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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橙     工业霸主txt下载     工业霸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18 欧债危机

    欧洲的经济,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就逐渐在走下坡路。进入新世纪之后,颓势更为明显。对于欧洲的衰落,坊间说法不一,有人认为是因为美国出于对欧盟的忌惮,明里暗里加以打压;也有人认为是欧洲的高福利政策奖懒罚勤,导致人们缺乏工作热情。

    中国的古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是有道理的。欧洲人仗着自己祖上留下来的技术优势、资本优势,活得实在是太滋润了,没有谋生存的压力,衰败也就在所难免了。

    在真实的历史上,自2008年次贷危机爆发后,欧洲的冰岛、希腊、葡萄牙、西班牙、爱尔兰等国先后遭遇财政危机,弄得欧盟几乎都要散伙。在林振华所经历的这个平行世界中,欧债危机来得还要更早一些。

    “振华,葡萄牙zhengfu向我们求助,希望我们能够购买至少100亿欧元的葡萄牙国债,以帮助葡萄牙渡过眼前的财政困境。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在里斯本街头的一家露天咖啡馆,黄岗和林振华相对而坐,一人端着一小杯咖啡,正在轻松地聊着天。看他们那个悠闲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是在谈论这样大的一桩交易。

    “这才短短几年时间啊,欧洲竟然衰落至此。”林振华痛心疾首地说道,“我记得我最早一次到欧洲来的时候,简直像乡下人进城一样,满眼看到的都是帝国主义的繁华。可是现在我怎么觉得里斯本还不如我们浔阳啊。”

    “哈哈,振华,你也太自负了吧?”黄岗笑道,“再怎么说,人家也有几百年的文化底蕴,你居然说还不如你们浔阳?”

    林振华撇嘴道:“它才几百年的底蕴,你知道我们浔阳在三国时候有多风光吗?”

    “呃呃……”黄岗无话可说了,跑到欧洲来说文化底蕴。实在不是一个好话题,中国人创造辉煌文化的时候,欧洲人的祖先还在树上摘果子充饥呢。

    林振华说里斯本不如浔阳,也有几分道理。西方国家的繁荣。只是在上个世纪的事情,最后的一轮城市建设**是在二战之后,迄今也有五六十年的时间了。在此之后,欧洲各国的城市就少有大规模的开发,大街小巷遗留下来的老建筑远远多于新建筑,典雅和怀旧都够了,但要说现代化就远远不及了。

    反观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经济高速增长,尤其是最近10年,大规模的房地产开发带动了各个城市的发展,高楼大厦像雨后chun笋一般矗立起来,城市的建筑风格看起来的确更加贴近时代。

    30年前,中国人到国外去,总是感慨于人家的建筑如何壮观。但如今,轮到外国人称赞中国的建筑了。这就是林振华说里斯本不及浔阳的理由吧。

    黄岗经常出国,对于这种变化有些见惯不怪,如今听林振华一说。心里也有一些戚戚,他笑道:“振华,要说这欧洲的衰败,也有你的一份力量啊。这些年,光你们汉华重工,从欧洲企业手里抢走了多少业务?”

    林振华道:“也不单是我们这些重工业吧,我们的轻工业对欧洲的蚕食,也不可忽视。这一次,我在西班牙可算开了眼界了,一个30来岁的浙南农民。就能够做出上千万欧元的生意。就这么一群农民,生生把西班牙的制鞋业给打垮了。”

    黄岗道:“埃尔切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如何在跨国经营中处理好与所在国同行以及当地居民的关系,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新课题。在这方面,你们处理穆通铁矿罢工事件的经验。很值得国内的广大企业借鉴呢。”

    林振华谦虚道:“穆通铁矿的经验,也并不是在什么地方都适用,在这方面,我们也是在摸索。不过,我相信一点,任何一个国家的崛起,都不会是和风细雨的,不发生冲突是不可能的。我倒是希望国家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不要一味地指责我们自己的企业,应当有点护犊子的jing神。”

    “我们已经在这样做了。”黄岗道,“这一次埃尔切烧鞋事件发生后,别的部门不说,光我们发改委就与西班牙zhengfu进行过好几次交涉,要求他们务必保护中国商人的合法权益不受侵犯。我们的大主任直接跟西班牙首相通了电话,扬言我们要重新考虑与西班牙的经贸合作问题。”

    “哈哈,还真有点帝国主义的范儿了。”林振华笑道,“总算轮到我们威胁别人的时候了。”

    黄岗摆摆手,示意林振华不要声张此事,毕竟这是zhengfu间的私下沟通,如果公之于众,西班牙zhengfu未免会下不了台,自然也就不便于照顾中国一方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得了便宜就要闷声不响,否则以后就没人愿意跟你合作了。

    “西班牙zhengfu需要我们提供支持的地方很多呢,财政支持的问题、贸易问题、中资企业到西班牙投资问题,总之,都是希望能够从中国拿到更多的钱,还帮助他们解决眼前的困难。现在全世界掰着手指头算算,最有钱的就是中国了。”黄岗低声说道。

    “有钱也不能乱用。”林振华嘟囔道,“黄岗,这一次葡萄牙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林振华回到了正题上,黄岗也收起了笑意,说道:“葡萄牙是整个西欧最穷的国家,过去30年中,葡萄牙的财政预算从未达到平衡,每年都要借债过ri子。目前,葡萄牙的zhengfu债务已经达了gdp的80%以上,整个国家的外债规模是gdp的2倍以上。如果不是因为它是一个欧洲国家,这样的财政和外债形势,国家早就破产了。”

    “唉,地主家也没余粮了。想当年,亨利王子麾下千舟竞渡,开始欧洲人的大航海,那是何其风光啊。谁能料到葡萄牙竟会落到今天的地步。”林振华咂舌不已,替古人觉得伤感了。

    黄岗平时没有林振华那么闲,自然也就没那么多小资情结。他现在虽然不能说是ri理万机,但大大小小也担了几十个头绪的工作,像今天这样能够坐在太阳底下喝点咖啡的时间,是非常罕见的。他没有接林振华的话头。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

    “上周,惠誉国际信用评级公司刚刚把葡萄牙的主权信用等级从AA下调到了A+,前景展望是负面,这使得葡萄牙增发新国债的难度又上升了一大截。葡萄牙国内的银行已经无力再购买新的国债了,所以葡萄牙zhengfu现在四处化缘,其中最大的希望就寄托在我们中国身上了。”

    “咱们是什么打算?”林振华问道。其实他也是多此一问,他已经知道。黄岗这次来葡萄牙,是和中国央行以及财政部的官员一起来的,肯定是打算向葡萄牙提供一些资金援助的,现在没有解决的只是援助的方式问题,这也是黄岗请林振华到葡萄牙来共同商议的原因。

    黄岗道:“我们国家总的原则是愿意出点钱,毕竟这些年咱们的外汇储备增长太快,也需要有一个使用的地方。咱们的外汇储备中,美国债券的比重太大了。这样有一定的风险。我们希望能够把风险分散一些,转持一部分的欧洲债券。”

    “欧债的风险,恐怕比美债更高吧?”林振华道。他虽然是一个做实业的,但这些年耳濡目染,也多少懂点金融了。汉华现在财源滚滚,现金流很充沛,项哲也成天在惦记着要搞搞金融投资,为公司的资金找个出路的。

    黄岗对林振华的说法深以为然,他说道:“这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难处了。欧债的确有很大的风险,尤其是欧洲的这些小国家,真到债务缠身的时候,他们是敢于撕下脸皮宣布财政破产的。到那时候。咱们手里的债券,就真的可能变成一张废纸了。”

    “我觉得这个可能xing非常大。”林振华点点头道。

    他印象中,后世冰岛就干过这样的事情,宣布财政破产,然后搞公民公投,让老百姓决定要不要还国外的债。这些债名义上是几家私人银行欠下的。而这几家私人银行已经破产了,所以也就不用还债了。但这样的说辞岂能服众?说到底,银行当年圈来的钱,都是被冰岛百姓挥霍掉的,说一句银行破产就不用还钱了,世界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但冰岛就干得出这样的事来,他们真的搞了一次公投,然后告诉世界说,我们公投的结果是不同意还钱,你们看着办吧。

    再后来,希腊也干过同样的事情,欧盟要求希腊zhengfu减少开支、偿还外债,以此作为提供财政救助的前提。希腊zhengfu没这个担当,于是便搞全民公投,然后以民意为借口,拒绝欧盟的要求。其实把事情付诸公投,就已经摆明是想耍赖了,zhengfu问百姓说:你们愿不愿意为了国家的信用而吃点苦啊?还能指望百姓有什么样高的觉悟吗?

    这种明目张胆赖账的行为发生了,世界各国还真拿它们没办法,总不至于为了几十亿欧元的事情就派兵去侵略它们吧?现在不比19世纪了,砸开人家国门抢东西的事情,已经行不通了。

    19世纪……林振华眼前一亮,他似乎想到了一些有启发的事情。

    “过去国家间借贷,靠的是国家信用作为担保,而现在,这些欧洲国家连脸都不要了,信用可以当成手纸扔到马桶里去,这还真是一个麻烦事呢。”黄岗郁闷地说道。

    林振华笑道:“黄岗,我倒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你说咱们清zhengfu那会,有没有欠外国人钱的情况?”

    这个问题倒是难不住黄岗,好歹他也是文科出身,他说道:“有啊,当时清zhengfu和西方列强打仗,打败了就要赔款。一开始还能赔得起,后来赔不起了,就只能欠着,拿海关税收作为抵押……振华,你不会是想说我们也要葡萄牙zhengfu拿税收来做为抵押吧?”

    要说黄岗的反应也是够快的,他从林振华的一个问题中,就猜出了对方的潜台词,不过,要说拿葡萄牙的海关税收来当借款的抵押,这可有点玩大了。

    “怎么不行?”林振华倒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想要借钱,总要有点什么东西来抵押吧?你上当铺借钱还得押点东西不是?我的建议是,趁着现在欧洲各国面临债务危机,咱们可以抓住机会,捞点好东西。像什么技术专利啊、大型企业啊,都可以拿下。

    至于一无技术二无企业的国家,那对不起,就只能拿国家权益来抵押了。比如说,咱们派一群税务官员到葡萄牙来,帮他们收税,收完先还我们的本息,剩下三瓜俩枣的,留给他们买口粥喝。”

    想想看,一群中国的税务官,在葡萄牙领土上设卡收税,然后把收来的钱一船一船地运回中国,这真是一件很过瘾的事情。可是,葡萄牙人受得了吗?

