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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炎红龙     神州镇魔录txt下载     神州镇魔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293章 双姝讳言

    邵宣被鄢婷一番话说得更慌,手足无措之际低垂着头道:“还是不要了,我长得丑死了,跟鄢姑娘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大家别为难我啦。”

    鄢婷暗自心喜,面上却俨然失望的道:“邵姐姐这么谦虚干嘛,咱们这几位少侠恐怕早想你想得心痒难搔了,你说是不是呀阿衡~”

    说罢片刻不见应声,转头却见雷衡正口水直流的趴在桌上,鄢婷不由得啼笑皆非,摇头间只听孔方温然道:“小妹别开玩笑了,邵姑娘想必有自己的隐衷,咱们应该尊重她的意见。”

    邵宣感激的看了孔方一眼,鄢婷却眼珠一转道:“我说嘛,肯定有人心痒难搔了,小孔你是不是打算待会儿私下里再看呀?”

    孔方登时一滞,邵宣更羞得一顿足道:“鄢姑娘,你要再这样,我可真的走了。”

    鄢婷正自好笑,冷不防却听小雷含含糊糊的道:“对了邵美人,你不是打算跟老古买衣裳吗,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他说话间刚好打了个饱嗝,努力把嘴里的美食咽下去,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

    邵宣翟然一醒,一双妙目转向慕云,期期艾艾的道:“唔……我的确是有这个打算,不知慕兄意下如何?”

    慕云“英雄本色”未减,狼吞虎咽间连连点头道:“好说好说,便按先前说的办。”

    邵宣自然连连称谢,钱立本也含笑道:“这白狐裘的确难得,市价应该值五千两银子,丫头是打算孝敬你娘的吧?”

    邵宣赧然道:“前辈料事如神,只是委屈了慕兄。”

    慕云洒然一笑道:“没有这事,孝敬伯母是应该的嘛。”

    邵宣听罢正待客套,却不知怎地忽然低哼一声,螓首微垂同时,眸中也露出几分羞恼之色。

    慕云正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听钱立本哈哈笑道:“我说什么来着,你这丫头总喜欢胡思乱想,哈……”

    慕云闻言更加莫名其妙,随即只听鄢婷凉凉的道:“说的是呀,既然都‘孝敬’了,那还叫什么‘伯母’?干脆叫‘岳母’不好么?”

    慕云恍然一悟,吭哧着不知该如何解释,正做没理会处之际,却见钱立本看向鄢婷,意味深长的道:“其时老朽一直看婷儿姑娘十分面熟,颇似一位故人的模样。”

    鄢婷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故作娇嗔的道:“前辈~枉您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用这种招数搭讪,真是为老不尊。”

    钱立本被鄢婷说得哭笑不得,陵昭见状正声道:“小妹休要无礼,前辈既然动问,便如您所想。”

    钱立本这才点头一笑道:“果然如此,少侠其实也……哈。”

    众人看他们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也不由得各自嘀咕起来。邵宣可算逮到了报仇的机会,当下不温不火的道:“鄢姑娘这般仙姿玉貌,想必是豪门千金无疑,前辈便请直言相告如何?”

    钱立本莞尔道:“直言相告也未尝不可,容老朽先想想该从何说起。”

    鄢婷又惊又急,连忙揽住钱立本的胳膊,软声哀求道:“好嘛前辈,人家刚才是说错了话,您饶了我这次好不?”

    钱立本嘿然道:“小小年纪不懂敬老尊贤,岂能轻易饶你?咳……这一套撒娇发嗲的本事,你娘当年用还勉强能行,你再用……”

    说话间鄢婷已经全身傍了过来,小猫般蹭着钱立本的衣服,娇昵着道:“前辈~人家错了嘛~难道非要人家跪下来求你么?前辈~”

    钱立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奈叹口气道:“罢了,你再用当然更能行了,算我怕了你们母女。”

    鄢婷才松了口气,却听小雷漫声道:“想藏着掖着哪有那么容易,姓喂的你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来路?”

    鄢婷岂容小雷得逞,连忙向陵昭道:“昭哥哥不许说,还有你小阿弟,怎么老跟本女侠作对?”

    小雷已经吃饱喝足,睨着鄢婷懒洋洋的道:“干嘛,小爷总之是看你不爽,不服咬我呀。”

    鄢婷眼珠一转,难掩得意的道:“好啊,本女侠要不咬你,那不真成了无胆鼠辈?哼~还不快把手伸出来?”

    小雷将脸凑过去,嘿嘿一笑道:“伸什么手啊,小爷这张嘴给你,你想怎么咬都行。”

    鄢婷没想到竟被这小毛头调戏了去,飞红了脸羞斥道:“你!小色胚!下流鬼!没好死的!敢情是在讨打不成?”

    众人听得忍俊不禁,连陵昭都笑着摇了摇头,鄢婷见状更生委屈,赌气站起来离座而走,看起来是往外面的观景廊去了。

    小雷哧的一笑,觑目间志得意满的道:“这小狐狸精,说别人说得眉飞色舞,轮到她自己便是这副德性,唉……将来要是哪个蠢蛋娶了她,那可有罪受了。”

    邵宣微一犹豫,讷讷的道:“都怪我不该跟鄢姑娘置气,我这便去请她回来吧。”

    陵昭摆了摆手,淡淡的道:“不关你事,由她去吧。”

    孔方也附和道:“不错,邵姑娘无须自责,小妹少时自然会回来。”

    邵宣见他们两人态度一致,终于稍解心中忐忑,这时只听慕云吱吱唔唔的道:“我好像有点喝多了,出去醒醒酒,大家继续聊啊。”

    他说罢也不敢看众人的脸色,径自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扶着额头往外面踱去。

    几步来至观景廊,定睛处只见鄢婷临风俏立,一身火红裘袄异常鲜亮醒目,绝美的侧脸好似经过精心雕琢,美得毫无瑕疵、令人目眩。

    慕云看得心痒难搔,干咳一声缓步走上前去。鄢婷却依旧目不斜视,浑似没看到慕云一般。

    慕云心下发虚,踟蹰片刻才苦笑道:“婷儿,你真的还在生气呀?”

    鄢婷妙目微转,看着慕云却不说话,慕云见状讪讪的道:“那件衣裳我的确穿不惯,正好邵姑娘想拿去尽孝,正所谓君子成人之美,那让给她也合情合理吧?”

    鄢婷翻翻白眼道:“算你有眼色,你要也敢以为我是生小阿弟的气,看我理你不?”

    “还有那件白狐裘,人家好不容易才碰到质地那么好的,还特意跟你穿成一对,你倒把人家的心意当成驴肝肺么?”

第0294章 凭栏索爱

    慕云吃了鄢婷一顿埋怨,尴尬之余硬着头皮道:“下次吧,下次你如果再有安排,我一定都听你的,哪怕你让我穿着裙子绕长安城跑上一圈,我都在所不辞。”

    鄢婷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即娇哼道:“少那这些疯话来搪塞我,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对那个邵姑娘有什么非分之想?”

    慕云大大一滞,索性瞪着鄢婷一言不发。如此僵持片刻,终是鄢婷憋不住垂下头去,吃吃低笑道:“好嘛~算是人家多心好了,可你也不问人家的意见,便自作主张的讨好旁人,换了谁能不疑心呀?”

    慕云心下虽不以为然,面上却不敢再多说,想了想才迟疑着道:“婷儿,我有件事想问你。”

    鄢婷登时一怔,心慌之下愈发低垂螓首的道:“嗯……你说吧。”

    慕云游目四顾,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是想问,刚刚没吃完的菜能不能带回去,前辈实在太慷慨了,咱们可不能浪费呀。”

    鄢婷再没料到慕云居然是问这问题,愣了愣才气笑不得的道:“小气鬼,贪财鬼,哪有你这么没风水的?不想陪我便直说,少拿吃东西当借口。”

    慕云心下暗笑,凑上去柔声道:“没有,我只是看你才吃那么一点便不吃了,担心你回去饿着,这才有此一问啊。”

    鄢婷闻言诧喜,偏头一笑道:“真的?”

    慕云忙不迭的点头,鄢婷见状愈发欢喜,低眉浅笑道:“你呀,以为谁都跟你和小阿弟一样,好像饿死鬼投胎吗?尤其我又是女孩子,更加不能胡吃海塞了。”

    慕云叹口气道:“即便要保持身材,也不用这么苛刻嘛,何况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侯,不多吃点怎么能长大?”

    鄢婷笑嘻嘻的道:“少吃点你不也好养活?何况长大有什么好,我又不打算怎么……”

    她说着蓦地俏脸一红,又羞又气的道:“死小慕!你是不是故意影射我……那个?”

    慕云见鄢婷扭过身子连连顿足,醒悟之际不由得暗自扶额,赶忙否认道:“没有没有,其时小馒头也挺好,哈……”

    鄢婷哪里肯依,登时便举起粉拳一阵乱捶,捶罢还不忘威胁道:“死小慕,以后要再敢拿这个开我玩笑,看我还饶你不!”

    慕云自然是连连告饶,鄢婷却不肯就此收兵,眼珠一转又道:“还有,本女侠以盟主的身份命令你,想尽一切办法让小阿弟入伙,限期三天办到,你听明白没有?”

    慕云微微一愕,面现难色的道:“劝说小雷入伙?他明明那么针对你,你确定要跟他搅在一起?”

    鄢婷摆了摆手,俨似大度的道:“没事,哪怕小阿弟刚刚冒犯了本盟主,但本盟主一向宽宏大量,不跟他计较便是。”

    慕云依旧神情讷讷,鄢婷见状似乎也有所了悟,当下抿嘴轻笑道:“别吃醋嘛小慕,我其实只是想问问小阿弟,怎么他能吃那么多,结果还那么瘦,这简直没天理嘛。”

    慕云暗自擦把冷汗,苦笑着道:“那我抽空问他好了,也犯不着非要拉他入伙。”

    鄢婷看看无法,只能娇哼一声道:“死小慕,这点小事都推三阻四的,那好吧,再交给你一个简单点的差事。”

    慕云精神一振,却见鄢婷忽然神色忸怩,垂首细声道:“你……你干脆亲我一下好啦。”

    慕云闻言大出意料,只见鄢婷一双柔情似水的清莹眸子,正在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当下不由得情念激荡,同样压低声音道:“这……婷儿你确定要在这里吗?”

    鄢婷螓首低垂,只是含羞不语。慕云又犹豫片刻,终是下定决心,凑首过去碰鄢婷的额头。

    孰料鄢婷却忽然缩缩身子,声如蚊蚋的道:“呆子,亲那里好不?”

    慕云被鄢婷的娇态弄得面红耳赤,颤抖着正待依言而行,此时却猛听一声怪叫道:“哎~你们在搞什么东西?”

    两人险些被吓得魂不附体,忙不迭的各自分开。打眼之间觑得分明,原来是小雷正好整以暇的站在廊边,满脸戏谑的上下打量个不住。

    鄢婷羞不可抑,通红着脸不知道该如何相应,慕云见状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你来干什么?”

    小雷睨了慕云一眼,嘿嘿笑道:“小爷么~喝多了点,出来醒醒酒喽。”

    慕云正自一滞,小雷却又邪笑道:“还装什么装呀,你们二位这副模样,傻瓜都能看出来不正常了。”

    “难怪铁面女忽然没了踪影,连佩剑都落在庞脓包手里,看来真是痴情女子负心汉哟。”

    慕云被数落得窘不胜窘,小雷见状暗暗好笑,想了想又满脸鄙夷的道:“还有啊,你居然敢冒充祁学古接近铁面女,简直无耻透顶,小爷真心鄙视你。”

    慕云愈发招架不住,索性岔开话题道:“对了雷少爷,你那笛儿要我还么?”

    小雷神情一僵,顿了顿才冷声道:“要还一起还,你那个……到底什么时侯要?”

    慕云点点头道:“那也好,其实你那笛儿的确帮了我不少忙,而且里面那支……应该算匕首,也称得上绝世神兵了。”

    小雷唔了一声,瞟着慕云道:“算你有些本事,居然能找出里面的孽龙寒匕,小爷当初识破这机关,还足足花了两个月呢。”

    慕云呵呵一笑道:“还有这笛儿是不是能避毒,我听说是有避毒宝玉的。”

    小雷眨了眨眼,奇怪的道:“避毒?这我倒从没留意过。”

    慕云本来是随口一问,眼见小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上前捉住他的肩膀,一边往楼里拐,一边和声道:“你慢慢想,我猜肯定是有的。”

    小雷似乎也有些失神,走了几步才醒过味来,连忙挣扎着道:“你快放开我,又想挨揍了么?”

