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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炎红龙     神州镇魔录txt下载     神州镇魔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188章 唇齿相依

    余冰如一番话说得鄢婷羞愧无地,面红耳赤间只见慕云一咬牙道:“好!那阿冰你一定等我回来,一定要等着!”

    余冰如吞下解药,随后郑重点头道:“师弟放心,我一定等你回来,绝不食言而肥。”

    慕云不再多言,举步上前便要抱起鄢婷。鄢婷慌忙一缩身,嘴唇哆嗦着道:“你们……那小竹你也要保证,一定不能出事。”

    竹风吟微笑道:“小妹放心,慕兄也请放心,我必定会保护余姑娘周全。”

    “到时候再会合商姑娘他们,大家一同把酒言欢,来个不醉不归。”

    鄢婷看竹风吟一派自信,终于稍稍放心。慕云却是暗自一叹,又向余冰如和竹风吟各自看了一眼,这才抱起鄢婷,返身向山下冲去。

    竹风吟看着慕云的背影消失,终于再也禁忍不住,弯腰连连呛咳出声,殷红的鲜血溢出嘴角,顿时将雪白的袍衫染红。

    余冰如急忙趋上前去,满含关切的道:“竹兄可有大碍?”

    竹风吟喘了口气,苦笑一声道:“即便是对症之药,功行圆满也尚须时光。可我方才若不勉强展露身手,小妹和慕兄恐怕都不肯先行一步,那便要多耽搁时光了。”

    余冰如大为感动,低头涩声道:“竹兄既然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也应该舍命陪君子,且看苍天肯否给咱们生机了。”

    竹风吟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跟着洒然一笑道:“余姑娘尽管放心,我答应慕兄保护你周全,便绝无出尔反尔的道理。咳……那咱们再接再厉吧,上次余姑娘的佩剑意外遗失,此刻恐怕也没有趁手的兵刃,千万要量力而行。”

    余冰如微一犹豫,抬手向自己脸上一指道:“竹兄看我这面具像是什么?”

    竹风吟闻言一愕,凝视间沉吟着道:“余姑娘这面具形如双鱼,莫非其中还另有玄机?”

    余冰如点了点头,双手分别伸向耳后,一面旋开机括,一面和声道:“竹兄没有看错,这面具是由双鱼合成,而这双鱼实际却是一双宝刀,正堪为你我二人所用。”

    说话间那面具已经自余冰如脸上剥离,竹风吟不由得轻唔一声,顿了顿方拱手为礼道:“……如此甚好,咱们齐心协力,未必没有生路。”

    余冰如颔首称是,径自将一柄宝刀递过,眸中尽是信任之意。

    慕云抱着鄢婷,一路心急如焚的向山下驰去。所幸他丹田之中的纯阳避火珠确有神效,此刻两人身子紧贴,周遭烈焰辟易,倒不虞被灼伤。

    只是大火焚烧多时,山中空气极其稀薄,周遭更加酷热难当。慕云身怀上乘内功,一时半刻倒还不觉得怎样。鄢婷却只觉周身如炙、头脑昏沉、呼吸急促、胸腔欲裂,难受得几欲死去。

    慕云虽然心焦,可也时时关心着鄢婷的情况,见状不由得既是疼惜又是无奈。

    心念电转间早已打定主意,慕云便即俯身下去,抵唇将真气渡入鄢婷口中。

    清气顺喉入胸,鄢婷顿感呼吸一畅,神志微明之际却忽觉唇间一片温热,登时直把她骇得惊呼出声来。

    慕云先前只道性命交关,那男女之嫌也无须避忌,所以心中一片澄明,更无半分轻薄之意。

    但鄢婷惊呼之下唇齿相激,两人别有接触,登时双双如遭雷殛,奇异的感觉遍走全身。

    鄢婷先自回过神来,无限羞急的别过头去,娇躯也剧烈挣动起来,只求能从慕云怀中脱身。

    不料这一挣动,两人身体略分,烈焰立刻喷卷而至,登时将鄢婷扬起的裙裾引燃,随即又向里面的衣裤烧去。

    慕云大惊失色,一时之间不及细想,举手便将那一大片着火的裙幅扯落,然后更将鄢婷抱紧。

    鄢婷吃这一吓,本来便心神巨震,此刻再遭慕云“轻薄”,终是承受不住,当场美眸一闭,竟自晕死过去。

    慕云见状暗道一声罪过,看来鄢婷醒转之后又要大骂他“死淫贼”了。

    但这样毕竟免去不少尴尬,慕云疾步奔驰之际,也不忘时时俯身为鄢婷渡气。

    如此一来鄢婷倒是可保无虞,慕云却着实耗力愈巨。尤其他先前曾重击丹田气海,虽然借着“拷问”展玫苓那一阵稍作恢复,但毕竟还是不可久持。

    所以才来到山腰之处,慕云便觉一阵心慌气促,显然是难以为继了。

    慕云不由得心下一凉,脑中轰轰然的竟不知应该如何自处。余冰如和竹风吟还在山顶等待救援,自己却偏偏力有不逮,只怕再没体力来回一趟,这可如何抉择才好?

    心乱如麻之际猛的灵台一清,慕云暗忖竹风吟和余冰如毕竟有艺业傍身,若能及时清除周遭树木,的确可以多撑持一阵。反观鄢婷却是纤纤弱质,自己又岂能将她置于险地之中?

    况且余冰如已经做下保证,绝不食言而肥,那自己理应信任她才是。

    还有崆峒派的展玫苓,她既然精于毒物,或许会有短时间内重聚真气的灵药,到时候一鼓作气救下两人便是。

    慕云心中计议已定,再无丝毫迟疑,继续向山下发足狂奔,数刻间便接近了山脚。

    这场大火由山脚燃起,下面的火势已经渐显微弱,但空中的烟尘更加浓厚,几乎令人没法呼吸。

    慕云悬心鄢婷的安危,俯身渡气也愈发频繁。但这至纯清气最耗真元,所以才来到火势渐熄之处,他便已经累得头晕目眩、呼吸困难,脚下也不由自主的踉跄起来。

    这时正是子时刚过,冷月黯淡无光,又兼火熄烟浓,眼前一片晦暗,更不知前路为何。

    慕云只能凭着模糊印象奋力前行,急欲寻到原地等候的展玫苓,求得那预想中的聚气灵药。

    无奈屋漏偏逢连夜雨,奔行间一棵早已烧焦的枯木竟轰然断落,直向两人头顶砸来!

    若是平时慕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但此刻他真力透支,只凭一腔信念苦苦撑持,暗呼可恨之际连忙错身向侧面闪去。

    这一闪虽然仓促,但慕云毕竟轻身功夫不凡,那枯树咔嚓嚓掉落下来,却未曾砸在两人身上。

    孰料点足落地之际,慕云忽觉脚下一空,原来那竟是一处隐藏的灰坑!

第0189章 劫烬余灰

    变生不测之际,慕云当即一个趔趄,可叹这时他气虚力乏,竟是再也稳不住身形。

    电光石火间想起鄢婷还在自己怀里,万不能压坏了她,慕云竭力拧腰转背,随即只听啪的一声,他已经背身跌翻在地。

    眼前止不住的金星乱冒,喉头也涌上一片腥甜,慕云险些当场摔晕过去。

    鄢婷吃这一下震动,终于悠悠醒转过来,跟着连连剧咳出声,目光迷蒙中浑不知身在何处。

    慕云心中稍慰,正待出言招呼,此时却听吱呀声响,又一株枯树向两人身上倒来。

    情急间也不及多想,慕云连忙抱着鄢婷着地一滚,将她护在身下,那枯树轰然倒在两人身旁,顿时激起一片灼尘飞灰。

    慕云和鄢婷避之不及,都给扑了个满身满脸,鄢婷本来便呼吸困难,这时更难受得无以复加,又喘又咳的几欲窒息。

    慕云连忙拭去鄢婷口鼻之间的灰尘,接着重新为她渡气,鄢婷内息立畅、咳声顿止。

    昏沉间只觉万万不能离开那唇边的生源,鄢婷的舌尖无意识的伸出樱口,贪婪的寻觅着生源所在。

    这番光景本来十分旖旎,慕云却是暗叹在心。片刻之后终听鄢婷口中嘤咛一声,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

    慕云见机得早,提前离开了鄢婷的口唇。但女儿家毕竟天性敏感,唇瓣余温尚在,舌尖湿润异常,再加上混沌之中那份从未有过的莫名悸动,哪还需要再怀疑什么?

    面红耳赤之际,又发觉自己整个身子都被慕云压住,鄢婷更羞得全没了主意,语声发颤的道:“你……你做……做什么?”

    慕云知道鄢婷生了误会,但此刻性命攸关,他着实无暇分说,只能急切的道:“咱们快走,等救出阿冰和竹兄,我再跟你解释。”

    鄢婷稍稍回神,却又心中一酸,忍不住哽咽着道:“好!你只顾你家阿冰,那还管我做什么,放我自己死去!”

    慕云大大一滞,霎那间既是着恼又是悲苦,张嘴方要斥责,却忽觉气血狂涌。随即只见他一口鲜血喷溅而出,顿时将鄢婷半身衣衫染红,红白交织间委实凄艳莫名。

    鄢婷骇了一跳,脱口惶声道:“慕云哥哥!你……你别生气,刚才都是我乱说话,我也不知怎地,只是……呜……”

    她说话间已然泣不成声,而慕云这一口鲜血喷出,只觉全身乏力,神志也渐趋散乱。

    这时又听噼啪断裂声响,带着余烬的枯树再次砸落下来。慕云气空力尽,身体不听使唤,急怒攻心之下竟当场晕死过去。

    鄢婷被慕云压在身下,见状更是大骇于心。霎时也不知是哪来的气力,只见她奋力一掀,将慕云整个推了出去。

    但如此一来鄢婷再无余力,眼看枯树迎头砸过来,惶怕之下不由得惊叫出声,脸色也转为煞白。

    千钧一发之际,陡听飒然风响,一道巨力由侧后方卷至,顿时将那枯树呼的一声甩了出去。

    鄢婷又惊又喜,心中暗叫一声阿弥陀佛,此时猛听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大呼道:“小妹别怕!我们来救你了!”

    这声音堪称震耳欲聋,若是平时鄢婷少不得要给发声者一记暴栗,之后再谆谆教诲一番温文尔雅的礼节。但此刻她着实欢喜欲狂,连眼泪都险些迸出来,脱口尖声道:“阿衡快来!小慕只怕不行了!”

    呼声中雄阔身影已经奔至近前,见到鄢婷的狼狈模样,疼惜之下连忙将她扶起,随即满含关切的道:“小妹你没事吧?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要不要找个郎中看看。”

    鄢婷赶紧摇头道:“我没事,这都是小慕的血,要找郎中也是给他找。”

    雷衡似是一滞,满脸不情愿的道:“他?……我刚刚看见他压着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轨企图,你……小妹你没给他欺负了吧?”

    鄢婷登时一滞,气急败坏的道:“阿衡你乱说什么东西?!小慕是正人君子,哪会那么下作?哼!你快去找人来帮小慕诊病,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

    雷衡将信将疑,挠着头讷讷无语。此时倏见一条白影掠至近前,俯身搀着慕云坐好,然后探手搭在他腕上诊脉。

    鄢婷一面擦拭着脸上的灰尘,一面疾步趋近过来道:“怎么样小孔,小慕要不要紧?”

    白衣人正是孔方,闻言皱着眉头道:“不妙,慕兄真气透支,尤其丹田诸脉受制,此时气血逆冲回流,须得尽快施治才有生机。”

    鄢婷心下猛沉,愈发惶急的道:“真的这么严重?可小竹和美人鱼他们两个还在山顶上,只有小慕能救他们啊。”

    孔方脸色倏变,这时又听一个惊骇声音传来道:“什么?小妹你说他们还在山顶上?”

