨、厉若狂涛,剑剑皆含无上威能,兼具神鬼莫测之机,快、绝、凶、狠兼而有之,直欲将面前的慕云绞为齑粉。
慕云心知韩惠欣已经孤注一掷,胸中豪气顿生,剑指纵横擘画,一派凛然无惧,正是强项无伦的“烈女”剑意。
一时之间只闻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招来式往真让观战众人魄动魂惊。不知几度凛冽交锋之后,密如炒豆的剑鸣戛然一顿。
随即但见如萤清光灿若流星,毫末之间抵隙而入,裂宇殛空一般怒袭向慕云胁下,千招万式尽化决绝一击,分明已是一往无前。
千钧一发之刻,慕云长臂劲舒,恰如翔空巨鹏展翅,无匹旋劲扫荡敌剑,左手同时骈指递出,正好刺向韩惠欣执剑的手腕。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韩惠欣万般无奈,只得故技重施,长剑再度脱手掷出。
孰料慕云早已料敌机先,不待招式用老,顺势旋身一转,潇洒无匹的闪到韩惠欣身后。
韩惠欣此刻回气不及,背后又空门大露,一颗心登时沉落谷底。还没来得及转过念头,顶心一阵劲风掠过,旋即满头青丝飞瀑流泻,尽皆垂落下来。
顾不得娇靥滚烫如火,韩惠欣急忙拧腰转身,横掌当胸严阵以待。打眼之间觑得分明,只见慕云正自悠然静立,掌中还握着一根朴素无华的柳木发簪,那正是一瞬之前还笄在她头上的柳木发簪。
胜负至此分明,场中沉寂片刻,终听韩惠欣涩声道:“慕少侠果然剑法高超,小女子久居一隅,难免夜郎自大,今日真是贻笑大方了。”
慕云微微一笑道:“韩姑娘太谦虚了,若非困于百招之限,你想必不会冒险躁进,平白给予在下避实击虚的良机。”
韩惠欣脸上红晕未退,顿了顿才摇头苦笑道:“不对,即便我没中诱敌之计,也寻不到战胜慕少侠的机会,反而是慕少侠颇多留手,我……真是……”
她这厢正自碍口难言,小雷却已经忍不住揶揄道:“好啦大美人,输便是输了,有什么打紧?难道还怕我们慕少侠吃了你不成?”
这位小爷随口一说,韩惠欣可羞得无地自容——大姑娘家滥说什么“听凭处置”,便是真给人家“吃”了,又能埋怨谁?
第0497章 封刀净土
“玲儿妹妹先前提到山里面布置了阵法结界,那究竟是什么奇妙物事,怎么我们顺着溪水都走不出去呢?”
“嗯……那是以奇门遁甲之术所布的幻阵,阵中景象虚实相生,姐姐所见的未必是真实的。”
“奇门遁甲?似乎听谁说起过,可那不是战场上排兵布阵时才用的么?”
“战阵只是奇门遁甲的用途之一,行兵布阵的关键在于人员调配,而幻阵大多是以景物布阵,或为阻或为困,多数却不为杀。”
“哦……玲儿妹妹说得头头是道,看来你对奇门遁甲之术相当熟悉了?”
“姐姐可别取笑我了,奇门遁甲之术堪称千变万化,有三奇,六甲,六仪,九门,九星,九神,又分为排宫法与飞宫法两种。”
“排宫法总共有二十六万两千一百四十四种变化,飞宫法更有五十三万一千四百四十一种变化,每种变化都玄妙难测。我如今不过是学了一点皮毛,甚至连门槛都还没有摸到,怎么敢说‘熟悉’呢?”
“这……玲儿妹妹肯定是自谦了,你师父既然派你来指引我,那你至少对这座幻阵十分熟悉吧?”
“不是这样,阵法的厉害之处在于变易,而只有布阵者才知晓其中的变易之法。”
“师父之前只告诉我三个时辰之内的阵法布局,若是三个时辰一过,阵法便会重新排布,到时候连我都未必能走出去了。”
“变易?那是什么意思?”
“易乃万物之理,不易乃万物之本,知其不易而运于易,则万物皆易,洞其易而得其不易,则破尽痴迷。”
“咳……玲儿妹妹真是字字珠玑,所以我们看到的那条小溪是假的了?”
“也不尽然,姐姐肯定听过一个故事,风吹幡动,是风动,抑或幡动?”
“唔……这故事我自然听过,但一时之间心里面……”
“对了,正如六祖慧能所说,既非风动,亦非幡动,不过是人之心动。”
“山即是风,水即是幡,正因为心眼遭到蒙蔽,才会迷失于山水之间。”
虽然侥幸逃过一场尴尬,心中的失落却更多了几分,邢稚莺不由得暗自感慨。
人家玲儿小小年纪,便已经这么博学睿智。哪像自己即便偶尔读书,也只是些风花雪月的戏本子。
敢情还真给大哥说着了,不长脑子光长个儿,唉……而且非但见识不及,连武功都略逊一筹,真是让人汗颜。
邢稚莺号称“飞雪娇莺”,其中“飞雪”是指天山派的飞鸿踏雪身法,赞她身形灵巧,轻功堪称妙绝,她对此也十分自负。
孰料今日与玲儿同行一程,这小丫头竟是丝毫不落下风,一直跟邢稚莺并驾齐驱。
邢稚莺惊佩之余更生黯然,只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心潮起伏间穿山越林而出,眼前景物蓦地发生变化,但见黄沙卷地,怪石嶙峋,高低错落,疏密纵横,循势蜿蜒,千回百转,生生不息,自成一体,绵延不见尽头,浑似无边无际。
邢稚莺见状大为惊愕,掩口轻呼道:“这里怎会有一座石林?莫非又是幻象?”
玲儿喘口大气,摇摇头道:“不是幻象,这是师父所布的阵法,将天刀刀灵与石林地脉融为一体。”
“凡是习练刀法之人,只要进入阵中,都会与刀灵发生感应,分不清真实和虚幻。”
邢稚莺听罢心中一动,迟疑间讷讷的道:“先前未曾留意,玲儿妹妹所说的天刀,莫非是指克邪圣器·日轮天刀?”
玲儿嗯声道:“姐姐见识广博,正是日轮天刀没错。”
邢稚莺大大一滞,难以置信的道:“可我听说‘天刀’司徒前辈不幸去世以后,克邪圣器便被净宇教的魔王石万通抢去,玲儿妹妹难道是……?”
玲儿似是一愕,随即诚恳的道:“姐姐千万别误会,其实我师父也是女子,不是什么石万通,更不是什么魔王,我保证没骗你,姐姐一定要相信我。”
邢稚莺虽然疑惑未解,此刻却也无心深究,只是点点头道:“玲儿妹妹无须多心,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那咱们现在便入阵去找我那两位伯伯可好?”
玲儿轻轻一叹道:“帮姐姐救人是我的职责,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走进去多远,万一我中途抵受不住,被刀灵影响了神志,姐姐便只能靠自己了。”
邢稚莺恍然一悟,不禁暗骂自己糊涂,当下郑重施礼道:“玲儿妹妹仗义相助,我和两位伯伯都铭感在心。”
玲儿腼腆的还了一礼,两人不再多做耽搁,便即结伴往石林深处寻去。
约摸走了有里许路程,邢稚莺除了觉得满眼沙石苍凉单调,此外并无任何不适之处。
玲儿的面色却渐显苍白,眼神愈趋散乱,连步伐都有些沉重起来。
邢稚莺打眼觑得分明,知道此地阵法的确非同小可,于是停下脚步,满含关切的道:“玲儿妹妹还成么?不成的话留我一人便可,我仍是衷心感激。”
玲儿勉强一笑,难掩疲惫的道:“是我平时太过疏懒,没有好好习练刀法,所以才会抵受不住。姐姐的同伴如果真在阵中,可能会迷失心性而不分敌我,姐姐必须当机立断将他制住,免遭池鱼之殃。”
她说罢已是汗如雨下,胸口急剧起伏,显然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邢稚莺见状赶紧搀住玲儿,柔声劝慰道:“玲儿妹妹放心吧,我也久走江湖,晓得随机应变,不如我先送你出阵,再回来找两位伯伯。”
玲儿乏力的摇摇头道:“不行,我帮不上姐姐的忙,心里已经很惭愧了,哪能再拖累姐姐?姐姐尽快动身,我对阵法还算熟悉,出阵绝对易如反掌。”
邢稚莺听玲儿语气坚决,终于不再执意相送,道过珍重便独自走向石林深处。哪怕心中还有些打鼓,但既然敢自称久走江湖,眼下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不知不觉走出里许光景,却依旧没有任何发现,邢稚莺气馁之余又生出几分感伤。
若是此刻有皇甫鹰扬结伴同行,必定能想出解决之法,只可惜他说不定已经拜堂成亲,哪还会想起自己这个毛丫头呢?