    慕云暗道一声无奈,索性涎着脸道:“咱们二位这副模样,傻瓜都能看出来不正常了,雷少爷你说呢?”

    小雷眼看已经被慕云拖进楼里,一时之间直是欲哭无泪,转目又见鄢婷不知何时也回到了座位,还不忘朝他眯眼一笑,当下更是瘪透了心。

    死老古,小狐狸精,这笔帐小爷记下了,以后一定要讨回来!

第0295章 洞悉底细

    邢稚莺举步走进流光冰舍,只见这是一座方圆三丈左右的圆形冰室,室内悬挂了密密麻麻数十面大小冰镜。也不知其后有何机关设置,却各自映照出一方幻雪宫周围的景象,看来天狼尊的确所言非虚。

    穹顶中央镶嵌着一枚巨大的夜明珠,将整座流光冰舍照得亮如白昼。

    皇甫鹰扬正仰起脖子紧盯着那夜明珠,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见到邢稚莺赶紧招呼道:“毛丫头你看看,能不能把这珠子抠下来?”

    邢稚莺暗自扶额,当即一正色道:“大哥还是收起贪心吧,这夜明珠先不说取不取得下来,即便真取下来也不好携带呀。”

    皇甫鹰扬摆了摆手,不以为然的道:“携带不是问题,可惜我那最后一颗霹雳子用来炸门了,否则哪用央求你动手?”

    邢稚莺愈发无语,趁机岔开话题道:“我听说霹雳子是以前粤东神机门最厉害的火器,连蜀中唐门都要畏惧三分呢。”

    皇甫鹰扬得意一笑道:“不错,本巨侠当年也是机缘巧合,得了神机门晁老门主的赏识,他才送了我两枚霹雳子防身。先前对付净宇教的时候已经用掉一枚,今天为了你毛丫头,可让我倾家荡产了。”

    邢稚莺脸上一红,垂首赧然道:“都怪我太没用了,不过我记得神机门是十五年前被净宇教覆灭的,晁老门主也同时壮烈殉身,那大哥你的年纪究竟有多大?”

    皇甫鹰扬大大一滞,连咳数声才讪讪的道:“其实也没多大嘛,充其量二十好几,反正绝对不到三十。”

    邢稚莺不禁莞尔道:“是么?那十五年前大哥应该还没及笄呢,居然能得到晁老门主的赏识?”

    皇甫鹰扬又是一滞,摇头苦笑道:“毛丫头糊涂,男子有说及笄的吗?何况谁说年纪小便不能给前辈赏识?你没听过英雄出少年吗?”

    邢稚莺听皇甫鹰扬虽然是连番反问,却分明有掩饰不住的心虚,一时之间愈发好笑,勉强一正色道:“那是我多疑了,请大哥见谅。”

    皇甫鹰扬没好气的道:“这还差不多,你这毛丫头碰上邪魔奸宄全盘都信,偏偏本巨侠随便说句话都要质疑,真是足够‘愚昧’了。”

    邢稚莺听得羞惭不已,转念间却又有些不甘示弱,于是撇撇嘴道:“大哥教训的是,可大哥既然那么年少有为,怎么当年在武林中没闯出半分名头,‘愚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呢。”

    皇甫鹰扬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干咳一声道:“毛丫头怎么不长记性,我来时不是跟你说过,那全是因为给老头关了七年嘛。”

    邢稚莺轻笑道:“我记得呀,只是有些好奇大哥为什么会被狄前辈关呢?”

    皇甫鹰扬微微一顿,含糊的道:“以后有兴趣再说吧,这里有一处秘洞,毛丫头敢不敢跟本巨侠一起探查一番?”

    邢稚莺点头道:“我自然要跟大哥一起,不然大哥再发病可怎么办?”

    皇甫鹰扬微感诧异,随即爽朗一笑道:“好,算你毛丫头有孝心。”

    他说罢也不去看邢稚莺那含羞带嗔的眼神,便即一马当先的迈步而去,邢稚莺则随后跟上。

    两人沿着秘洞走了盏茶时光,邢稚莺终是压不下好奇心,便试探着道:“大哥究竟为什么给狄前辈关呢,不能告诉我吗?”

    皇甫鹰扬脚下不停,口中闷声道:“不是说有兴趣再说吗?”

    邢稚莺眨眨眼道:“我现在很有兴趣呀。”

    皇甫鹰扬没好气的道:“我去他的,本巨侠是说我什么时候有兴趣再跟你说。”

    邢稚莺登时一滞,随即哂然道:“不说算了,总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哼。”

    皇甫鹰扬微一苦笑,无奈叹口气道:“你真的想知道?”

    邢稚莺故作淡然的道:“大哥既然不想说,我怎么敢勉强你呢。”

    皇甫鹰扬察言观色,了然的道:“毛丫头还跟我装,罢了,告诉你也无妨。”

    “咳……先前常老哥说那什么‘一夜七次郎’‘银枪小霸王’之类的名号,你还记不记得?”

    邢稚莺恍然顿悟道:“大哥是不是误交了倭国匪人,还擅自偷学了别派的功夫,这才给狄前辈关起来的?”

    皇甫鹰扬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闻言却还是失笑道:“谁误交什么倭国匪人了,唉……窑子你知道么?”

    邢稚莺脸上漾起一抹羞恶之色,低头默不作声。皇甫鹰扬心下暗叹,干笑一声道:“黄山派七大戒律,第四条便是贪花邪淫,所以我自然撞枪口上了。”

    邢稚莺更显局促,脑海里恍惚似有一线灵光闪过,却偏又没捉着什么,片刻方期艾着道:“可是即便那样,也不用关那么久呀。”

    皇甫鹰扬微微一愕,无奈苦笑着道:“好你毛丫头,非要把我那点破事都挖出来才甘心?”

    邢稚莺正自啼笑皆非,却听皇甫鹰扬轻咦一声,跟着难掩沮丧的道:“我去他的,枉本巨侠还盼着能找到什么财宝秘籍,没想到竟是这东西,晦气晦气。”

    邢稚莺赶上几步,运足目力向前观瞧,赫见一具骷髅正端坐在洞底,森森白骨好不人,骇得她险些惊呼出声来。

    皇甫鹰扬游目四顾,愈发失望的道:“算了,即便真有什么陪葬,只怕也给狼崽子搬空了,哼想当初本巨侠盗挖皇陵的时侯……”

    说到一半才发觉不对,果然只见邢稚莺满脸难以置信的盯了过来,皇甫鹰扬不禁扶额道:“好本巨侠的底细又给你挖出一件……”

    这句话说来分明意犹未尽,敢情那“底细”还真的不是一件两件,眼看邢稚莺呆若木鸡,皇甫鹰扬只能勉强补救道:“其实盗墓也算是劫富济贫,不要太在意这些细节,咳……毛丫头你看那是什么?”

    邢稚莺虽然怀疑皇甫鹰扬是在故意转移注意力,但还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皇甫鹰扬则双目凝注,喃喃自语道:“这壁上有字。”

    邢稚莺的目力不及皇甫鹰扬,闻言惊讶的道:“有么?是什么字?”

    皇甫鹰扬瞥了邢稚莺一眼,神情也不知是哭还是笑,只听他讷讷的道:“余……陆界平。”

第0296章 三事断罪

    “余,陆界平,幼失怙,少贫贱,舞勺之年复丧母,从人言入平凉崆峒,师劫尘。”

    “越一载,阖派大比,无人可当三合之将,举座惊。复师渡垣,习神威、奇兵诸法,始开武蒙。”

    “如是三载,凡六神,七灭,太乙,破煞,及至诸法皆无所求。渡垣愧为余师,自请辞,余念其深恩,尤父之。”

    “崆峒绝学,博大精深,惜继者相忌,往来剥覆,终难窥其原形。”

    “余常执卷溺思,神交古人,偶得进益,一而化三,渐通玄妙,不觉痴狂。”

    “及弱冠,耆宿考校,竟无敢言者,何也?惧余反诘耳。”

    “余师大慰老怀,众皆相拱,言尊位莫属。”

    一气念到这里,皇甫鹰扬才深吸了一口气,难掩感慨的道:“好家伙,不愧为一代武王,出师考校的时候竟然迫得师叔伯都不敢说话,果然厉害之极。”

    邢稚莺秀眉微蹙,疑惑的道:“出师考校不是比武印证么,怎么还要‘敢言’‘反诘’之类的?”

    皇甫鹰扬点头道:“所以才说厉害啊,不敢出手便罢,连考问一句都怕被反问,摊上这种后辈,也真够糟心了。”

    邢稚莺唔了一声,又看着那具骷髅道:“所以这便是陆老前辈了?”

    皇甫鹰扬沉吟着道:“听闻红魔当初在拔仙顶力挫群雄,之后便不知所踪,崆峒派上下对此也一直都讳莫如深。”

    邢稚莺壮着胆子走近那具骷髅,端详片刻才点点头道:“若是以武骨而论,的确堪称旷世未有的奇才,依我看应该是陆老前辈本人了。”

    皇甫鹰扬诧异的道:“武骨?我家老头也说过这东西,还鄙视我武骨有欠,恐怕继承不了他的衣钵,我去他的,武骨真的有那么重要?”

    邢稚莺咳声道:“那也未必,我爷爷只说武骨出众之人,练功时阻滞较少,不过与武骨相比,悟性却更为关键,倘若悟性不足,武骨再佳也难登大雅之堂。”

    皇甫鹰扬欣然道:“这话我爱听,不过这位红魔只用了三年时光,便把崆峒派八百年的绝技学遍,而且还能神交古人,看来他的悟性也算得上超凡拔俗了。”

    邢稚莺莞尔道:“不然人家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岂是白来的,唉……我其实也常给爷爷念叨,说什么悟性太惰,平日里又不思进取,平白浪费了一身好武骨。”

    皇甫鹰扬翻着白眼道:“悟性太‘惰’?我看你爷爷已经很客气了,要我说咳,你这招应该叫‘小莺瞪人’,只可惜生了一双桃花眼,再瞪也像是在撒娇,哪能吓唬得了人呢?”

    邢稚莺被皇甫鹰扬调侃得晕生双颊,轻轻一顿足道:“老是笑我有什么意思,那下面还有字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皇甫鹰扬呵呵一笑,接着往下面念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余本无惧攻讦,唯憾小人奸宄,夤夜暗袭,重创余师。”

    “余虽豁尽全力,终恨造化弄人,椎心泣血,竟无生念!”

    这句念罢,两人各自心头一震,只见皇甫鹰扬摸着下巴道:“是了,渡垣教出了这等天纵奇才,难保不会有人心生妒忌,亟欲除之而后快。”

    邢稚莺听罢不禁忿然道:“这人既杀害了陆老前辈的师父,又用这法子来刺激他,当真用心歹毒。”

    皇甫鹰扬缓缓点头道:“岂止如此,你接着往下面听。”

    “彼时余万念俱灰,贼竟去而复返,痛下杀手。余悲怒欲狂,唯行险致胜,伤其腰肋,贼惧而匿。”

    邢稚莺听得暗自心惊,虽然只是寥寥片语,却已足见那一战是何等凶险。

    “余葬亲师,遂矢志复仇,往见掌门渡坎。其虽言辞俨然,然余明心火眼,洞烛其奸,腰肋之伤岂能相瞒?”

    皇甫鹰扬念到这里微微一顿,自言自语道:“果然如此,‘众皆相拱,言尊位莫属’,这位渡坎掌门未免太过小肚鸡肠、心狠手辣了。”

    邢稚莺摇了摇头,难以置信的道:“即便别人都说陆老前辈会接任掌门,这位渡坎掌门也不可能被赶下来啊,他干嘛还要那么狠毒呢?”