    说话间只见两条人影相随驰来,前面是满脸惨然的商红袖,后面则是若有所思的鱼妙荷。

    鄢婷此刻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再见礼,径自哀声道:“是,当时我们都困在山顶上,还有鱼女侠那位小师妹。”

    “后来小慕说他有纯阳避火珠,可以把大家挨个儿都送下来。我……都怪我太没用,害得小慕虚耗了太多真气,早知道这样的话,还不如让美人鱼下先来,呜……”

    众人听清来龙气脉,不由得大为悬心,还是孔方勉强和声道:“这不能怪小妹,竹兄和余姑娘侠义为怀,必定要让你先走的。”

    鄢婷闻言更哭得梨花带雨,商红袖同样失魂落魄,望着山顶喃喃自语道:“说好要同生共死的,怎地你倒食言了?也罢……我便随你去吧。”

    众人见商红袖便要往山上冲去,各自直是相顾失色,鄢婷赶忙拉住她的手臂道:“袖姐别去,你没有纯阳避火珠,肯定是不成的。”

    商红袖一把甩脱,随即语声决绝的道:“我意已决,小妹你们保重,后会无期。”

    这位神相姑娘虽然心思灵巧、足智多谋,但正所谓关心则乱,此时毕竟乱了方寸。

    孔方见状横身挡在商红袖面前,耐心劝慰道:“商姑娘,感情用事毫无意义,眼下万不可自乱阵脚。”

    商红袖却是脸色一沉,当即断喝道:“让开!不关你的事!”

第0190章 让渡炎魄

    孔方见商红袖毫不客气,似乎也为之一挫,顿了顿方涩声道:“好,那么商姑娘请便。”

    商红袖沉哼一声,拂袖继续前行,正在两人错身的一瞬,却见孔方蓦地回头,一指疾点向商红袖颈后的大椎穴。

    孰料商红袖早有防备,掌心中忽然探出一截剑簪,间不容发之刻反刺向孔方的腕脉。

    孔方艺高人胆大,当下不闪不避,指劲反更加疾厉几分,竟颇有玉石俱焚之意。

    商红袖不意孔方如此硬气,想到对方毕竟是一片好意,无论如何不能伤他,所以招式本能的一缓。接着她却猛觉一道阴劲自背心的神道穴侵入,气息顿时为之一滞。

    这神道穴与大椎穴同属督脉重穴,敢情孔方这一招是声东击西,霎时只听他沉喝一声,潜力迸发之际当场将商红袖激得气血全滞,脑海中轰的一声,就此晕了过去。

    孔方顺势揽住商红袖的身子,径向鱼妙荷道:“烦请鱼女侠照顾商姑娘,在下感激不尽。”

    鱼妙荷轻叹一声,走近接过商红袖。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但想起竹风吟和余冰如还在山顶,心中又沉重起来。

    孔方略一沉吟,终是讷讷的道:“好了小妹,咱们还是先离开此地,尽快为慕兄疗复伤势,之后才有机会拯救竹兄和余姑娘。”

    鄢婷大不以为然,一脸狐疑的道:“这样可以么?小竹他们撑得住么?”

    孔方轻叹道:“事到如今,也唯有祈祷竹兄和余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了,小妹你是万金之躯,千万要善自珍重。”

    鄢婷这一阵的确觉得烟尘呛鼻、呼吸维艰,闻言既是气苦又是羞愧,垂下头去嗫嚅着道:“小孔你一向聪明,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孔方又叹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的道:“水火无情,本非人力能够匹敌,勉为其难徒留遗憾,那又何苦来哉?”

    他说罢便搀起慕云,打算尽快离去,孰料回头却见鄢婷和雷衡动都没动,鱼妙荷也并无跟从之意。

    孔方暗自一滞,不禁皱眉道:“各位请理智些,切莫意气用事。”

    鄢婷神色哀戚,虽然止不住连声咳嗽,却偏偏不肯挪动半步。

    雷衡唯鄢婷马首是瞻,当下一瞪眼道:“老孔你想走便走,咱们不拦着你。你毕竟是新加入的,不把小竹当回事也正常,咱们不会怪你。”

    孔方又是一滞,此时鄢婷也哽咽着道:“小孔你去吧,一定要照顾好小慕。当初我们跟小竹约定过,必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身为盟主,至少得陪他到最后。”

    孔方心念电转,语重心长的道:“小妹别任性,慕兄为了救你下山,连余姑娘都已经舍弃,如今你却不知珍重,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心意?”

    鄢婷听罢却是摇摇头道:“小孔你别说了,我之前已经‘先走’过一次,到现在还追悔莫及,所以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孔方见鄢婷神情坚决,倒也无法可想,僵持间忽听慕云嘶哑的声音传来道:“大家别急,我还能试试。”

    鄢婷见慕云醒转,上前一把将他抱住,喜极而泣的道:“小慕你真的能行?可你的伤不要紧么?”

    慕云强打精神的道:“没事,你先跟孔兄下去,自己千万保重。”

    孔方冷眼旁观,心中直是叹息不已,正在犹豫是否出言劝解,却猛听雷衡怒喝道:“哪来这死样活气的,不然你将那纯阳避火珠给我,我上去把小竹他们救下来。”

    场中登时一寂,随即只听鄢婷嗫嚅着道:“阿衡你别乱说,这纯阳避火珠跟小慕身合,那祝融之精都在丹田里,哪是说给便能给的。”

    雷衡听得似懂非懂,但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可行,只能摇头叹气。

    孰料他这话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慕云略一迟疑,终是点头道:“雷老弟所言极是,都怪我先前没想到,只是……”

    他这厢正觉碍口,紧接着却有一个冷峭声音道:“只是这位雷朋友虽然内功卓绝,轻功却未必高人一等,恐怕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说话间只见展玫苓款款走近,原来她在山下久候慕云不至,这才一路寻了上来。

    孔方和雷衡不知前情,惊异之下各自凝神戒备。展玫苓却只做不见,径向鱼妙荷点头示意。

    雷衡见展玫苓如此傲慢,不禁气急的道:“毒女人!有什么主意快说出来,少在这儿装腔作势、冷嘲热讽!”

    展玫苓仍旧不予理睬,只是盯了慕云一眼,不温不火的道:“单以轻功而论,我崆峒派的花舞影身法独辟蹊径,未必及不上昆仑派的云逸八舞。而且师姐眼下有伤在身,你恐怕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吧?”

    众人闻言各自一震,鄢婷忍不住提醒道:“小慕你千万别相信这女人,先前在山上她便想夺你的避毒宝物,现在肯定还是贼心不死。何况咱们刚烧了她的虫子,她报复咱们还来不及,哪会这么好心?”

    孔方等人又是一惊,但眼下也无心细问情由,只听慕云微带喘息的声音道:“之前展女侠将四大皆空的解药给我,当时便言明两不相欠,那如今为何徘徊不去呢?”

    展玫苓还未答话,鄢婷却已经恨声道:“还能为什么,肯定是谋算着背后下手,再抢夺小慕的宝物。”

    展玫苓遭到鄢婷抢白,心中也自有气,于是冷笑道:“不相信我便罢,权当我是自作多情好了。”

    鄢婷又瞪了展玫苓一眼,这才沉吟着道:“不然让小孔来,他的武功也挺好。”

    慕云摇摇头道:“孔兄并不长于轻功,至于纯阳避火珠的归属,更不能跟竹兄和阿冰的性命比较,咱们还是稳妥为上。”

    鄢婷登时噎住,讷讷间只见慕云向展玫苓一抱拳道:“那竹兄和阿冰的性命便拜托展女侠了,请过来这边坐好,我将纯阳避火珠渡入你体内。”

    展玫苓心下得意,快步走上前去,这时忽听孔方喟然道:“身合炎魄非同小可,慕兄如此决断,可知你必将赔上性命?”

    此语一出,鄢婷固是瞠目结舌,雷衡和鱼妙荷也各自变色,只有慕云波澜不惊,反而颇见释然之态。

第0191章 命定无价

    鄢婷首先回过神来,无限惶然的道:“为什么小慕要赔上性命?小孔你说清楚。”

    孔方叹口气道:“慕兄伤势沉重,再加上真气透支,若非丹田内的纯阳避火珠吸纳热力维系,恐怕早已身遭不测了。”

    鄢婷恍然一悟,一时之间更不知该如何决断,迷茫间向慕云望去,却见他毫无惧色,一片坦然的道:“孔兄说得不错,但我早有觉悟,以我一条性命换竹兄和阿冰两条性命,这笔买卖实在划算得很。”

    话虽如此,但慕云毕竟还是露出一丝惆怅之色,接着语声低沉的道:“这一路都是我拖累大家,最后也该由我偿还,今日我死不足惜,只盼以后沉冤得雪,还我清白便是。”

    鄢婷听罢慕云一番剖白,心中愈加凄惶,明明想要出口阻止,但想到竹风吟和余冰如两人的安危,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满心矛盾间急得泪如雨下、连连顿足,当真十分煎熬。

    慕云强作不见,目光又转向鱼妙荷,颇见碍口的道:“事已至此,辜负鱼前辈一番青睐,万请鱼前辈见谅。”

    鱼妙荷神情复杂,轻轻一叹道:“你有这等义气,自然绝非奸恶之徒,我唯有衷心钦佩。”

    慕云欣然道:“那我便安心了,咳……展女侠请过来吧。”

    众人心头齐齐一震,展玫苓略一迟疑,终是郑重施礼道:“好,既然是性命相托,我也决不负你。至于那‘沉冤’如何,我日后自会留心。”

    慕云微一颔首,却见鄢婷霍地挡在他身前,气急败坏的道:“不许!我不许用这法子,不许你们逼死小慕!呜……都怪臭阿衡,平时没主意,刚刚却偏要多嘴,小慕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饶你!”

    她说着话已然泣不成声,雷衡心中更加五味杂陈,嗫嚅着不知是不是该分辩。

    慕云见状正待劝解,孔方却也沉声道:“不错,此法不可行,大家先尽快离开此地再作计较。”

    慕云摇了摇头,讷讷的道:“婷儿和孔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眼下实在耽搁不得,还请你们别再阻挠。”

    孔方斩钉截铁的道:“不可!性命攸关,轻忽不得,慕兄切莫糊涂,在下也不能坐视你牺牲。”

    慕云登时一滞,不禁情急的道:“竹兄和阿冰同样性命攸关,难道孔兄能坐视他们牺牲吗?”

    孔方断然道:“天无绝人之路,慕兄应该相信他们两位的应变之能。总之此事绝无异议,大家尽快离开。”

    慕云听孔方的口气不容置疑,愈发急得咬牙不已,正待继续据理力争,孔方却已经闪电般冲过来,一指点向他的昏睡穴。

    慕云这时动转不灵,想要拆解也力不从心,半声惊呼停在口中,当场昏迷过去。

    孔方再不多话,径向鄢婷道:“一切罪责由我承担,小妹咱们快走。”

    鄢婷见状一阵诧喜,随即却又愧悔莫名,泪水愈发恣肆而下。孔方看鄢婷优柔寡断,暗自叹息间转向雷衡道:“阿衡带小妹走。”

    雷衡为之一滞,想反驳却不知该如何措辞。这时只见展玫苓走上前来,冷冷一哂道:“孔公子,你如此越俎代庖,罔顾同盟性命,未免太过无情了吧?”

    孔方一正色道:“在下说过,性命攸关,轻忽不得,倘若展女侠以此断定在下无情,那也由你便是。”

    展玫苓心中大不以为然,但以她的立场再说下去,又难免有贪心之嫌,无奈之下也只好闭口不言。

    孔方清咳一声,正待勒令众人撤离,此时却忽听鱼妙荷轻咦一声道:“你们都别吵了,快看那边到底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赫然见到山顶左近有一件物事顺风飞掠而过,飘飘荡荡的向崖壁下落去。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众人却看得心神巨震。原来那件物事形如纸鸢,却比一般纸鸢大上数倍,又兼此刻火助风势,飞掠间竟颇有凌虚御风之概。

    孔方略一沉吟,径向鱼妙荷道:“鱼女侠看那是何物?”

    鱼妙荷迟疑着道:“妾身目力平庸,细微之处也看得不甚分明,但方才隐约所见,那物事下面似乎有人影。”

    孔方眉峰一舒,肯定的道:“那便没错了,在下也是如此观感,想来正是竹兄和余姑娘。”

    众人闻言登时惊喜交集,鄢婷也兴奋的道:“着啊!这主意真好,小竹他们真聪明!”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不免嘀咕,毕竟这主意是险中求胜,比不上原先稳妥,一旦中途出了意外,那便不堪设想了。

    勉强甩掉脑中那可怕的幻象,鄢婷连忙道:“我看他们是往后山飞下去的,咱们赶紧绕过去接应吧。”

    孔方点点头道:“自当如此,阿衡你负责护送慕兄和小妹,我和鱼女侠、商姑娘她们先行一步。”

    雷衡点头答应,孔方道声有劳,随后便纵跃而去。

    鱼妙荷看看神色尴尬的展玫苓,微微一笑道:“小师妹可愿同行?”