第0498章 怨女狠心
正在邢稚莺莫名伤怀之际,脑后忽然金刃破风,还没来得及动心转念,森凛雪刃已经毫不无情的斩向她的脖颈!
亏得“飞雪娇莺”名非幸至,百忙间急忙将头一低,旋身疾掠之刻,堪堪避过索命寒锋!
不过饶是如此,邢稚莺那一头如瀑青丝,仍是被削去一大截,连发髻都完全散乱,惊怒交集之下拧腰转背,“霜英”宝剑锵然出鞘,剑锋所向正是那出手暗算之人。
横眉冷对间照眼一瞬,邢稚莺不由得心头巨震,脱口惊声道:“你!姚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你要杀我?!”
原来在背后突施暗算的不是别人,竟是崆峒派的后起之秀,鱼妙荷的爱徒姚琳。
此刻只见她容色憔悴,怒目瞪视间一派戾烈的道:“杀你又如何?只恨苍天无眼,你这贱人命不该绝!”
邢稚莺大大一滞,不禁忿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几时得罪你了?”
姚琳狠啐一声,愈发尖刻的道:“贱人!要不是因为你,庞师兄怎么会不理我?我又怎么会故意赌气,一个人下山闯荡?之后又怎么会……怎么会在客栈里面……”
话才说到一半,忽然转为哽咽,只见姚琳眼中隐隐泛出泪光。
邢稚莺暗自诧异,迟疑间试探着道:“在客栈里面怎么了?另外说到庞大哥,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只要你自己努力,未必不会有好结果。”
姚琳听罢蓦地一僵,随即更是泪如泉涌,恸声抽泣着道:“不……不成了,我注定配不上庞师兄了,你说这些风凉话,根本是在讥讽我,呜……我真的好命苦……”
邢稚莺不明就里,眼看姚琳忽然变成这等悲悲切切的模样,顿时只觉手足无措,半晌方小心翼翼的道:“姚姑娘,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但请你相信我,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只要自己……”
她本是一番好意劝解,孰料姚琳却不领情,当即尖叱道:“够了!你这贱人分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倘若你落在我手上,我一定要把你卖到窑子里去,给臭男人随便糟蹋,到时候看你还有什么脸面!”
邢稚莺闻言气得俏脸通红,银牙紧咬间蓦地心中一动,端看姚琳这副忽而戾烈、忽而悲戚的模样,自己岂非也曾亲身经受?
对了,那淫贼刘凌飞素行不良,今日又先后遇见他和姚琳,这恐怕绝非巧合。
脑海中忆起前事,本已深埋的伤恸又涌上心头,邢稚莺强抑凄楚,低眉涩声道:“姚姑娘,其实你不必太过伤心,咱们女儿家行走江湖,总免不了多受苦楚,像我不也是……啊!”
话到中途陡然转为惊叫,邢稚莺背心的神道穴上倏地一麻,当场被人用重手法制住!
邢稚莺登时如坠冰窟,满心惊骇欲绝之下,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道:“邢姑娘说的是,你们女儿家行走江湖,总免不了招蜂引蝶。”
“像在下这种狂蜂浪蝶,只想常伴姑娘左右,与你同赴巫山,成就一段江湖佳话,如此岂不美哉?”
这声音正是发自“银蛇潘安”刘凌飞,邢稚莺又是惊惧又是懊悔,只恨自己身处险境之中,却没有半点防范,如今再度落进这万恶淫贼手里,可不是合该有此一报?
邢稚莺这厢正自无限悔恨,对面的姚琳也神色剧变,泪水纷披间戟指厉叱道:“姓刘的!你这杀千刀的无耻淫威!本姑娘今天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刘凌飞呸了一声,分明哂然道:“不知羞的小婊子,你还真能追啊。哈……姑娘?你如今也配叫‘姑娘’?其实想让本公子娶你也不难,只要答应把你那美人儿师父送到我床上,咱们一切都好商量。”
姚琳听罢更加羞怒欲狂,当即发出一声悲嘶,仗剑猛攻而上。霎时只见寒芒卷动,厉如暴雨狂涛,招招凶狠毒辣、不留余地,直欲跟刘凌飞同归于尽。
然而刘凌飞久走江湖,一身能为岂是易与,此刻但见他身形飘忽,意态十分从容,攻拒之间游刃有余,口中还不忘讥讽道:“小婊子,凭你这两手三脚猫,给本公子提鞋都不配。”
“本公子劝你别给脸不要脸,识相的便早早弃剑服输,否则休怪本公子不念同床之情。”
姚琳被当面揭破**之事,不由得恸怒欲狂,尖声厉叱道:“狗贼!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虽然恨不得将刘凌飞食肉寝皮,但姚琳心神激荡,招式反而更趋散乱,刘凌飞见状嘿嘿冷笑道:“凭你也想杀我?即便是你那美人儿师父,都得趁本公子不备偷施暗算,否则本公子岂会着了她的道?”
姚琳狠啐一声道:“狗贼!我师父武功高强,杀你易如反掌,用得着偷施暗算?”
刘凌飞不屑的道:“武功高强又如何,还不是被本公子放倒?要不是慕容卓的狗腿插手,本公子早把她吃干抹净了。”
姚琳哪里肯信,招招进逼之际恨声道:“无耻淫贼!一味信口雌黄,往自己脸上贴金,又能吓得住谁?”
刘凌飞哂然道:“小婊子真是不知死活,对你这样不济事的雏儿,本公子根本不屑虚言恫吓。”
“本公子只是要你明白,我之所以找上你,全是因为你那美人儿师父,你要怨便怨她去吧。”
姚琳闻言心头巨震,颤声厉喝道:“狗贼!你当真是因为这个原因?”
刘凌飞嘿嘿一笑道:“当然是了,不然只凭你这点上不了席面的姿色,连楼子里的窑姐儿都比不过,本公子哪会看得上眼?”
姚琳年方二九,正是青春靓丽,虽然难称绝色佳人,但一向颇以美貌自负。孰料今日竟被刘凌飞轻鄙至此,几乎贬斥得体无完肤,让她惊怒之余又生出无限怨怼,珠泪激迸之际,连视线都模糊起来。
姚琳这下失魂落魄,招式更加难以为继。刘凌飞正中下怀,片刻间觑得对方的破绽,蓦地踏中宫欺身直进,骈指疾点向姚琳胸口的膻中穴。
姚琳悚然一惊,急忙回剑封挡,但刘凌飞早有腹案,长笑声中倏地化指为掌,堪堪正中她右手的手腕。
第0499章 银蛇逞欲
刘凌飞这一掌蓄力极强,姚琳登时痛入骨髓,尖叫声中长剑再也拿捏不住,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刘凌飞岂会放过这等大好时机,不由分说出指疾点,顺势制住姚琳两边的肩井大穴,立刻让她动弹不得。
口中吁了一口长气,这才听刘凌飞轻描淡写的道:“怎么样小婊子,你服是不服?”
姚琳娇躯剧颤,泪眼迷蒙中嘶声道:“狗贼!你要再敢碰我,我便咬舌自尽!”
刘凌飞仰天打个哈哈,满含嘲讽的道:“你大可放心,本公子识得香臭,有天仙似的邢姑娘,谁还想弄你这小婊子?”
姚琳闻言更是心如锥刺,羞怒交迸之下,险些当场晕死过去。
刘凌飞不再理会姚琳,径直来到邢稚莺面前,一脸邪笑的道:“好啦邢姑娘,碍事的家伙都已经被本公子料理了,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眼下咱们两人尽情‘交流’一番如何?”