    皇甫鹰扬冷笑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这位准掌门又并非渡坎的嫡传弟子,谁知道他会不会迫不及待的抢班夺权,上位者的心思,大抵如此。”

    邢稚莺为之默然,又听皇甫鹰扬念道:“渡坎东窗事发,自知非余敌手,然余若弑之,却为悖逆人伦,难复立于世。”

    “渡坎知余所忌,便自请约余三事,三事皆成则授尊位,其亦自戕,以谢其罪。”

    “余虽知其狡,然形格势禁,亦不愿负先师殷望,踟蹰再三,终允其议。”

    “渡坎感恩涕零,立血书交余为证,唯求令名得保,其后知会群伦,果如其言。”

    邢稚莺柳眉微蹙,轻哼一声道:“这陆老前辈也真是的,竟然为了当崆峒派的掌门,连授业恩师的血仇都能放下,最后还跟渡坎暗通款曲,真是气死人了。”

    皇甫鹰扬摇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红魔的师父生前百般希望他能坐上掌门之位,可若是他当真杀了渡坎,即便有再充足的理由,终究不能服众,反而还会连累崆峒派声誉扫地,沦为江湖笑柄。”

    邢稚莺细细玩味,倒也无话可说,皇甫鹰扬见状叹笑道:“倘若渡坎是真心悔过让贤,倒也不失为一桩幸事,只可惜此事大有蹊跷,依我看绝没那么简单。”

    “三事之一,诛炼魂邪师付腾雷,付氏淫狠毒辣,善取紫河车为补,猖獗河西。”

    “余以藉藉无名跻身江湖,厉时半月逐之于祁连,付氏欲以阴山巨宝奉余求生,然余岂蝇营狗苟之辈,遂杀之取首。”

    皇甫鹰扬念罢心中一动,恍然大悟道:“这阴山巨宝莫非便是海市十绝中的‘阴山遗密’?唉,倘若让我早看到这些,如今的长安大侠或许便要姓皇甫了。”

    邢稚莺不禁扶额道:“大哥真是掉钱眼子里了,何况人家陆老前辈又没说明去哪儿挖宝,你知道也没用啊。”

    皇甫鹰扬依旧遗憾的道:“总之有方向也是好的嘛,咳……再往下看。”

第0297章 九阴痴心

    “付氏能为低劣,不值一哂,余往复命,渡坎甚喜,余遂愈信渡坎。”

    “三事之二,诛九阴鬼母,此妪向居雪山,足迹偶历中土,即掀万千血祸,亦死不足惜。”

    邢稚莺听罢恍然道:“看来陆老前辈和这地方果然有渊源,至少是来杀过那什么九阴鬼母的。”

    皇甫鹰扬点头道:“九阴鬼母这名号我听过,她最擅长的功夫便是九阴玄煞印。”

    “不过红魔看到付腾雷好对付,便以为九阴鬼母也是软蛋,而且还愈信渡坎,接下来恐怕要吃亏了。”

    “余只身赴青藏,履冰川,徘徊数月不得,反遭寒气所侵,积而成疾,竟难归返,唯束手待毙。”

    “幸有凌氏女,芳名暮瑕,以义相助,挽余残躯。凌氏女虽寡言,然温婉和煦,善体微意,更兼岐黄圣手,余平生所见,无出其右者。”

    “凌氏女绮年玉貌,圣仪清芬,绝类仙神。余区区凡夫,虽惭形秽,仍心慕之,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余将养三月,尽复旧观,思及将别,黯然无地,遂不揣冒昧,倾诉衷肠。”

    皇甫鹰扬念到这里,难掩得意的道:“还是本巨侠料事如神,早知道红魔要吃苦头,果然连九阴鬼母的面都没见,便险些病死在青藏。”

    邢稚莺抿嘴轻笑道:“不过陆老前辈因祸得福,反而结识了红颜知己,看来是吉人自有天相呢。”

    皇甫鹰扬微颔首道:“这倒是,能让红魔自惭形秽,还满口称赞爱慕,想来这凌暮瑕的确非同凡响。”

    邢稚莺见皇甫鹰扬一味悠然神往,不由得催促道:“那之后呢,陆老前辈倾诉衷肠,凌女侠答应他没有?”

    皇甫鹰扬为之莞尔道:“毛丫头果然爱打听这些事情,既然你这么心急,自己来看不行吗?”

    邢稚莺登时一滞,只好上前几步,凝足目力向壁上瞧去。所幸这一阵她已经完全习惯洞中的黑暗,虽然不及皇甫鹰扬天赋异禀,却也足够看清壁上的字迹了。

    “凌氏女初惊,遂意态甚蒙,竟不相睬。余虽恐唐突,然终难自抑,仍逡巡不去。凡此十日,凌氏女不忍,终告以实,即,九阴鬼母。”

    邢稚莺念罢固是大吃一惊,皇甫鹰扬也愕然道:“什么?毛丫头你这声音倒是好听,可当真没念错么?”

    邢稚莺看皇甫鹰扬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一时之间气笑不得,索性不加理会。

    皇甫鹰扬只得张开尊目,喃喃自语道:“九阴鬼母那时已经成名多年,算来应该是五六十岁的老太婆了,况且先前也说是‘此妪’如何如何,怎么竟变成了绮年玉貌的女‘仙神’?”

    邢稚莺明眸闪动,接着念道:“余虽震惊,然情根深种,如何能弃,遂仍请相随。”

    “凌氏女莞尔,乃许余之请,携余至流光冰舍,日夕相对,甚为亲厚。”

    “凌氏女精研武道,修为卓拔,余始觉目浅,尤似井蛙,遂虚心请益。”

    “凡此两载,余锻武骨,涉广博,顿开真悟,窥大成之境,乾坤八极,始无闭塞。”

    两人看到此处,各自心生惊异,万没料到堂堂一代武王,竟是依靠一名女魔头的指点才领悟大道,创出乾坤八极的不世绝学。然而再往下看去,却更令两人惊骇莫名,半晌做声不得。

    “余虽得凌氏女助益,然正邪不同尘,岂能甘落其下。况余秉先师之志,誓取崆峒尊位,亦必得其首级。”

    “然余堂堂男儿,不屑效渡坎之尤,遂明言一决凌氏女,生死归于天命。”

    “凌氏女骤闻噩耗,竟无色变,反现欣然。余虽疑其诈,然成竹在胸,岂有惧之。雪月天顶,百招分际,余断其左臂,废其功,擒之。”

    短短一段话看罢,邢稚莺直是又惊又怒,一口银牙咬得格格作响,分明憎恨的道:“陆界平!竟是这样的忘恩负义之徒!哼……混账!”

    皇甫鹰扬也哂然道:“毛丫头骂得好,这忘恩负义之徒的遗骸正在旁边,任你随意出气。”

    邢稚莺正在气头上,道一声好便要率性而为。皇甫鹰扬赶紧将她拉住,跟着叹口气道:“人死为大,还是免了吧。”

    邢稚莺一时愕然,又听皇甫鹰扬讪讪的道:“何况九阴鬼母只是被废了武功,又不像付腾雷那样取了首级,红魔还是念旧情的。”

    邢稚莺狠啐一声道:“什么念旧情!这样的人渣,算什么天下第一,我看是天下第一无耻才对!”

    皇甫鹰扬摸摸下巴,干笑着道:“‘人渣’?这词用得好,可人渣已经变成了骨架,还是放过他吧。”

    邢稚莺依旧气愤难平,忍不住给了皇甫鹰扬一招“小莺瞪人”。皇甫鹰扬摇了摇头,无奈的道:“要气也不争这一时,咱们先看完再说行不行?”

    邢稚莺冷哼道:“不看!看他的字便脏了我的眼睛!”

    皇甫鹰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能自己接着念道:“余归崆峒,言九阴鬼母已废,可当事成。渡坎见之甚慰,遂设宴款待,论及三事将毕,定以尊位相让。”

    “余擒凌氏女,本非得已,甚怅惘之,饮食宴乐,皆味同嚼蜡。未料渡坎奸险,竟以剧毒相害,余入彀之际,方知所谓三事,便为诛余己身,嗟乎!谬乎!”

    皇甫鹰扬念罢一拊掌道:“原来是周处除三害的故事,红魔背信弃义,戕害红颜知己,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邢稚莺则诧异的道:“既然是罪有应得,怎么后来还有他红魔的名头?”

    皇甫鹰扬定了定神,又往下面念道:“余命悬人手,万念俱灰,凌氏女竟入宴席,毙伤群伦,势与鬼魅无二。”

    “举凡中其招者,莫不灰飞烟灭,唯余朽骨,余知之,九阴玄煞耳。”

    “凌氏女金针圣手,旦夕功体痊复,来去无阻,终近余身,竭力负余而行。”

    “惜乎残臂既乏,寡非众敌,余则剧毒入体,无能相助毫末,求死亦不可得!”

    “浴血如洗,不知几何,终破围剿,往遁旧地。然余两人一毒一伤,皆回天乏术,虽千般痛悔,万般不舍,唯余雪消云埋,天地同悲,虽毕生亦刻骨铸魂!”

第0298章 拔仙封神

    皇甫鹰扬一口气念罢,邢稚莺只觉芳心剧震,一时之间黯然不语。

    皇甫鹰扬同样神情复杂,勉强一笑道:“倘若真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漫说五六十岁,即便是七老八十、鸡皮鹤发,本巨侠都认了。”

    邢稚莺忍不住扑哧一笑,紧接着又语声哽咽的道:“这时候大哥还开玩笑,那后来呢,凌女侠是不是……有什么不测?”

    皇甫鹰扬摇了摇头,接着往下念道:“余一身罪孽,本应万劫,然凌氏女诚心感天,终承福报。”

    “弥留之刻,有比丘尼号无垢者,携余二人,入其城池。”

    “无垢之能,超凡拔俗,余二人得其援手,不日尽复旧观。”

    “然世事无常,凌氏女蒙无垢点化,入其空门,余虽百般求恳,终不得一言。”

    皇甫鹰扬念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动道:“无垢,城池,雪域,莫非便是那昙花一现的雪域无垢城?”

    邢稚莺嗯声道:“想来多半是了,那位无垢菩萨好大的本事,既救活了凌女侠,又没让她重新落到那人渣手里,哼……活该他‘百般求恳,终不得一言’。”

    皇甫鹰扬听邢稚莺依旧愤愤不平,倒也暗自哑然,转念间又想到一代武王低声下气、面红耳赤、期期艾艾,甚至说不定还长跪不起的窘状,也禁不住为之莞尔,沉吟片刻才继续念道:

    “凌氏女之恩,余毕生难报,岂可任其沦落,遂欲以强,而后说之。”

    “奈何无垢天人,余实非其敌,屡遭重创,险死还生。”

    邢稚莺十分解气的插了句“打得好”,皇甫鹰扬也点了点头,接着念道:“余屡败屡战,锲而不舍,无垢终有所感,赐以寂剑搏涯,命余武征天下,复来终决。”

    “余识无垢,方知何谓真武,既得寂剑,誓搏武道穷崖,无他,唯欲重逢,忏于凌氏女耳。”

    “余返崆峒,渡坎竟已作古,惜不能手刃也。睥睨上下,无人敢与争锋,遂继尊位。”

    邢稚莺听罢暗暗皱眉,嘟起小嘴道:“原来是无垢菩萨叫他去争夺天下第一,连寂剑搏涯都是出自雪域无垢城。”

    皇甫鹰扬游目四顾,嘀咕着道:“不知道那口神剑还在不在附近,要能找到可赚大发了。”

    邢稚莺心中有气,横了皇甫鹰扬一眼道:“大哥要那神剑做什么,难道也想当天下第一?”

    皇甫鹰扬听出邢稚莺不满,当下干咳一声道:“我哪有那么大的心,只是想着要能把搏涯神剑还给崆峒派,你那义兄杀了他们个把弟子这种小事,想必也能就此一笔勾销,这样岂不是省下许多麻烦?”

    邢稚莺登时一怔,面现狐疑的道:“这怎么行,毕竟是人命关天啊。”

    皇甫鹰扬感慨的道:“其实我年轻时,咳……更年轻时,也跟你的想法一样,只可惜人命这东西实在不值钱,你只管信我便是。”

    邢稚莺为之默然,片刻方讷讷的道:“这个先不说,以后呢?”