    展玫苓咬了咬嘴唇,轻哼一声道:“这件事情我既然管上了,总得有个结果,咱们索性一起吧。”

    鱼妙荷嗯了一声,举手解开商红袖的穴道,跟着正声道:“商姑娘不必多问,跟我一起去见你的心上人,迟了恐怕便帮不上他的忙了。”

    商红袖虽然还有些发懵,闻言却精神陡振,三女更不多言,便即相偕而去。

    孔方拔足疾奔,不过片刻工夫便觉身后有人追至,他自忖轻功并非所长,衷心佩服之余扬声赞道:“鱼女侠好俊的身手啊。”

    话音方落,却听展玫苓不悦的声音传来道:“孔公子谬赞了,不过鱼师姐若是未曾受伤,你恐怕早已望尘莫及了。”

    孔方听到是展玫苓,着实有些意外,当下讪讪的道:“展女侠见谅,在下失礼了。”

    展玫苓哼声道:“鱼师姐也说‘性命攸关、轻忽不得’,所以命我先行一步,可不是我死乞白赖,上赶着要追你。”

    孔方暗觉尴尬,勉强不动声色的道:“在下醒得,多谢两位女侠。”

    他这话说来多少有些疏远,展玫苓虽然心中不快,但眼下救人要紧,她倒也不好借题发挥,只能一言不发的的紧紧跟上。

第0192章 火场重逢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山脚奔行,大约用了半个时辰才转到后山。打眼只见火光遍野、烈焰蒸腾,原来风向此时正朝这边,早已将山下的村落化作一片火海。

    两人见状各自惊骇于心,展玫苓立刻疾声道:“那是圣泉村,村中一向人丁兴旺,这黑夜里突然起火,恐怕要生灵涂炭了。”

    孔方心下一沉,也无暇细问情由,便即肃然道:“人命关天,不可不助。”

    展玫苓点头道:“村中有一眼夫子泉,水脉四季如常,即便冬天也不结冰,救火应该足够,救人却多半不及。”

    说话间两人又奔出几十步远,耳边已经隐约听到哭喊和哀嚎声,心中也不由得更加揪紧。

    须臾圣泉村赫然在望,只见前面一群村人正在匆忙取水灭火,数条水龙已然架起,水势也颇见雄壮。

    远处则尽是老弱妇孺,看起来大多衣衫不整,想必是仓促逃命所致,哭喊和哀嚎声正是由此地发出。

    两人马不停蹄的趋至近前,只见一名衣冠俨然的老者正在指挥众人救火,他的脸上虽然难免焦急之色,发号施令却依旧沉稳冷静,看来必定是村中主脑。

    孔方径自上前,拱手为礼道:“长者请了,在下身怀武艺,愿助一臂之力,恭请长者示下。”

    那老者指挥若定,这番话也听得分明,但见孔方俊秀异常,浑似个大姑娘一般,不禁迟疑着道:“当真?”

    孔方一正色道:“绝无虚言。”

    那老者微颔首道:“那便多谢这位侠士了,本村三老如今正困在村内夫子庙中,不知侠士可否冒险进入,将他们三位救出?”

    孔方听那老者谈吐不俗,心中更增好感,便即点头道:“长者尽管放心,在下必不辱命。”

    他说罢深吸一口气,随即纵身跃入火场之中,全无半点犹疑之态。

    展玫苓见孔方不与自己商议便自行其是,心中不由得老大不快。虽然想随后追去,却又有些惧怕烈火,一时之间只落得进退两难。

    那老者也留意到展玫苓,觑个空子探问道:“姑娘也会武功吧,不知可否相助一阵,老朽李承泰感激不尽。”

    展玫苓暗自尴尬,想了想方讷讷的道:“老丈见谅,小女子恐怕没法深入火场,不知近处有没有村民来不及逃出,小女子可以相助。”

    那名唤李承泰的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勉强和声道:“既然如此便算了,请姑娘去那边打探。”

    他说罢随手向老弱妇孺那边一指,便再不理会展玫苓。展玫苓心中愈发不快,暗自运气之际倏见火场边缘白影一闪,一条人影自其中钻了出来。

    展玫苓心头一跳,暗忖孔方怎地回来得这么快,但定睛一瞧便恍然大悟,原来那人身姿窈窕,竟然是一名女子。

    这女子仅着一身月白单衣,秀发披垂而下,倒将脸容遮去大半,唯觉肤色白皙异常,隐约显露出几分病态。

    细看她怀中还揽了一对相同样式的襁褓,内里露出稀疏的黑发,看来应该是出生不久的婴儿。

    展玫苓暗自嘀咕,看来这女子即便不是村中居民,今晚也是凑巧在村中借宿,否则怎会落得如此狼狈?

    李承泰见那女子冲出火场,初时直是喜形于色,但看到那双婴儿便立刻沉下脸来,嘴唇哆嗦着道:“女侠没有救出本村三老?莫非老朽先前嘱咐得还不够清楚?”

    那女子喘了口气,嗓音沙哑的道:“这双婴儿的母亲临终相托,我毕竟不能见死不救。”

    李承泰脸色倏变,顿了顿方喟然道:“无知娃儿管他作甚,女侠若还有余力,万请救出本村三老,老朽感激不尽。”

    那女子似是一滞,强自隐忍着道:“好,那婴儿有劳村长照料,小女子再去便是。”

    她说罢正欲放下婴儿,却听李承泰生硬的道:“老朽重任在肩,无暇来照料这两名娃儿。索**给这位女侠吧,她正要过去那边探问。”

    那女子又是一滞,无奈转向展玫苓。两人这一照面,那女子登时怔住。展玫苓心下称奇,顺口探问道:“这位姑娘请了,莫非你认得我?”

    那女子唔了一声,含含糊糊的道:“没有,小女子还有事待办,劳驾姑娘帮忙照顾这两名婴儿。”

    展玫苓毕竟不好揪住那女子细问,只能点头道:“分所当为,尽管放心。”

    那女子道声有劳,放下婴儿便重新冲入火场。

    展玫苓心中一动,斜眼看向李承泰,心道这厮重老朽而轻幼子,当真糊涂得紧。鄙夷之下正待出言嘲讽几句,却忽见李承泰偷偷朝那双婴儿瞥了一眼,目光中分明藏不住怜惜之意。

    展玫苓登时噎住,终是默默抱紧了婴儿,走向远处老弱妇孺聚集的所在。

    孔方顺着李承泰指点的方向一路疾行,唯见火势愈来愈大,烟尘滚滚、遮天蔽月看来这圣泉村果然人丁兴旺,屋舍排布异常稠密,也难怪会燃起如此久久不息的大火了。

    奔行间颓墙败瓦也时时倒落,孔方虽然仗着武艺在身,屡屡化险为夷,但烟尘弥漫中还是失去了方向。明明走了不少路程,却依旧未曾找到那夫子庙,心中不由得焦躁起来。

    正在孔方进退维谷之际,却忽听身后一人疾声道:“可是同来救人?是便随我同走!”

    话声中一条白影越过孔方直行而去,孔方见状登时一愣,略一迟疑终是随后紧紧跟上。

    前面那人身形袅娜、青丝披散,正是方才与展玫苓照过面的女子,她身上的单衣已经被火焰燎穿多处,隐隐现出内里的肌肤。

    孔方本待偏头不看,却忽然心中一动,脱口呼唤道:“前面可是余姑娘?”

    那女子并不理会,只是发足疾奔,孔方讨了个没趣,也只能闭嘴一路追下。

    不过片刻工夫,眼前地势忽然开阔起来,只见一座古庙巍然伫立。

    这古庙占地极广,雕梁画栋美轮美奂,重檐斗拱好不气派。古庙周遭还挖了宽阔的沟渠,渠内活水流动,俨然便似护城河一般。

    孔方和那女子见状心中大定,这古庙有如此敷设,大火要想侵袭恐怕绝非易事,内中之人多半可保无虞。

第0193章 圣泉三老

    沟渠四周原本搭设浮桥相接,此刻却因为避火全部收了回去。不过这对孔方和那女子而言倒不是问题。两人不约而同腾身跃起,轻轻巧巧落在沟渠对面,随即上前推开庙门。

    庙门并未上闩,两人长驱直入,打眼只见正前方一尊金身塑像赫然矗立。形貌虽似文人雅士,腰间左右却各悬一柄长剑,看起来着实气概不凡。

    孔方和那女子只是匆匆一瞥,便又看向塑像下面,只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自焦急的踱步,他身边另一名老者萎顿在地,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两人见状心下一沉,急忙趋上前去。那踱步的老者看到他们先是一惊,随即却疾声道:“两位侠士可是来救援我等?木叶公情势垂危,必须尽快施治,否则只怕性命不保。”

    他说话间拿手一指那名萎顿的老者,语气虽然难掩焦切,声音却是极见沉稳,显然也是个冷静持重的人物。

    孔方暗暗钦佩,道声有僭便俯身去探视那位木叶公。

    那女子略一沉吟,径向那踱步的老者道:“先前听村长说村中三老都在夫子庙中,莫非另一位长者已经获救?”

    那踱步的老者点头道:“天可怜见,方才是有一位少年侠士救走了九墀老。”

    那女子欣然道:“这便好了,敢问长者尊姓大名?”

    那踱步的老者咳声道:“侠士唤老朽计蒙叟便可,不知村中居民伤亡如何?”

    余冰如涩声道:“伤亡在所难免,村长急需几位长者协助调度,请计蒙长者尽快随我离去吧。”

    计蒙叟微一迟疑,看向孔方道:“这位侠士请了,不知木叶公情况如何?”

    孔方摇摇头道:“木叶长者体弱多病,此刻进入火场凶多吉少。我尽力以真气助他恢复生机,请余姑娘先带计蒙长者脱身。”

    那女子似是一滞,本能的侧了侧身子道:“你可识得路径?”

    孔方正声道:“余姑娘放心,在下必不辱命。”

    那女子嗯了一声,转向计蒙叟道:“长者不必担心,咱们先脱离险境,免得让孔兄分神。”

    计蒙叟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当下一正色道:“如此木叶公便拜托这位侠士了,之后本村必有重谢。”

    孔方道声不敢,看着那女子负起计蒙叟的身子,随后返身向古庙外奔去。

    心中早有计议,孔方立刻扶着木叶公盘膝坐定,掌抵背心输入真气,助他打通闭塞的气脉。

    须臾木叶公的气血逐渐畅通,呼吸也恢复平稳,只是尚未醒转。孔方暗暗点头,便背着他一同冲入火场之中。

    来时虽然亦步亦趋,但孔方早已默默记熟路径,如飞奔行间称得上轻车熟路。只不过木叶公性命垂危,必须自虎口注入真气续命,孔方因此不免分心,脚程也不及来时迅捷。

    所幸这一路上还算顺利,没过多久便听到外围村人的呼喊声浪。孔方正自松了口气,此时却忽听前面轰隆一声,一大片断墙劈头盖脸砸落下来。

    孔方吃了一惊,若是平时他自然可以轻松避开,但此刻背着木叶公,还要分出真气帮他维持,孔方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既然闪避不得,只有迎难而上,霎时只见孔方神色一狠,飞起一脚猛踹向那断墙。

    这一脚委实全无保留,力道何止千钧,哗啦碎响中青砖墙体竟生生被孔方踹出一个大洞,正好容他背着木叶公从中间穿过,两人均未伤到分毫。

    不过勉力施为毕竟并非上策,孔方踉跄了好几步才拿住身形,一时之间只觉胸中气血狂涌,喉头也一片腥甜,脑海中一阵眩晕,险些一跤栽倒。

    这时忽听一人高声道:“前面是老孔吗?咱老雷来帮你了!”

    说话间一条雄阔人影循着动静疾驰而至,觑目间看出孔方脸色不对,连忙上前关切的道:“老孔你没事吧,是被火烧了,还是受了内伤?”