邢稚莺眼见姚琳受制,一颗心早已沉到谷底,闻言强自镇定的道:“刘公子,咱们如今都被困在迷阵之中,还是先合力脱困才是正经,你……你切莫**熏心,以至于逼人太甚。”
刘凌飞似是一怔,面现狐疑的道:“迷阵?邢姑娘是指这片石林?说起来倒真有些蹊跷,耿老二追本公子追到这里,没来由的便发起了羊癫疯,对着一块大石头胡劈乱砍,哼……当真让人笑掉大牙。”
邢稚莺心头一紧,脱口惊问道:“你!那你可曾落井下石,趁机伤了耿二伯?”
刘凌飞呸声道:“算耿老二好狗运,呼呼喝喝的引来了他老哥,本公子可没兴趣看他们兄弟相残,自然是先走一步了。”
邢稚莺想起先前玲儿说过,陷身阵中之人可能迷失心性,不分敌我胡乱攻击,忧心之下讷讷的道:“刘公子,眼下多一人便多一分力量,咱们理应同舟共济才是。”
“不如你先带我找到两位伯伯,我可以担保说服他们,让他们不再对你出手,另外我也会承你的情,以后无论怎样都好说啊。”
刘凌飞一挑大拇指,俨然赞赏的道:“邢姑娘不愧为名门之后,说的好一番漂亮话,不过我刘某人向来不吃空头票子,除非邢姑娘在这儿当天立誓,日后必定嫁我为妻,那才真能安我刘某人的心啊。”
邢稚莺为之一滞,忍不住抗声道:“刘公子,男女之间贵在两情相悦,你这样趁人之危,只会适得其反。我劝你还是胸怀坦荡,秉持侠义为先,这样咱们未必做不成朋友。”
刘凌飞干笑一声,摇着头道:“刘某人可从来没打算跟邢姑娘做‘朋友’,也罢,看来邢姑娘是不见亲棺不落泪,那本公子只好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便一切好谈了。”
这位“银蛇潘安”说罢邪笑着逼上来,邢稚莺见状心头大骇,慌忙呵斥道:“慢着!你……你别这样,若是我答应发誓,你能不能也保证,至少眼下规规矩矩的?”
刘凌飞眼前一亮,不温不火的道:“那是自然,邢姑娘毕竟年齿尚稚,我刘某人并非丧尽天良之徒,咱们大可不必急在一时。”
邢稚莺闻言又羞又恨,正自满心彷徨之际,倏听一个娇脆声音悠悠的道:“即便听你发过了誓,他刘某人也会跟着一逞兽欲,所以邢大小姐,倘若换作是我,可绝不会随他摆布哟。”
声音自身后传来,着实悦耳之极,邢稚莺听这话意,似乎是友非敌,惊喜之下脱口娇呼道:“多谢姑娘提醒,敢问你可有办法制服这淫贼?”
那声音咯的一笑,随即谑声道:“这个嘛,刘某人你说呢?”
邢稚莺觉出异样,打眼望去之际,不由得娇躯一震。
只见刘凌飞此刻不但形容灰败,而且面色惨青,死死盯去的目光中包含着一分憎恶和三分畏惧,剩下的六分则像是一团炽烈邪火,烧得他的双眼好似冥府鬼焰一般。
一粒骰子,一枚铜子,一只杯子,一根簪子,无精打采的清点完这一堆“收获”,小雷忍不住嘀咕道:“大慕头你呀,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好好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不要,偏要这些没用的破烂。”
慕云淡淡一笑道:“不过是游戏而已,何况人家堂堂峨眉派的高足,我哪敢拐来为奴为婢?”
小雷干哼一声,没好气的道:“那是因为你赢了,万一要是输了,人家可不会放过你,妩儿你说是不是?”
妩儿嫩脸微红,垂首嘤声道:“公子宅心仁厚,正是君子风度。”
小雷颇见无奈的摇摇头道:“作君子有什么好?先前看他那么欺负你,我还以为这家伙当真转了性,没想到……哼,还是这么软弱。”
妩儿连忙摇头道:“没有啊,公子平易近人,对小婢都挺好的。”
小雷正自无语,便听慕云轻咳一声道:“雷少爷只当我是欺软怕硬好了,嗯……这话梅味道不错,你不妨尝尝?”
小雷似是一滞,扭头吱唔着道:“不要,我……我不吃酸的。”
慕云一怔道:“是吗?可我记得在治剑馆的寿宴上,咱们还联手瓜分了一道西湖醋鱼吧,另外在长安的状元楼……”
小雷大见局促,忍不住瞪了慕云一眼,气鼓鼓的道:“反正我现在不想吃酸的,你——哼!你以后也不许撺掇我,我……我要真想吃酸的,咱们可都没脸见人了!”
慕云登时一滞,着实想不通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何联系,怔忡片刻方讪讪的道:“行……不吃话梅,那吃花生。”
“不要!”
“那吃瓜子。”
“你!能不能别老‘生’啊‘子’的?”
冷不丁被训斥得动辄得咎,慕云直是哭笑不得,只好闷声不响的自己受用。
相对僵持片刻,终是小雷嗫嚅着道:“好啦……算我的不是,可谁让你那么没眼色来着,我……小爷想吃核桃仁跟无花果。”
慕云不禁莞尔,妩儿无须开口吩咐,自行上前殷勤侍奉。
小雷嚼着妩儿剥好的核桃仁,难掩感慨的道:“枉小爷号称‘少爷’十几年,手底下却没半个丫鬟仆从,哼……哪及得上你大慕头这么好命?”
第0500章 凤舞龙飞
慕云听出小雷的言下之意,得意之余微微一笑道:“凭雷少爷的人才,哪用得着担心将来没有仆役伺候?咳……待会儿等拿了药,咱们便该告辞了,倘若还有余暇,改日再来拜望蔡前辈夫妇也不迟。”
小雷点点头道:“说的也是,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可咱们连吃带拿不算,最后还把人家兄弟姐妹都戏耍了一番,说来还真是有点小惭愧呢。”
这位小爷嘴上说着惭愧,脸上可不是那么回事,慕云见状不由得会心一笑。
正在相顾莞尔之际,又听小雷咳声道:“对了大慕头,你不妨猜上一猜,待会儿是谁出来跟咱们应酬?”
慕云眨了眨眼,不答反问道:“雷少爷以为呢?”
小雷连想都不用想,当即脆声道:“肯定是二锅嘛,这家伙一向脸皮最厚,况且其他三个今天都输了给你,哪还敢再出来现世?”
慕云闻言但笑不语,小雷倒激起了好胜之心,索性一瞪眼道:“怎么?不服气?那咱们也来一场赌斗,谁若猜对了,妩儿便跟谁。”
慕云摇头苦笑道:“雷少爷赢了自然有赏,但若不巧让我赢了呢?”
小雷赏了慕云一记白眼,随后悠悠的道:“若是你赢了,小爷便给你当书童,只是你敢用吗?”
慕云啼笑皆非,只得拱拱手道:“当然不敢,雷少爷有这份心,我便受宠若惊了。”
小雷大为受用,慢条斯理的道:“那你猜吧,到底会是哪个出来?”
慕云胸有成竹的道:“我猜应该是韩姑娘。”
小雷闻言一怔,跟着不以为然的道:“想得美,人家大美人又不是傻瓜,刚刚好不容易脱出魔掌,这会儿哪有道理转回来,听凭你这不速之客‘处置’?”
慕云并不解释,只是淡然道:“直觉而已,少时自有分晓。”
小雷哈的一笑,志得意满的道:“直觉?大慕头你还真是有趣,不过这样也好,妩儿你以后便跟着小爷喽,小爷保证比这家伙疼你百倍。”
妩儿嫩脸酡红,赶紧摇头道:“不会的,公子肯定能猜对。”
小雷讶然道:“为什么?你有什么理由?”