    皇甫鹰扬洒然道:“咱们送了崆峒派这么一个大人情,以后连司马御都要对咱们礼敬三分,你们家正好在崆峒山下,当然更吃得开了。”

    邢稚莺气笑不得,连连摇头道:“大哥想什么呢,我是说那人渣接掌崆峒派以后,又发生什么事情。”

    皇甫鹰扬立刻噎住,讪讪的挠了挠头,这才往下念道:

    “余从无垢之言,访昆仑、终南、华山、峨眉、青城、九华、点苍、罗浮、衡山、武当、少林、嵩山、王屋、恒山、五台、泰山等诸派,互以印证,炼余八极,及而立之年,终八极化一,演至于无。”

    “余既大成,往来无咎,凡半载之期,败少林弘相、武当晟光、昆仑殷子虚、丐帮墨黔黎,至于庸凡诸子,皆不值一哂。”

    “辛酉年九月驾拔仙顶,会天下群雄,凡大小三百六十战,无敢撄余锋者。”

    “搏涯之剑,果如其谶,高处不胜寒。余以而立之年封禅天下,实乃前无古人。”

    “然无垢之能,余犹忌之,是年冬辞尊位,以备冰城之决。”

    “生死无挂,名利皆虚,唯此一决,但可重逢,足矣。”

    这一段大半是武林中人耳熟能详的故事,只不过一代武王加冕之刻忽然失踪,具体原因却是鲜为人知了。

    皇甫鹰扬和邢稚莺也不免各自唏嘘,正待继续往下面看去,耳边却忽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两人齐齐一怔,对视之际顿生警惕之色,皇甫鹰扬侧耳细听,径以一线传音道:“只是一人,轻功极高,盛怒而来。”

    邢稚莺不敢出声,听罢却难以苟同,于是在皇甫鹰扬掌中写道:“步重,怎高?”

    皇甫鹰扬冷笑道:“刻意为之而已,万万不可放松,此人的能为恐怕不在天狼尊之下。”

    邢稚莺正自一惊,便觉前面人影倏至,紧接着一个温暖和煦的声音微带讶然的道:“咦?前面站的是什么人?”

    邢稚莺耳听此问,着实不敢相信这是盛怒而来的架势,一时之间只落得讷讷无语。

    皇甫鹰扬剑眉一轩,上前沉声道:“相逢便是有缘,阁下何不自报家门?”

    来人微微一顿,欠身为礼道:“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姓吴名主,江湖过客而已,未知高名上姓?”

    邢稚莺见吴主彬彬有礼,倒不好意思再充哑巴,便捉紧衣襟和声道:“原来是吴兄,小女子邢稚莺。”

    眼看皇甫鹰扬兀自冷笑,并无答话之意,邢稚莺只能又咳声道:“不知吴兄此来究竟有何目的,可否让小女子知晓?倘若志同道合,小女子一定不吝襄助。”

    吴主点点头道:“多谢邢姑娘美意,在下有一位故人睽违已久,近日才觅得他的踪迹。然而一路追来此地,却赫见其陈尸于外间,不知姑娘能否赐告因由?”

    邢稚莺听罢心里咯噔一下,满怀踟蹰间做声不得,皇甫鹰扬则意味深长的道:“哦?不知阁下那位故人到底是怎样装束,又该如何称呼?”

    吴主微一苦笑,幽暗之中只听戚然一叹道:“对了,在下这位故人乃是黄山派门下,且为狄大宗师独子,其人复姓皇甫,双名唤作鹰扬。”

第0299章 白蛇报恩

    冬夜静谧,晚风悠扬,情意绵绵,俪影成双,原本是一幅惹人艳羡的浪漫图景,却在一声不合时宜的饱嗝之下瞬间崩毁。

    眼看鄢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别过头去,慕云禁不住面红过耳,期期艾艾的道:“那个……真的不等孔兄他们吗?”

    鄢婷一边漫步而去,一边轻嗔道:“你愿意等便等啊,谁还逼你来着。”

    慕云只得跟上,同时难掩讪讪的道:“我只是觉得太过招摇了些,不如还是大家一起吧?”

    鄢婷停下脚步,垂首默然无语。慕云自觉失言,连忙陪着小心道:“婷儿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看轻你的意思。”

    鄢婷瞥见慕云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得抿嘴一笑道:“胆小鬼,谁爱误会你了。”

    慕云察言观色,鼓足勇气道:“其实阿冰脾气很好,婷儿你不知道,她还跟我说……”

    鄢婷俏脸一板,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道:“死小慕,不许老说美人鱼。”

    慕云为之一滞,干瞪着眼做声不得。鄢婷这才面色稍霁,颦眉嗔声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你瞻前顾后、做贼心虚的,我可没说非得在她上面。”

    她说着声音却低了下去,慕云听出鄢婷是言不由衷,转念间又想起那梦里的情形,登时更觉头痛不已,定了定神才苦笑道:“好吧,算我的错,咱们走吧。”

    鄢婷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伸手勾住慕云的臂膀,极近亲昵的贴近过来。

    软玉温香送上门,慕云只觉受宠若惊,晕陶陶的任由鄢婷牵引摆布。

    如此行得片刻,忽听鄢婷黯然道:“慕云哥哥,要是我走了,你舍得不?”

    慕云才给鄢婷叫得浑身一酥,听罢却愕然道:“走?……是跟你昭哥哥回家吗?”

    鄢婷点点头道:“我离开家有大半年了,听昭哥哥说娘亲十分挂念,所以我有点放心不下。”

    慕云虽觉怅然,却也暗生欣羡,于是和声道:“百善孝为先,你不像我一样真的是孤儿,回去看看也好。”

    鄢婷娇靥微红,嗫嚅着道:“可我担心这么一走,你……马上便忘了我。”

    慕云失笑道:“这是什么话,婷儿你这样‘美若天仙、惊才绝艳、风情万种、侠义无双’的俏佳人,我怎么可能随便忘了?”

    鄢婷小嘴一嘟,不以为然的道:“还说不会忘,人家刚说了句要走,你便露出这么如释重负的笑模样来,哼,口是心非,全没半点良心。”

    慕云大为窘迫,勉强捋平脸上的笑纹,随后满怀诚意的道:“不会不会,我保证这辈子都忘不了婷儿你,何况等你看过娘亲之后,还能再出来嘛,到时候自然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鄢婷神色微变,一时之间踟蹰不语。慕云以为她还在疑心,便又含笑道:“明年不是重开幻光海市吗,你可一定要来,不然我若是给人杀了,却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岂不太过凄惨。”

    鄢婷翻翻白眼,凉凉的道:“这是什么话,你慕少侠如今有朝天阙罩着,谁敢轻易动你?何况即便你‘英年早逝’,也有美人鱼在前面,哪能轮到我收尸。”

    慕云知道鄢婷是在放刁,故意叹口气道:“罢了,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鄢婷女侠家世显赫,原本也不屑跟我这等乡野鄙夫结交,冒昧之处还请千万海涵。”

    鄢婷气笑不得,捉紧慕云的胳膊,蹙眉威胁道:“死小慕,不管什么时候再见,都不许你忘了我。不然本女侠眼下便咬死你,看你还怎么去讨好你家阿冰。”

    慕云呵呵一笑道:“是,谨尊盟主法旨。不过……”

    鄢婷柳眉一剔,径直打断道:“不过什么?本女侠事先声明,我家的事情不许你打听,以后才告诉你。”

    慕云摇摇头道:“你别多心,我只想知道你咬人怎么那么厉害,连申屠厉都扛不住。”

    鄢婷咯的一笑,眨眨眼道:“这个么~小慕你可知道白娘子的故事?”

    慕云微微一怔,面现狐疑的道:“白娘子?难道不是吸血蝙蝠的故事吗?”

    鄢婷忍不住捶了慕云一记,没好气的道:“什么吸血蝙蝠,我才没那种嗜好呢。”

    慕云干笑一声道:“那敢情我前几辈子便是传说中的牧童哥,而你鄢婷女侠是小白蛇化身来报恩的?”

    满以为这下又会招来一番娇嗔,孰料鄢婷却一本正经的道:“小慕你真聪明,事实的确是这样。”

    慕云正自愕然,便见鄢婷面现神秘之色,凑近过来低低的道:“正因为我的修行不够,所以才留下两颗毒牙没能隐去,而且这毒除了我自己,没人能解哦。”

    温暖的气息划过耳际,慕云却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结结巴巴的道:“婷儿你……不是说真的吧?”

    鄢婷见慕云果然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即直笑得花枝乱颤。

    慕云见状也醒过味来,眼看鄢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自己直是瘪透了心。无奈这下是他太过糊涂,着实不好发作,只能闷声道:“笑够了没?不然我点你笑腰穴,再笑上几个时辰?”

    鄢婷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却依旧忍俊不禁的道:“好嘛~可谁能想到你真的会信?嘻……我那么像小蛇精么?”

    慕云睨着鄢婷道:“不是小蛇精也是小狐狸精,总之是个小腰精。”

    不出意料的又挨了几记粉拳,慕云才听鄢婷笑嗔道:“不许跟着小阿弟诋毁本女侠,唉……其实我自己也不晓得,怎么会自打生下来便有这两颗怪牙,听说小时候还咬伤过奶娘呢。”

    慕云一时无语,想了想又叮嘱道:“总之算是天赋异禀吧,不过婷儿你武功太差,有这杀手锏虽然能出其不意,但还是尽量别太过张扬,也免得为人所趁。”

    鄢婷自然听得出慕云话里的关切之意,想到两人分离在即,心中更生出十分不舍,软声相应之际愈发紧贴过来,倒惹得慕云一阵心慌气促。

    恬然依偎着走了片刻,眼见前面便是朝天阙的大门,慕云忽然轻咦一声,眨眨眼道:“婷儿你看见没有,刚才是不是有条人影翻墙进去?”

第0300章 深阙战云

    鄢婷正沉浸在满心柔情之中,听到慕云的话,兀自迷惑的道:“没有啊,什么墙?”

    慕云见鄢婷神思不属,耐心解释道:“方才我看见有条人影潜入朝天阙,恐怕会有什么险恶企图,咱们不能不管。”

    鄢婷总算略略回神,秀眉微蹙的道:“真的有么?按理说崆峒派不该不买无缺公子的面子,何况慕容大侠又当真不在府里,他们还来做什么?”

    慕云沉吟着道:“我先前便有些顾虑,前辈跟大伙儿都去了状元楼,如今朝天阙已经是一座空城,倘若真是有心人去而复返,岂非大有隐患?”

    鄢婷了然的道:“是了,上次海市盛会上慕容大侠独得五绝,这件事情人尽皆知,难保某些人不会心生觊觎,以致趁虚而入,咱们快去提醒他们府里防贼。”

    慕云道一声好,两人便结伴上前叩门,孰料叩击半晌,却是无人相应,只余一片沉沉死寂。

    两人不由得心头一凛,只听慕云峻声道:“恐怕已经出了变故,婷儿你回去告知前辈,我先进去察看一番。”

    鄢婷一正色道:“不成,倘若来的是高手,你一个人怎么打得过,咱们一起回去告诉大伙儿。”

    慕云摇摇头道:“婷儿不必担心,我这人最是怕死,即便真遇到打不过的高手,逃命的本事总还足够。”

    鄢婷哪肯答应,愈发正声道:“不许逞强,你今天刚跟臭大个儿打过,内力亏耗不少,绝不能再跟人家动手。”

    慕云尴尬的道:“婷儿你这话太抬举我了,今天全靠你昭哥哥力拼,我可没什么亏耗。”

    “何况晚上我又吃了那么多,也该消化消化了。”

    慕云这厢故作轻松,鄢婷却牢牢捉住他的臂膀,满面肃然的道:“你怎么说都没用,咱们马上回去报信。”

    慕云大感为难,心念电转间终是做下决定,内力一吐将鄢婷的娇躯震开,随即腾身越过围墙,电光石火间只留下一声满含歉意的“别担心”,却换来鄢婷一声气急败坏的“死小慕”。

    慕云纵身翻入朝天阙内,随即径直往门房而去,推开虚掩的房门,只见两名家仆正一仰一卧的倒在地上,各自鼻中都鼾声细细,敢情是一副睡死过去的模样。

    慕云登时一愕,暗道即便是偷懒,也没有大冬天跑到地上去睡的道理,难不成是中了什么迷药?

    慕云一念及此,果然觉察到有一阵异香沁入鼻端,警惕之下连忙闭住呼吸,出门继续往朝天阙深处探查。

    一路穿房越脊,只见诸室灯火通明,却不闻半点人声,想必内中之人也都吸入了异香,因此昏睡过去。

    所幸慕云身具避毒之能,倒不虞步上府内众人的后尘。奔行间脑海里念头连转,暗忖难道真是崆峒派去而复返,那迷香则是展玫苓的手笔?