    “你太狠了。”黄岗苦笑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人家还是一个主权国家,把税收权力都交给你了,别说他们对国内民众能不能交代,就算我们,在国际上给人的印象也太恶劣了。”

    “习惯了就好了,这样的事情欧洲人又不是没干过,我们只是有样学样罢了。”林振华嘿嘿笑着说道。

    不过,林振华也承认,黄岗的说法也是有道理的,收税可是国家主权的象征,欧洲虽然面临着危机,但与当年的清zhengfu比,还是要强得多的,这种直接把主权交给别人的事情,至少目前还不会发生。至于以后,如果欧洲各国真的沦落到无米下锅的地步,说不定还真有哪个国家会这么干的。有句广告怎么说的?一切皆有可能。

    “你还别说,你提的这个建议,倒是真的很有启发。”黄岗话锋一转,开始承认林振华的话了,“税收权我们拿不到,别的权力呢?”

719 趁火打劫

    “抵押?”

    葡萄牙财政部长达克鲁斯瞪大双眼,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一干中国人。这些人正是前来与葡萄牙政府商谈财政救助事宜的代表团,其中包括了中国财政、央行、发改委等部门的官员,还有几家大型企业的负责人。

    “是的,抵押。”来自于发改委的黄岗微笑着说道,“达克鲁斯先生,恕我直言,目前葡萄牙的主权信用已经不足以保障上百亿欧元救助资金的安全了,我们需要你们拿出更多的……诚意。”

    达克鲁斯道:“各位先生们,你们要知道,这里是欧洲,不是南美洲,你们居然会不相信一个欧洲国家的主权信用?”

    黄岗轻轻耸了耸肩,没有回答达克鲁斯的话,不过,在这个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了:没错,我们就是不相信,怎么办?

    来自于财政部的一位名叫陆亚娟的女司长道:“达克鲁斯先生,我们中国政府虽然本身资金也非常紧张,但出于中葡友好的考虑,还是愿意拿出一些资金来帮助葡萄牙渡过眼前的困难。但是,据我们所知,目前欧洲各国都面临着财政危机的威胁,几大国际信用评级机构对整个欧洲的信用前景都做出了负面的展望。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对自己拿出来的资金的安全性存在疑虑,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呃……”达克鲁斯无话可说了,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葡萄牙面临的财政困难是一个死结,除非政府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压缩财政支出,减少社会福利,再刺激经济增长,否则,财政入不敷出的状况是解决不了的。现在从中国借钱。对于葡萄牙来说,只能救得一时之急,下一步怎么做,这笔钱什么时候能够还。整个政府心里都没底,也就难怪中国人会觉得不踏实了。

    西方国家有一点体制上的好处,那就是它们的政府是所谓民选政府,一届干不下去了,拍拍屁股下台就行了,把烂摊子扔给继任者。而继任者上来之后,也可借口欠下的钱是前任借的。不是自己的错误,这样事情就可以拖下去了。

    达克鲁斯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他想先把钱借过来,等到要还钱的时候,他已经下台了,后面的人怎么还钱,与他有何相干呢?

    可是,中国人不傻。他们看出了这个问题,一口咬住必须要有抵押,否则不能借钱给葡萄牙。这一来就把达克鲁斯给憋住了。

    “你们说的抵押,如何操作呢?”在沉默了好一会之后,达克鲁斯问道。

    陆亚娟道:“我们的设想是,鉴于目前的形势,我们准备把政府间贷款,转化为企业直接投资的形式。我们在中国国内选择一些大型企业,组成一个投资财团。中国财政部把准备用于救助葡萄牙的资金以贷款形式发放给这个投资财团,然后再由投资财团收购葡萄牙国内企业,尤其是葡萄牙国有企业的股份。

    通过这种方式,葡萄牙政府可以得到这笔财政救助资金。而这些企业的股权,则成为这些救助资金的抵押物。未来葡萄牙政府的财政状况好转后,可以再向中国企业回购这些股权,这样一来,我们的资金安全就可以得到保障了。”

    此言一出,参加谈判的葡方官方个个脸色都变了。中国方面的这一手。可是够狠的,明明说好是借钱,用这样的方式一转,就变成葡方出卖资产来变现了。葡萄牙的财政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改善,如果十年、二十年都不能改善,这些企业岂不就成了中国人的囊中之物?

    中国人既然想收购企业的股权,自然是会选择那些盈利状况较好的企业,这样一来,这些企业的利润也就流到中国人口袋里去了,这比国债的利息可高出不少了。国债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通过货币贬值来使债务负担减轻,但这一手对于拥有股权的投资者是无效的,因为货币一旦贬值,国内物价上升,股权的价格是会随之升高的。

    “这是不可能的!”达克鲁斯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他断然道,“我们的国有企业所从事的都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产业,这些产业怎么能够交给外国财团去经营?”

    “其实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为难之处。”黄岗说道,“达克鲁斯先生,我们选择的企业,都是在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大企业,比如我身边的这位林振华先生,他所代表的企业是中国汉华重工集团,目前已经是全球重型装备制造企业中排名前10位的大企业,这样的企业是不会胡作非为的。再说,我们请这些企业来收购你们国有企业的股份,也可以为你们的国有企业引入更有效的管理制度,以及更加广泛的业务协作关系,这对于帮助你们的企业增收,是大有好处的。未来,等葡萄牙政府财政能够扭亏了,再把这些股权回购回来,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可是……”达克鲁斯找不出理由来了,细想一下,中国人又不是活雷锋,人家干嘛平白无故借钱给你,而且还要承担借钱的风险?看这几位中国官员的意思,如果自己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估计他们直接就起身拂袖而去了,现在想借钱的是葡萄牙人,中国人尽可待价而沽的。

    “这件事,我无权做主。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你们对于我们的哪些产业比较感兴趣?”达克鲁斯说道。

    “这方面,我想还是听听我们的企业家们的意见吧。”黄岗向陪同谈判的几位企业领导人做了个手势,示意由他们来向达克鲁斯谈条件。

    几位企业领导互相对了个眼神,都笑了起来。星北重机的总裁顾嘉骅一指林振华,说道:“振华,我们几个里面,你最年轻,还是你说吧。”

    “这是什么道理?”林振华笑道,“你们老同志更有经验,应当是你们说才对啊。”

    顾嘉骅道:“我们都是干完这一届就要退休的人了,未来要和葡方长期合作的。只有你了,所以,具体条件还是应当由你来说才是。”

    林振华呵呵一笑,算是答应了。其实,大家早先商量谈判策略的时候,很多主意都是他出的,大家早已说好了届时由他来做陈述,他此前这番退让,只是做一个谦虚的姿态而已。他按下面前话筒的开关,说道:

    “诸位先生。我是中国汉华重型工业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林振华,受我们特别投资财团各家会员企业的委托,我向诸位介绍一下我们的方案。首先,我们对葡萄牙的海洋运输业非常有兴趣,我们希望能够获得位于塞图巴尔和阿威罗的两个海港的经营权。

    如果我们能够获得这两个海港,我们将追加3亿欧元的投资,对这两个海港进行改建和扩建,使其成为连接欧亚海运的重要港口。届时。这两个港口不仅可以为葡萄牙政府提供更多的税收,而且能够创造2000个以上的新的就业岗位。”

    葡萄牙的整个国土面积,不过相当于中国半个省的大小。在座的葡萄牙官员们对于本国的地理都非常熟悉。林振华所说的这两处港口,都是葡萄牙的重要港口,但由于经济衰退,这两个港口的吞吐量并不尽人意。

    林振华扬言要收购这两处港口,而且还要追加多达3亿欧元的资金来进行改造,其用意也是昭然若揭的。这些年中欧之间的贸易发展非常迅猛,大批的中国商品漂洋过海被运到欧洲各大港口。以往,中国商船在抵达港口时会遇到一些障碍,比如当港口繁忙的时候,中国商船可能不得不在港口外抛锚等待泊位。还有些时候,各国海关在验收货物时也可能会对中国商船进行刁难,由此而耽误的时间和损失的金钱都是非常可观的。

    中国一直都致力于在欧洲拥有自己的港口,以便作为商船的主要停靠港。在欧洲经济还过得去的时候,没有哪个国家会把港口的经营权交给中国人,但现在机会来了。

    什么叫趁火打劫?林振华的计划。就是彻头彻尾的趁火打劫。

    经济与就业部长克拉托迟疑地说道:“林先生,恕我直言,你们这个要求,未免太过于……苛刻了吧?

    林振华微微一笑,说道:“部长先生,我认为,这是一个双赢的方案,不但对我们中国有好处,对于葡萄牙也同样有好处。你想想看,过去中国商船是停靠在欧洲各个港口的,如果我们拥有了塞图巴尔和阿威罗这两个港口,未来大多数的中国商船就会停靠在这里,这相当于把原来分散在各国的港口收入都转移到葡萄牙来了,这对于葡萄牙来说,难道不是一个利好消息吗?”