妩儿螓首低垂,羞涩中颇见笃定的道:“因为那是公子的直觉。”
小雷登时噎住,正不由得暗自扶额之际,便听慕云呵呵一笑道:“如今可不只是直觉了。”
小雷吃了一惊,随即只见门帘掀起,窈窕身影轻盈步入,绝美的面容上虽然隐现淡淡的红晕,但神态之中颇显自然,明眸顾盼之际,含笑轻启樱唇道:“需要的药材都在这里了,你们这便带回去吧。”
小雷简直失望透顶,摇着头无力的道:“大美人呀,你还真是……唉。”
韩惠欣见状正自愕然,妩儿已经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药包,同时恭恭敬敬的道:“多谢韩姑娘赐药,小婢会照例煎给雷少爷的。”
韩惠欣嗯声道:“妩儿天资过人,煎药这等小事,从来一点即透,我便不多饶舌了。另外小雷你可得好好养病,别总还跟以前似的,唯恐天下不乱。”
小雷摆了摆手,不以为然的道:“够了大美人,我又不是你师弟,你也不是我老婆,哪来这么多絮叨?咳……别又想以大欺小啊,现在小爷手底下可有让你‘听凭处置’的人哦。”
饶是韩惠欣早有预防,闻言依旧玉颊发烫,尴尬间只听慕云和声道:“今日叨扰多时,我们也该告辞了,多谢韩姑娘款待。来日你大驾光临映雪竹楼,在下和雷少爷一定会投桃报李,尽心尽力招待。”
韩惠欣强抑羞赧,敛衽为礼道:“见笑了,慕少侠非但武艺高超,武德更加令人心折,倘若还有机会,小女子定当再度讨教,还望慕少侠切勿推辞。”
慕云自是慨然应允,寒暄之间一行四人来至院中,倏闻悦耳鸟鸣自墙头上传来。
循声望去之际,只见那是一只异常漂亮的五色山雉,正自昂首挺胸、悠然漫步,意态当真从容得紧。
小雷打眼觑得分明,不禁兴奋的道:“妙极!咱们这儿可好久没见过小凤凰了,哈~‘小凤凰’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帮小爷把那只小凤凰抓下来呀。”
慕云暗自发窘,无奈摇摇头道:“原本是雷少爷要挟唐姑娘,不许再叫我‘不死鸟’‘小凤凰’什么的,可如今你自己怎么又叫起来了?更何况这里是百草庐,不是映雪竹楼,咱们怎么能喧宾夺主?”
小雷撇了撇嘴,一脸嗔怪的道:“反正都已经喧宾夺主了,哪用得着再假惺惺,你说是不是呀大美人?”
韩惠欣浅浅一笑道:“慕少侠今日鸿运当头,这小凤凰想必是为你而来,我们岂敢自居为主?”
这话软中带硬,更让慕云进退两难,小雷见他迟迟不动,索性一瞪眼道:“好啊,既然某人拿起了架子,那妩儿你动手吧,帮小爷把小凤凰抓下来。”
妩儿正自踟蹰,便见慕云摇头轻叹道:“那你去抓吧,别坏了雷少爷的兴致。”
妩儿这才应了声是,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走近过去,施展轻功攀上墙头。
那小凤凰似乎觉出不妙,正待张开翅膀夺路而逃,但妩儿灵巧非凡,觑准时机纤手轻探,正好擒住它两边翅根。
可叹那小凤凰空负一对羽翼,此刻却连扇动都已经不能,只余连连鸣叫,乖乖就缚而已。
小雷见状才喝了一声彩,便听妩儿啊呀一声尖叫,旋即整个人好像喝醉了酒似的,大头冲下从墙头上栽了下来!
变数陡生之际,倏见慕云身形瞬动,电闪风飘般掠至近前,正好将妩儿坠落的娇躯接住。
急切间打眼望去,只见妩儿银牙紧咬、粉面透黑,分明已经身中剧毒。
慕云不由得心头一震,连忙抬起妩儿的手掌观看,赫见一只通体赤红的蚕状怪虫,正牢牢吸附在她的掌缘上,兀自紧紧叮咬不放。
此时韩惠欣和小雷也都冲过来,两人见状蓦地脸色全变,异口同声的惊呼道:“龙蚕?!”
慕云虽然不明就里,但看两人这般情状,顿时心下一沉,倘若妩儿这“贱婢”当真遭遇不测,那可如何是好?
第0501章 图谋妩儿
时值午后,日影偏斜,林间小道之上,依旧是慕云和小雷同行。
但此刻并无欢声笑语,反而有一种微妙的沉郁气氛,令人心中颇觉压抑。
低头思忖良久,终听小雷轻咳一声道:“好啦大慕头,大美人既然保证医好妩儿,那肯定没什么问题,你用不着太担心啦。”
慕云点了点头,却仍是双眉紧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小雷见状暗自哑然,片刻方讪讪的道:“这次总归是我节外生枝,才害得妩儿被龙蚕咬伤,你心里要有什么不满,便痛痛快快说我几句,我绝不会怪你。”
慕云摇了摇头,苦笑着道:“雷少爷言重了,我哪敢怪罪你呢?”
“只不过这一阵仔细想来,那小凤凰实在出现得太过巧合,而且它翅膀下面刚好藏着一条龙蚕,这岂不更加匪夷所思?”
小雷嫩脸微红,低眉沉吟着道:“要说巧合是有一点,但正所谓龙凤相随,龙蚕寄生在小凤凰身上,其实也算司空见惯。”
“只怪我乍见小凤凰出现,有些太过兴奋,一时之间忘了提防,唉……真是丢脸。”
慕云察言观色,意味深长的道:“雷少爷病体未愈,一时失察情有可原,但韩姑娘竟也听之任之,这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小雷眼前一亮,脱口轻呼道:“大慕头你是想说,大美人其实早已心中有数,故意让龙蚕出来咬人?这也不无道理,她比剑败在你手下,心里自然不高兴,所以才借机报复,哼……这便叫做最毒妇人心。”
慕云随声附和道:“不错,那小凤凰多半是韩姑娘安排的,她算准你会动心起意,可自己又力有不逮,所以只能差我代劳。而我不敢拂你的意,即便被咬伤,也是纯属活该。”
小雷冷冷一哂道:“只是她没算到,你也不肯动手,结果让妩儿做了替罪羔羊。哼……这大美人,我还以为她是个好捉弄的,没想到也是个险诈人物。”
语音方落,却听慕云淡淡的道:“雷少爷错了,韩姑娘算无遗策,本来便想留下妩儿。而且非但是她,今天百草庐那几个师兄弟,其实都是一样的目的,只为图谋妩儿罢了。”
小雷听得一怔,心念电转间疑惑的道:“是这样么?可大美人毒倒妩儿,究竟有什么好处?难道她也跟唐诗诗似的异想天开,打算借着照顾妩儿的机会,哄得人家背主投靠?”
慕云摇头一笑道:“韩姑娘自然不会这么天真,想必龙蚕之毒绝非轻易可解,总能让她拖得旷日持久。或者干脆釜底抽薪,来个另辟蹊径,只要把妩儿困住,便有机会得逞。”
小雷越听越是心惊,强自镇定的道:“釜底抽薪?另辟蹊径?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慕云瞄了小雷一眼,意有所指的道:“雷少爷一向冰雪聪明,难道真没听出个中关窍?”
小雷暗自发窘,讷讷间只听慕云轻叹道:“比如要想解毒,必须修习峨眉派的独门内功,而且必须艺业有成,才能免除后患。这样妩儿只好拜入峨眉派门下,至于我这‘公子’,哪还有反驳的余地?”
小雷为之一滞,蹙着眉尖道:“不错,若是他们真用这借口,的确不好反驳,只盼大美人没你这么聪明,咱们还有机会把妩儿要回来。”
慕云呵的一笑,缓缓摇头道:“其实这借口还是有些牵强,雷少爷必定早已想出更加让人心悦诚服的理由,那不妨在这儿说出来,咱们交流一番如何?”
小雷心里咯噔一下,结结巴巴的道:“什……什么理由,小爷哪有什么理由要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云停下脚步,紧紧盯住小雷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我的意思,便是雷少爷理解的意思。”
小雷被盯得气势全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是垂首涩声道:“你……你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学聪明了?哼……只怪我小瞧了你,结果露出太多马脚。”
慕云听罢悠然一笑道:“雷少爷不必自责,其实我刚才是诈你的。”
小雷大大一滞,忍不住一拳捶在慕云胳膊上,又羞又气的道:“你!烂木头!贼泼皮!你……你还敢诈我?我……看我不打死你!”
慕云摇头叹笑道:“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雷少爷诈我诈得多了,也不在乎吃一回亏吧?何况若是仔细分辩,这次真正吃亏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小雷脸上发热,扭头轻哼道:“没错,从头到尾都是小爷设计,利用大美人他们图谋你的丫鬟,你现在已经知道了,直接说怎么办吧。”
慕云神色稍敛,满怀诚恳的道:“雷少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不敢恩将仇报,雷少爷还看上什么,尽管拿去便是,千万别再耗费心力,像这样多此一举,否则耽误你病体康复,我便百死莫赎了。”
小雷听罢不由得羞愧横生,镇定心神间嘤声道:“你……你别老把救命之恩挂在嘴上,听起来生分得很,其实我这样做另有用意,不是单单针对妩儿。”
慕云似是一怔,面现疑惑的道:“哦?那雷少爷还针对谁?”