    须臾来至后进,慕云担心惊扰女眷,正在犹豫是否继续追入,孰料此时他却猛觉身侧寒意陡盛,金刃破风直劈而来!

    慕云不意对方甫一出手便是如此凶狠的致命之招,惊怒之下不及细想,已经下意识的使出云逸八舞,堪堪避过那夺命刀锋。

    然而对方却是紧追不舍,寒芒瞬闪间继续抢攻,每一刀都指向慕云命门要害。

    慕云虽然曾与佟尚志和申屠厉这等高手战场对垒,更曾挑战过狄苍穹这等武学宗匠,却当真从未经验过如此杀气纵横的打法,一时之间被逼得险象环生,若非靠着身法精奥,恐怕早已丧命在对方刀下。

    慕云自知真力不济,一味闪避绝对讨不了好,当下便运起光明神诀,双掌化旋凝柔劲,觑准刀锋来势奋力迎去。

    此时却听对方鼻中冷哼一声,刀势化刺为撩,寒光倏地斩向慕云手腕。

    这一刀变招之快、取位之准,着实妙到毫巅,非但突破了慕云掌下的凝滞之力,更巧借空岚旋劲,化出一片虚实难测的刀影。说是斩向手腕,实际却将上三路尽数笼罩,同时伏下了不知多少致命杀手。

    慕云见状心头巨震,无奈他此刻招已用老,回救必定不及,一横心索性以攻对攻,利用前冲之势猛撞向对方。

    对方似乎也没料到慕云会如此强横,顾虑之下终是刀锋微转,侧身闪避之际反刺慕云腰际。

    慕云一招行险得手,岂容对方称心如意,蓄势已久的双腿霎时雷霆踢出,劲化九天云龙,力压刀势同时,无匹刚猛之力也突袭向对方胸口。

    对方刀法虽精,劲力却嫌不足,猝不及防之下竟被连环快腿逼得不住倒退,最终足下一点,遥遥飘出数丈,随即横刀当胸,站定严阵以待。

    慕云死里求生,落地之际已然汗湿重衫,冷目疾盯向对方,只见他身被夜行、蒙面包巾,身量虽不过五尺出头,但那一身森然杀气,直令人不由得为之颤栗。

    细微的喘息之中,只听对方沉声道:“今日幸会高贤,昆仑绝技名不虚传。”

    慕云定了定神,咬牙冷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潜入朝天阙,而且不问青红皂白便痛下杀手?”

    对方单手扶向腰间,鼻中轻哂道:“无关贵派,及早抽身,免遭横祸。”

    慕云眉峰一轩,正待继续进逼,脑中却忽然闪过异样警醒,拔身疾跃之际只听背后嗤嗤数声,几缕寒风贴着他的衣衫惊险掠过。

    身形尚在空中,又是一缕劲风劈面激射而至,慕云打眼觑得分明,张口便是一声暴喝。

    刚猛气劲瞬间逼得那劲风一滞,随即但见慕云张口一咬,竟生生咬住了那支突袭而来的梅花针。

    电光石火间生死分野,慕云一拧腰双足踏落,面沉似水同时一字一顿的道:“刀,剑,封,疆!”

    对方眸中厉光闪动,终是沉冷的道:“如此,留你不得。”

    夜幕苍茫,朝天深阙,沉稳的脚步声中,雄伟暗影渐渐清晰,随即只听一声冷哂,浑厚嗓音不乏戏谑的道:“故人裴氏来访,慕容大侠可还要继续隐遁么?”

    沉寂片刻,倏听喟然一叹道:“相逼至此,果真再无余地?”

    莫名快意掠过白皙的脸颊,只闻悠然一语道:“秦都一统,你我不共戴天。”

第0301章 黑衣夺命

    彤云四合,星月无光,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雪花纷纷扬扬翩然洒落,直似轻歌曼舞的少女,飘逸而又优雅,倒为这沉沉暗夜平添了几分鲜活。

    修窄的刀身长不过尺八,刃口上闪耀着淡淡的紫芒,雪夜中尤显莹光流转。

    慕云紧盯着眼前的黑衣刀者,耳听他一声“留你不得”出口,心头虽然一凛,却也更加笃定,当下冷哂道:“杀人灭口么?”

    黑衣刀者缓缓的道:“是非皆因强出头,你可怨不得我。”

    慕云心念电转,一面凝神戒备,一面沉声道:“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黑衣刀者活动了一下手腕,淡淡的道:“你若要逃,如今正是时机。”

    慕云冷笑一声道:“我此刻非但不能逃,更加不想逃。”

    黑衣刀者似乎有些诧异,颇见玩味的道:“莫非你还想擒下我不成,你自信有这等能为?”

    慕云凛然道:“你刀法精湛,几乎与童桦不相上下,又兼暗器神出鬼没,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

    黑衣刀者目中精光一闪道:“你与童桦交过手?”

    慕云微颔首道:“他的刀法比你老辣,但花巧招式也略微偏多,不似你这般刀刀取命、全无余地。但你的刀法狠则狠矣,却又不够圆融贯通,尤其失之于内劲不足,真要全力相搏,你未必胜得了他。”

    黑衣刀者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的道:“我原以为贵派的龙状元已经是天纵奇才,原来阁下也不遑多让,昆仑派不愧为西武林首屈一指的大宗派,果然人才济济,令人不敢小觑。”

    慕云鼻中一哼道:“阁下谬赞了,你的刀法和暗器如此精妙,内力却不成匹配,我想多半是习武日浅的缘故。所以你出其不意还有机会,但如今我有了防备,你便奈何我不得。”

    黑衣刀者为之一震,片刻方冷冷的道:“不过交手数招,你便以为看穿了我的底细?”

    慕云轻哂道:“看穿虽然未必,但有这片刻时光冷静分析,对我而言已经足够,正如你不也趁机调匀气息了么?”

    黑衣刀者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道:“不错,看来你果然身怀避毒异宝,所以非但不畏惧这周遭的百花蝮蛇香,竟连我淬在梅花针上的酥骨软筋散也奈何不了你,这样咱们两人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

    慕云先前咬住那梅花针时便觉得胸中一阵烦恶,此时又听黑衣刀者提及,直是庆幸今日并未将“忆瑾”短笛归还小雷。

    当下他便定了定神,淡淡的道:“总之你那些鬼蜮伎俩都没用,端看真本事吧。”

    黑衣刀者更不打话,猱身欺近之际连环杀招再度递出,慕云却打定主意,并不与他针锋相对,只是以云逸八舞身法闪转腾挪,一派举重若轻的姿态。

    双方这场厮杀又与先前不同,因为慕云已经认清了对方的招式路数,心中更无半点惊慌怯敌。即便致命之招加身,他也能游刃有余,当真潇洒之极。

    昆仑派绝学云逸八舞盛名远播,的确称得上神妙无方,此时慕云所用的是其中云鹤戏中庭一式。这一式以轻盈悠闲见长,黑衣刀者看似步步紧逼,却连慕云的半片衣角都触不到。

    然而黑衣刀者毕竟能为不凡,心念电转间刀势倏变,由奇诡狠辣转为大开大阖。此类招式沉猛彪悍,多用于厚背砍山刀、长柄朴刀或是大关刀之类,必须以过人的力量作为基础。

    慕云已经试出对方内力有缺,初时对他弃长就短颇觉讶异,但几招过后又不禁心生佩服。

    原来黑衣刀者的招式虽勇,却并非如一般武者纯粹以刚强克敌,反而是虚实相继、变幻莫测,直令人防不胜防。

    如此一来刀招由点及面,攻势也更加绵密强盛,而且真气运转以缓济急,大大弥补了内力不足的缺陷。

    慕云虽然明知对方十招中至少六七招是假,却偏偏看不出具体虚实,一时之间竟被逼得捉衿见肘。

    黑衣刀者稳占上风,还不忘出言奚落道:“如何?你既然自恃内力比我强,那何不堂堂正正的拼一场?似你这般一味逆来顺受,难道云逸八舞之中还有一招‘云龟缩硬壳’么?”

    慕云不由得心中暗骂,倘若自己此刻功体俱全,倒也不畏与对方以硬碰硬。

    无奈黑衣刀者手中显然是一口宝刀,再加上他的刀法已臻炉火纯青之境,空手入白刃可未免太过凶险。

    黑衣刀者猛攻十几招,眼看慕云全无还手之力,更加得意洋洋的道:“不错,我是凭借着宝刀之利,但那又如何?你我此战本来也不是比武切磋,我早已说过,今日留你不得。”

    话音方落,但见黑衣刀者猛然撩刀斜挑,刀身上顿时紫芒大盛,刀锋更好似恶蛟昂首,势要将慕云撕成两半。

    慕云隐忍许久,等的便是对方这得意忘形的一刻,双掌刚柔两劲运化,后发先至力擒宝刀。

    孰料正在此时,却见数点寒芒自黑衣刀者胸前激射而出,分取慕云眉心、咽喉及小腹三处要害。

    此刻两人正在全力相搏,暗器显然是以机簧射出,认穴虽不甚准,但距离太过切近,委实让人消受不起。

    慕云昨夜与“神行无影”鲁不空相斗,便曾出其不意逼出梅花针伤敌,见状自然识得厉害。

    幸亏慕云的轻功身法确实超凡拔俗,当下疾转云燕掠长空之势,身形直如巧燕掠风,间不容发之刻堪堪避过。

    但如此一来慕云的攻势大大受挫,眼见金刃破风劈至胸前,他只能暗道一声无奈,半空中张手一振,藏在袖中的“忆瑾”短笛格向黑衣刀者的宝刀。

    电光石火间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宝刀非但紫芒骤敛,刀身上面更当场迸出几条细微的裂纹。

    神笛之威尽在料想之中,慕云却倏觉心底一凉,原来对方这一刀内劲轻飘,分明浑不着力,根本是一招虚式!

    有虚自然有实,脑海中才闪过这个念头,一道寒锋已然刺到胸前,再不容慕云有半分因应之机。

    慕云忽然忆起先前被林芊萌刺伤时的情形,临死的恐惧和不甘的忿恨再次注满心头,却终究是在劫难逃。

第0302章 霎忆君卿

    “师父,这云逸八舞也没多难练嘛,况且总归是逃命的路数,使出来只有丢人的份,不如你再教我点别的厉害功夫吧?”

    “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你且看仔细了。”

    “是,师父……!……?……!!”

    “如何?”

    “哇!师父你真的是仙人么?”

    “不必废话,乾灵心法可曾练满第一重?”

    “呃……差不多吧。”

    “让为师看看还差多少……不错,以你这点年纪,便能练到第二重入门,也算很难得了。”

    “多谢师父夸奖,这下可以教我厉害功夫了吧?”

    “如此内功修为,却将九天云龙演得好似井底癞蟆,你当真用心了么?”

    “唔……”

    “贪功躁进乃是习武大忌,待你云逸八舞小成,再谈其他不迟。”

    “怎么样师父,一炷香之内没抓到我,说话可要算话哟。”

    “半年没见,你着实长进了不少,但云逸八舞的真谛在‘舞’字上面,哪像你这般动作怪异丑陋?”

    “师父教训的是,那说好的新功夫呢?”

    “罢了,总之还得勤练。至于新功夫,为师今日便传你四绝掌法。”

    “师父果然言出必践!我一定会用心学的。”

    “不忙,先试试你的内功。”

    “这有什么问题,师父尽管试。”

    “难怪自信满满,你这孩子颖悟非凡,又兼肯下苦功,的确是可造之才。”

    “我哪敢居功,全靠师父的栽培。”

    “无聊的杂书少看,更不必学这些客套。”

    “师父教训的是,其实都是我自己的功劳。”

    “你……呵。”

    “对了师父,前些天我翻出这部绢书,上面都是些认不出来的鬼画符,这会不会是绝世秘籍呀?”

    “你居然找到这部书?”

    “怎么了师父?”

    “罢了,看来也是有缘,为师教你便是。”

    “师父,这四绝掌不仅难练,威力也马马虎虎,我看还是别练了吧。”

    “此言差矣,旋、凝、震、烈四绝虽称掌法,实际却是运使内劲的高深法门,切不可有所拘泥而自我设限,否则绝难领悟精义。”

    “运使内劲的高深法门?还请师父明示。”

    “旋者为圆,圆则无过;凝者为宁,宁则无扰;震者为正,正则无邪;烈者为立,立则无疆;这样你懂了么?”