    孔方摇了摇头,艰难的道:“无妨,咱们出去再说。”

    来人正是雷衡,闻言迟疑着道:“真的没事?那敢情好,前面没两步便能出去了,老孔你麻利点,我还得帮着救人。”

    他说罢再不理会孔方,竟自拔步腾身而去。孔方顿时啼笑皆非,只能强自压下翻腾的气血,然后鼓起余勇继续奔行,不一刻终于安全离开火场。

    李承泰早已等得心急如焚,见状直是如释重负,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脸上写满感激的道:“多谢侠士仗义相助,此番大恩本村一定不会忘记,日后自当涌泉相报。”

    孔方无暇跟李承泰客套,当即肃然道:“木叶长者性命垂危,必须以真气续命,只是在下如今内伤不轻,恐怕力有不逮,所以还得寻人相助。”

    李承泰登时一滞,期期艾艾的道:“当真有这般严重?”

    孔方点了点头,凝目向老弱妇孺那边望去,恰见展玫苓也正向这边瞟了过来。两人这一下四目相对,展玫苓蓦地红晕上脸,忙不迭的低下头去。

    孔方心下了然,径自上前道:“展女侠请了,这位长者性命垂危,急需真气续命,不知可否请你襄助一阵?”

    展玫苓略一审视便知原委,随即却是撇撇嘴道:“先是小孩儿,后又是老人,敢情你们真把我当成伺候人的老妈子了?”

    孔方低咳一声道:“展女侠多心了,你一向慈悲为怀,正是侠义本色,在下着实倾敬莫名,又岂敢稍有亵渎之念?”

    他这一顶高帽奉上,展玫苓只觉心中一甜,顿了顿方轻哼道:“罢了,人交给我。”

    孔方暗道惭愧,先扶着木叶公坐好,随后拱手为礼道:“多谢展女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称得上功德无量。”

    展玫苓心里颇不以为然,面上却并不显露,一面掌抵木叶公的背心,一面淡淡的道:“用不着一味给我灌迷汤,我又不是十五六岁、懵懂无知的小姑娘,是真心是假意还看得出来。”

    孔方脸上一热,讷讷间又听展玫苓凉凉的道:“你们的人都到了,与其在这里哄我,倒不如去找他们吧。”

    孔方闻言诧喜,扫视间果然见到不远处有两条熟悉的人影,可不正是慕云和鄢婷?

第0194章 降服祝融

    鄢婷正在为一名中年妇人推血过宫,慕云则倚靠着一旁的大树,细心指点她关窍。

    孔方心中快慰,走上前去径向慕云拱手为礼道:“慕兄请放心,余姑娘和竹兄他们都安然无恙,此刻正在相助救人。”

    慕云并未意外,正待回应之际,却听鄢婷抿嘴轻笑道:“哪用小孔你来多嘴,咱们又不是瞎子。”

    她说罢抬手一指远处的一堆物事,看来便是先前所见那只巨大的纸鸢,但上面绑的衣物已经焚烧殆尽。

    孔方心忖这兵行险招的确险到极点,后怕之余又欣慰的道:“总之吉人自有天相,慕兄还请稍待,少时咱们再聚。”

    慕云脸上尽显诚挚之意,抱拳哑声道:“多谢孔兄先前一力维护,此恩永志不忘。”

    孔方莞尔道:“性命攸关、轻忽不得,慕兄善自珍重,便是对在下最好的报答了。”

    慕云眼见孔方返身冲入火场救人,不禁感佩的道:“孔兄文武双全、仁义盖天,婷儿你有他助力,正是如虎添翼。”

    鄢婷白了慕云一眼,得意的道:“那也是本女侠魅力非凡,才能招揽到这种人才,总之赏识你是给你面子,你可别不识好歹。”

    慕云闻言直是啼笑皆非,不过劫后余生也无心斗嘴,且由鄢婷自得便是。

    得知三老安然救出,众人更加信心陡增,万幸这圣泉村地下水脉极其磅礴,李承泰又指挥得法。所以火势虽然凶猛,但烧过几个时辰终于也成了强弩之末,再难肆虐为害了。

    慕云身怀昆仑派上乘内功乾灵心法,这一阵真气已然恢复不少,无奈几次想要冲入火场救人,却都被鄢婷死命拦下,只能跟着她一同照料伤者。

    五侠盟余众及鱼妙荷则多次进出火场,其间凶险艰辛也无须一一细表,所幸群侠都身怀绝技,又有一众村人从旁配合,倒不曾有什么伤亡发生。

    眼看火势渐熄,众人相继在外围会合。鱼妙荷与商红袖毕竟身娇体弱,免不了最先支持不住,孔方也因为真气耗损过剧,终于第三个退了下来。

    鱼妙荷轻功修为过人,除却一头青丝略显蓬乱,倒也没什么大碍。反而商红袖为了救护伤者,肩头硬挨了坠落的断木一击,脸色总归有些苍白。

    孔方见到她们两人,立刻招呼道:“两位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在下衷心佩服,咳……商姑娘无恙吧?”

    商红袖脸上闪过一抹红晕,垂首淡淡的道:“不劳孔兄挂心,小女子学艺不精,合该有此一劫。”

    这话多少有几分生硬,孔方知道商红袖是在为前事耿耿于怀,于是故作轻松的道:“先前是寒生冒犯了,不过万幸竹兄平安无事,商姑娘便宽宏大量,莫与在下计较了吧。”

    孔方过往一向习惯自称寒生,只是因为不想冲犯商红袖,之后才改称在下。这细微的变化商红袖自然分辨得出,赧然之余讷讷的道:“孔兄方才看见他了?他应该还好吧?”

    孔方微颔首道:“竹兄一切安好,正是他率先前往夫子庙,救出了那位九墀长者。而且不知他是从何处得来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刃,行动之间所向披靡,在下委实自叹弗如。”

    商红袖心中一宽,低头嗯声道:“没事便好,我先前真怕……唉。”

    鄢婷扑哧一笑,不无揶揄的道:“好了好了,等这事好了,咱们便看袖姐和小竹一双两好,大伙儿都好好吃他们一顿喜酒好不好?”

    商红袖闻言直羞得满面通红,嗫嚅间正不知该如何相应,却猛听一声豪笑传来道:“这主意好,干脆让老慕他们也一起办了,那才真的热闹。”

    说话间人影已经映入眼帘,要不是依靠这独一无二的大嗓门,单凭那“满面尘灰烟火色,发如鸟窝十指黑”的扮相,恐怕谁都认不出他是雷衡。

    此时只见他右手裹着一团乌油油不辨形状的物事,左手提着一只黑乎乎不知何类的家禽,龙行虎步来至近前,嘿嘿一笑道:“怎么样老慕,跟美人鱼的喜酒请不请咱老雷?”

    众人见状直是好笑不已,慕云也讪笑道:“那是自然,到时候一定请雷老兄喝个够本,咳……方才你可曾见着阿冰?”

    雷衡摇头道:“没有啊,只是听老孔说见过,可你一直在外面,难道也没见着?”

    慕云忽然心中一动,失声叫道:“对了!难道那位白衣侠女便是阿冰?!”

    孔方莞尔道:“不错,余姑娘的外裳拿去做了纸鸢,应该只着月白单衣,慕兄难道没认出来么?”

    慕云直是后悔不迭,苦笑连连的道:“是我糊涂,是我瞎了狗眼,唉……难怪阿冰不肯答理我,平白浪费了一见她真容的好机会,真是该死。”

    雷衡哈哈一笑道:“老慕你急个什么劲,到了洞房花烛的时候还不是由你看个够?另外你家美人鱼没什么见过她容貌便得娶她的规矩吧,不然老孔可少不得要横刀夺爱了。”

    慕云和孔方各自一滞,鱼妙荷与商红袖则忍俊不禁,只有鄢婷板着脸道:“臭阿衡,尽说这些没皮没脸的下作话。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长舌了,还是嘴上抹猪油了?”

    雷衡吃了一顿排头,窘迫之余灵机一动,左手一举殷勤的道:“小妹别生气,忙活这半天也饿了吧,正好我捡了一只烧鹅能充饥。”

    他这厢倒是一脸献宝的模样,孰料鄢婷听罢更形恼怒,忿然作色道:“臭阿衡你有点怜悯心好不?人家都已经死得那么惨了,你居然还要拣来吃,简直丧心病狂。”

    雷衡这一下拍在马腿上,登时给踢了个七荤八素,满怀气沮间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忽听展玫苓惊喝道:“黑小子!你手上裹的那是什么?”

    雷衡心头微凛,干哼一声道:“这是小妹给我的,关你什么事?”

    展玫苓气得浑身发颤,霍地转向鄢婷道:“鬼丫头!你居然敢把我的玲珑袋交给这黑小子糟蹋?”

    鄢婷翻翻白眼道:“什么你的?你跟小慕走的时候打算带了吗?既然没打算带便是打算丢了,既然已经丢了便不再是你的,谁捡到便是谁的。”

第0195章 夫子古庙

    鄢婷一番歪理说罢,展玫苓更气得不轻,当下咬牙切齿的道:“鬼丫头生得好一张利口,打量我不敢教训你吗?”

    鄢婷扮个鬼脸道:“那你来啊,小慕一个便能打发了你,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你不成?”

    孔方看她们两人一言不合便要诉诸拳脚,连忙打圆场道:“算了小妹,既然是展女侠的东西,那原物奉还给展女侠便是,切莫为区区身外之物伤了和气。”

    鄢婷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道:“话不是这样说,好歹这五彩玲珑袋水火不侵,阿衡裹了正好方便救人。还给小婶子却只会捉毒虫子害人,小孔你说是救人好还是害人好?”

    孔方摇摇头道:“小妹莫要胡言乱语,展女侠素有侠名,惩奸除恶绝无手软,怎会无故害人?”

    鄢婷理直气壮的道:“是吗?可不久前她还放毒虫子咬我,那按照小孔你的意思,我也是奸恶之徒喽?”

    孔方登时错愕,脱口轻咦道:“此话当真?这是为何?”

    他说话间径将目光投向展玫苓,展玫苓大为局促,结结巴巴的道:“你别误会,先前是他们故意包庇……那个……”

    她方要说出“魔物”二字,心头却忽然一凛,一时之间沉吟不语。

    鄢婷见状睨着展玫苓道:“说我们包庇‘魔物’是吗?我只知道魔物都是冷血无情、食人饮血的畜牲,你见过能舍身取义的魔物吗?”

    她这话说来直是金声玉振、响亮之极,众人也不由得暗暗点头。展玫苓正自窘迫无地,却忽听一人慨然道:“小女侠所言不错,魔物人人得而诛之,我等决不可掉以轻心。”

    话声中但见三人缓步而来,当先者正是李承泰,后面则是九墀老和计蒙叟。

    众人赶紧起身见礼,方才发话的李承泰又郑重抱拳道:“此次多蒙各位侠士仗义相助,老朽代表全村上下感谢各位侠士了。”

    他说罢竟自一揖到底,九墀老和计蒙叟也依样而为,众人哪敢领受,连忙上前搀扶。

    孔方揽住李承泰的臂膀,诚恳的道:“长者切莫如此,救民水火原属我们分所当为,只是不知木叶长者可还安好?”

    李承泰微颔首道:“侠士尽管放心,木叶公已经醒转,只是眼下疲病交加,还无法前来见礼。不过他特别嘱咐我等向诸位侠士致谢,若非诸位侠士援手,本村三老固然无幸,亡殁者也绝不止十数人。”

    众人听闻仍然有十数人遭遇不幸,各自都心戚戚焉,孔方定了定神,拱手为礼道:“人力有时穷,我们也只能尽己所能。另外先前那位白衣女侠其实也是我们的同伴,敢问几位长者可知她现在何处?”

    计蒙叟接过话头道:“我等正是为此而来,那两位侠士从天而降,于本村也有大恩,舍身忘死之义着实令老朽动容。只是他们如今耗力太剧、行走不得,正歇在村中圣庙,并托我等请诸位前往相会。”

    众人听到竹风吟和余冰如无恙,悬着的心总算完全放了下来,欢欣之下便随李承泰等人一同行往村中。

    此时已近半夜,大火虽然被扑灭,空气却燥热依旧,满目所见更是一片狼籍,委实令人心有余悸。

    孔方心有疑问,径向李承泰道:“长者可知这大火是从何而起,为何瞬间席卷山林,之后又顺风而来,一举吞灭贵村?”