小雷微微一顿,终于下定决心,清眸凝视着慕云道:“其实我是为你好。”
慕云愈显错愕,随即只听小雷凛然正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报仇也要找对正主,能把方兰陵压倒,才算英雄好汉。可你只会抓着一名无辜的小丫鬟撒气,根本是大大的失格,我不许你这么没出息。”
慕云登时一滞,脸上的神情紧绷起来,小雷见状虽然心下发怵,面上却丝毫不露,只把诘责的目光牢牢盯住慕云,一派理直气壮的架势。
相对僵持片刻,终是慕云眉峰舒展,郑重拱手为礼道:“雷少爷教训的是,我先前的行径确实有失格调,呵……有雷少爷这等诤友,我真是三生有幸。”
小雷闻言满心畅然,当下展颜一笑道:“好啦,总之你要知道,小爷都是好意。不过再怎么说,也是小爷害你没了丫鬟,必须给你一点补偿。你不许推三推四,小爷说给便是要给,你尽管跟着来吧。”
第0502章 兄妹前情
看到小雷意态坚决,慕云着实盛情难却,只好点头道:“那多谢雷少爷了,但我的确受之有愧。”
小雷扑哧一笑,眉飞色舞的道:“算你上道,眼下天色也不早了,到那儿时间正好,咱们这便出发。”
慕云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并肩同行,小雷忽然心中一动,轻咳一声道:“对了,听说你有个妹妹?”
慕云一怔道:“这……雷少爷是听谁说的?”
小雷摆摆手道:“谁说的不重要啦,总之你有没有?”
慕云讷讷的道:“不错,我是有个妹妹,不过小时候便失散了。”
小雷暗暗点头,接着问道:“那你妹妹叫什么名字,今年有几岁了?”
慕云沉吟着道:“我记得妹妹是壬寅年生人,算起来应该已经十三岁了,呵……雷少爷这么关心我妹妹,莫非想跟我家结个姻亲?”
小雷忍俊不禁的道:“少来,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小爷才不要娶个母老虎回家。”
慕云眨眨眼道:“话不是这样说,那后面不还有一句‘除非一公一母’么?雷少爷别看我其貌不扬,我妹妹可长得特别灵秀可爱。”
小雷脸上微红,小嘴一撇道:“真是满口胡柴,你们不是小时候便失散了么,那你怎么知道人家长得灵秀可爱?”
慕云讪讪一笑道:“总之底子是极好的,等我找到妹妹,一定要请雷少爷品鉴一番。”
小雷好笑的道:“算了,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到时候小爷一定赏光,咳……你还没告诉小爷呢,你妹妹到底叫什么?”
慕云面现难色,期艾着道:“雷少爷真想知道?”
小雷颇觉奇怪的道:“这还有假?难道有什么不好说的?”
慕云摇头苦笑道:“不是,其实我妹妹根本没有名字,娘亲一向叫她……小孽种。”
小雷猛吃一惊,难以置信的道:“怎么会?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娘亲?”
慕云笑得更苦,难掩落寞的道:“你可知道娘亲叫我什么?”
小雷摇了摇头,紧盯着慕云道:“什么?”
慕云轻轻一叹道:“只比妹妹少了一个‘小’字而已。”
小雷直是瞠目结舌,只听慕云低沉的道:“我也只是模糊记得,自打娘亲生下妹妹,脾气便一天坏似一天,对妹妹固然冷漠鄙弃,对我更是非打即骂。”
“尤其她之前都唤我‘云儿’,之后却沾妹妹的光,连我也变作了‘孽种’,唉……”
小雷同样心戚戚焉,片刻方小心翼翼的道:“怎么会这样,那你爹呢,他难道不管吗?”
慕云摇摇头道:“自打我记事起,便从来没见过爹,甚至娘亲后来都不辞而别。当时我才不过六七岁年纪,多亏老天爷庇佑,我们兄妹两个相依为命,最后都侥幸活了下来。”
小雷心生亲近,垂首柔声道:“那你真有本事,自己都是个小孩子,还能学会照顾旁人,倘若换做是我,肯定比不上你。”
慕云挠了挠头,呵呵一笑道:“雷少爷过奖了,说起来我真是惭愧得很,妹妹一开始还像个白生生、粉嫩嫩的小耗子,后来却给我养成个黄兮兮、瘦巴巴的小猴儿。”
“平日几乎都是昏昏沉沉的睡不醒,一旦睡醒便咿咿呀呀的哭个不住,想必她心里苦楚万分,倘若当时真能说话,恐怕早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了。”
小雷听罢抿嘴轻笑道:“这个嘛……我觉得不会啦。”
慕云感慨的道:“但愿如此吧,总之是我亏欠了妹妹,如今只盼能顺利找到她,之后全心全意弥补过失,至少照顾到她称心如意出嫁吧。”
小雷见慕云向他一暼,目光分明意有所指,好笑之余咳声道:“说了这么多,你们到底是怎么失散的,难道后来出了变故?”
慕云迟疑着道:“这可说来话长了,只怕雷少爷懒得听。”
小雷不以为然的道:“谁说小爷懒得听,既然说来话长,那便长话短说喽。”
慕云微觉意外,却又不好拂了小雷的意,只好将幼年之事简略道出。
耳听恶人毒如蛇蝎、狠如枭獍,小雷不由得秀眉紧攒,切齿冷哼道:“那小公主真是歹毒,专门恩将仇报,世上怎会有这种败类!”
慕云一正色道:“恩将仇报之徒,向来大有人在,只恨我好了伤疤忘了疼,居然重蹈覆辙。不过正所谓有再一再二、没再三再四,今后我必定会将这些教训谨记在心,绝不再给那些中山狼可趁之机。”
小雷点头附和道:“没错,小爷赞成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绝不心慈手软、纵容恶徒,哪像——咳……另外你还得记着,那些公主郡主之流,多半不是好人,遇上她们可得打起精神,加心在意提防。”
慕云微微一顿,略显不自在的道:“雷少爷的提醒,我一定铭记在心,绝对不敢稍忘。”
小雷轻唔一声,跟着探问道:“那你跌下山崖以后呢,我猜肯定是被哪位前辈高人所救,从此便因祸得福喽?”
慕云苦笑一声,拱拱手道:“请雷少爷恕罪,我先前立过重誓,绝不向任何人透露坠崖之后的事情,至于雷少爷提到‘因祸得福’,勉强算是如此吧。”
小雷虽然满心好奇,但还是展颜一笑道:“不能说便不说好了,不过你出师之后,应该先全力寻找妹妹才对,干嘛跟小狐狸精他们混在一起,到处偷鸡摸狗,若是给你妹妹知道,她岂不要伤心透顶?”
慕云叹口气道:“雷少爷说的是,我自然用心打探过妹妹的下落,只不过一者原来的居处早已荒芜,二者那星月夫妇也都湮没无闻,三者‘刀魔’岳啸川又死在连老怪手里。”
“我听说江南剑盟的总护法凤明瑶跟岳啸川交情匪浅,于是千里迢迢前去拜会,没想到戚大帅一道禁武令,江南剑盟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任我如何打听,都找不出半点线索。”
“然后我又听说女侠孙楚楚是岳啸川的义妹,可当年御龙山一战之后,她也不知所踪,还有人猜测她是给岳啸川殉了情。唉……他们两人情深义重,我自然十分佩服,可寻找妹妹的线索终究又断了。”
第0503章 悬天剑阁
慕云一番话说罢,小雷神色数变,期期艾艾的道:“你真不知道那位孙楚楚女侠是……在何处?”
慕云闻言一愕,盯着小雷道:“雷少爷这样说,莫非你知道孙女侠的行踪?”