    “这倒也是。”克拉托眼前一亮,可不是吗,现在中国商品肆虐欧洲,每天停靠在欧洲各大港口的中国商船不计其数。如果这些船都停到葡萄牙来了,这些港口收入不都归了葡萄牙了吗?中国商品在葡萄牙卸船之后,肯定还要通过公路、铁路运往欧洲各国,由此带来的过境交通的费用,也是非常可观的。

    对于中国人来说,反正商船总是要靠岸的,靠哪个港口都一样。拥有属于自己经营的港口,可以省掉无数的麻烦,所以自然也是会选择停靠在葡萄牙这两个港口的。

    “克拉托,你认为中国人的这个方案,我们可以接受吗?”达克鲁斯见克拉托若有所思的想法,忍不住小声问道。

    克拉托也小声地答道:“达克鲁斯,我觉得这个方案对我们是有利的。目前这两个港口的经营也非常困难,交给中国人去经营,也许能够起死回生也是难说的。”

    “嗯,原来如此。”达克鲁斯点点头,不过,这样大的事情,他是不可能马上表态的,他转头看看林振华,说道:“林先生,请你继续吧。”

    “第二,我们希望收购葡萄牙国家电力集团的一部分股权。”林振华继续说道。

    “这个不太可能。”达克鲁斯马上说道,不过,这一回他的口气没有那么干脆,而是带上了几分商量的意思,“林先生,电网是一个国家的命脉,恕我们不能把这样重要的基础设施交给你们运营。”

    林振华笑道:“部长先生,我觉得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我们是企业,而且中国和葡萄牙之间也不是敌对关系,我们没有任何必要去控制你们的电网。我们所以希望获得国家电力集团的股权,只是因为电力集团的股权是最可靠的,它是不可能破产的。”

    一个国家里面,各类企业都有破产的可能,但涉及到民生的水、电、气等部门是不能破产的,除非这个国家的百姓不再用水、用电、用气了。只要电网还在运行,老百姓就得交电费,这就构成了电力公司的收入。

    林振华此前跟黄岗说想效仿当年的欧洲列强,控制对方国家的海关,以关税作为欠款的担保,但这在现代国际秩序之下,是行不通的。而拿一个国家的电费来作为担保,看起来就显得和谐多了,在许多国家,电网是由私营企业运营的,外国企业参股的情况也并不少见。

    “如果我们能够参与葡萄牙国家电力公司的运营,我们将设法筹措资金,在葡萄牙海滨新建两个大型的风力发电场,从而改变葡萄牙的能源结构。”林振华紧接着又抛出了一个大馅饼,弄得葡萄牙方面的官员们眼睛又发直了。

    风电可是时下最时髦的东西,葡萄牙一风电可是时下最时髦的东西,葡萄牙一直想上风电项目,却苦于资金不足,现在中国企业愿意掏钱在葡萄牙建设风电项目,这可真是从天而降的大馅饼啊。

    “林先生,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谈判者。”达克鲁斯无奈地说道,“你提出来的条件,总是让人无法拒绝的。”

    林振华笑道:“部长先生,你过奖了,其实我只是比较真诚而已。”

    咳咳!黄岗赶紧掏出手绢,捂住了嘴,装出咳嗽的样子,其实他只是想掩饰忍俊不住的笑意。这个黑到骨头里去的林振华,居然还好意思跟人家说什么真诚。

720 正是抄底好时候

    开始时剑拔弩张的一场谈判,随着林振华的侃侃而谈,渐渐变成了一次把酒言欢的盛宴。原本对于中国企业收购葡萄牙企业的行为怀着强烈愤慨之情的葡萄牙官员们,在听完林振华介绍的方案之后,一个个都转怒为喜,乐不可支。他们开始相信,林振华的确是一个真诚的人,一个原汁原味的活雷锋。

    林振华的诀窍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把原来均分给欧洲各国的利益,都拿到葡萄牙一个国家来。葡萄牙也就是1000多万人口,随便有几个投资项目,就能够带来很明显的增长。中国在走向欧洲的过程中,也迫切需要一个桥头堡,葡萄牙恰好就充当了这么一个桥头堡的角色。

    “我们相信,葡中两国之间是有广泛的合作前景的,中国需要葡萄牙,葡萄牙也需要中国,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够地久天长。”

    在谈判结束之后,达克鲁斯用深情的语言进行了总结,他不再觉得这些中国人是来趁火打劫的,相反,他认为中国对待葡萄牙的态度,简直比与葡萄牙同根同源的欧盟其他国家还要真诚。

    “达克鲁斯先生,非常感谢你对中葡合作前景的祝福,中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葡萄牙是一个发达国家,我们也希望中国能够在各个方面得到葡萄牙的帮助,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够得到一个双赢的结果。”黄岗乐呵呵地应道。他已经看出来,达克鲁斯以及其他的葡萄牙官员对于中方所提出的方案是非常赞同的,而这个方案对于中方来说,自然也是非常有利的。

    中方的方案迅速地被提交给了葡萄牙国会进行审议,在财政破产的威胁之下,国会也无法提出反对的意见,这个方案最终得以高票通过。

    要细细地追究起来,也不能说这个方案对葡萄牙方面没有一丝的损害。最起码,港口、电网等设施落入他人之手,大量的利润被白白拿走,这种事情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令人难以接受的。但葡萄牙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谁让它在过去几十年中一直寅吃卯粮,把整个家底给折腾空了呢?

    趁着中国代表团还没有离开葡萄牙,葡萄牙政斧组织了一系列的签约活动,办得闹闹腾腾的。大批的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也闻风从中国赶过来了,开始对港口、电网等设施进行考察,制订进一步开发的策略,葡萄牙全国上下呈现出了久违的欣欣向荣的气氛。

    企业领导人们向来只负责大政方针,具体的事务是轮不到他们去管的。在密集的签约仪式结束后,谈判代表团的成员们陆续启程,离开里斯本。在机场候机的时候,顾嘉骅对林振华喜滋滋地聊起了这一次的葡萄牙之行:

    “振华,我看你搞的这个葡萄牙模式不错啊,以后是不是欧洲各国找咱们借钱的时候,咱们都可以来这样一手呢?”

    林振华笑道:“老顾,你们国企的信息也太闭塞了。我告诉你吧,这可不是什么葡萄牙模式,这个模式在咱们国内,叫做抄底模式。国内的很多民营资本,最近都看中了欧洲这块肥肉,想趁着欧洲经济衰退之际,抄底购买他们的优质资产呢。”

    “这个说法我倒是听说了,不过,细节我的确不太了解。”顾嘉骅坦承道。

    林振华介绍道:“这几年,欧洲经济不景气,尤其是制造业的衰退非常严重,许多中小企业都濒临破产,大企业的曰子也同样不好过。这些企业虽然经营不行,但它们的技术水平可是没说的,很多企业都有上百年的技术沉淀,有不少独家的绝活。咱们国内的企业不缺钱,但技术方面与欧洲企业还有差距,所以趁着眼下这个时机,就纷纷到欧洲来收购这些老牌企业,提高自己的技术水平。在这方面,你们星北重机可有些落后了。”

    “收购欧洲的企业?这得花不少钱吧?”顾嘉骅道,“我们星北重机不是观念落后,而是一时凑不出这么多流动资金啊。你知道的,我们最近新建了一个生产基地,占用了大量的资金,所以就算看见了这块肥肉,也没这么大的胃口能够吞下去啊。”

    林振华用不屑的口吻问道:“老顾,你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赶紧给自己开脱了。什么胃口大小,这样吧,我说一家企业,你看你是不是知道,意大利的aosic公司,听说过吗?”

    “废话,我怎么会不知道?它是一家专业做精密滚珠丝杠的老牌企业了,我们公司的精密机床上也经常用这个牌子的丝杠。”顾嘉骅说道,作为一家机械集团的老总,他多少还是有一些这方面的常识的。

    林振华又问道:“这家企业曰前已经因为业务萎缩,而挂牌准备出售了,你估计一下,收购它需要花多少钱?”

    “收购aosic?怎么……不也得几千万欧元吧?”顾嘉骅不确定地说道。在他印象中,这家企业虽然规模不大,但名气很大,它生产的滚珠丝杠比星北重机生产的机床要知名得多了。中国人对于世界知名品牌一直都有一种本能的崇拜感,顾嘉骅的这个猜测,代表了不少人的看法。

    林振华嘻嘻笑着伸出三个手指头,说道:“350万欧元,全部拿下。”

    “才350万?合……也就是3000万人民币吧?这也太便宜了吧!”顾嘉骅大惊,“我们正缺这方面的生产能力呢,振华,你赶紧帮我接下来。”

    “晚了。”林振华撇着嘴道,“我们浔阳那个老冯的茂乔齿轮公司,已经把它买下了,连技术带品牌,一锅端。以后你们想买aosic丝杠,就只能去找老冯了。”

    “茂乔齿轮公司?它不是生产齿轮的吗,买什么丝杠啊,这不是跄行嘛!”顾嘉骅惋惜地诋毁着,其实他心里也知道,齿轮和丝杠还真不算是离得太远的东西,都属于机床零件,甚至可以说丝杠其实也就是齿轮的一种。

    “现在知道后悔了吧?”林振华幸灾乐祸地问道,“现在我们浔阳的那些民营企业都在拼命打听来欧洲抄底的事情。抄一家欧洲企业过来,花上几百万欧元,抵得上过去花几千万甚至上亿的效果呢。”

    “哎呀,听你这样一说,我们的确是落后了。”顾嘉骅拍着大腿说道,“对了,振华,我知道你们汉华向来都是嗅觉灵敏的,这一次在欧洲也没少弄到好东西吧?怎么样,跟老哥说说,你们收购了什么好企业?”

    林振华摇摇头道:“我们倒还真没怎么去凑这个热闹,也就是我的总经理项哲闲得无聊,安排着买了一家搞燃气轮机材料的公司、一家搞汽车发动机设计的公司、两家专业生产冲压机械的公司、一家模具厂、两家……”

    “这还算少啊!”顾嘉骅没等林振华算完就跳起来了,“小林,你可太不够朋友了,这样好的机会,你居然不跟你老哥打个招呼,吃独食这个毛病可不好。”

    林振华也是习惯了顾嘉骅这种耍无赖的作风了,两个人年龄上差了近20岁,但这些年打打闹闹,也成了忘年交。顾嘉骅的管理风格比较严谨,鬼点子远不如林振华多,所以遇到事情的时候,他总要让林振华给他出主意。

    看到顾嘉骅又急眼了,林振华笑道:“这可不怨我,谁让你老顾成天忙着应酬,没时间到我们浔阳去坐坐。这种事情,总不能让我再千里迢迢跑到星北去向你汇报吧?”

    “这我不管。”顾嘉骅道,“你赶紧跟我说说,现在还有什么好机会,你一定得让给我。我们星北重机好歹也是国有重点企业,这样的事情如果落在你们汉华后面,国资委可饶不了我。”

    林振华说出这么长一番话,正是为了把顾嘉骅的争强好胜心吊起来,如今听顾嘉骅这样一说,他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道:“要说机会嘛,倒是有一个,不过,涉及到的金额比较大,你们不是说没有流动资金了吗?”

    “只要值这个价钱,金额什么的,还不好说吗?”顾嘉骅道,“星北的几家银行天天追在我屁股后面,问我要不要贷款。不吹牛地说一句,只要我老顾愿意,二三十个亿那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贷到的。”

    “二三十亿,嗯,差不多吧。”林振华坏坏地笑着说道:“对了,老顾,你说的是欧元还是美元?”

    “什么欧元、美元,是二三十亿人民币!”顾嘉骅脱口而出,说后,他才反应过来林振华的潜台词,不禁瞪大了眼睛,问道:“怎么?你的意思是说,要花到二三十亿美元?”

    林振华呵呵地笑了起来:“可不是二三十亿美元吗?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家企业?”