    “唔……似懂非懂。”

    “武学之道重在体悟,日后你多加揣摩,一定受益匪浅。”

    “好吧,那师父什么时候教我剑法?”

    “怎么忽然想学剑法?”

    “剑为百兵之神,又有君子之德,感觉比其他要好。”

    “兵者凶也,你根基尚未稳固,眼下还不是学剑的时侯。”

    “可我的乾灵心法已经练到第四重,师父你不也说能算小成了么?”

    “我意已决,等到时机成熟,再教你习练剑法。”

    “师父你怎么了,难道我的动作还是‘怪异丑陋’么?”

    “唉……只可惜你不是个女孩儿。”

    “啊?”

    “咳……也才不过才七年时光,你便能有如此修为,为师当真十分欣慰。”

    “是啊,整天待在这地方,除了练功还是练功,再练不好不成白痴了么?”

    “切莫妄自菲薄,如今你已然初窥堂奥,来日进境不可限量。”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出师啊?”

    “早先不是跟你说过?以你之才具而论,弱冠便该有所成就,但要达到宗师之境,恐怕便得知命之年了。”

    “所以真要到五十岁?”

    “五十载弹指一挥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我娘还没找到。”

    “为师正在查访。”

    “还有我妹妹呢?”

    “已经稍有眉目。”

    “我……那我……”

    “还有何事?”

    “那我还要娶老婆呢?”

    “……为师自有安排。”

    “啊?……什么安排?”

    “莫再胡思乱想,明日起为师便传你剑法。”

    “真的?师父你真是好人!”

    “本派剑法博大精深,你还不能直接修习,得先从这七篇入门剑诀练起。”

    “是,谨遵师父法旨!”

    “师父,我这路剑法勉强还能入你法眼吧?”

    “甚好,上次为师传你的光明神诀,近日可有精进?”

    “呃……师父请恕我直言,这光明神诀实在太难练了,我实在找不到窍门。”

    “意料中事,修练光明神诀必须以精纯内功为基石,同时要摒除一切尘俗杂念,的确极难精进。”

    “说的是啊,何况我的云逸八舞练得那么好,打不过大可直接逃命,这种死硬扛揍的功夫不练也罢。”

    “无知,什么‘死硬扛揍’?稍遇困境便打退堂鼓,你日后还能有什么成就?”

    “反正我也没当宗师的打算,师父还是放过我吧。”

    “你……敢再说一遍?”

    “呃……”

    “哼……可还记得四绝真义?”

    “圆宁正立。”

    “可有体悟?”

    “多多少少。”

    “那便看看是多是少。”

    “遵命……”

    “如此差劲,明年端阳再见之时,你若还没明显进益,便不必再做我的徒弟了!”

    “……”

    “多谢师父手下留情。”

    “不必言谢,一切都是‘死硬扛揍’的功劳。”

    “唔……师父你这样说,我更无地自容了。”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今后还得静心修练,切莫懈怠。”

    “师父教训的是,你八成也饿了吧,不如先尝尝我包的粽子?以前都是吃你带来的,这次咱们换个口味,或许更好吃呢。”

    “你这棕叶是哪儿来的?”

    “咳……是我出去买的。”

    “好……看来你非但神功初成,奇门阵法也大有进益,为师是留不住你了。”

    “师父,其实我……”

    “先尝尝你的手艺吧。”

    “是。”

    “你已经打定主意,非要离开这里是么?”

    “是,求师父谅解。”

    “既然如此,多言无益。你心志不坚,自毁修行,已经失去做我徒弟的资格,咱们从此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我没自毁修行啊,这半年来我勤学苦练,光明神诀也有小成,可见出去也没影响啊。”

    “小成?四绝真义尚未领悟,你又如何小成?”

    “这……四绝真义和光明神诀有什么关系?”

    “朽木不可雕也,罢了,只当我十年心血白费,你去吧。”

    “师父……”

    “去!”

    “那我……拜别师父。”

第0303章 逆袭殁心

    据说当人将死之时,脑海中会闪现一生中所有经历之事,而正在心口刺痛向全身扩散之际,慕云却只回忆起先前的十载学艺时光,眼帘中仿佛又出现了那张冷若冰霜的绝美面庞。

    果真朽木不可雕也,倘若师父知道她十年心血的确白费,总还会落几滴眼泪吧?或者仅仅是叹息一声,从此便完全忘却这段尘缘,再不念及她这名忤逆无知的徒弟呢?

    如果之前听了师父的话,将那“死硬扛揍”的光明神诀参悟透彻,不知今日能否躲得过这场死劫?

    四绝真义尚未领悟,你又如何小成?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何神秘联系?

    脑海中忽然间闪过一线灵光,早已遗忘在角落里的盲点,竟在剧烈的痛楚下豁然开朗。

    求生的意志霎时炽烈燃烧,化作日耀般闪亮的华芒,将满心绝望驱得烟消云散。

    一种奇异而神妙的感觉倏地苏醒过来,伴着沛然真元自在流转,索命寒刃还未及穿心,便被一道柔和沉凝的气劲生生滞住,随即不受控制的一偏,嗤啦裂帛声中向侧方滑了开去。

    黑衣刀者再没料到自己这必杀一击竟会落空,身形更被奇异的旋劲带得完全没法自主,正在脚下虚浮、惊骇莫名之际,肩头又中了慕云一掌。

    这一掌打得黑衣刀者肩胛骨险些碎裂,胸中气血翻腾如沸,闷声惨哼中借势一个倒纵,蹬蹬蹬连退十几步才拿桩站稳,伴着粗沉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额头上也布满豆大的汗珠。

    慕云出指闭住伤处附近的穴道,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黑衣刀者道:“说实话,我很想谢谢你。”

    黑衣刀者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一面凝神皆备,一面喘息着道:“什么意思?”

    慕云活动着筋骨,面现冷笑的道:“不过谢你也没什么意义了。”

    黑衣刀者心头一震,讷讷间只听慕云接着又道:“因为,今日留你不得。”

    慕云一语落定,便即欺身而上,手中短笛化用剑招分心便刺。

    黑衣刀者气血未复,而且内力不及,当下哪敢强撄其锋,闪身飘退同时抖手射出几支梅花针,打算稍阻慕云的攻势。

    孰料针芒还未近身,便被一道无形旋劲逼得全部失去方向,只从慕云身侧滑了过去。

    黑衣刀者大出意料,眼见短笛霹雳电闪般刺到胸口,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挥刀去格。

    那紫芒宝刀先前吃了短笛一击,早已微现裂纹,此时双方再一较力,只听噼啪脆响,宝刀竟然当场碎断。

    黑衣刀者既惊且骇,百忙间虽然借势险险抽退,胸前却被剑气透及,内息运转也愈发窒闷难当。

    慕云得势不让人,短笛一掠再斩黑衣刀者咽喉。黑衣刀者眼神一凛,手中忽然多出一口精光灿然的雪亮短剑,间不容发之刻堪堪抵住慕云的短笛。

    这短剑通体不过七寸有余,却分明透出一片森寒煞气。锋刃之上微带血迹,正是方才几乎刺穿慕云心脏的利器。

    慕云打眼觑得分明,胸中更觉一阵恨意翻涌,短笛之上真力再催,霎时只听叮的一声轻响,那短剑不及短笛坚韧,生生被击出一个月牙形缺口。

    黑衣刀者闷哼一声,脚下踉跄着连退数步,惊异的目光中更透出无限痛惜之意。

    慕云本待继续逼杀,但忽然看到黑衣刀者如此目光,心中倒不由得有些触动,收笛站定之际冷冷的道:“你想不想死?”

    黑衣刀者盯着慕云,恨恨的道:“我即便是死,也不会死在你手上。”

    慕云沉哼道:“果然硬气,那你自戕吧。”

    黑衣刀者为之一滞,依旧瞪着慕云道:“你是昆仑派的人,为什么要给慕容卓卖命?”

    慕云哂然道:“那你们又为什么偷袭朝天阙?”

    黑衣刀者张嘴吐出一口血沫,这才沉声道:“慕容卓卑鄙无耻,狼子野心之辈,不可不除。”

    慕云不以为然的道:“好个恶人先告状,你们先是趁虚而入,之后又下毒伤害无辜,这等卑鄙行径,不知算不算狼子野心之辈,该不该除?”

    黑衣刀者不屑的道:“助纣为虐,总有你后悔之日,奉劝你勿要自误。”

    慕云鼻中冷哼,举步迫近同时寒声道:“你方才所说我原话奉还,既然你不肯自戕,便休怪我动手了。”

    黑衣刀者下意识的的退后一步,声音沙哑的道:“当真不死不休?”

    慕云点头道:“你便当我是为自己报仇好了。”

    黑衣刀者目光一黯,低头轻叹道:“罢了,我今日合该丧命,咳……你似乎姓齐?”

    慕云冷然道:“你有必要知道吗?”

    黑衣刀者自嘲的道:“我只想知道是死在谁手里。”

    慕云轻哂道:“你说的狠话果然忘记了?”

    黑衣刀者幽幽的道:“除死之外无大事,我毕竟没有自戕的勇气。”

    慕云没想到黑衣刀者这么老实,满心激恨不由得消了三成,犹豫片刻方咳声道:“我叫慕云。”

    黑衣刀者点头道:“多谢告知,在下殁心。”

    慕云微一迟疑,顺口问道:“你也是六大猛士中人?”

    殁心干笑一声,不答反问道:“你看我像吗?”

    慕云暗自一滞,双目睨着殁心道:“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可以还手。”

    殁心缓缓闭上眼睛,不疾不徐的道:“算了,我死后请你代为保管这口瑶光剑,之后若能交还项大哥夫妇,我九泉之下也当铭感五内。”

    慕云见殁心瞑目待死,一时之间倒有些难以下手,于是沉声道:“这口剑险些取我性命,我若得到必定将它砸成烂铁,所以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他本意是激殁心奋起再战,孰料殁心却依旧双目微阖,漫不经心的道:“若是你只有这点小儿气量,那也由你便是。”

    慕云闻言只觉啼笑皆非,怔怔的盯了殁心片刻,忽然探问道:“你们今夜到此,究竟有何企图?”

    殁心淡淡的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慕云问罢也觉得多此一举,此刻再听殁心语带奚落,更忍不住气往上撞,当下冷喝道:“死人难道还要保守秘密?”

    殁心微微一顿,叹口气道:“保守秘密最好的不正是死人?”

第0304章 深阙剑寒

    慕云吃了殁心的反问,倒真有些语塞,咬咬牙正待上前取他性命,可是才抬起手臂,却发觉杀气早已泄尽,犹豫间反而呆在当场。

    殁心沉默片刻,忍不住睁开眼睛,眉峰一剔道:“你难道没杀过人?”