小雷嫩脸微红,心念电转间咳声道:“我眼下是不知道,但我师父见多识广,而且跟孙女侠一样出身苗疆,或许能从她那里找到什么线索呢。”
慕云微觉失望,无奈摇摇头道:“雷少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师父对我早已恨之入骨,尤其是你昏迷不醒那几天,她简直吃了我的心都有。”
“所幸你吉人自有天相,否则我必定落得以身殉友的下场。”
小雷不禁莞尔道:“师父自然是最疼我的,所以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另外你可以再找找其他线索,或者我帮你跟阿飞引荐,他可是岳啸川的挚友呢。”
慕云神色一整,郑重抱拳为礼道:“雷少爷愿意帮忙,我自然感激涕零,但我听说樊大侠跟岳啸川之间……似乎存在一些情义纠葛,若是不察之下触怒了他,只怕不好收场。”
小雷撇撇嘴道:“什么‘情义纠葛’?是说阿飞老婆的事情么?哼……你少听那些好事之徒鼓唇弄舌,我保证只要阿飞知道‘内情’,肯定会一五一十都告诉你,这下你放心了吧?”
慕云直是心怀大畅,难掩激动的道:“如此当然最好,我这番又承了雷少爷的情,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了。”
小雷同样心下悸动,明眸流转间轻笑道:“想报答还不简单,前面的瀑布看见没有,只要你把小爷送上去,这点小事便一笔带过了。”
慕云听得一怔,循着方向打眼望去,只见远空高峰之上,一条玉带垂挂而下,隐约还能听到水流激湍之声。
石瀑交界之处,但见数栋屋宇楼阁贴壁而建,浑似悬于仙境之中,委实雄奇瑰丽,令人叹为观止。
慕云觑得分明,不禁脱口称赞道:“这便是那座悬天剑阁了吧,果然是鬼斧神工。”
“早听闻北岳恒山有一座悬空寺,便是依托山壁而建,但比起这座依山傍水的悬天剑阁,景色还是要略逊一筹了。”
小雷难掩得意的道:“那是自然,可小爷得事先提醒你,悬天剑阁下面的山壁又陡峭又湿滑,连小爷都不敢轻易尝试攀登,你可别‘一失足成千古恨’哟。”
慕云朗然一笑,意气风发的道:“别的我不敢夸口,但说起轻功一道,雷少爷大可放心,今日便容我一展长才,报答你这番知遇之恩。”
说罢正要将小雷揽入怀中,慕云忽然心中一动,讪讪的道:“雷少爷不担心我占你便宜了吗,我可不想再跟你决斗一次。”
小雷气笑不得,横了慕云一眼道:“真是啰嗦,还当小爷什么都不懂是吗?”
慕云为之莞尔,张臂环住小雷的纤腰,小雷虽然难免局促,可转念间又暗自释然。
当下慕云便抖擞精神,沿着湿滑的岩壁向上攀去,他的轻功确有独到之处,虽然偶有惊险之刻,但须臾还是顺利登顶。
小雷自慕云怀中下来,脸上的红晕一闪而逝,跟着轻咳一声道:“大慕头没让小爷失望,你们昆仑派跑路的功夫,着实练得炉火纯青。”
慕云并不理会小雷的调侃,只是沉吟着道:“能住在这么险峻的地方,想必是一位绝顶高手,还得靠雷少爷引荐了。”
小雷摇摇头道:“如果我义父在家,引荐当然不成问题,只可惜眼下他不在呢。”
慕云恍然一悟,期期艾艾的道:“原来这便是你义父的居处,咳……雷少爷恕罪,我心里有个疑问,实在不吐不快。”
小雷眨眨眼道:“什么疑问?不妨说来听听。”
慕云踟蹰片刻,终是硬着头皮道:“雷少爷的姓氏跟岳啸川相同,再加上你和樊大侠关系密切,这个……总之我听过一些传言,说你是……你应该也知道吧?”
小雷白了慕云一眼,没好气的道:“捕风捉影的传言你也信,有意思吗?”
慕云脸上发热,讪讪的道:“是我僭越了,雷少爷勿怪。”
小雷这才面色稍霁,轻哼一声道:“算你有眼色,答应你的事情,小爷自然会尽力,其他的你少打听,明不明白?”
慕云赶紧点头道:“明白明白,保证下不为例。”
小雷秀眉一挑,淡淡的道:“说得漂亮,其实小爷这会儿也醒过味来了,难怪你之前那么费心讨好,连寒魄都肯拱手相让。”
“恐怕你是蓄谋已久,早打算从小爷这里入手,来探听你妹妹的下落了吧?”
慕云暗自一滞,讷讷间又听小雷道:“想求人还拉不下面子,小爷要不主动提起,你是不是打算先还清救命之恩再开口?”
慕云愈发局促,正待出言辩解,小雷已经抢先道:“男子汉大丈夫,办事那么不爽利,摆出一副半推半就、欲擒故纵的姿态给谁看?难道你妹妹的下落,还没你的面子重要?”
慕云登时哑口无言,小雷则趁热打铁的道:“别以为小爷还蒙在鼓里,今天妩儿的事情,也是你欲擒故纵的手段吧?可遂了你的愿吧?”
慕云这下才真的吃了一惊,手足无措的道:“这……雷少爷果然聪明绝顶,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罢了。”
小雷扑哧一笑,志得意满的道:“一诈你便和盘托出,还冒充什么神机妙算的阴谋家,哈……”
慕云大大一滞,霎时直是无地自容,小雷见状不失时机的安抚道:“行啦,别垂头丧气了,你先前不也说么,咱们两人可是过命的交情,所以今后用不着处心积虑,图谋算计小爷,有话直接说便是。”
慕云苦笑一声,拱拱手道:“罢了,听到雷少爷这番话,我真是受宠若惊。”
小雷白眼一翻,不以为然的道:“刚说你又犯,咱们之间要这么见外么?”
慕云为之汗颜,心念电转间岔开话题道:“对了雷少爷,你有没有听到琴声?”
小雷一怔道:“有么?我只听到水声啊。”
慕云认真的道:“你仔细听,应该是七弦瑶琴,弹奏的是一首《梅花引》。”
第0504章 殁心凌飞
趁着小雷侧耳细听之际,慕云低声吟诵道:“朦胧似梦,幽啭若鹂,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声声慢,步步回,若有意,若无情,情天亦老,霜没残裘。”
“求不得,离别苦,千丝恨,万缕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斯调遣怀,空望冷月寂,流水落花,尽付寒梅殇。”
低吟喁喁,弦鸣铮铮,二者互为应和,正是相得益彰,小雷心有所感,当下微颔首道:“确实是《梅花引》,看不出来嘛,大慕头你居然这么风雅,什么时候咱们切磋切磋?”
慕云露出一丝苦笑,难掩萧索的道:“我只是听旁人弹奏过,自己可没半点天分,所以不能如雷少爷所愿了。”
小雷正有些失望,便听慕云迟疑着道:“这首《梅花引》的曲调太过哀婉,似乎不适合男子驾驭,里面真的是你义父么?”
小雷白眼一翻,撇撇嘴道:“真是自作聪明,谁告诉你弹琴的是我义父了?”
慕云翟然一醒,只听小雷慢条斯理的道:“其实这些时日你也见过她,那不妨猜上一猜?”
慕云略一思索,脸上忽然露出尴尬之色,小心翼翼的道:“莫非竟是……孟前辈?”
小雷微讶道:“这么好猜吗?我应该没跟你说过孟姑婆善于抚琴吧?”
慕云叹口气道:“没办法,这位孟前辈每见我一次,都要警告一次,说我若敢对你不敬,便要烹了我下酒,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小雷抿嘴轻笑道:“孟姑婆号称‘玉面人屠’,生起气来真要吃人的,你最好别惹她。”
慕云心有余悸的道:“我哪敢惹她,可这里不是你义父的居处么,孟前辈怎么会在?”
小雷咳声道:“我义父好久不回家,孟姑婆便会来帮忙洒扫,也趁机品鉴一下义父的九霄环佩琴。只是没想到今天跟她撞了个正着,接下来咱们再要行事,可没那么方便了。”
慕云听得一呆,不禁惑然道:“行事?咱们要行什么事?”
小雷眨了眨眼,神秘一笑道:“这里叫做悬天剑阁,里面藏了不少历代的宝剑,大慕头你正好没有佩剑,那咱们岂能入宝山却空手而回呢?”
慕云登时一滞,赶紧正声道:“雷少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要取走宝剑,总该经过你义父同意吧?”