    “哪家?”顾嘉骅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光抄底的费用就要几十亿美元的企业,在欧洲也没多少家了,他即便是不打算去收购,光听听这个消息也挺有意思的。

    “是我们的老冤家,alk!”林振华悠悠地说道。

    “alk居然要被收购了?”顾嘉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黯然,“这真是风水轮流转,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721 科尔巴赫工厂

    德国小城科尔巴赫,Alk的一家jing密机床厂就建在这里。曾几何时,这家工厂风光无限,每天都有大型集装箱运输车往来于工厂与火车货场、莱茵河港口之间,把钉着Alk商标的机床发往世界各地。现如今,这家工厂已经随着Alk的衰落而走向了停产,车间大门紧锁,整个厂区陷入一片死寂。

    Alk的衰败似乎是在不经意之间发生的,一开始,传出来的消息仅仅是丢掉了某个小市场,随后便是某个产品失去了竞争力,再往后,财务报告上开始出现了赤字,一些工厂陆续出现开工不足的现象。

    科尔巴赫工厂里的工人们从不关心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早在孩童时候,就看到父亲和兄长拎着饭盒去这家工厂上班,等他们长大了,也自然而然地成了这家工厂的工人。在他们的心目中,科尔巴赫工厂是绝对不会破产的,因为它有如此先进的技术,至少有十几种机床产品在全球市场上是无人可比的。

    然而,破产居然真的来临了,两个月前,厂长给大家发了最后一次薪水,然后通知大家,这家工厂已经被关闭了,以后他们可以不用再来上班了。

    “不来上班,我们去干什么呢?”一个工厂懵懵懂懂地问道。

    “也许,大家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修剪自家花园里的果树吧。”厂长说了一句冷笑话,但所有的人都没有笑出来,他们只是用黯然的眼光看着徐徐关上的工厂大门,然后便低着头各自回家了。

    科尔巴赫工厂的关闭,仅仅是Alk整体崩溃的一个缩影。由于产品受到来自于发展中国家,尤其是中国的同行的竞争。Alk的年销售额从600多亿欧元逐年锐减到了不足200亿欧元。虽然这个数字放在全球装备制造商的排行榜上也仍然是非常醒目的。但对于Alk来说,却意味着严重的入不敷出。

    Alk在全球拥有几十家分厂,还有几十个设备安装工地。十几万工人每天吃喝拉撒的消耗便是一个天文数字。公司倒是想过要压缩支出,但工资、福利和各项成本都是能升不能降的,一旦下降。就会导致种种纠纷。折腾了两三年,公司的收入下降了一半有余,开支却纹丝不动,公司债务不断攀升,终于走到了破产的边缘。

    由于Alk在德国经济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德国zhengfu紧急启动了财政救助方案,打算对Alk进行扶植,避免这家大型企业全面破产。经济学家们提出来的救助方案,是将Alk进行肢解。把一部分失去竞争力的产业剥离出来,能卖掉就卖掉,卖不掉就扔着。任其自生自灭。据说。这就是修剪果树的办法,把一些枝条剪掉之后。果树能够活得更好一些。

    Alk当然不想把那些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产业扔掉,但恶劣的财务状况使其根本就没有与zhengfu讨价还价的权利。zhengfu携同银行向Alk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接受肢解的方案,要么整个公司全部破产。

    无奈之下,Alk只能选择壮士断腕了,列出了一批准备关闭的工厂的名单,科尔巴赫工厂便是其中的一家。Alk的高层也明白,在关闭掉这些工厂之后,Alk虽然还能够存在,但规模缩小了一半以上,在市场上的影响力与过去将不可同ri而语了。说得更直白一些,曾经足以傲视群雄的Alk,将沦落为一家二流企业。

    工厂关闭了,那些有形和无形的资产不能白白扔掉,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买主去接手,能卖出一些钱来,也可以作为挽救Alk公司主体的资本。德国人在这件事情上玩了一个小花招,他们让领导人在访问中国的时候,向中国表示愿意吸引中资企业去德国投资,愿意拿出一些优质企业的股权卖给中国。这样一来,本来是甩包袱的事情,就变成了忍痛割爱了。

    德国领导人拿Alk来向中国送礼,还有一层因素,那就是知道Alk与中国之间存在着一些纠葛。把Alk肢解掉,再把切下来的部分卖给中国人,其中颇有一些向中国示好的意味。

    当然,这样的小伎俩也仅仅是在外交上显得好看一些而已,中国的企业家也不是傻瓜,哪里会不知道德国人的真实想法。各家德国企业的现状,在中国人的眼睛里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大家都知道,Alk现在也就只有被卖掉这一条路了,再死撑下去,恐怕连这点残值都卖出去。不过,既然德国人愿意卖,而且这些企业的技术和设备也都还不错,中国人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就是林振华约顾嘉骅去收购Alk的背景,整个Alk的资产有四五百亿欧元之巨,无论是汉华还是星北重机,异或二者联手,都不可能吃得下。但要把Alk剥离出来的那些资产吃掉,两家的胃口还是足够的。这些被剥离出来的资产,有形和无形的价值在200亿欧元以上,但德国方面同意,中方的企业只要拿出50亿欧元就可以获得全部的股权,这可是一笔非常合算的买卖啊。

    Alk在竞争中败给汉华等一批中国企业,并不是因为它技不如人,相反,它的许多技术相对于中国企业来说,还是非常先进的。它的失败来自于经营上的原因,其中尤其是高昂的成本,拖累了它的竞争力。对于从Alk身上切下来的这些肥肉,林振华有着浓厚的兴趣,他深知,这些资产放在Alk手里无法产生出价值,但如果拿到汉华手上来,就大不相同了。

    顾嘉骅也是在装备制造业浸yin多年的人,对于这笔买卖的价值哪里会看不出来。两个人就在里斯本的机场候机室里达成了口头协议,约定共同筹资收购Alk的这部分资产,然后各取所需。至于那些对这两家企业来说都没什么价值的资产,拿回来再转卖给国内的中小企业,保证也是很受人欢迎的。中国人穷惯了。只要价格便宜,大家是不会嫌弃这些二手设备的。

    这些都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在这几个月里。中德两国zhengfu签署了一系列旨在扩大双方经贸往来的协议文件,德方诚恳地表示欢迎中资企业到德国投资。在这些协议中,就包括了中国汉华重型工业集团和星北重型机械集团两家企业联手收购德国Alk旗下若干家工厂的内容。在德国的报纸上,此举被认为是德国zhengfu送给中国人的一份投名状——如果德国也有投名状这种说法的话。

    深秋的风吹过科尔巴赫小镇,树叶落了一地,行人走过时,脚下发出哗哗的声响,让人能够联想起一些富于诗意的场景。Alk的前任销售总监赫迪拉此刻就走在科尔巴赫的小街上,但他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愉悦。

    “请问,市长先生在办公室吗?”在一座朴实无华的建筑物前,赫迪拉停住了脚步。向门口的一位守门老人问道。

    “是的,他在办公室,请问。你和他有约吗?”守门老人问道。

    赫迪拉点点头:“我和他约过了。”

    “那么。请吧,市长的办公室在二楼。”守门老人说道。

    赫迪拉向守门老头致了谢。走进了市政厅的小楼,按着守门老人的指点,来到市长劳伦斯的办公室。由于Alk的工厂设在本地的缘故,赫迪拉对市长劳伦斯并不陌生,他走进门,随随便便地打着招呼道:“嗨,劳伦斯市长,没打搅你吧?”

    “没有,赫迪拉先生,你可有很长时间没有到这里来了。”劳伦斯把赫迪拉让到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对他问道:“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赫迪拉道:“我想和你谈谈有关Alk的科尔巴赫工厂的事情。”

    “科尔巴赫工厂?”劳伦斯皱了皱眉,说道:“赫迪拉先生,我怎么听说你已经不在Alk服务了?难道是我得到的消息有错吗?”

    “呃……”赫迪拉脸上略有一些窘,他点点头,说道:“没错,我的确已经离开Alk了,原因嘛,主要是公司的业务压缩,大规模裁员,然后……”

    劳伦斯微微一笑,算是接受了赫迪拉的解释。不过,在他心里,对于赫迪拉的这番说辞并不相信。赫迪拉一向是一个傲漫的人,过去,为了Alk工厂的一些事情,他与科尔巴赫市的zhengfu官员经常打交道,而且在打交道时屡屡以大企业代表的身份自居,很不把当地官员放在眼里,在市zhengfu官员中的口碑极差。

    一年前,劳伦斯听到了赫迪拉被Alk公司辞退的消息,幸灾乐祸之余,他还刻意多打听了几句,知道赫迪拉被辞退的原因在于他不识时务地挑起了Alk与中国一些企业的纷争,导致Alk受到中国企业的强力报复。照理说,一名负责市场业务的高管应当是左右逢源,擅长平衡各种关系的,但赫迪拉在行事时却总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尤其是种族主义的情绪,得罪了大量亚非拉的客户和同行。这两年,Alk的经营陷入了困境,赫迪拉这样一个人,也就理所当然会成为高层选中的替罪羊,被清理出局了。

    对于这些传闻,劳伦斯自然不会去向赫迪拉求证,他只是奇怪地问道:“赫迪拉先生,既然你已经不在Alk工作了,那么科尔巴赫工厂的事情,与你有什么相干吗?再说,科尔巴赫工厂已经被卖给中国人了,它不再是Alk的产业了,莫非你现在在替中国人办事?”

    “这是不可能的。”赫迪拉断然道,“我怎么可能替中国人做事?那都是一些不按市场规则做事的强盗,我永远也不可能和他们合作的。”

    “是吗?”劳伦斯微微点头,“那么,我就更不明白了,既然科尔巴赫工厂已经卖给了中国人,而你既不是Alk的雇员,也不是中国人的雇员,你要和我谈什么呢?”