    李承泰轻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归是当初的孽障造下的祸患。”

    众人闻言一奇,暗道这话听起来可不对劲,果然李承泰又叹口气道:“迟老,还是你来说吧。”

    九墀老点点头道:“诸位侠士请看,本村背靠这座山名曰炎山,山顶有一座废弃寺院,名曰煌爵寺。”

    慕云接口道:“不错,是有这间寺院。”

    九墀老嗯声道:“这煌爵寺名曰寺院,实际却是一处邪恶之地,乃是由昔日朔方的业火魔教所建,并作为奴役我华夏子民的据点。”

    众人登时一震,面面相觑间做声不得。九墀老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八十年前万恶魔物西来,与朔方的业火魔教沆瀣一气,屠我百姓以为粮秣,神州大地尽遭兵燹,而这煌爵寺便是在那时候建成。”

    他说到这儿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身子也颤巍巍的抖作一团,看来终究是年迈力衰,在火场余烬之中难以久持。

    李承泰连忙为九墀老拍背顺气,同时以目示意计蒙叟继续讲解。

    计蒙叟在三老里面年纪最轻,身体也硬朗得多,便即接口道:“所幸当时有神人李夫子力拒群魔,引圣泉破魔教地脉,一举捣毁这罪恶邪寺。自此以后山顶便成为禁地,村人也从不接近那邪恶所在。”

    众人听罢各自沉吟不语,慕云和鄢婷却是暗暗心惊,只听计蒙叟又咳声道:“这邪寺荒废已久,不料近三日以来却忽生异象,夜晚竟屡有村人见到山顶有火光闪动,恐怕是邪恶势力死灰复燃的预兆。”

    “所以今夜老朽三人便与承泰公约定于圣庙之中商议对策,谁想承泰公尚未到来,那业火便已经漫山遍野燃起,唉……看来真是邪恶再临、劫数难逃啊。”

    他话音方落,李承泰也叹息道:“本村有圣泉庇佑,举凡走水本来不成其祸。可此次天降业火,着实令人措手不及,以致于顾此失彼,造成这许多伤亡。”

    众人听他们两人的话意,这山火竟是由湮灭已久的业火魔教引发。但所谓“邪寺火光”其实只是慕云等人夜晚所生的篝火,跟什么邪恶势力死灰复燃全没半点关系,他们这番思虑可当真是杞人忧天了。

    李承泰看出众人神色古怪,不禁讷讷的道:“几位侠士莫非别有见解?老朽洗耳恭听。”

    孔方微一迟疑,轻咳一声道:“此事确有蹊跷,几位长者日后还需留意,倘若真是邪恶作祟,我们必不轻饶。”

    他说得煞有介事,李承泰也深以为然,不一刻众人来到地头,但见护庙沟渠依旧,却已经重新搭好浮桥。

    庙门前左书“天悬日月龙颜怒”,右书“地载山河龙君行”,中央三个大字,正是“夫子庙”。

第0196章 双龙儒圣

    李承泰等三人当先来至夫子庙前,并作一排躬身施礼,众人暗想应该入乡随俗,便也跟着抱拳为礼。

    雷衡方才遭了鄢婷的训斥,心里十分惴惴,于是趁机搭讪道:“小妹你说,庙里的是不是孔夫子?”

    鄢婷不以为然的道:“笨,刚才人家不是提到了么,这里供的是李夫子,一代神人李夫子呀。”

    雷衡哦了一声,却又迟疑着道:“既然是神人,怎么这对子却不工整,尤其还上下都用了个‘龙’字?”

    鄢婷微微一愕,随即吃吃笑道:“看不出来嘛,阿衡居然还懂对仗,其实这两个‘龙’字都有来历,那是……”

    话才说到一半,却听孔方咳声道:“小妹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各位长者都在等着呢。”

    鄢婷疾眼一瞄,只见李承泰等三人刚刚收回略显不豫的目光,似乎是不满她在这神圣之地肆意嗤笑。

    心中虽是不以为然,但鄢婷这时也无心相争,吐吐舌尖便不再多说。

    众人自打开的庙门鱼贯而入,借着稀微的光亮看去,只见两条人影正由内里迎了出来。

    两人皆是长身玉立,那男子一身干净利落的简约打扮,脸上挂着欣悦和煦的笑意。那女子则是宽袍大袖,脸上覆了一张双鱼形面具,眸子里的喜悦更胜那男子。

    一番波折之后终于在此聚首,众人自然快慰非常,正待上前把臂言欢,却见李承泰等三人又恭恭敬敬的向那神相施起礼来。

    众人不敢造次,只得跟着行礼,这时忽见商红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竹风吟面前,一双妙目直勾勾的盯着他,却是不发一语。

    众人见状不禁愕然,竹风吟也大为局促,期期艾艾的道:“商姑娘你……?”

    商红袖脸上一红,蓦地竟将娇躯紧贴上去,踮起脚尖吻上了竹风吟的嘴唇。

    这一下始料未及,群侠固是看得目瞪口呆,李承泰等三人也大跌眼镜,连下巴都险些掉下来。

    竹风吟意外得到佳人亲近,只觉脑中轰的一声,整个人也顿时完全僵住,几疑身在梦中。

    等到他回过神来,却见四下里各怀意味的目光烁烁闪动,无限窘迫之下不由得惊啊一声,踉跄着接连退出数步。

    众人见状终究是忍耐不住,一时之间哈哈大笑者有之,吃吃低笑者有之,掩口胡卢者有之,无声欣然者亦有之,而李承泰等三人虽然连连摇头,面上可也露出几丝苦笑。

    商红袖粉颊染晕,却不见半分忸怩,径自上前揽住竹风吟的臂膀,接着轻哼道:“没好死的挨刀货,这下你可遂心了?”

    竹风吟同样脸红耳热,嘴里啊啊两声,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感觉幸福无比。

    雷衡眼珠一转,拍拍慕云的肩膀道:“怎么样老慕,你也来这一手,给大伙儿开开眼界?”

    慕云正自尴尬,鱼妙荷却也调侃道:“浑小子一向脸皮厚,况且你们已经修成正果,那来这一手也无妨嘛。”

    慕云心头一跳,全不知是搭错了那根筋,果然向余冰如瞟了一眼。

    余冰如见状登时羞意横生,不由得侧过身子,难掩惶怕的道:“你们莫要取笑,师弟你也……不可。”

    她这几个时辰里舍生忘死,衣衫早已毁损不堪,现在这身宽袍大袖是由李承泰临时筹措而来,看上去原本便有些滑稽,再加上这时候羞态毕露,愈发引得众人失笑不已。

    整座夫子庙中顿时充满嘻笑之声,李承泰等三人面面相觑,还是李承泰干咳一声道:“诸位侠士还请稍安勿躁,切莫惊了夫子神驾。”

    孔方立时敛去笑容,躬身歉然道:“实在见笑了,咱们大家劫后余生,不免有些乐而忘形,万请长者宽谅。”

    众人也自觉失态,纷纷告罪不已,李承泰面色稍霁,摆摆手道:“诸位客气了,诸位救民于水火,侠骨仁心几可比肩夫子。”

    “夫子胸怀广大,一向宽以待人,所以多半是不会计较的。”

    众人听李承泰如此说来,各自了然于心,那端坐神位的夫子多半是不会计较,但下面的长者可难免要计较几分了。

    鄢婷本来便稍有不豫,这时索性低声道:“有什么嘛,连对子都不工整。阿衡你看,那夫子神像是不是左右各佩了一把剑?左边那把名叫龙颜怒,右边那把名叫龙君行,这便是两个‘龙’字的来历。”

    雷衡作出恍然大悟状,连连点头不已,这时只听九墀老欣慰的声音传来道:“小女侠当真见识不凡,那你可知这两把神剑的来历?”

    鄢婷登时一怔,暗忖这位长者的听觉倒真是不差,无奈轻咳一声道:“长者这问题可难不倒我,那龙颜怒是李夫子原先所有,长九五四尺五,阔九五四寸五,皆是九五至尊之象。那龙君行则是九玉真人后来为他打造,作为夫子门号令群雄的标志,若非最后天授君……”

    九墀老本来是一片嘉许神色,这时却忽然截口道:“小女侠果然难得,说得分毫不差。当初夫子掌握龙君行,左有天授剑鼎,右有昆仑九玉,号令天下群雄力抗魔祸,实乃古往今来的头一位英雄啊。”

    计蒙叟也慨然道:“本村这座夫子庙便是鼎仁君卫王爷督造,八十年来庇佑乡民良多,不论天灾**都退避三舍。此次诸位侠士固然功不可没,但若非夫子当年遗下的圣泉,后果恐怕仍是不堪设想。”

    听他们这口气,的确对李夫子尊崇已极,孔方听罢微笑道:“李夫子堪称一代神人,督造这座夫子庙的卫王爷同样是天纵奇才,如此王亲贵胄都能屈尊为李夫子效力,足见李夫子是何等的人中之龙。”

    九墀老抚须笑道:“少侠所言不错,夫子正是人中之龙,只可惜天象运势未到,否则龙岂池中物,乘雷上九天啊。”

    他毕竟老成持重,没将那大逆不道之语说出口来,但这话里的意思可也足够清楚了。

    孔方正待附和,却听余冰如讷讷的道:“长者方才言道‘右有昆仑九玉’云云,似乎有所不妥吧?据晚辈所知,九玉真人与李夫子乃是盟友关系,所以又岂有谁为麾下之说?”

第0197章 名位之争

    余冰如一语既出,计蒙叟立刻皱起眉头道:“女侠救了老朽的性命,老朽自然感激不尽。但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昆仑九玉铸龙君行以奉夫子,声明听凭夫子调遣,这掌故天下尽知,他岂非夫子麾下?”

    余冰如听得一滞,不禁抗声道:“长者这话未免有失偏颇了,夫子门势力再强,终归不是正统。九玉真人率领群侠与李夫子缔盟,那龙君行不过是缔盟信物罢了,所谓‘听凭调遣’恐怕是坊间谣传。”

    计蒙叟神色肃然,连连摇头道:“女侠此言差矣,老朽斗胆一问何谓正统?昆仑九玉枉称武林领袖,魔物西来之时却无半点作为,驱逐魔物之后更贪夫子天功为己有,如此所谓正统,岂不令人齿冷?”

    此老生性倔强、性如烈火,对李夫子又极其尊崇,所以即便在救命恩人面前也不肯退让半步。

    余冰如惊怒交集,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胡……哼!简直岂有此理!”

    眼见气忿闹僵,九墀老连忙打圆场道:“季老弟方才这话的确说得过头了,九玉真人的文才武略也有过人之处,绝不在天授剑鼎三大魁首之下,夫子也是十分看重的。”

    他这话虽然是劝解,却难免有些避重就轻,而且依旧认定九玉真人是李夫子麾下。

    余冰如听罢更加不忿,冷冷回应道:“本派祖师何须他人看重,李夫子心怀鬼……异志,又岂是一心维护苍生大义?”

    计蒙叟脸色一变,当即沉喝道:“放肆!你竟敢……”

    话还没说完,便听李承泰疾声道:“季老稍安勿躁,这位女侠只是一时情急,绝无诋毁夫子之意。咳……女侠也请看老朽薄面,莫再争执了吧。”

    余冰如尚未开口,计蒙叟已经断然道:“承泰!我这条性命值不了几文钱,夫子的声誉却不容小儿玷污!你切不可因为这女娃儿救了你那对孙儿,便忘了自己的本分!”