小雷摇了摇头,一脸促狭的道:“干嘛非要义父同意,咱们今天适逢其会,偏要做一回梁上君子。”
莫名威压之下,只见“银蛇潘安”刘凌飞脸肌抽动,竭力想挤出个笑容,却偏偏比哭还难看,只余干涩的声音道:“你……殁心你怎会……怎会在此?”
轻盈悠雅的步履声中,站在邢稚莺身后的殁心款款走近,闻言淡淡一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我出现在这儿有什么稀奇?倒是你的气色比上次还差,看来非但没听我的劝告,反而还变本加厉了吧?”
刘凌飞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慌忙辩解道:“没有!我保证没再……总之殁心你别误会,这崆峒派的小婊子跟我有仇,我纯粹是报复,绝不是看上了她。”
姚琳闻言恨得咬碎银牙,无限悲忿之际,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殁心轻哦一声,不疾不徐的道:“是么?不过我记得上次对你的约束,应该是不准再碰别的女孩子,可没说为了报复,便能随便犯戒吧?”
刘凌飞的面色更显青白,嗫嚅间只听殁心缓缓的道:“即便这件事情我能谅解,可你方才逼着邢大小姐委身下嫁,我从头到尾都瞧在眼里,这样公然犯戒,你又要作何解释?”
刘凌飞惊啊一声,下意识的退后两步,结结巴巴的道:“这……我只是跟邢姑娘开玩笑罢了,殁心,我刘凌飞对天发誓,倘若我对你三心二意,便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殁心摇摇头道:“错了,应该是教你五马分尸、粉身碎骨、神魂俱灭、永堕阿鼻,你的誓言我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不会错。”
刘凌飞更显惶惧,勉强正声道:“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犯戒。”
殁心鼻中一哂,不以为然的道:“好了刘某人,大丈夫一诺千金,对天盟誓更非儿戏。所以咱们不妨一步一步来,五马分尸的话,你想怎样分成五块?”
刘凌飞闻言直是如丧考妣,蓦地屈膝跪倒在地,痛声祈求道:“殁心!这次的确是我行事有亏,可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宽宏大量,再饶我一回,我保证今后绝不再犯!”
殁心沉吟片刻,终是幽幽一叹道:“你这混蛋冤家,又摆出这副可怜模样,真让我下不了手,唉……这次你当真悔悟了?”
刘凌飞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我当然是真心悔悟!殁心你一定要信我!”
殁心扑哧一笑,柔声轻嗔道:“好啦,谁还不信你来着,不过今晚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否则人家可饶不了你。”
刘凌飞听罢面泛红光,赶紧谄笑道:“是是是,今晚我一定好好表现,殁心你真是我命里的贵人,这些天我简直想死你了。”
殁心咯咯娇笑道:“是么?你既然这么想我,怎么不来找我?”
刘凌飞暗自一滞,起身之际讪讪的道:“你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都是你主动找我,我却找不到你呀。”
殁心嫣然一笑,嗓音甜腻的道:“死冤家,那我又主动找你来了,你干嘛还站得那么远?”
刘凌飞又是一滞,踟蹰间忽听姚琳怒斥道:“无耻!下作!你们这对狗男女,将来一定都不得好死!”
刘凌飞眉头一皱,冷笑着道:“殁心,上次正是这小婊子的师父伤了我,害我险些栽了大跟头。”
“现在她又对你出言不逊,实在胆大包天,咱们干脆宰了她吧?”
殁心轻嗯一声道:“也好,我向来讨厌多嘴多舌之人,这家伙怎么不学学人家邢大小姐,该闭嘴的时候便闭嘴呢。”
邢稚莺始终不曾见到殁心的形貌,此刻再也无法忍耐,心思电转间涩声道:“多谢这位姑娘赞赏,小女子愧不敢当,但刘凌飞品行低劣,他的话恐怕不足采信,所以还望姑娘三思。”
第0505章 净土封刀
邢稚莺话音方落,便听身后传来咯的一声娇笑,如兰似麝的香气趋近之际,只闻柔媚声音悠悠的道:“邢大小姐说得不错,可我偏喜欢他这副贼头贼脑、死性不改的馋猫样,毕竟哪只猫儿不偷腥呢?”
说话间一只葱白水净的柔荑搭上邢稚莺的肩头,邢稚莺正不由得心下叹息,却倏觉一道暗劲由背后透入,立刻解开她先前被点中的穴道!
莫名错愕之际,邢稚莺陡见身侧一道暗影激射而出,恰如乌云出岫,又似蔽日千光,其中更有寒芒灿若闪电,怒袭“银蛇潘安”刘凌飞!
不及霎眼之间,只闻一声惨哼,血光迸射之刻,唯见黑白瞬分。
黑影寒芒乍收,旋即悠然静立,白影却如风中残烛,终究落得萎顿于地。
身姿婀娜,丰韵娉婷,虽然面覆黑纱,难窥真容,却自有一派风流气韵从骨子里透出来。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脑中萦绕着这两句赞叹,邢稚莺终是敛衽为礼,由衷钦佩的道:“多谢这位姑娘仗义相救,姑娘只用一招便制服了刘凌飞这淫贼,实在大快人心。”
殁心轻轻一叹,跟着摇摇头道:“邢大小姐过誉了,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那家伙毕竟还是逃了一条性命。”
邢稚莺闻言一呆,定睛处不由得掩口轻呼,敢情那萎顿于地的只是一袭白袍而已,另外还有两根断指落在血泊之中,显然是刘凌飞所留。
邢稚莺一时之间瞠目结舌,方才之战虽然只有一瞬,但她并未见到刘凌飞抽身逃离,为何此时却是这般光景?
即便那淫贼当真轻功过人,又岂有凌虚飞渡之能,乃至不留下丝毫痕迹?
殁心看出邢稚莺的疑惑,当下轻咳一声道:“这是五遁之术,那家伙行走江湖多年,总有几分保命之道。只可惜方才邢大小姐与我并无默契,否则若是你从旁夹攻,我至少有八成把握能将他截下来。”
邢稚莺翟然一醒,羞愧之下红着脸道:“姑娘教训的是,都怪我经验浅薄,反应又太过迟钝,我……真是见笑。”
殁心摇头一笑道:“邢大小姐无须如此,我并非有意责怪。”
此时倏听姚琳冷哼一声道:“你还有脸责怪?我看你跟姓刘的勾勾搭搭,一味夹缠不清,分明藕断丝连,难道不是你故意将他放走的?”
殁心微微一顿,随后敛衽为礼道:“这位姑娘是平凉崆峒派的高足吧,方才情势所迫,言语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姚琳狠啐一声道:“不必假惺惺!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殁心倒是涵养不差,听罢淡淡的道:“我是不是好人并不打紧,只想奉劝姑娘一句,以你眼下的能为,绝不是刘凌飞的对手,倘若真想报仇,最好另寻他法,免得自误误人。”
姚琳登时一滞,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殁心不再理她,径自转向邢稚莺道:“相逢即是有缘,日后若能重逢,再与邢大小姐论交也不迟,今日我有要事缠身,就此别过了。”
邢稚莺见殁心言辞爽利,而且全无市恩之意,不由得心生好感,于是张臂一拦道:“这位姑娘且慢,敢问你所说的要事,可与这座石阵有关?如果目的相近,咱们可以结伴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殁心微一沉吟,终是点头道:“邢大小姐盛情相邀,我自然却之不恭。”
邢稚莺舒了口气,欠身施礼道:“那烦劳姑娘照顾了,另外姚姑娘跟那淫贼仇深似海,若是他去而复返、痛下杀手,只怕……”
殁心秀眉微蹙,睨着姚琳道:“合则聚,不合则散,要不要带姚姑娘,是邢大小姐的自由,与我无关。”
邢稚莺闻言一呆,旋即暗自莞尔,看来这位殁心姑娘也是一位妙人啊。
怪石林立,参耸若戟,愈往深处而去,愈见景象雄奇,着实令人看得惊叹不已。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光,方才转出一片参差石壑,眼前视野蓦地为之一阔。
但见数百石笋矗立成圜,内外共成三圈,依次回转而下,形成一处深达数丈的谷地,谷地中央是一方锥形石台,石台上正立着一口长愈四尺的刀形岩石。
凝神仔细观察片刻,只听殁心缓缓的道:“此处便是这座幻阵的阵眼,只要将那口石刀拔起,阵中玄力便会消失。邢大小姐那两位同伴,也能即刻恢复神志,自然不会再手足相残。”
邢稚莺嗯声道:“多谢殁心姑娘指点,但拔刀之时可有什么禁忌,会不会触发别的机关?”