    慕云被殁心看得大不自在,咬牙冷哼道:“杀你绰绰有余。”

    殁心点点头道:“那我便放心了,新手杀人多半不够爽利,而且最怕杀得半死不活,看在我束手待毙的份上,你可一定要杀得干脆一些。”

    慕云听得气笑不得,顿了顿才又道:“摘下脸上的黑巾,我不杀不要脸的人。”

    殁心翻翻白眼道:“我只是晚上不要脸,你却连白天都不要脸呢。”

    慕云给这奇异的神态和语气迫得一阵发窘,勉强不动声色的道:“那我可要自己动手了。”

    他说罢便要去摘殁心的面巾,孰料此时却听殁心嘻嘻一笑,足下轻点掠出三丈之外,随即一溜烟般转身遁去。这几下兔起鹘落,委实轻盈绝伦,想必是早已蓄势待发。

    慕云恍然一悟,暗骂自己是猪油蒙了心,居然跟这满心机诈的杀手说了半晌废话,平白给了他缓过气来逃之夭夭的机会。

    慕云自负身法无双,当下更不怠慢,紧随殁心身后追去。不料才追出数丈,他便陡觉脚底被扎了一下,一阵麻痒之感倏来倏去,虽然不致受伤,身法却终究被逼得一滞。

    慕云知道是殁心离去之际预先布好了毒针,心中咒骂同时却也为之一凛,今日若非有“忆瑾”短笛傍身,恐怕十个自己都被撂倒了,江湖波谲云诡,的确不可掉以轻心。

    警醒间又追了片刻,殁心的身影已经渐渐可及,正在慕云满心振奋之际,却忽觉周遭景物倏地一变。

    亭台楼阁骤失踪影,眼前竟然化为一片苍凉荒漠,鹅毛大雪也变作漫天黄沙。

    慕云稍一瞠目便知其理,这分明是数术高人在朝天阙中布下了奇门阵势,自己一时不查误入阵中,这才会耳目皆障、顿失实景,所知所感无非幻象。

    奇门遁甲之术由轩辕黄帝得授于九天玄女,原本共计一千零八十局,之后由太公姜尚演变删改,载于太公兵法传世,其间之神妙法门绝非凡俗可想。

    慕云学艺之时也曾受困于奇门阵法,于是潜心钻研诀窍,以图脱出困局。所以此时他虽处变而不惊,当即潜运光明神诀护体,凝神侦伺阵眼的位置。

    慕云今夜于生死一线悟通四绝关窍,已经将四绝法门融入光明神诀,无形中修为大幅提升,所以也不过用了一炷香时光,他便觑出了阵法中的生门。

    几个起落间来至阵法边缘,但见慕云双掌凝力,望空遽然一轰。漫天黄沙遮蔽的天空,蓦地竟被撕开一条黝黑的裂缝,慕云觑准这一瞬之机,腾身奋力一跃,径自裂缝之中脱出。

    身形甫一落定,眼前又见灯火楼台、漫天飞雪,慕云虽然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又生出些许疑惑。

    虽说他早有破阵之法,但方才那阵法的阵眼太过明显,仿佛早被旁人探出一般,他纯粹是捡了个大便宜。

    但这道阵法既然是用于庇护朝天阙,此刻却悄然被人攻破,那岂不意味着敌人已经侵入内部?

    慕云一念及此,只觉冷汗涔涔,连忙纵身往后进追去。

    如此追了有盏茶工夫,却根本寻不到殁心的踪影,慕云又惊又急,正做没理会处之际,忽听一个冷峻声音传来道:“何人擅闯深阙?”

    慕云闻言一震,循声望去同时抱拳为礼道:“在下慕云,是‘一本万利’钱老前辈的朋友,敢问阁下可是朝天阙中人?”

    话音方落,但见一条人影翩然掠至,一口银柄银鞘的长剑悬在腰间,脸上也挂了半幅银色面具,赫然竟是孤星剑寒凌霄!

    慕云大出意料,愣了愣才郑重其事的道:“阁下便是寒大侠吧,在下侦知今夜有人偷袭朝天阙,还施放毒物迷倒府内众人,万请寒大侠多多留意。”

    寒凌霄微微一顿,却是冷冷的道:“你如何来到深阙?”

    慕云讷讷的道:“寒大侠别误会,在下是因为追击贼人,误入守护阵中,这才来到此地。”

    寒凌霄点头道:“所以你承认成老布下的阵法是被你所破了?”

    慕云心下一沉,忽然觉出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便即正色道:“此中恐有误会,在下绝无歹意,万请寒大侠明鉴。”

    寒凌霄鼻中轻哼,缓缓掣出长剑,口中沉冷的道:“好,‘名剑’孤星在此,便允你这一‘请’。”

    慕云没想到三言两语竟惹得寒凌霄横剑想向,眼见雪亮灿光耀目生辉,这场莫名之战却该如何应对?

    “嗝……姓喂的,眼下也没旁人,你便老实告诉我,你和小狐狸精究竟是什么来路?”

    “有何好处?”

    “喂,兄弟一场,用得着这么斤斤计较么?”

    “兄弟?”

    “你干嘛这么看我,难道不把我当兄弟?”

    “交情……不够。”

    “你!好歹也同生死、共患难过,什么叫‘交情不够’?你要不赶紧给小爷说清楚,咱们今晚没完!”

    “呵……”

    “你还敢笑?信不信我揍你!”

    “哭了?”

    “啐!哭你个大头鬼!”

    “唉……”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唉声叹气个什么劲。”

    “非礼勿言。”

    “那你把话说清楚。”

    “兄弟,不足道。”

    “啊?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我的交情,非兄弟可比。”

    “咳……这还像句人话。”

    “脸红什么?”

    “谁……哼……谁喝了酒不脸红,你自己不也一样?”

    “酒要少喝。”

    “男子汉大丈夫,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才叫气魄。”

    “唔……”

    “干嘛又这么怪兮兮的看我?”

    “明日暂别吧。”

    “什么?!”

    轻快的脚步忽然一顿,小雷狠狠瞪着身旁的陵昭,怒形于色的道:“别你个头啊,你身上的毒还没解,不要命了么?”

    陵昭不以为忤,只是和声道:“明日我带小妹返家,到时自然有杏林高手相助,便不劳你师父的大驾了。”

    小雷又惊又气,依旧不甘心的道:“你怎么忽然要走,到底为什么?”

第0305章 西姬死劫

    陵昭见小雷着恼,却是微微一笑道:“小妹已经寻到,黄梁师伯的行踪也有确凿消息,这里的事情可算告一段落,何况年关在即,也该返家团圆。”

    小雷闷哼一声,低头咕哝着道:“死姓喂的,过河拆桥,恩将仇报,早知道才不帮你找小狐狸精呢。”

    陵昭不禁莞尔道:“你到底为何排斥小妹?”

    小雷白了陵昭一眼,没好气的道:“谁让她长得那么讨嫌,还好你跟她不怎么像,否则小爷连你一起讨厌。”

    陵昭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道:“莫非只有西夫人才能入你法眼?”

    小雷察言观色,针锋相对的道:“大哥别说二哥,只怕人家是入了你的法眼吧?”

    陵昭淡淡的道:“既然西夫人是有夫之妇,你便不该有非分之想,当众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小雷大大一滞,哭笑不得的道:“要吃醋也轮不到你姓喂的,哼……明年二月二我倒要会会那个无缺公子,看他究竟是凭什么霸占了人家宋姐姐。”

    陵昭正自好笑,忽然间却目光一凝,小雷见状暗暗奇怪,也顺着方向看去。

    惶急的脚步声中,只见一条单薄人影跌跌撞撞的冲过来,原本的绝顶容色已经失去光彩,火红的衣裙上更是触目惊心的血红。

    晃眼间看清来人的形貌,小雷和陵昭各自心头猛震,不约而同的迎了上去。

    孰料来人似乎神志已失,虽然身形摇摇欲倒,一双纤掌却本能的挥格而出,分袭小雷和陵昭胸口要害。

    小雷又惊又怕,脱口叫道:“宋姐姐别慌,是我啊!”

    敢情来人正是西夫人,闻言却并无收势之意。所幸陵昭早已横身接过,双掌齐出卸尽西夫人的掌力,接着顺势化掌为爪,堪堪锁住她的肩井大穴。

    西夫人被陵昭指端的真力所制,终是闷哼一声,手臂软软的垂了下去,唯余散乱的目光忿忿的落在他身上。

    陵昭见状正自愕然,却听小雷无限凄惶的道:“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西夫人听到是小雷的声音,终于稍稍恢复了神志,艰难的喘息道:“小妹子,我不成了,是……是刀……”

    小雷闻言直似焦雷击顶,又看到西夫人胸腹之间那一大片殷红的血迹,登时骇得全没了主意。

    陵昭神色冷凝,凛然沉喝道:“休要多言,她可还有救?”

    小雷脸色煞白,声音颤抖着道:“我不知道,这个伤……这个伤……”

    陵昭见小雷神情惨然,担忧之余咬咬牙道:“切莫着慌,快些验看。”

    小雷如梦方醒,伸手便去解西夫人的衣襟。西夫人虽然身受重创,却还是禁不住飞红了面靥,摇着头无力的道:“不……不行,我是有夫之妇,性命没了便罢,名节却不能丢。”

    小雷见西夫人态度坚决,不由得心生踟蹰,抹着眼泪道:“宋姐姐你听我说,你这伤严重得很,不处理真的不成啊。”

    西夫人愈显虚弱的道:“我心中有数,小妹子不必管我。”

    小雷还待再劝,却猛听陵昭厉喝道:“你们!不知轻重!”

    他喝罢不由分说,蓦地出指点了西夫人的昏睡穴,眼看她螓首一垂失去意识,这才瞪向小雷道:“还不动手?!”

    小雷又是惶恐又是羞愧,赶忙和陵昭联手协作,将西夫人搀扶至道旁檐下。随后他又掀开西夫人的襦袄和罩衫,定睛处赫见鲜血仍在汩汩涌渗,早已将内里的中衣染成了紫红色。

    虽然早先便看出西夫人伤势极重,但亲眼目睹如此惨状,小雷还是禁不住身躯剧颤,即便勉力忍住没哭出声来,眼泪却似断线的珍珠一般淋漓滚落。

    陵昭此刻正背身伫立在旁边,凛目侦伺间难掩焦躁的道:“如何?”

    小雷咬了咬牙,取出随身的针剪诸物,小心的剥开早已黏在西夫人身上的中衣。

    打眼只见一道长约尺余的贯通伤由西夫人的左胸延伸至腰际,几乎将她从中切开,创口处非但骨肉摧折如靡,还透出阵阵刺鼻的烧焦味,外伤已然十分惨烈,内伤沉重更不待言。

    小雷看得通身一凉,失魂落魄的道:“不……不成了,真的……不成了,姐姐……宋姐姐……呜……”

    陵昭听小雷一味恸哭,心中更生暴戾,咬牙间回过头来,横眉厉喝道:“不准胡说!到底如何?”

    小雷兀自皱着小脸哭个不住,陵昭也终于看清西夫人的伤势,登时眼前金星乱冒,险些一跤跌翻在地。

    小雷哀戚的看了陵昭一眼,颤声哽咽着道:“是我……没用,但这个伤……的确……没办法了。”

    陵昭呆了片刻,忽地神色一肃,径自怀中取出一只半尺见方的布包,再解去两层封皮,原来里面是一只精致的玉盒。

    小雷见状大为不解,擦擦眼泪疑惑的道:“这是什么东西?”

    陵昭不看小雷,只是闷声道:“玉匣金经。”

    小雷大大一滞,含泪瞪着陵昭道:“你!宋姐姐还没香消玉殒呢,哪个要你来超度?”

    陵昭充耳不闻,径自启开玉盒,只见一部金光灿然的书册盛放其中。

    陵昭恭恭敬敬的捧出书册,果真打开翻阅起来。小雷冷眼旁观,心里面也不知是悲是怨,正自无限气结之际,却见陵昭自书册中拿出一枚手掌大小的金色花朵,怔怔的出起神来。

    这金色花朵夹在书页之中,早已被压得平展如纸,非但全没半分鲜艳光泽,反而还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沉郁诡异。

    小雷暗暗颦眉,忍不住嗔声道:“这是什么?你拿出来做什么?”

    陵昭微微回神,迟疑间讷讷的道:“这是波旬幽昙。”

    眼见小雷依旧茫然,他只得又解释道:“波旬幽昙是一种天竺奇花,据说能……起死回生。”

    小雷登时一怔,满脸狐疑的道:“是么?可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而且这花看起来分明透着几分邪气,又拿魔王波旬来命名,你确定能起死回生么?”

    陵昭盯了小雷一眼,缓缓的道:“你想不想她死?”

    小雷听得一滞,干瞪着眼一言不发,陵昭见状叹口气道:“既然如此,便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第0306章 河东盖聂

    小雷着实一筹莫展,只能默许陵昭施为,只见他将那金色花朵放在西夫人腹部,霎时但见花朵金光大盛,随即便似冰消雪融一般,完全化入西夫人的血肉之中。

    小雷见状直是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道:“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怎么忽然不见了?”

    陵昭面沉似水的道:“我不会害她,你赶快为她止血疗伤。”

    小雷勉强镇定心神,却仍是蹙着眉尖道:“里面才是致命伤,止血恐怕也无济于事。”

    陵昭摇摇头道:“内伤无虑,只是别让她失血过多。”

    小雷虽然将信将疑,但毕竟也无法可想,只得依言埋下头去细心料理。

    陵昭失神片刻,这才轻叹一声,重新收好那册玉匣金经。

    此时天上的雪越下越大,几乎成了漫天倾洒之势,极目所见全是一片白茫。陵昭周身潜运真气,沛然雄力笼罩丈许方圆,尽将飘落的雪花蒸腾成氤氲水雾。

    小雷感受到周围温暖的气息,终于渐渐平静下来,手下的动作也更为娴熟。

    沙沙的雪落声中,虽然不闻只言片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竟将这飒飒严冬之景衬得一片温馨。

    足足过去有小半个时辰,才听小雷轻轻吁了口气,微带喘息的道:“好了,外伤没大碍了,只是内伤我实在没办法。”

    陵昭拍了拍小雷的肩膀,温和的道:“不必担心,会没事的。”

    小雷瞥了陵昭一眼,脸上忽然飘起两朵红云。陵昭见状嘴角微动,淡淡的道:“还是喝了酒的缘故?”