    余冰如闻言一震,始知今日在火场中对自己托孤的便是李承泰的儿媳,心生怜悯之下终是涩声道:“长者教训的是,是晚辈无知,一时妄言了,请长者莫要放在心上。”

    计蒙叟这才缓和了脸色,拱手为礼道:“女侠知过能改,老朽十分欣慰,老朽也有失礼之处,万请女侠勿怪。”

    余冰如见计蒙叟如此坦荡,倒真有些惭愧,赶紧敛衽还礼道:“岂敢,长者太客气了。”

    眼见干戈化为玉帛,众人也都松了口气,这时才听李承泰轻咳一声道:“诸位侠士奔忙半夜,想必也都乏了,今夜便请在神庙中稍作休息,等天亮以后老朽再遣人相请用饭。”

    孔方恭声道:“长者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村中方遭大劫,正是百废待兴,委实不必再费心为我们安排。”

    李承泰连忙道:“少侠客气了,些许粗茶淡饭,怎能称得上费心。”

    计蒙叟也点头道:“承泰说得没错,本村虽然遭难,粮食却还充足,不至于连饭食都供应不起。各位侠士尽可安心盘桓,只望行事稍微检点些,切莫再轻慢夫子神驾。”

    他说罢虚一拱手,当先扬长而去。李承泰无声一叹,讪讪的道:“那老朽也不打搅诸位侠士休息了,咱们明天见。”

    孔方不敢怠慢,寒暄着将李承泰和九墀老送出大门。鄢婷看他们去得远了,这才嘀咕着道:“真是老顽固,莫名其妙的乱发脾气,美人鱼你犯不着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余冰如嗯声道:“多谢鄢姑娘提醒,其实公道自在人心,再多争辩反而落了下乘。”

    鄢婷展颜一笑道:“还是美人鱼海量宽宏,不像那些老顽固。对了,你们是怎么想到从山顶上飞下来的?”

    余冰如微微一笑道:“这是竹兄的主意,鄢姑娘不妨问他。”

    鄢婷打眼一瞧,却见竹风吟仍是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商红袖则含羞带怯的依偎在他身旁。

    心中难免艳羡,鄢婷终是撇撇嘴道:“还是待会儿再问吧,人家肯定有不少体己话要说,我可不能煞风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余冰如不由得向慕云瞧去,却见他也正向自己看来,虽是相顾默然,眼中却饱含万语千言。

    鄢婷暗自一滞,勉强笑道:“着啊,小慕跟美人鱼肯定也想说悄悄话,是不是这样?”

    慕云尴尬莫名,连忙缩着头道:“没有没有,悄悄话什么的不说也罢,咱们还是听长者的劝,别再轻慢人家夫子的神驾了,哈……”

    他这厢干笑不已,余冰如也禁不住脸上发烧,满怀局促的低下头去。

    这时忽听展玫苓咳声道:“先前诸事纠缠,一直没来得及跟师姐探问,不知你可晓得这……姓慕的少年杀害侯师侄之事?”

    鱼妙荷吃了一惊,失声轻呼道:“侯师侄也亡故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展玫苓察言观色,心中更加笃定,当下沉吟着道:“据姚师侄口述,你们制住佟师兄并趁机逃走那晚,正是这姓慕的少年尾随而至、痛下杀手,将侯师侄当场击毙,难道这件事情真的只是子虚乌有?”

    鱼妙荷闻言更加吃惊,面现愠色的道:“无稽之谈,琳儿怎能如此信口雌黄,这果真是她亲口说的?”

    展玫苓点头道:“的确是姚师侄亲口所说,可既然师姐矢口否认,那你对此事自然心知肚明了?”

    鱼妙荷一正色道:“那晚浑小子的行踪我了如指掌,除非他能百里之外驱使飞剑杀人,否则侯师侄之死必定与他无关。”

    鄢婷听罢撇撇嘴道:“是这样吧?鱼女侠不会欺骗同门,小慕肯定是冤枉的。”

    展玫苓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慕云则向鱼妙荷抱拳为礼道:“多谢鱼前辈为晚辈作证,晚辈感激不尽。”

    鱼妙荷瞄了慕云一眼,低头嗫嚅着道:“你不必如此,先前是我不该……总之还得请你体谅。”

    敢情她是后悔先前不曾阻止慕云让渡炎魄,因此颇见惭愧之色。

    慕云却全然会错了意,蓦地只觉耳热心跳,片刻方讷讷的道:“前辈对晚辈一片情意,晚辈衷心惶恐之至,但咱们两人终究是不成的。”

第0198章 语戏玫苓

    众人听慕云开门见山,各自都是一愣,慕云却好似下了决心,俨然正声道:“晚辈和阿冰两情相悦,决不能负心薄幸,所以只能辜负前辈的青睐。前辈若有任何不满,尽可惩罚晚辈,晚辈绝无怨言。”

    余冰如首先醒过味来,待要阻止却已经不及。鱼妙荷随后恍然,羞恼之余又觉好笑,转念间淡淡的道:“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说罢便起身往后进而去,慕云略一迟疑,意似征询的望向余冰如。

    余冰如叹了口气,颇见无奈的道:“你去吧,千万记着切莫再胡言乱语。”

    慕云点点头道:“阿冰放心,我一定会跟鱼前辈解释清楚。”

    眼见他也去往后进,展玫苓终是难掩恚怒的道:“岂有此理!这混蛋莫不是发了失心疯,师姐怎会对他有那层意思?”

    鄢婷轻咦一声道:“这不是小婶子你说的吗,难道忘记了?”

    展玫苓登时一滞,气急败坏的道:“你少胡扯,我几时说过这话?”

    鄢婷翻翻白眼道:“谁胡扯了,当时在镇鳌府里,你当众说鱼美人‘一心系在别的男人身上’,难道这男人指的不是小慕?”

    展玫苓不禁扶额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说的明明是……总之不是他!”

    鄢婷本来还有些心结,闻言却是块垒尽消,其余众人同样好笑不已,只听竹风吟轻咳一声道:“这样看来慕兄是免不了一番尴尬了,但此事阴差阳错,倒也怨不得他。”

    鄢婷则凉凉的道:“小慕那是活该,不过也怪小婶子没把话说清楚,结果害咱们都会错了意。”

    展玫苓心中不忿,沉着脸道:“鬼丫头,本姑娘郑重警告你,再敢叫一声‘小婶子’,一切后果自负。”

    鄢婷还未及答话,这边却恼了雷衡,只听他振声呵斥道:“什么后果自负,谁还怕你不成!”

    展玫苓心下愈怒,语带威胁的道:“黑小子你也别想跑,快将我的玲珑袋还来!”

    雷衡理直气壮的道:“小妹已经解释过了,这东西根本不是你的,凭什么要还给你?”

    展玫苓气得银牙紧咬,无奈孔方去送李承泰等人还没回返,却没人帮她说一句话。

    这时只见鄢婷摆摆手道:“阿衡别这么凶嘛,万一吓坏人家展女侠怎么办?嗯~其实叫‘小婶子’也是为了表示亲近呀,我家小婶子的确美得很,而且多才多艺、兰心蕙质、平易近人、千娇百媚……”

    她这厢满口都是溢美之词,展玫苓听了也气恼渐消,孰料最后却听鄢婷满含促狭的道:“总之是万里挑一的绝代佳人啦,不然我叔父也不会把她从丫鬟提成小婶子喽。”

    敢情她这还是在拐着弯埋汰人,展玫苓险些气晕过去,冲口断喝道:“住口!鬼丫头你分明讨打!”

    鄢婷小嘴一撇道:“小婶子真是没肚量,将来嫁了人也肯定是妒妇,还不如乖乖做老姑娘呢,哼~”

    展玫苓几乎气炸心肺,咬牙厉声道:“好你个鬼丫头,别以为毁了本姑娘的法宝,本姑娘便奈何你们不得!”

    鄢婷眼珠一转,点点头道:“是了,小婶子最会使毒,所以轻易便能将我们一起制住吧?”

    展玫苓沉哼一声道:“既然识得厉害,你便口下留德,否则休怪本姑娘不客气。”

    鄢婷哧的一笑道:“是~‘展女侠’所言极是,不过你对我们不客气,那对小孔又怎样呢?”

    展玫苓心中一动,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果然随即便听身后传来孔方的声音道:“小妹别闹了,展女侠怎会无故对咱们下手?”

    展玫苓禁不住红晕上脸,只恨自己气昏了头,竟没留意到孔方何时回来。

    鄢婷心下得意,面上却俨似委屈的道:“谁闹了嘛,万一‘展女侠’一时兴起,再撒点什么‘四大皆空’给大伙儿受用,那咱们不都成了俎上之肉,任凭她宰割了么?”

    她这诛心之论说得展玫苓欲辩不能,羞恨之余颤声道:“好……你们不相信我,我走便是了,免得人家说我居心叵测!”

    她说罢便欲夺门而去,此时却见孔方挺身一拦,面带歉然的道:“展女侠切勿动怒,小妹是小孩儿心性,些许气话请不必放在心上。”

    展玫苓依旧板着面孔,冷冷回应道:“这话我可听不懂了,敢问贵盟是哪位当家说了算,莫非不是这位所谓的‘盟主’大人么?”

    孔方似是一滞,顿了顿方讷讷的道:“即便展女侠去意已决,也应该先知会鱼女侠一声,否则我们恐怕没法跟鱼女侠交待。”

    展玫苓听孔方没有半点挽留之意,心中直是气苦不已,索性满含戾烈的道:“不必!本姑娘闯荡江湖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用不着交待什么,就此别过!”

    孔方神色凝重,张手一拦道:“展女侠执意要走,我们本来不敢留难,但慕兄之事还未澄清,不知展女侠此去作何打算?”

    展玫苓听孔方非但不“挽留”,竟还颇有“留难”之意,一时之间气恨难平,连连冷笑道:“哦?看来各位是打算先把小女子擒下,然后另行发落了?那尽管动手吧!”

    两人三言两语便已经把话说僵,余冰如见状连忙劝解道:“孔兄无须太过忧虑,方才鱼前辈已经向展女侠解释过先前之事,想必展女侠如今也心中有数。”

    孔方微微一怔,随即欣然道:“既然如此,是在下冒犯了,还请展女侠恕罪。”

    展玫苓没好气的道:“不必假惺惺,即便我相信鱼师姐,你们也脱不了干系。且不说杜师侄暴毙之事有目共睹,本派掌门的行踪也着落在你们身上。”

    余冰如知道杜泽韬之事难以澄清,着实有些无言以对。此时只见竹风吟走上前来,满面肃然的道:“展女侠悬心贵派掌门安危,在下自然理解,但家师如今同样失踪,在下可不能不向贵派讨个说法。”

    他方才得遂夙愿,此刻直是神采飞扬,一番话也说得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展玫苓被竹风吟的气势所慑,片刻方冷哼一声道:“好啊,所谓恶人先告状,说的便是阁下这一副嘴脸吧。”

第0199章 绝顶三宗

    听到展玫苓出言诘责,竹风吟剑眉一轩,正待驳斥之际,他身边的商红袖已经抢先道:“展女侠这话着实太过偏激,如今事情尚未明了,你便对黄山派横加指责,敢问可有真凭实据?”

    展玫苓一时语塞,暗自运气间又听鄢婷道:“可不是嘛,谁不知道没羽黄衫客狄大宗师淡泊名利,堪称一代出世高人。哪像你们那位野心勃勃的司马先生,要说有什么阴谋,多半也是你们谋的才对。”

    展玫苓剜了鄢婷一眼,咬着牙道:“说我没有真凭实据,那你这话又如何,难道不是无端臆测?”

    余冰如接口道:“是否有阴谋暂且不论,但小女子可以拿人格担保,的确是司马先生挑战的狄前辈。”

    雷衡立刻帮腔道:“这话不错,去年在华山武林大会上,正是你们司马先生逼着人家苑盟主比试。最后谁输谁赢虽然不好说,但总归是你们司马先生老想着盖过别人。”

    展玫苓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还不了嘴,终是忍不住一顿足道:“好!你们人多势大,本姑娘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告辞了!”

    孔方见展玫苓负气欲走,赶忙劝慰道:“展女侠还请暂留玉趾,既然是贵派与黄山派两位掌门一同失踪,其间恐怕有意外变故发生,不如大家共同参详一番如何?”