    “劳伦斯,我想你应当知道。科尔巴赫工厂对于本市的经济和就业具有重大的意义。这家工厂如果垮掉了,本市将会增加5000名失业者,这对于市zhengfu来说会形成巨大的压力。”赫迪拉说道。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劳伦斯道。在科尔巴赫。Alk的工厂是最大的一家企业,无论是在税收方面还是就业方面,这家工厂都是整个城市的支柱。几个月前。这家工厂被关闭,科尔巴赫市也同时陷入了泥潭。对于这件事,劳伦斯忧心如焚,但却无能为力。

    “这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事情,这是你们……啊,不对,我应当说是‘他们’Alk公司考虑的事情。Alk把工厂卖给了中国人,我有什么办法?”劳伦斯说道。

    赫迪拉没有在意劳伦斯措辞中的锋芒,他自顾自地说道:“Alk在和中国人签署出售科尔巴赫工厂的协议时。要求中方在本地至少保留科尔巴赫工厂50%的生产能力,接纳2000名本地工人。我想,这是Alk公司为本地经济所做的最后的努力了。”

    劳伦斯道:“这件事我知道。上个月中方的代表已经来和我们谈过了。他们重审了向Alk的承诺,答应在本地保留至少50%的生产能力。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福音。至于其他的一些设备,他们将会拆卸之后运回中国,据他们说,这是为了利用中国的廉价劳动力,降低生产成本。”

    中方企业与Alk签订这种协议也并不奇怪,事实上,在以往,外资收购中国的破产企业时,中国zhengfu也会要求外资安置企业中原有的人员,现在只不过是双方的角se发生了一个转换而已。收购科尔巴赫工厂的,正是汉华重工,在签约时,谈判代表何飞郑重承诺,汉华在接手科尔巴赫工厂之后,将会保留厂子里一半的生产能力以及一半的职工,至于另外一半职工的死活,那就不是汉华能够管得了的了。汉华是来收购企业的,不是来做慈善的。

    汉华收购科尔巴赫工厂,主要是看中了厂里的技术资料和一部分尖端设备,这些东西是必须运回中国去的。至于厂房和其他一些设备,汉华不感兴趣,索xing就让它们留在原处,再保留一些工人,任其自生自灭就是了。德国工人的成本是中国工人的10倍以上,用这样的工人生产出来的东西,能挣钱反而是怪事了。

    “我听说,有100名中国工人现在就在厂里拆卸设备,是这样吗?”赫迪拉问道。

    劳伦斯道:“也许吧,是有一些中国人在厂子里工作,至于是100人还是80人,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们一天至少工作16个小时,晚上也没有在宾馆里住宿,而是住在厂区的办公室里。如果他们不是中国人而是德国人,我想仅凭这些,他们的企业就会被告上法庭的。”

    “你说得太对了。”赫迪拉道,“中国人就靠这种压迫工人的办法,降低了他们的生产成本,这对于我们德国企业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

    劳伦斯耸耸肩,说道:“那又怎么样?他们自己愿意这样做,我们无权干涉。我去看过那些工人工作的场景,我觉得他们都很愉快,没有什么怨言。我现在关心的只是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完成设备拆卸的工作,尽快地恢复科尔巴赫工厂的生产。你要知道,这几个月由于科尔巴赫工厂停工,本市的治安都变得更糟糕了。”

    赫迪拉道:“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情。据我了解,中国人目前正在拆卸的,是科尔巴赫工厂里最尖端的设备,他们要把这些设备运回中国去重新组装起来,生产高端的jing密机床。而留在本地的,都是落后的设备。这意味着未来科尔巴赫工厂只能生产一些低端的机床产品,它将完全丧失市场竞争力。”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劳伦斯道,在他看来,高端或者低端,本来也是没有意义的。Alk过去生产的产品总是高端吧,结果如何?

    “无论是在中国的工厂,还是在德国的工厂,现在都是中国人的企业,他们愿意在哪里生产什么样的设备,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吗?”劳伦斯对赫迪拉说道。

    “当然有关系!”赫迪拉道,“你想想看,中国工人在使用高级的设备,而我们德国工人却在使用低端的设备,这是对我们德国工人的侮辱!”

    “呃……这个说法是不是有些太牵强了?”劳伦斯道,他不像赫迪拉那样有强烈的种族主义情绪,他觉得工人有活干就行了,用什么设备似乎并不重要。

    赫迪拉继续说道:“如果仅仅是待遇上的不同,也就罢了。由于中国人只给我们留下落后的设备,科尔巴赫工厂的产品将不会有市场竞争力,最终它是必然要倒闭的。到那时候,中国人会直接把这个没有价值的工厂扔掉,这样他们就不必信守与Alk的协议了。”

    “原来是这样?”劳伦斯开始有些明白赫迪拉的意思了,这可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问道:“赫迪拉先生,那么依你看,我们应当怎么做呢?”

    “阻止他们!”赫迪拉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能让他们把设备运走!”

722 危桥

    一名长着鹰钩鼻子的警察嘴里叼着哨子,手上挥舞着小红旗,拦住了一辆开往科尔巴赫市郊alk工厂的大平板车。

    车子停了下来,从平板车的驾驶室副座一侧,走下来四个人,除了一名德语翻译之外,另外三个人可都是颇有来头的。

    走在最前面的,是中国最大的物流公司——劳模物流的老总曹树林,这一次汉华从科尔巴赫工厂拆卸设备运回国内,搬运工作就是他的公司承担的。由于是林振华的业务,所以曹树林亲自从国内跑到德国来进行现场指挥,在科尔巴赫小城已经呆了快一个月时间了。

    跟在曹树林身边的,是刚刚从国内过来的林振华,他是依惯例来视察一下新收购的工厂的。他今天刚刚到达,曹树林本来说要安排一辆小轿车去接他,结果他说坐拉货的平板车就可以了。

    还有一位,则是林振华的老朋友祁仲谋,他的中意贸易集团在国内早已是首屈一指的大型贸易企业了。要论资产总额,祁仲谋还比不上做实业起家的林振华,但他成天热衷于参加各种花哨的活动,一会当选个新闻人物,一会弄个“中华名人”,论知名度,已经远远把林振华甩出几条街去了。

    这一次,祁仲谋来德国又办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他收购了一个德国的飞机场,把它改造成了一个商贸集散中心。这意味着中意集团旗下的货运专机从此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机场,其带来的好处可是无法胜数的。当林振华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不禁感慨,自己还只是想着在欧洲弄几个港口,这个老祁可是连机场都弄到手了。

    祁仲谋与机场所在地的政府签署了收购协议之后,听说林振华也到了德国,于是便专程赶来与林振华会面。林振华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坐曹树林的平板车去工厂参观,谁知路上居然遇到了警察拦车的事情。

    “老曹,怎么回事?”林振华笑呵呵地对曹树林问道。“我可是第一次来科尔巴赫,居然给我这样一个下马威。”

    “我也不知道。”曹树林满脸歉意地说道,“我们在这里干了大半个月了,没遇过这种事情啊。”

    翻译跑上前去和警察嘀咕了几句。然后回来向曹树林报告道:“曹总,这个警察说,前面这座迈森桥是危桥,我们的平板车太重,不能通过。”

    “胡扯,我们的平板车来来回回跑了好几百趟了,没听说过什么危桥的事情。”曹树林说道。“这个警察不会是弄错了吧?”

    翻译道:“我跟他说过了,他说就是因为我们前一段时间来回走,破坏了桥的结构,所以现在桥成为危桥了。”

    “呵呵,小曹啊,你们是不是每次拉货拉得太多了?把人家的桥都压成危桥了?”祁仲谋没心没肺地笑道,“别以为到了德国,你们就可以不搞可持续发展了。”

    “祁总太小瞧我们了。就算我们不在乎德国的桥,我们也在乎林总的设备吧?我们哪敢舀林总的设备开玩笑啊。”曹树林说道,这个老实憨厚的搬运工。自从当上老总之后,也逐渐学会说这种漂亮话了。

    “走,过去看看吧。”林振华说道。

    几个人一齐走向那座据说已经成为危桥的桥梁,在他们身后,平板车司机按着警察的指挥,把车停到了道路的一侧,等着接受下一步的指令。

    众人来到桥上,左顾右盼,似乎看不出什么异样,曹树林把翻译喊过来。对他说道:“你去请那个警察过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723 创业精神

    有人说,最了解你的,莫过于你的敌人。林振华对赫迪拉的判断,就是如此。他虽然不知道赫迪拉就在科尔巴赫城,但他还从这件事情里透出来的yin损味道就能猜出,这幕后的主使必定是赫迪拉。

    “我们的崛起,让很多人心里不痛快啊,这个赫迪拉就是其中之一。”林振华把赫迪拉与汉华之间的恩怨向祁仲谋和曹树林介绍了一遍,然后感慨地说道。

    “这种事,怎么也只能算是损人不利己吧?”祁仲谋惊诧道,“我琢磨着,我老祁虽然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肯定是不会做的。”

    林振华哈哈笑道:“祁总,在这点上,你是不如赫迪拉的。他再怎么说,也算是一个有理想、有原则的人了。他跟中国人之间的仇怨,持续了这么多年,还百折不挠,临到厂子被我们收购了,他还要恶心我们一回,你说说看,谁能有这样毅力?”

    曹树林挠着头皮道:“振华,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夸这个混蛋啊?”

    “我实在想不出怎么骂他才解恨了。”林振华悻悻地说道。赫迪拉这个家伙,这些年给汉华添的麻烦可真是不少了,从唆使索马里海盗拦截汉华的货轮,到策划欧洲企业集体封杀中国企业。虽然他的每一次发难最终都被粉碎了,但也的的确确给汉华带来了不少额外的负担。一个企业能够拥有一个如此忠贞不二的敌人,也算是一种荣耀了。

    看起来,在劳伦斯这里是得不到解决方案的了,林振华一行无奈之下,只好又叫了辆出租车,先回到了科尔巴赫工厂。去看望在那里负责拆卸设备的工人们。

    科尔巴赫工厂的车间里。来自于汉华机床公司的装配钳工和来自于劳模物流公司的搬运工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工作着。他们把那些准备运回中国的设备一件一件地拆卸下来,堆放到一边的空地上,在一些关键部位上还要贴上泡沫塑料或者棉布等加以保护。

    许多jing密机床为了减少运行时的振动。都是用膨胀螺钉固定在地基上的,工人们必须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膨胀螺钉拆掉,再把机床分解成若干个部件。以便于运输。有些螺钉ri久天长,已经完全锈死了,工人们便要用小型的钢锯把螺钉锯掉,这样的工作是非常费时费力的。

    看到曹树林走进车间,在现场担任指挥工作的杨文勇拎着扳手迎了上去,问道:“曹总,怎么样,平板车来了吗?”

    “没有。”曹树林抱歉地摇摇头。

    “怎么回事?”杨文勇用抱怨的口吻说道,“这么老半天了。一辆车都没来,出什么事情了?”

    曹树林一指跟在自己身后的林振华,说道:“你们林总也来了。让他跟大家讲吧。”

    “哦。林总来了?”杨文勇这才发现林振华,连忙打着招呼:“林总。你来了,路上辛苦了吧?”