殁心微微一顿,语带赞许的道:“邢大小姐果然心思缜密,我原本还想诓你下去探路,看来是白费心机了。”
邢稚莺暗吃一惊,眨眨眼道:“姑娘你……难道是专为破阵而来?”
殁心摇摇头道:“非也,我其实是为那口石刀而来,邢大小姐或许还不知道,那口石刀便是名震天下的克邪圣器,唤作日轮天刀。”
邢稚莺又吃一惊,面现疑惑的道:“原来那便是天刀,可我见过天刀的图影,似乎不是石制的呀?”
殁心不禁莞尔道:“天刀自然不是石制,只是眼下正被石封而已,稍后将它拔起,一切自见分晓。”
邢稚莺沉吟片刻,终是一横心道:“好,殁心姑娘如此坦诚,那我也不惧以身犯险,便当作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殁心一挑大拇指道:“邢大小姐豪气干云,的确巾帼不让须眉,我着实佩服得紧。”
“不过眼下咱们既然有更好的人选,便无须劳动你的大驾了。”
她说罢径直盯向姚琳,姚琳见状神色立变,脱口怒斥道:“干什么?你们一个要救野男人,一个要偷人家的神兵,与我又有什么相干?”
邢稚莺听得面红似火,咬牙涩声道:“姚姑娘方遭……不幸,还是别逼迫她得好,我自信还有几分应变,下去拔刀再合适不过,但若真的出了意外,还望殁心姑娘及时襄助。”
殁心眼神一凛道:“好我的邢大小姐,做人可不是这么逆来顺受的,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倘若姚姑娘不肯拔刀,我便取了她的性命,绝无半点通融。”
第0506章 琴语龙吟
殁心的话虽然是对邢稚莺所说,姚琳却听得脸色一白,退后之际警惕的道:“你不要嘴上张狂,本姑娘岂会怕你!”
殁心淡然一笑,波澜不惊的道:“色厉内荏,徒然贻笑大方,你难道真要我动手?”
姚琳登时一滞,正自满心惶惧之际,耳边忽闻琴韵铮琮,初时还不过寥寥数弦,逐渐势成雨打花林,内蕴龙吟虎啸,妙音叮咚不绝。
弦音拨弄,自有雅意,场中原本的戾气,不知不觉消弭于无形。唯见三姝悄然静立,俨然便似画中仕女,恰与这石林奇景相映成趣。
琴韵迤逦,泛音如歌,舒卷悠扬,连绵不绝,曲调之中自有雍容气象,宛如古圣遗音教化万民。
谦谦君子之风,尽做弦鸣声声,广纳四野,芳传古今。
一曲终了,余音犹绕,缈缈神思归处,胸中自有体悟。
殁心沉吟有顷,终是郑重敛衽为礼道:“主人弦中雅意,小女子并非不知,但此次取刀实属无奈之举,还望主人通融。”
话音方落,倏闻弦音复起,铮然数声,已见清越刚劲。
殁心不由得颦起秀眉,顿了顿方讷讷的道:“主人久避世外,恐怕不知魔劫已生,与其让克邪圣器与草木同朽,何如锋芒再起,一挡净宇魔孽?”
弦音轻挑,蓦地拨入云端,萧冷遽现,分明不与尘同。
殁心登时一滞,转念间轻咳一声道:“不错,小女子取刀之举,的确有欠光明,但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主人若是心胸宽广,应该不会怪罪才是。”
弦音稍顿,随即渐转平和,悠悠拨弄,却似无声轻哂。
殁心眉峰一舒,满怀感激的道:“多谢主人通融,主人既然允准一试,小女子自当竭尽全力。”
她说罢正待举步上前,此时陡闻弦音骤击,恰如昆山玉碎,好似霹雳塞空,令人不由得心胆俱颤。
殁心眼中露出错愕之色,期期艾艾的道:“主人出尔反尔,不知究竟为何?”
心中疑惑未解,已听身后衣袂破风,殁心连忙转头定睛看去,只见两条人影正电闪风飘般急趋而来。
一者白衣胜雪,俊逸无俦,一者绛衣如焰,绝丽无方,两人都堪比尘世谪仙,分明是一对人中龙凤。
殁心觑得分明,登时心下猛沉,正自银牙暗咬之际,那一双璧人已经来到近前。
横眉冷对一瞬,只听绛衣女子鼻中冷哼道:“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梅姑娘你们如此行径,恐怕有失格调了吧?”
殁心微微一顿,轻描淡写的道:“古人云兵不厌诈,岂有失格之说?倒是你们两人惶惶如丧家之犬,莫非是输给了我范哥哥,所以才生出强取之念?”
绛衣女子冷冷一哂道:“君女侠神机妙算,范尊扬这点上不了席面的鬼蜮伎俩,岂能瞒过她的法眼?到头来不过是弄巧成拙,只落得满盘皆输罢了。”
殁心暗吃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哦?那究竟是如何满盘皆输?”
此时只听白衣男子咳声道:“君女侠已经识破范兄的诡计,亲自出手将他擒下,我与菁妹便是奉命前来,请梅姑娘前往一晤。”
殁心登时怔住,片刻方沉声道:“孔兄并非诓骗于我?”
白衣男子一正色道:“在下绝无半句虚言。”
殁心心念电转,眨眨眼道:“若是我不肯去呢?”
白衣男子摇摇头道:“那只好勉强梅姑娘了。”
殁心琼鼻一哼,扬声清叱道:“正合我意,若是擒下你们两人,必定能换回范哥哥。”
绛衣女子眼神犀利,针锋相对的道:“痴心妄想,不妨一试。”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大打出手,邢稚莺满心忧急,连忙上前一步,挡在中间道:“且慢!这两位朋友请了,小女子邢稚莺,尚有一事禀明。”
白衣男子目光微转,拱手为礼道:“原来是平凉治剑馆的探花女郎,在下姓孔名方,这位则是庄菀菁姑娘,未知邢姑娘有何话说?”
邢稚莺敛衽还礼道:“见笑了,小女子有两位伯伯,如今还被困在迷阵之中,只有开破阵眼,才能救出他们。所以能否请两位稍作通融,允许我们救人为先,俟后再由小女子和梅姑娘一同领教高招?”
此语一出,孔方固是为之错愕,殁心也不由得目光一注,似笑非笑的道:“好我的邢大小姐,你不问事由便要与我联手,难道不怕‘助纣为虐’么?”
邢稚莺立刻正声道:“梅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无论任何事由,我都会鼎力相助,况且我看孔公子和庄姑娘都是明理之人,应该不会严词拒绝才对。”
孔方略一沉吟,终是和声道:“邢姑娘所说的两位伯伯,可是来自关外的耿氏兄弟?”
邢稚莺心中一动,脱口轻呼道:“是啊,孔公子见过耿大伯他们?他们眼下境况如何?”
孔方微颔首道:“邢姑娘无须担心,耿氏兄弟安然无恙,已经被此间主人带离迷阵。”
邢稚莺胸中一块大石落地,欣喜之下再度施礼道:“如此再好不过,多谢孔公子告知。”
孔方欠身还礼,庄菀菁则清咳一声道:“其他事情都已经解决,咱们正好手底下见真章,久闻探花女郎威名,便由小女子不揣鄙陋,领教你的高招。”
邢稚莺今日连遭挫折,早已气闷于心,闻言秀眉一剔,双剑平举之际凝声道:“恭敬不如从命,请庄姑娘指教。”
庄菀菁微一颔首,孔方也向殁心道:“日前在下被范兄所擒,多蒙梅姑娘悉心照料。”
“但小恩终究难比大义,在下今日只好得罪了。”
殁心扑哧一笑,颇见娇媚的道:“好我的孔兄,你要再对我多说半个字,你家醋娘子可真要发飙了,咱们说得好不如做得好,便在此地一决雌雄吧。”
孔方闻言脸上一热,庄菀菁同样晕染双颊,羞恼之下一声清叱出口,玉掌翻飞势不容情,径向邢稚莺面前攻到,两女登时战在一处。
孔方也不再多言,道声得罪便举掌攻上。殁心岂敢怠慢,瑶光短剑展如匹练,森然剑光倾泻而出,惊虹乍展灿若银河,誓要克敌制胜,一战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