    展玫苓一则对孔方颇有好感,二则也觉这话说得中肯,转念间沉哼一声道:“贵盟主已经认定我居心叵测,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孔方清咳一声道:“事关竹兄令师狄前辈的下落,敝盟主自然不会轻忽,展女侠这话未免将我们五侠盟看扁了。”

    鄢婷心中一动,终是微颔首道:“小孔说得有理,一起参详总好过互相怀疑,只盼展女侠别欺瞒我们。”

    展玫苓不屑的道:“这话还是留给你们自己吧,要参详也可以,但你们先将我的玲珑袋还来。”

    鄢婷秀眉一扬,分明哂然道:“唷~敢情是咱们求着你不成?本盟主早说过,丢了便不是你的,怎么还三番五次、厚着脸皮管咱们要?本盟主最后送你两个字,免谈。”

    展玫苓大是不忿,正待反唇相讥,却听孔方和声道:“展女侠不必担心,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们也绝非贪得无厌之辈。此事尽管交给在下斡旋,在下保证会将那玲珑袋还给你。”

    展玫苓冷眼瞧去,只见鄢婷很是吃瘪的干哼了一声,她心中不由得一快,于是点点头道:“那我权且相信你们一次,不过既然是一起参详,你们先说清楚,为何本派掌门会跟狄老……前辈一决生死?”

    余冰如正待答话,却听鄢婷漫声道:“这还用问么,人家美人鱼刚才不是说得明白,全是你们司马老~帝逼着小竹他师父分个高下喽。”

    展玫苓对鄢婷直是忍无可忍,当即忿然作色道:“鬼丫头!你要再敢出言不逊,休怪我辣手无情!”

    鄢婷俨然无辜的道:“本盟主哪有出言不逊了,还请展女侠赐教。”

    展玫苓狠狠瞪着鄢婷道:“鬼丫头明知故问,凭你也配跟本派掌门称兄道弟?”

    鄢婷白了展玫苓一眼,摇头叹气道:“这才是血口喷人了,本盟主说的明明是司马老剑帝,谁叫你耳朵半聋不聋的没听清了?不然阿衡你评评理,我刚才说的是不是司马老‘剑帝’?”

    雷衡自然附和道:“那还用说吗,肯定是她没听清啊。”

    展玫苓气得浑身发抖,顿足恨声道:“你们你们!”

    孔方见状眉头一皱道:“小妹见好就收吧,眼下可不是胡闹的时候。”

    鄢婷小嘴一扁,委屈的道:“好嘛,那算是人家不知轻重好了。可堂堂展女侠也一点气量都没有,还跟人家争执这些言语上的长短,哼~也不怕丑。”

    展玫苓大大一滞,虽然羞恼莫名,却又没法反驳,咬牙间只听余冰如讷讷的道:“展女侠稍安勿躁,眼下还是先厘清两位掌门的行踪为要,当日……”

    她随后便说出莲花峰一役的始末,展玫苓听罢不禁冷笑道:“原来如此,好一个没羽黄衫客,竟然倚多为胜。”

    余冰如摇头道:“展女侠说笑了,师弟的修为远不及两位掌门,岂能对战局稍有影响?”

    展玫苓哂然道:“我谅他也没那个能耐,所以请余姑娘坦诚告知,还有哪位高手参与此战,一同夹攻本派掌门?”

    余冰如一怔道:“展女侠这话是从何说起,怎么知道有人一同夹攻?”

    展玫苓哼声道:“何必故作无知,我与三师兄探查过莲花峰顶的残迹,除两位掌门之外,分明还有一位绝顶高手在场,他用的应该是枪戟之类的长大兵刃,可是如此?”

    余冰如更加错愕,一片茫然的道:“这……莫非果真事出意外?”

    孔方则沉吟着道:“看来症结便在这里了,若是展女侠所言不差,这名神秘高手恐怕正是导致两位掌门失踪的关键。”

    竹风吟神色数变,若有所思的道:“武林中擅使枪戟之类长大兵刃的高手本来便不多,能与家师和司马先生匹敌的更加罕有,展女侠当真没看错么?”

    展玫苓满含意味的道:“是吗?阁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难不成连近在咫尺的长安慕容都没想到么?”

    竹风吟不禁愕然道:“慕容大侠?神州七剑无不以剑法称雄,与枪戟有何关系?”

    展玫苓缓缓摇头道:“阁下装傻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慕容卓在幻光海市十绝竞逐之上出尽风头,更夺得冠绝通灵玄识,十八般武艺信手拈来自成精妙,枪戟之类想必也不在话下吧?”

    竹风吟闻言一滞,接着又听展玫苓道:“何况谁不知令师与慕容卓是忘年之交,连唯一的兄弟都引荐去朝天阙听差,而这位被你们尊为师叔的狄二先生,似乎正是以长戈为兵刃的吧?”

    竹风吟知道展玫苓所言不假,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辩驳,反而是鄢婷抗声道:“总之全是你一面之辞,再加上一点揣测,谁知道是不是胡编乱造?况且你刚才说的明明是枪戟,几时又变作了长戈?”

第0200章 他乡故人

    展玫苓睨了鄢婷一眼,冷冷的道:“既然不信我,那还参详个什么,要么放我自去,要么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鄢婷登时噎住,想了想才又道:“你不是跟臭大个儿一起吗,他人呢?”

    展玫苓轻哂道:“慕容卓既然有嫌疑,本派岂能放他逍遥?三师兄和六师兄已经前往朝天阙,一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众人一时默然,片刻方听孔方咳声道:“竹兄意下如何?”

    竹风吟神色坚定的道:“在下绝不相信家师有什么阴谋,至于展女侠怀疑慕容大侠与此事有关,在下也只能存疑,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才能下定论。”

    商红立刻附和道:“不错,如今有了线索,便应该顺藤摸瓜、仔细调查,倘若慕容大侠只是遭人陷害,我们正好从旁施以援手,总不能让某些以势凌人之徒太过嚣张。”

    鄢婷听罢忍不住揶揄道:“原来是妇唱夫随,如今可变作夫唱妇随了,那咱们只有恭敬不如从命喽。”

    竹风吟脸上一热,商红袖也不免露出几分忸怩之态,垂首轻嗔道:“小妹别乱嚼舌根,我是对事不对人,他若说得不对,休想我随他。”

    这话多少有点愈描愈黑,众人都是忍俊不禁,只有雷衡挠着头道:“咱们一起行动没关系,可老慕不好露面吧?”

    孔方微颔首道:“阿衡言之有理,即便问心无愧,正面对上崆峒派总归不妥。不如便请余姑娘和慕兄暂避锋芒,等事情有了结果,咱们再及时告知。”

    鄢婷眼珠一转,不以为然的道:“哪用那么麻烦,本女侠最精通的便是易容术,到时候帮小慕改头换面一番,只要小婶子不说破,肯定不会露陷的。”

    眼见展玫苓颦眉瞪来,鄢婷又扮个鬼脸道:“总之大家在一起才能有照应,况且要真如展‘女侠’所说,连老~帝都不是人家的对手,臭大个儿和邱小友还值得怕么?”

    孔方眼见展玫苓又要发作,连忙截口道:“此事还是等慕兄回来再做商议,咱们不该越俎代庖。”

    鄢婷嘻嘻一笑道:“小慕现在是咱们五侠盟的人,本盟主一声令下,他不去也得去。”

    “不过鱼女侠叫他去了这么久,想必也教训够了吧,怎么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呢?”

    众人想到慕云方才那副毅然决然的姿态,各自都觉得好笑不已,只有余冰如期艾着道:“师弟愚昧胡言,合该遭受严惩,但鱼前辈大人大量,应该不会太过责罚。”

    话音方落,便听鱼妙荷的笑声传来道:“小余姑娘这话可说错了,我这人一向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教训人从来不手软。”

    说话间只见鱼妙荷由后进步出,脸上挂着戏谑的笑意,身边却并无慕云的身影。

    余冰如心下发虚,起身迎上去道:“前辈说笑了,不知师弟他……?”

    鱼妙荷为之一哂道:“这混账小子不仅糊涂透顶,更是个怂包软蛋,我那十八般‘酷刑’还没用到两样,他便承受不住‘晕’过去了,小余姑娘还是去照看一下为妙。”

    余冰如察言观色,登时心下雪亮,苦笑之余却又羞意横生,只能深施一礼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至于方才大家商议之事,还请孔兄转告鱼前辈。”

    孔方微微一笑道:“眼下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大家先休息,明日起来再议。”

    余冰如心道有理,点了点头便径自往后进去了,众人也觉得困意上涌,各自寻处安歇不提。

    天光渐启,红日初升,迷蒙间只觉一阵不安袭上心头,邢稚莺蓦地双目一睁,映入眼帘的正是到那张熟悉的面庞。

    但见皇甫鹰扬全身裹在厚厚的毡毯中,连双臂都没放在外面,看起来倒像一只古陶俑。苍白的脸颊上点缀着稀疏的胡渣,嘴唇血色极淡,鼻中气息若有若无,兀自还在昏睡之中。

    满腔羞怒立时全消,邢稚莺微一迟疑,推了推皇甫鹰扬,涩声探问道:“哎……你没事吧?”

    皇甫鹰扬喉咙里咕噜一声,眼睛半睁不睁的呓语道:“蠢猪哪里逃,今天你便是本巨侠的晚饭,看本巨侠这招剑越天穹。”

    邢稚莺听得一滞,忍不住呵斥道:“起来!谁是蠢猪了?!”

    皇甫鹰扬猛一激灵,仍是自言自语道:“好蠢猪,还会说人话,难不成已经成了精,山猪精?!”

    他说罢睁眼一瞧,随后讪讪的道:“原来是小莺儿,怪不得听着这么耳熟……你不会真是山猪精吧?”

    邢稚莺全不理会,只是冷着脸道:“你自己看,这怎么说?”

    皇甫鹰扬游目一扫,干笑着道:“看来真是我自己莫名其妙的滚到了你边上,咳……谁让你体质特殊,我这纯属本能嘛。”

    邢稚莺听皇甫鹰扬直认不讳,倒也无须再保护现场,当下一跃而起,咬牙寒声道:“你少搪塞,大丈夫一言九鼎,记得昨晚说什么来着?”

    皇甫鹰扬叹口气道:“好吧,算我理亏,你说怎样便怎样。”

    邢稚莺哼声道:“好,那今天晚上你把自己整个都埋进地里,我倒要看你还能不能滚出来。”

    皇甫鹰扬愈发哀叹道:“小莺儿果然心狠手辣,那你先说清楚,是栽萝卜还是种山药,让不让我露个头?”

    邢稚莺心下好笑,面上却俨似不屑的道:“你自己看着办,能不露头最好,也省了我的麻烦。”

    她说罢径自去往一旁净面漱口,皇甫鹰扬苦笑连连,只能费力钻出毡毯,然后自行料理。

    邢稚莺终归有些不忍,于是低咳一声道:“你还是栽萝卜吧,不过最好能栽得深些。”

    皇甫鹰扬打个哈哈道:“那不知要深到什么程度,是到嘴巴、到鼻子还是到眼睛,或者干脆只留头发当萝卜缨?”

    邢稚莺禁不住扑哧一笑,皇甫鹰扬也为之莞尔,紧接着却目光一凝,难掩惊讶的道:“那是……咳……我说小莺儿,这下咱们可算是他乡遇故人了。”

    邢稚莺心中一动,顺着皇甫鹰扬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一条人影正飞奔而来,只是因为距离太远,一时之间还看不清容貌这“故人”究竟是谁呢?

第0201章 毒脚大盗

    邢稚莺凝足目力仔细望去,却仍旧辨不出来人是谁。皇甫鹰扬见状摇了摇头,俨似怜悯的道:“枉你小莺儿长了一对大眼珠子,原来只是摆设,你先前不是提起过,那个谁闯进你家大闹了一场来着。”

    邢稚莺被调侃得玉颊泛红,听罢却掩口惊呼道:“是他?!对了,这一跳一跳的模样,真是涂悍彪那恶贼!”

    皇甫鹰扬干笑道:“其实你应该感谢他,毕竟要是没有他,你祁哥哥怎么能英雄救美呢?”

    邢稚莺脸上更红,咬着嘴唇忿忿的道:“这次冤家路窄,我决不放过这恶贼,一定要让他把偷走的鹣鲽双剑还来。”

    皇甫鹰扬微讶道:“鹣鲽双剑?这名字听着倒不错,难道比你的碎珏宝剑还要好?”

    邢稚莺难掩局促的道:“不是好不好的问题,那鹣鲽双剑是我的……哼!反正不能给他。”

    皇甫鹰扬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试探着道:“莫非那鹣鲽双剑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是你上个情郎送的?”