    “文勇,你们辛苦了。”林振华伸出手和杨文勇握手,杨文勇连忙躲开,摆着手道:“林总,握手就免了,我满手都是机油。”

    林振华倒也没有假惺惺地非要去握杨文勇的脏手,这种亲民秀在他们之间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他看了看车间里的场景,对杨文勇问道:“文勇,拆卸设备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

    “一切顺利。”杨文勇道,他的语气里压抑不住兴奋之情,“林总,咱们可算是拣着宝了,他们这个工厂里,好设备可真是不少,有很多都是咱们公司没有的设备。我还跟师傅们说呢,他们有这么好的设备,怎么还会破产了呢?”

    林振华被杨文勇的天真给逗笑了,他说道:“决定战争胜负的,不是一两件新式武器。他们有最好的设备,但他们的工人不如我们的工人吃苦耐劳,输给我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嘛。”

    “这倒是。”杨文勇颇有几分自豪,看着车间一角摆放着的那些已经拆卸下来的设备,他又想起了卡车的事情,便又问道:“林总,刚才曹总说卡车的事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已经拆下了这么多设备,就等着车来拉走了。”

    “德国人不甘心厂子被我们拆走,耍了个花招,把咱们的车给拦在迈森桥那边了。”林振华说道。

    “什么意思?”周围的几位工人听到这句话,都停下手里的工作,凑了上来。

    林振华简单地把劳伦斯宣布迈森桥为危桥、阻止中方车辆通过的事情向众人说了一遍,同时还把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猜测也说了出来。工人们顿时就炸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这帮兔崽子,有本事明着来,玩什么yin的!”

    “不管他们,咱们就硬闯,告诉他们,桥如果塌了,一切责任我们来负。”

    “硬闯也不好,要不,就从邻市绕过去吧,我听说那边还有一座桥。”

    “那得绕出好几十公里呢,再说,万一他们串通起来说那座桥也是危桥呢?”

    “这倒真是够恶心人的,没车,这设备怎么运出去啊。”

    “……”

    林振华听到大家的声音越来越大,连忙抬起手做了一个示意大家安静的手势,然后说道:“各位师傅,这件事大家不要急,我和曹总,还有祁总,刚才已经去过市政厅了,向市长做出了严正的声明。如果他拒不收回成命,我们只好通过外交途径,找德国zhengfu来干预了。大家该做什么还是照常,我估计两三天时间这件事就能够解决。”

    “林总,不行啊。”杨文勇低声说道,“咱们拆下来的设备,都堆在车间的空地上,现在已经剩不下多少地方了。如果前面拆下来的东西不能及时运走,我们后面就很难继续工作。”

    “先克服一下。”林振华拍拍杨文勇的肩膀,说道:“我和曹总再商量一下,争取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劝走了杨文勇。林振华和曹树林、祁仲谋走出车间。站在一个没人的地方。祁仲谋说道:“小林,我看这事有点麻烦啊,你说两三天就能够解决问题。我觉得可能太乐观了。德国社会不比咱们中国,zhongyangzhengfu对于地方zhengfu的控制力是非常有限的。如果这个劳伦斯铁了心要跟我们为难,弄不好一拖就是十天半月呢。”

    “我知道。”林振华也皱着眉头说道。他转头看着曹树林,问道:“老曹,如果劳伦斯真的不肯放行,你觉得我们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曹树林道:“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邻市绕道了,但我不知道邻市会不会也找个什么借口不准我们通过。咱们拉设备用的是大平板车,有些城镇是不允许平板车通行的。”

    “如果我们换成别的车呢?”林振华问道。

    “但凡是卡车,他们就有理由阻拦。”曹树林说道。

    林振华摆摆手,说道:“我的意思是。不用卡车,而是用……比如说板车。”

    “板车?”曹树林一怔,他细细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板车肯定是不行的,这些设备。拆开之后,每一件轻得一两吨,重则三四吨,哪有能吃这么大力的板车啊……除非是……”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开始闪烁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办法,但又还有一些为难的样子。

    “除非什么?”林振华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曹树林苦笑一声,说道:“我能有什么好办法,只有一个笨办法而已,我想了一下,太不可行了,说出来也白搭。”

    林振华问道:“什么笨办法?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谋参谋吧。”

    曹树林道:“很简单,就是用人力把设备扛出去,扛过迈森桥,平板车在桥那头接货。”

    “扛!”祁仲谋瞪大了眼睛,“曹总,你没事吧?几吨重的设备,你让人扛着走?”

    曹树林不屑地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过去我在工厂里当搬运工的时候,就干过这样的事情。当时厂里号召我们学习大-庆铁人jing神,你记得吗,铁人他们就干过扛井架的事情。”

    听曹树林这样一说,林振华和祁仲谋也都想起来了,这是电影《创业》里的一个情节,全国石油大会战,各地的钻井队都带着设备来到大-庆。当时起重机和平板车都十分匮乏,铁人便带领自己的工友们愣是用人拉肩扛的办法,把设备运到了工地,保证了及时开工。

    这部电影播出后,各地纷纷学习创业jing神,搞了不少形式主义的活动,曹树林说的估计也是这样的事情。用人拉肩扛的方法来搬运设备,在实践上还是可行的,只是平常企业里都能够找到吊车和卡车,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而已。

    想不到,德国人给出了个难题,弄得他们真的要用这种最原始的办法了。

    “老曹,你觉得这个方法能行吗?”林振华心念一动,问道。

    没等曹树林回答,祁仲谋先给出了一个否定的意见:“振华,你想什么呢?一台设备几吨重,起码要几十个人才能扛得动,你现在这里才多少人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真打算搞什么创业jing神啊?”

    “创业jing神没错啊。”林振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答道,“我们本来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奋斗过来的,过去老曹他们能够扛得了,我相信我们现在的工人们也同样扛得了。”

    祁仲谋大摇其头:“我不怀疑你们能扛得起,可是太没必要了。我们可以去找德国zhengfu来处理这件事,大不了就是耽误几天时间而已,你也不急着要用这些设备吧?”

    林振华道:“老祁,你没懂我的意思。如果我们真的能够用肩膀把这些设备扛出去,那么就能够给这些德国人一个响亮的耳光。我想让他们看看,我们所以能够在竞争中取胜,靠的不是yin谋诡计,而是这种拼命的jing神,我要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好!”曹树林拍手叫好,“振华,我就喜欢你这种jing神。我现在就把我们那些搬运工,还有司机什么的,都喊过来,你就看看你家老哥这个青年愚公是怎么搬山的吧。”

    “我们的工人也都算上。”林振华爽快地说道,“还有我也算一个。”

    “你就算了吧。”曹树林连忙说道,“你是个大老总,要是把你累出个好歹来,我怕zhongyang都要来找我算账了。”

    林振华笑道:“老曹,你可别小看我,我当年也是搬运工出身呢。”

    “你就拉倒吧。”曹树林说道,“其实也不只是差你这一个人的问题,我算了一下,我们劳模物流公司的搬运工,加上你们派来进行设备拆卸的钳工,满打满算也就是120个人。一件设备如果算是3吨重,就是6000斤,需要50到60个人才能扛得起来。这样一算,咱们一趟只能运2件设备,效率太低了。”

    “再雇一些人呗。”祁仲谋站在一旁支着招,他虽然不赞成林振华和曹树林的方案,但既然对方已经下了决心,他便又热心热肠地帮着想办法了。

    “雇什么人啊?”林振华道,“老祁,这可是在德国,你上哪雇人去?你不会觉得这些德国大爷们愿意跟着咱们扛设备吧?再说,就算他们愿意,我也不雇他们,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中国人的力量。”

    祁仲谋一撇嘴,说道:“谁让你雇德国人了?科尔巴赫市里就有一个中国百货城,你如果愿意出钱,到百货城去雇点中国来的搬运工、店员什么的,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亲不亲,故乡人,我相信,你如果说这是中国人的事情,他们肯定会愿意帮忙的。”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老祁,真有你的。”林振华呵呵笑道,他转头对曹树林说道,“老曹,你先在这里安排,把什么绳索、木杆之类的预备好,我到中国百货城找帮手去。”

    “我和你一起去吧。”祁仲谋叹着气道,“你们可真是一群疯子,不过我可事先说好,我是60多岁的老头子了,我可不跟着你们一起扛东西。”

724 铁肩

    科尔巴赫市的中国百货城,拥有一百多家商户,分别经营着来自于中国的各种商品。林振华和祁仲谋赶到百货城的时候,正值中午时分,百货城里顾客寥寥无几,各家商户的老板们都坐在店外一边吃着盒饭,一边聊着天。

    “二位是中国人吧?”有眼尖的店家看到了林振华和祁仲谋二人,对他们呵呵笑着打了个招呼。百货城里中国顾客可不多见,因为科尔巴赫城里中国人本来也不多,而从国内来的游客,自然是不会到中国百货城里来购物的。

    “正是,请问你们是从国内什么地方来的?”林振华凑上前,和对方拉着家常。

    “我是川省来的,他是东浙的,那位是江南省的……”一位热心的店家用手指着自己的左邻右舍,向林振华介绍道。

    “哦,这位老板是江南省的?我也是江南省的,想不到,在德国还遇到老乡了。”林振华笑着对那位江南省的店家说道。

    听说是老乡,那位店家也挺高兴,连忙站起身给林振华二人让座,同时问道:“老乡,你们到科尔巴赫来,是旅游还是做生意啊?到百货城来,是要买点什么吗?”

    林振华摇摇头,说道:“我们可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来请大家帮忙的。”

    “帮什么忙?”那位江南省店家问道,“怎么,你们在这里遇到麻烦了?别着急,说说看是什么事情,我们想办法帮你们摆平。”

    林振华道:“我们是从国内来科尔巴赫收购德国企业的,收购之后,准备把厂子里有价值的设备运回中国去,提升咱们的制造水平。谁知道,科尔巴赫市政厅的官员们对于我们这样做很不满,就把迈森桥给封锁了,说是危桥,不让我们的卡车通过。这样一来。我们就无法把厂里的设备运走了。”

    “见鬼了,迈森桥结实着呢,怎么会是危桥?”店家们闻听此事,也都愤慨起来。

    一位来自于北方省的店家问道:“你们说你们收购了科尔巴赫的企业,是哪家企业啊?”