    小雷闻言愈发窘迫,扭过头去轻哼一声道:“什么喝酒,小爷这是累的,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陵昭为小雷拭去鬓边细密的汗珠,同时赞许的道:“原来如此,辛苦你了。”

    小雷脸上发烧,怪不自在的缩缩身子,低眉涩声道:“你那怪花以前用过么?”

    陵昭摇摇头道:“恩师所赐,只此一朵。”

    小雷大吃一惊,双眼圆睁的道:“那你舍得?”

    陵昭微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并非伪君子。”

    小雷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抿嘴轻笑道:“我看你是迷上了人家宋姐姐,所以才这么不计代价,哼……小心将来给人家老公打死。”

    陵昭哑然失笑,摆摆手道:“休要胡言,眼下能否带她回去?”

    小雷沉吟着道:“宋姐姐伤了筋骨,我已经帮她料理好了,可若是内伤没有好转,贸然搬动恐怕会伤上加伤。”

    陵昭嗯声道:“也罢,你仔细斟酌便是,敌人能将她残伤至此,咱们绝不可掉以轻心。”

    小雷心头一紧,低头审视着道:“宋姐姐的伤口是给贯穿了的,可那么宽阔的兵刃,难道是……?”

    陵昭皱起眉头道:“不是巨噬剑,申屠厉没有理由。”

    小雷不以为然的道:“那也难说,蛮大个儿被宋姐姐逼得当众下跪,谁知道他会不会挟私暗算?何况伤口烧焦,一定是极其炽烈的内劲,蛮大个儿今天不是用过什么煅魔劫火,你觉得像不像那招式?”

    陵昭肃然道:“我与申屠厉纯粹是以内力相拼,他并未动用此招。”

    小雷轻唔一声,蓦地心中一动,脱口叫道:“对了,宋姐姐说是‘刀’什么的伤了她,武林中可有这种修练炽烈内力的使刀高手?”

    陵昭双眉紧锁,片刻方叹口气道:“方才急切救人,实在来不及细问,待她醒转之后再说不迟,咳……她的脉象可有好转?”

    小雷将手指搭上西夫人的腕脉,须臾却见他面露迷惘之色,显然十分不解。

    陵昭见状又催问道:“如何?”

    小雷回过神来,讷讷的道:“脉象还算平和,你那怪……救命奇花果然有效。只不过宋姐姐的脉搏跳得好怪,似乎有两个人在一起似的,可再细细辨别又感觉不到了。”

    陵昭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晦暗,口中却淡淡的道:“那不奇怪,她已经嫁作人妇,或许怀有身孕。”

    小雷心里咯噔一下,嫩脸泛红的道:“啊……是这样么?所以只有嫁了人,才会生小娃娃么?”

    陵昭看到小雷那副怯里怯气的模样,一时之间只觉啼笑皆非,便待随口调侃几句。

    孰料正在此时,他却忽觉周遭透出一片异样的气氛,森冷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竟让他也为之色变。

    雪夜长街之上,赫见一条身高愈丈的巨人身影缓步走近,他身着一袭漆黑如墨的宽大袍服,整张脸都遮蔽在一顶皂布毡帽的阴影之下,足蹬九耳麻鞋,平稳的步伐中却不见半分沉重。

    小雷也留意到来人,不由得心下惴惴。陵昭以手示意小雷稍安勿躁,然后沉喝一声道:“朋友止步。”

    来人恍若未闻,依旧逐渐逼近。陵昭剑眉一轩,正待再次出声呵斥,却见来人忽然探手伸向肩头。跟着只听一声龙吟,一口通体墨绿的青铜古剑已然擎在他手中。

    陵昭和小雷见状齐齐一滞,对视之中已有定见,只听陵昭沉声喝问道:“看来是你行凶?”

    来人微微一顿,哑声回应道:“到此为止。”

    陵昭正自一怔,随即倏见墨绿杀光轰然扫至,风雷赫势带起寒霜如轮,直欲将眼前一切绞成齑粉。

    陵昭虽处变而不惊,双掌浩然圣气流转,暴喝声中迎向搏命之剑,正是五台派镇教绝学,文殊正法印。

    极招相对,再无转圜,剑掌遽然交击之刻,场中倏地为之一寂,漫天飞雪竟凝成一道冲天巨柱,猎猎罡风将两人卷入其中。接着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雪柱难以承受双方力量拉扯,霎时为之崩解。

    寒飙漫舞之刻,两人各自退出半步,只见陵昭面凝似铁,缓缓开口道:“好对手。”

    铜剑巨人瑟声道:“名字?”

    陵昭凛然道:“河东,卫廷昭。”

    铜剑巨人单手拄剑,点头回应道:“河东,盖聂。”

    陵昭剑眉一轩道:“效法古人?”

    铜剑巨人冷然道:“知道此名,唯有一死。”

    陵昭了然的道:“既欲嫁祸,自当灭口。”

    铜剑巨人微颔首道:“到此为止。”

    陵昭岂肯示弱,便即振声道:“同感。”

第0307章 雷殛电斩

    话音方落,死战再启,赫见青铜古剑如巨斧开山,当头劈向陵昭顶心。

    陵昭双膀运劲,一式童子拜观音向上一合,朴拙无华的剑掌交锋,已然形成最无法取巧的内力之决。

    嗡的一声巨响激荡开来,震得周遭雪花环射飞舞,墙头上面的积雪也扑簌簌的争相坠落。

    陵昭脸上陡现血色,霍地连退三步,一时之间气滞如堵,横掌于胸同时凛目戒备。

    盖聂剑锋顿地,面现哂然的道:“你很强,但还不够强。”

    陵昭冷冷的道:“未必如你眼前所见。”

    盖聂摇头道:“你可以选择退。”

    陵昭瞥了一眼身后的小雷和西夫人,随即沉声道:“到此为止。”

    盖聂并未意外,跟着淡淡的道:“不错,到此为止。”

    说话间巨剑乍起,剑锋激起一片刺耳厉啸,如半空中划过一道墨色闪电,势若雷霆般突刺陵昭胸口。

    陵昭更不打话,双掌再运十成元功,却既不封也不挡,只是齐齐向前击出,分明要与对手同归于尽!

    旁观的小雷看得惊骇欲死,失声尖叫道:“不要啊!”

    尖叫声中又闻砰然巨震,青铜古剑正中陵昭胸膛,可偏偏连半分都没能刺入!

    陵昭双掌之上却是潜力狂涌,尽数落在盖聂腹间和胁下,逼得他身形猛挫,蹬蹬蹬连退三步。

    一霎那的寂静,却似一生般漫长,小雷正自惊魂未定,便听盖聂赞许的声音传来道:“七宝琉璃金身,果然名不虚传。”

    陵昭寒声道:“你便是以此招伤她?”

    盖聂点头道:“她之能为,远不及你。”

    陵昭微哂道:“你是否还要再战?”

    盖聂淡淡的道:“不必。”

    陵昭一扬眉道:“知难而退?”

    盖聂深沉一笑道:“我方才那一招,名叫‘雷殛电斩’。”

    陵昭心头一震,不禁迟疑着道:“为何告知?”

    盖聂轻叹道:“你应该知道。”

    陵昭正自一愕,便陡觉周身真气如沸,胸口更感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传来!

    霎时已经汗出如浆,陵昭身形一晃,当场半跪于地,嘶声痛哼道:“剑藏火元,由内而外,原来如此!”

    盖聂巨剑拖行,缓步走近道:“那么……”

    言犹在耳,陵昭却再也压制不住内腑中的火炽之痛。闷哼声中一蓬血雾陡然自他胸口激射而出,随即便见他一头栽倒在地,再无半分声息。

    沉稳的脚步继续逼近,墨绿色的剑锋遥遥指向呆若木鸡的小雷,只余无比冷硬的声音接着道:“……到此为止。”

    深阙秘境,名剑开锋,眼见孤星当胸刺到,慕云心念电转间当机立断,竟是双掌垂落、不闪不封,唯余坦然的目光直视寒凌霄,分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剑势虽然飘然如絮,实际却何输掣电,霎时剑锋点落在慕云的喉头,接着只听寒凌霄冷冷的道:“谨慎回答,为何擅闯深阙。”

    慕云神色如常,正声答道:“在下的确是因为担心朝天阙遭人入侵,这才未经通报而误闯此地。至于守护阵法也并非被在下击破,寒大侠跟在下纠缠得愈久,敌人便愈有机会得逞,请您不可不察。”

    寒凌霄目光中冷芒隐现,凝声问道:“所谓敌人是谁?又是为何而来?”

    慕云沉吟着道:“具体目的在下还不得而知,但依方才交手来看,敌人多半是刀剑封疆的爪牙。”

    寒凌霄轻哂道:“哦?朝天阙与河东项王素无瓜葛,此话是从何说起?”

    慕云微微一怔,讷讷的道:“在下也没头绪,只是听那贼人的口气,似乎对慕容大侠颇多微词。”

    寒凌霄剑眉微轩,神情似有松动,却是一言不发。

    慕云见状不由得心生焦躁,咬咬牙又道:“寒大侠若有疑虑,大可先将在下擒住,但还请您明察,别放过真正的贼人。”

    寒凌霄鼻中冷哼,不屑的道:“巧言令色之徒,岂能欺我?”

    他说罢竟是剑锋一送,便要将慕云的咽喉刺穿。慕云既惊且怒,光明神诀再融旋凝合劲,脚下同时施展云逸八舞,毫厘之间堪堪闪出剑幕。但他颈侧仍然被剑气波及,眼前一黑险些仰身栽倒。

    寒凌霄似乎没料到慕云竟能避开,微一愣神正待挺剑追击,却猛觉背后一道森然寒气直透后心,端的是快极而又狠极。

    寒凌霄虽然自视甚高,却也禁不住心头一凛,当下无暇再追杀慕云,反腕便是一式苏秦背剑,荡开寒锋之际又反斩偷袭之人。

    这一剑转守为攻、势不可挡,那偷袭之人被迫飘身闪避,同时向慕云叫道:“别跟他纠缠,咱们并肩子上!”

    慕云侥幸逃得性命,定睛处却大吃一惊,原来那偷袭之人居然是殁心!

    寒凌霄横剑一掠,睨着慕云道:“果不其然,尔等宵小之徒,也敢擅闯深阙,合该黄泉作伴。”

    慕云听罢登时心中雪亮,不禁暗骂殁心果然奸滑,寒凌霄必定早已察觉他隐在暗处,这才向自己出剑试探,孰料殁心趁机将计就计,这下可真是纵有苏秦之舌也难分辩了。

    思忖间寒凌霄已经毫不留情的举剑削来,剑势绵中带煞、稳中含戾,正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分明一派大家气度。

    慕云知道寒凌霄当真动了杀心,暗地里直是叫苦不迭。无奈此刻死厄临头,他哪还有余暇解释,只能奋起平生所学尽力周旋。

    殁心眼见两人战在一处,倒也乐得假戏真做,便即欺身上前,挥剑夹击寒凌霄背后。

    只是他这番有意藏拙,几招过后便俨然力有不逮,被寒凌霄逼得守多攻少。

    慕云知道殁心的盘算,恼怒之余又听他虚张声势的叫道:“点子扎手,相好的咱们得拼命了!”

    慕云闻言气得七窍生烟,可偏偏又给寒凌霄的连环快剑逼得半分喘息不得,想要分辩也力不从心,只能一边跟寒凌霄周旋,一边暗地里把殁心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寒凌霄性情孤傲,眼见三十招已过,却还是拿不下慕云,诧异之余反而见猎心喜,十招里面倒有七八招都落在他身上。剑招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飒飒剑光与莹莹雪光交相辉映,赫赫神威更增绝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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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镇魔录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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