    邢稚莺闻言啼笑皆非,横了皇甫鹰扬一眼道:“你少胡说八道,我哪有那么多……什么的。那鹣鲽双剑是爹爹临终前留给我,讲明只用作……总之事关重大。”

    皇甫鹰扬想到“鹣鲽”二字的本意,霎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的定情信物,怪不得会这么紧张,哈……那大臭脚可配不上你,的确不能给他。”

    邢稚莺虽然羞赧,但好歹已经交待清楚,转眸又向那人望去,只见他堪堪奔至近前一射之地,形容也依稀可辨。

    此人穿一身褴褛旧袍,外面裹着牦牛皮大袄,散发蓬乱犹如鸟巢,身形瘦长而略显佝偻。

    尤其惹眼的是他那双大长腿,好似踩了高跷一般颀长无比,以致于整个身形都显得有些变形。脚上黑乎乎的一双靴子,似乎竟还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如此奇形异状,可不正是那位“毒脚仙”涂悍彪?

    邢稚莺觑得分明,立刻拔剑出鞘,便要上前拦挡。皇甫鹰扬却是若有所思的道:“真是奇哉怪也,这大臭脚老长一双腿,跟那棺材里的鬼东西差了不少,你们怎么把残害妇孺的罪名都安在了他头上?”

    邢稚莺面色一白,生硬的道:“即便那些妇孺不是他害的,他闯进我家行凶总有其事,我绝对饶他不得。”

    皇甫鹰苦笑一声道:“好吧,不过据我所知,他也没作什么大恶,你下手时多少留点分寸。”

    邢稚莺正觉诧异,却忽听一声嚎叫传来道:“大哥大!大哥大救我啊!”

    这声音听起来既似破锣鸣响,又似公鸭叫丧,而且情急之下难免发颤,着实刺耳得紧。

    邢稚莺秀眉一蹙,盯向皇甫鹰扬道:“大哥大?他是在叫你么?”

    皇甫鹰扬难掩尴尬的道:“咳……这大臭脚老爱乱叫,不过你千万别误会啊,本巨侠可没跟他沆瀣一气,收他做小弟只为惩恶扬善。”

    邢稚莺撇了撇嘴,暗地里颇不以为然。这时只见涂悍彪三步并作两步奔至近前,一面抹去额头上密布的汗珠,一面气喘吁吁的道:“大哥大竟然也来了青藏,这下小弟不怕那凶婆娘了,哈……咳……”

    皇甫鹰扬看涂悍彪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累得不轻,不禁迟疑着道:“什么凶婆娘,本巨侠不是传了你‘铁鞋纵云’的轻功吗,难道你连个女人都跑不过?”

    涂悍彪仍是呼呼粗喘着道:“大哥大这门轻功高妙得很,小弟到现在还没领悟啊。”

    皇甫鹰扬摇摇头道:“算了,这个暂且不提,那先天剑气你又练得如何?”

    涂悍彪愈发窘迫,低着头哼哼唧唧的道:“那个……小弟愚鲁,实在是……”

    皇甫鹰扬了然的道:“实在是剑气没有、脚气冲霄,是不是?”

    涂悍彪苦着脸道:“大哥大明鉴,自从套上这铁鞋,那个倒是好了许多,可剑气真的练不出来啊。”

    邢稚莺听他们两人一味夹缠不清,忍不住打断道:“够了!涂悍彪你这恶贼,可还记得本姑娘?”

    话才刚说完,她便觉得不对,局促间果然见到涂悍彪面现犹疑的道:“你?你是哪个?”

    邢稚莺登时一滞,沉下脸色道:“少来装疯卖傻,平凉治剑馆,你可曾去过?”

    涂悍彪恍然一悟,上下打量着邢稚莺道:“原来是你呀,上次的时候你光着身子,我真没来得及看脸呢。”

    既然没来得及看脸,那自然全往别处看了,邢稚莺止不住满面飞红,颤声怒斥道:“恶贼你还敢说?!我……我一定要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踩碎了去喂狼!”

    她这厢羞怒交集,涂悍彪却是满不在乎的道:“你既然跟大哥大走在一起,咱们便算是一家人,干嘛要这么计较?何况我也没占着便宜啊,你藏在屋里那小白脸下手那么狠,我差点连性命都交待了。”

    邢稚莺先前对皇甫鹰扬提及此事,也只是含糊带过,这时听涂悍彪口没遮拦,哪还容他再大放厥词,清叱一声便挺剑刺来。

    涂悍彪怪叫一声,慌忙向侧方闪去。皇甫鹰扬毕竟看不过眼,挺身挡下邢稚莺的攻势,随后打着圆场道:“算了算了,看我面子,这点小事别计较了吧。”

    邢稚莺委屈之极,气恼之下不由得红了眼圈,顿足尖声道:“你!这是小事?!”

    皇甫鹰扬硬着头皮道:“那我也看过了,不然你把我的眼珠子也挖出来,踩碎了去喂狼?”

    邢稚莺大大一滞,涂悍彪却整整颜色道:“大哥大当然不一样,原来这位是小嫂子,那我刚才真的失礼了。”

    皇甫鹰扬心中暗爽,面上却丝毫不露,只摆出一副诚恳姿态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这次算我跟你讨个人情可好?”

    邢稚莺娇躯急颤,片刻方恨声道:“好!既然你想包庇他,那你们一起上吧!”

    皇甫鹰扬听得一怔,神色间颇为尴尬,涂悍彪却不忿的道:“我说小嫂子,这可是你的不是了,我们大哥大这样的人中之龙,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惦记着呢,我看你还是加倍珍惜的好。”

第0202章 桑吉玛尔

    邢稚莺听涂悍彪一味絮叨,羞恼之下正待越过皇甫鹰扬去教训他,此时却忽听弓弦震响,一道锐风激射而至,直取涂悍彪的脑门。

    涂悍彪哎哟一声,抱头滚倒在地,随即便见一支雕翎箭嗖的飞掠而过。

    涂悍彪惊魂甫定,难掩惶急的道:“糟了,那凶婆娘追过来了,大哥大小嫂子你们一定要救我啊!”

    皇甫鹰扬向邢稚莺疾眼一瞄,只见她满面忿忿,却并无丝毫羞怯,苦笑之余只能又往箭来之处望去。

    清脆銮铃声中人影恰好出现,但见马上骑士年约二八,穿一身干净利落的藏蓝色猎装,紧裹着婀娜健美的娇躯。

    一头乌黑繁复的发辫披垂在脑后,一张水嫩精致的鹅蛋脸上透着勃勃英气。虽然颊边不免带着青藏高原特有的浓浓腮红,却更显出一派自然娇艳,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敢情这便是所谓的“凶婆娘”么?

    骑装少女策马来至近前十步之地,手搭弓箭警惕的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跟铁鞋恶贼一伙儿的吗?”

    声音清甜如许,可惜口音甚重,显然对中原汉话并不谙熟。皇甫鹰扬听罢呵呵一笑道:“小妹子别误会,我们只是认得这厮,可不是跟他一伙儿的。”

    骑装少女似乎有些难以理解,愈发俏脸紧绷的道:“谁是‘小妹子’,你们中原人不是最重礼法,凭什么胡乱调戏我?另外你们既然认得铁鞋恶贼,却又没出手把他捉住,还敢说不是跟他一伙儿么?”

    皇甫鹰扬登时一滞,着实尴尬不已。邢稚莺见状大为解气,对骑装少女顿生好感,上前敛衽一礼道:“这位姐姐请了,我们跟这恶贼的确不是一伙儿,只是不知道他又作了什么恶,惹得你要来追杀。”

    骑装少女见邢稚莺貌美嘴甜,不由得和缓了语气道:“还是这位姐姐懂礼数,那我知无不尽了。这恶贼老跑来我们图雅部族捣乱,不但偷盗我们的牛羊,还调戏女人家、吓唬小孩子,总之无所不作。”

    她说着又生起气来,狠狠盯了涂悍彪一眼。涂悍彪畏缩着往皇甫鹰扬身后躲了躲,低声嘟囔着道:“大哥大明鉴,小弟实在是没办法,不然真要饿死在这儿。”

    皇甫鹰扬懒得搭理,径向骑装少女道:“原来是图雅部族的朋友,在下皇甫鹰扬,跟贵部的老英雄车利都交情不浅,小……姑娘应该也认识车利都老英雄吧?”

    骑装少女似是一怔,颇见犹疑的道:“真的?那你知道博桑爷爷今年多大岁数了吗?”

    皇甫鹰扬打个哈哈道:“这个自然,车利都老哥今年应该六十二了吧?”

    他这厢自信满满,骑装少女却一瞪眼道:“骗子!博桑爷爷五年前便被佛祖召唤了,你要真是他的故交,会不知道么?”

    皇甫鹰扬吃了一惊,摇头轻叹道:“原来老哥已经故去了,唉……真是可惜。”

    眼见骑装少女已然弓开满月,他连忙摆摆手道:“小姑娘且慢,我还知道贵部的族长哈图勒大哥,还有他妻子艾莉大姐,啊对了,还有他们的女儿桑吉玛尔。”

    骑装少女脸色倏变,轻咦一声道:“你真的知道?不是说谎?”

    皇甫鹰扬正声道:“那当然,我是十二年前来的,算一算桑吉玛尔小姑娘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骑装少女迟疑着道:“我正是桑吉玛尔,你说你叫什么阴阳,我怎么从没听阿爸说起过?”

    皇甫鹰扬喜出望外,听罢却干咳一声道:“这个……或许是哈大哥还有些心结吧,另外你师父可是常万里?”

    桑吉玛尔的神色更加松动,缓缓点头道:“原来你还认得我师父,那应该是我们图雅部族的朋友了,可既然是朋友,你干嘛要包庇这个恶贼?”

    皇甫鹰扬松了口气,颇见讪讪的道:“说包庇谈不上,只不过想问清楚罢了。”

    他说罢便将涂悍彪往前一拽,沉声呵斥道:“还不老实交代?”

    涂悍彪眼见推搪不过,只得老老实实的道:“大哥大您知道,小弟虽然手脚不怎么干净,但充其量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您说我一不杀人放火,二不强暴妇女,三不拐卖人口,怎么也犯不上死罪不是?”

    皇甫鹰扬皱起眉头道:“少给我卖乖,捡重点说。”

    涂悍彪苦笑道:“是……小弟的意思是像我这么好不那么坏的人,却被诬陷成残害妇孺的凶残恶棍,搞的人人都要得而诛之,真是冤死我了。”

    他说到这儿微微一顿,瞥了邢稚莺一眼道:“后来小弟才打听清楚,原来是治剑馆的邢老头放出的风声,一怒之下便去他家走了一遭。没成想好东西没偷着,却被来历不明的小白脸揍了一顿,唉……”

    邢稚莺微微一愕,随即不忿的道:“你别信口雌黄,我爷爷干嘛要平白无故的诬赖你?”

    涂悍彪大是不服,正待反唇相讥,皇甫鹰扬却已经抢先道:“这些先不提,你且说到底怎么得罪了图雅部族。”

    涂悍彪暗自吃瘪,低头嗫嚅着道:“眼看着风声越来越紧,中原实在待不下去了,小弟只好往青藏这边跑,好歹这边地广人稀,不怎么能遇到那些江湖侠客。”

    “但人想活着总得吃饭啊,其实小弟也不过是偷了他们几升青稞和几头牛羊充饥而已。咳……那凶婆娘你倒给我说清楚,我几时调戏女人家、吓唬小孩子了?”

    涂悍彪这厢一派委屈,连邢稚莺都觉得他并非作伪,沉吟间只听桑吉玛尔峻声道:“怎么没有,你偷看阿妈给弟弟喂奶,临走还吓哭弟弟,阿妈都告诉我了。”

    涂悍彪大呼冤枉,急赤白脸的道:“我也没想偷看啊!谁让你阿妈回来得不是时候,我是好不容易等她走了才敢出来。临走又看你弟弟可爱,这才逗了一逗,谁能想到那熊孩子立马哭得昏天黑地的?”

    桑吉玛尔大不以为然,依旧恨声道:“说谎!弟弟从来最乖,平常根本不哭不闹,肯定是你吓唬的!”

    邢稚莺也帮腔道:“这恶贼老爱偷窥人家女眷,到了这边还是狗改不了……总之卑鄙龌龊之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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