    “是Alk的科尔巴赫工厂。”林振华道。

    “科尔巴赫的Alk工厂!”好几位店家都瞪圆了眼睛,其中一个人说道:“我知道那家工厂,当年我还当工人的时候,就知道这家工厂了。我们厂里用的jing密机床就是他们生产的。”

    “你们居然把这家工厂给收购了。真是太牛了。对了,你们是什么企业的。”另外一位店家对林振华问道。

    林振华道:“我是汉华重工的。”

    “哎呀,是汉华重工啊!”那位江南省的店家惊呼起来。“难怪,难怪,你们公司可是我们江南省的骄傲啊。我当年是丰南机械厂的。你们公司的董事长林振华,当年还去过我们厂子呢,我和他当年还在一起吃过饭呢。”

    “呃……”林振华窘了,看来这个世界还真是挺小的,就在这么一个德国小城,居然还能遇上故知。不过,他去丰南机械厂已经是20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还是一个不到20岁的小伙子,现在已经是40多的中年人了。至于面前这位自称和自己一起吃过饭的店家。他也实在是认不出来了,他可以保证的一点是,这位兄弟当年肚子肯定没有现在这样大。

    “呵呵,你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面前这位,不就是林振华吗?”祁仲谋在一旁笑着说道。

    “你就是林总啊!哎呀,我真认不出来了。”那位江南省店家看来真的是有些激动了。“林总,你肯定不记得我了,我叫宗仁康,当年你教过我用滚齿机的。”

    没等林振华回忆起这位宗仁康是何许人也,其他的一些店家也都围上来了。没办法,林振华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大家都以能够和他搭讪一句为荣:

    “林总,我一直都听说过你的事迹的,我最佩服你了……”

    “林总,我原来那个厂子的厂长你可以认识,他叫……”

    “林总,有空没有,晚上赏光一起吃个饭吧。”

    “……”

    林振华让大家的热情给弄得手足无措了,他对每个人点头、微笑、握手,可是没等多说几句,又被其他人的话给打断了。短短一会工夫,他至少握了20个人的手。还有一些相对矜持一些的店家,站在人群外面,也都呵呵笑着,想一睹这位传奇般的林总的真容。

    “对了,林总,你刚才说你们的卡车没法进厂子,你和这位领导到我们这里来,是想让我们帮什么忙?”终于有人想起了林振华还有正事要做,连忙把大家拦住,对林振华问道。

    林振华记得此人刚刚自我介绍过,名叫周金发。他对周金发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对众人说道:“各位师傅们,是这样的,我们的卡车被拦在迈森桥,无法进到工厂里去。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不能向德国人低头,我们想让德国人看看我们的力量。所以,我们决定用肩膀扛的办法,把厂里的设备扛过迈森桥去。”

    “扛过去?”周金发直咂舌,“这些设备一件有多重啊?”

    “轻的一两吨,重的三四吨,再重的也没有了。”林振华说道。

    “三四吨……”旁边的众人都沉吟起来。

    “三四吨的东西,要扛也不是不行。”一位叫陈柄泉的店家说道,“当年我也扛过设备的,只要人手够,三四吨的东西照样能扛。”

    “说的也是。”周金发赞同道,“那么,林总,你的意思是……”

    林振华道:“我们现在有120名工人在厂里,人手不太够。我和这位祁总商量了一下,想在百货城雇一些店员、搬运工去帮忙,各位店里有没有暂时没事的伙计,我想借用一下,我们会按时间付费的。”

    陈柄泉笑道:“林总,我们这100多家商铺,雇了伙计的不过十几家,其他的都是夫妻店,一个人的也有。我们出来做生意的,哪敢大手大脚雇人啊。”

    “这……”林振华和祁仲谋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想到这里居然这么缺人手。不过,细想一下也的确是这样的,从国内雇一个人到德国来,成本是非常大的,寻常的店家还真舍不得花这个钱。

    “实在不行,我从我们集团的办事处调一些人过来吧。”祁仲谋道,“我们买下的新机场那边,有几十个人在搞改造,我让他们赶过来吧。”

    “林总,祁总,我还没说完呢。”陈柄泉插话道,“我说我们店里没有伙计,并没有说不能帮你们的忙啊。最起码,我就可以跟你们去,我过去也是当过搬运工的,这些年在德国开店,也没少搬东西,力气绝对没问题的。”

    “你?不行不行。”林振华连忙摇头,他记得在西班牙埃尔切的时候,那个叫张诚的小店主曾经说过,在国外开店的这些中国人,看起来平平常常,但哪一个也都是身家数百万的。让这些小老板去当搬运工,不是开玩笑吗?

    “陈老板,我只想雇几个小工而已,像你这样的身家,我可雇不起哦。”林振华解释道。

    陈柄泉哈哈笑道:“我有什么身家,不过是当二道贩子挣了几百万欧元而已,平常我们的货从国内运来,我不也得当搬运工吗?没关系,我这就跟老婆打个招呼,跟你们一起搬设备去。说实话,我觉得你们能够把Alk的工厂买下来,替我们中国人争了口气,就冲这个,你们的忙,我帮定了。”

    “也算我一个,老乡帮老乡,理所应当嘛。”宗仁康也站了过来。

    其他的店家们也都纷纷发话了:

    “林总,也算我一个,不用钱,我义务帮忙。”

    “一起去吧,下午咱们就歇业吧,这可是关系到咱们中国人面子的事情!”

    “我没什么力气,不过帮着捆捆东西应当没问题。”

    “我这里有木棍,扛东西的时候用得上。”

    “……”

    人的激情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东西,这些平常做生意斤斤计较的店家们,听说这是涉及到中国企业收购德国企业的事情,一下子都热血沸腾起来。他们生意也顾不上做了,直接在门上挂上了大锁,站到林振华的身边。转瞬之间,就凑出了差不多150个人,其中还有几十位是穿金戴玉的老板娘。

    “多谢各位,多谢各位。”林振华拼命地向众人鞠着躬,然后走到那些女士面前,说道:“各位大姐,你们就别去了吧,留在这里看着店就好了。我请各位大哥过去,是干粗活的,不适合你们。”

    “什么粗活细活!老娘我当年也是干过普工的,论扛麻袋,我家这个死鬼都不是我的对手。”说话的是陈柄泉的太太,名叫袁翠英,她看起来有些中年发福的迹象,但听她的声音,还真有点不让须眉的味道。

    “没错,袁姐说得对,我们这些人没那么娇气!”其余的老板娘们也都嘻嘻哈哈地附和道。

    “那就多谢各位了。”林振华不再矫情了,他知道,这些人不是碍于他的面子,当然更不是为了挣这份搬运费,他们只是出于一种非常朴素的感情。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件事是中国人的事情,他们没有理由袖手旁观。

    就冲这一点,林振华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拒绝。

725 力量的展示

    “振华,这就是你找来的人?”

    曹树林目瞪口呆地看着跟在林振华身后走进车间的那些小老板们。这些人看起来身体倒挺不错,一个个膀大腰圆的,但那身打扮实在不像是扛活的样子,男的一律是西服革履,女的大多烫着头,脖子上挂着白金项链。打眼一看,与其说是搬运工,还不如说是一个什么富豪观摩团呢。

    曹树林这是还没看到他们开来的车子呢,停在车间外面的,一水的都是什么奔驰、宝马、保时捷啥的,谁家的搬运工有这样牛的装备?

    “兄弟,你们这种捆法,不够专业啊。”没等林振华说什么,陈柄泉已经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去,用手扒拉着曹树林带着人捆扎好的设备。

    “什么?我不够专业!”曹树林像是被踩着尾巴一样跳起来,“我说老哥,我当了多少年搬运工了,你敢说我不专业?”

    换成一句别的什么话,曹树林还不至于这样恼火,他可是当年的青年愚公,对方一个衣着光鲜的小老板,居然敢在他的专业上跟他叫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你不能侮辱我的职业。

    陈柄泉嘻嘻笑着,回过头对太太袁翠英说道:“老婆,你过来看看,给这位大兄弟说说,啥叫专业。”

    袁翠英当仁不让,走上前来,用手戳着设备上捆扎的绳子,对曹树林说道:“大兄弟,你看看你这根绳子绑的地方,这能着力吗?你这设备如果是6个人扛,你这样捆是没问题的。但你现在是60个人,你得算一算人怎么站。照你这样捆绳子,抬杆怎么插,人怎么站,你想过没有?”

    “呃……”曹树林无语了,他过去虽然也组织人扛过几吨重的货物。但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次数也不多,在这方面的业务的确不够熟悉。听袁翠英这样一说,他隐隐觉得。对方的说法似乎是更有道理的。

    “大嫂,听你这意思,你也干过这活?”曹树林讷讷地问道。

    袁翠英脸上绽出了自豪的神采,她指了指陈柄泉,说道:“我和我老公,当年也都是当搬运工的。想当年,我们搬运工大比武。他输给我了,所以就只好娶了我。”

    闻讯凑上来看热闹的工人和那些小老板们一齐哄堂大笑起来,陈柄泉脸上也有些窘,赶紧向众人拱拱手道:“各位,各位,别信这老娘们的,当年我还不是为了追她,故意输给她的。你看她得瑟了这么多年还没个够。”

    曹树林虽然现在已经是物流公司的老板,但本性上仍然是一个工人,工人向来只佩服本事比自己大的人。听说陈柄泉夫妇过去都是搬运工出身。而且明显技术还比自己更熟练,曹树林服气了,他向陈家夫妇拱着手说道:“原来二位是我老曹的师傅,失敬失敬。你们后来怎么不做搬运工了,现在是在德国做生意吗?”

    “唉,厂子效益不好,下岗了。”袁翠英叹道,“没办法,我们两口子一开始给人家个体户帮忙运货,后来碰上一个好老板。借了我们一点钱,让我们自己也弄个摊子。这一来二去的,就也干上这行了。”

    “好啊,好啊,做生意其实也挺不错的,看二位现在都已经发财了。”曹树林说道。

    “马马虎虎吧。糊口而已。”陈柄泉谦虚地说道。

    “呵呵,强人永远都是强人。”林振华插话道,“各位都一样,像你们这样肯吃苦耐劳的人,不管是在工厂里,还是自己出来创业,成就都是没说的。”

    一席话说得小老板们都笑了起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算不上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成功者,他们依然是靠辛苦在挣钱的一些小业主。但他们现在都已经有了百万身家,相比过去的生活要好出百倍了。回想起这么多年的创业历程,他们有资格觉得自豪。

    “来,大家也别站着了,都干起来吧。”袁翠英有点风风火火的劲头,她向众人招呼了一声,便挽起袖子开始干活了。

    “哎哟,大嫂,你等会,你身上这身衣服可别弄脏了。”曹树林赶紧把袁翠英拦住,招呼身边的工人给大家找工作服。工人们都有平时换洗的工装,此时便纷纷拿出来,递给那些跃跃欲试的小老板们。

    袁翠英套上一件蓝布的工作服,扣上袖口的扣子,又拽了拽两边衣襟上收腰的带子,眼圈忽然有些红了。她回过头看看丈夫,问道:“老陈,你看看,我是不是还像当年那个样子。”

    陈柄泉明白妻子的心思,他走上前,拍拍妻子的肩膀,说道:“还和当年一样,一点都没变。”

    “谁说没变,原来我的腰才二尺三呢,现在……”袁翠英小声地嘀咕了一声,然后灿然一笑,抄起一根绳子走向那些设备。

    愿意跟着林振华过来帮忙的这些小老板,都是干过体力活的,其中还真有十几个是干过搬运工、挑夫等工作的,曹树林的手下也有几十名搬运工,他们合在一处,成了指挥这项工作的技术骨干。其他那些没有搬运经验的人,则在搬运工们的指挥下,帮着抬东西、勒绳索,忙得不亦乐乎。

    林振华也加入了干活的人群,面对此情此景,他肯定不能站在一边袖手旁观的。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是何等显贵,看到他和普通工人一样挥汗如雨,大家的情绪也都更加高涨起来了。

    至于祁仲谋,果然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拒绝干这样的粗活,只是来回晃悠着,给大家出一些不着边际的主意。事实上,他今年已经60出头了,就算他想干,林振华和曹树林也不可能让他上手,他属于那种劳心者,搞搞阴谋诡计还成,干体力活实在不擅长。

    “好,这台机床已经捆好了,过来50个人!”袁翠英高喊一声,转瞬间就跑过来五六十人。袁翠英看起来的确是经验丰富,她一个一个地把人员安排到各位位置上。机床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绳索上插进了几根长钢管,作为抬杆。每根钢管上又绑了若干根木杆,然后每两个人扛一根木杆,大家喊一声号子,几吨重的机床便稳稳地离地而起了。

    “走起来吧!”大家齐声喊着,扛着设备走出了车间。

    科尔巴赫城里,出现了这样惊人的一幕。一群中国人用肩膀扛着沉重的设备,一步一步地喊着号子向前走去。这些人中间,有二十来岁的青年,也有四五十岁的中年,甚至还有女人。有些人似乎是为了让肩膀更轻松一些,索性把价值几千元的西装脱下来垫在肩上,从他们的脸上看去,没有丝毫心疼的感觉。

    科尔巴赫市的德国人默默地围了上来,站在街道两旁,心情复杂地看着这队中国人。有些知道内情的人便开始向周围的朋友介绍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市长为了阻止中国人运走科尔巴赫工厂里的设备,封锁了通过工厂的桥梁,不允许卡车通过。而这些中国人,硬是用肩膀把设备扛出来了!

    “这些中国人难道疯了吗?就算是迈森桥被封了,他们也完全可以从邻市绕道过来的!”有人诧异地质疑道。

    “他们不是疯了,他们是在展示他们的力量。”这是见识渊博的人在说话。

    “当年,我父亲那代人也是这样把设备扛进来的。”这是经历过战后德国重建的老人们在感慨着。

    “这是一群值得尊重的人。”更多的人用崇敬的语气说道。

    面对着这样一群充满移山之志的中国人,科尔巴赫的市民们折服了。开车的市民自觉地把车停在一边,为中国人让出通道。**们也主动走上前来维持交通,给中国人带路。大家都有一种感觉,用封桥这样的方式来刁难中国人,真的是一种很不地道的做法,这不是骄傲的德国人应当做出来的事情。

    街上的动静也传到了市政厅,市长劳伦斯推开窗户,远远地看到了扛着设备招摇过市的队伍,也听到了市民们欢呼助威的声音。他只觉得胸口像是被谁打了一拳一样,闷闷地难受之极。

    “劳伦斯先生,你看见了,是中国人在把设备扛走!”赫迪拉凑上前来,对劳伦斯说道。他这些天一直都没有离开科尔巴赫城,就想着看汉华的困窘呢,谁料想,汉华竟然会用这样一种看似笨拙的办法来破开他布下的局。

    劳伦斯点点头,说道:“我看见了,他们这是在向我们示威。”

    “我们必须去阻止他们!”赫迪拉说道,“他们这样从街上通过,我们完全可以指控他们扰乱秩序的。”

    “赫迪拉,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劳伦斯怒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够阻止住中国人的崛起吗?他们所以能够发展起来,所以能够让你们Alk走向破产,靠的不是从这里运走的一两台设备,而是他们的这种精神!我们德国人曾经是有这种精神的,这种精神让我们从二战后的废墟中站起来。但今天,我们已经没有这种精神了,这才是我们失败的原因!”

726 风采依然

    看到中国人所展现出来的意志,劳伦斯屈服了,或许在他的心里,还涌起了几分感动。他抄起电话,找到jing察局长,让他安排几名建筑师假模假式地去检查一下迈森桥,然后便撤销了危桥的jing告。

    积压在桥头的大平板车终于得以通过了,被林振华请来的那些小老板们也没有急于离开,他们的干劲就激发出来了,一时技痒难耐,哪里还有心情回去守自己的小店。他们留在厂区里,帮着拆卸设备、包装零部件、指挥吊车装载货物,一直忙到天黑才意犹未尽地收工了。

    “各位师傅,今天多谢诸位援手,多的话我也不说了,我想打听一下,这周围什么地方有好一点的馆子,我请各位,咱们来个一醉方休。”林振华对着各位小老板们诚恳地说道。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些人,称呼他们“先生”、“女士”之类的,未免太见外了,大家在一起当了半天的工友,那就还是都叫师傅吧。

    “这里哪有什么好馆子,想吃好馆子,还得回咱们中国去。”袁翠英哈哈笑着,这么多年来,就是今天干的活让她觉得心情愉快,她身上穿的高档羊毛衫在搬东西时被挂了一个口子,她虽然心疼得真咧嘴,但却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

    宗仁康凑上前说道:“林总,我提个建议吧,咱们别去什么馆子,就买点啤酒、熟肉什么的,在这厂区里搞个野餐,就像我们当年在工厂里加完班吃夜宵那样,大家赞成不赞成!”

    “赞成!”众人嘻嘻哈哈地应道。劳动是最能够拉近人们距离的,他们和汉华、劳模物流的工人们在几个小时前还是陌生人,但这一会。已经是亲如兄弟的工友了。

    “好。就依各位师傅的。”林振华说道,他转头对几位汉华的工人交代道:“你们现在就到街上去买酒,买熟菜。酒要买最好的!谁敢给我省钱,我跟他没完。”

    “还是我们去吧,我们有车。”几位小老板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向着自己的小汽车走去,“再说,买什么东西,你们也不懂,我们毕竟在德国呆这么多年了。”

    “好,你们几个就随他们几位师傅去,不过,钱一定得由我们出,明白吗?”林振华对自己的工人们说道。

    “哈哈哈哈。林总爽快,今天我们就吃定林总的了!”小老板们笑着应道。以他们的身家,几听啤酒算不上什么。大家要找的。就是这份感觉而已。过去在工厂里上班的时候,他们也是经常要讹着厂领导掏钱请客的。在他们的心目中,林振华就是他们的厂长了。

    酒菜很快就买来了,科尔巴赫工厂没有大饭堂,大家就把车间外的一片空场当成了露天餐厅。大家按照籍贯、年龄、喜好等分别凑成堆,十几个人一群,席地而坐,把酒言欢。电工们从车间里接出来电线,在人们头上挂上了明亮的大灯泡,一场别开生面的厂区野餐会就这样开始了。

    “林总,开饭之前,是不是让大家把劳务单子填一下?”一位小会计凑到林振华身边,递上一张单子,小声地问道。

    “劳务?”林振华一愣,不由得有些觉得好笑。眼前这些人,是会在乎这点劳务费的人吗?给他们发劳务费,岂不要惹人笑话?

    “呃……不是你事先交代过的吗?”小会计委屈了,林振华去百货城请人之前,专门交代过她要准备发劳务费的。她还上网查了一下当地的工资水平,又结合汉华的实际,最后定下每人40欧元的标准。在会计的眼睛里,这些人是什么身份是无所谓的,干了活,不就应当发劳务吗?

    “林总,什么情况啊?”宗仁康见林振华在那里和小会计嘀咕,便走上前来问道。

    林振华笑道:“我们会计说,请各位吃饭之前先把劳务领一下,还有一个劳务单子要填,我正在说她不懂事呢。”

    “哈哈哈哈!”宗仁康大笑起来,“我们是来帮忙的,可不是来干活挣钱的。如果你要发劳务,可请不来我们哦。”

    周水金也笑着走上前来问道:“小妹妹,你给我们每个人算了多少劳务费啊?”

    小会计知道自己犯错了,讷讷地答道:“每个人……40欧元。”

    “哈哈,小妹妹,你知道我们耽误一下午的生意,损失多少钱吗?如果就为了这40欧元,我们可不会来的。”周水金对小会计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陈柄泉两口子也凑过来了。宗仁康把林振华的话当成一个笑话说给他们俩听了,袁翠英瞪了宗仁康一眼,说道:“为什么不领?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这是咱们的劳动所得,这个钱应该领,不领就是看不起林总他们了。”

    “这话也对哦。”宗仁康挠挠头皮,他倒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有时候,不要钱好像也是挺得罪人的事情。想到此,他向林振华伸出手道:“林总,我刚才说错话了,要不,你把单子给我吧,我先填。”

    “凭什么你先填,我要当第一个。”袁翠英一把把宗仁康推到了一边。

    汉华的小会计连忙把40欧元的钞票递给袁翠英,又把劳务单子和一支签字笔也递了过来。袁翠英接过钱,认真地塞进兜里,然后接过单子和笔,在姓名那一栏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按着单子上的条目,规规矩矩地写上了自己在国内的身份证号。在填到最后一栏“所在单位”的项目时,她犹豫了起来。

    “怎么啦,老婆,哪一项不会填啊?”陈柄泉站在妻子的身后问道。

    袁翠英摇摇头,说道:“你不要看!”说罢,她提起笔,写下了一行字:

    国营长红机械厂总装车间搬运工,北方省三八红旗手!

    写完这行字,她赶紧把纸和笔塞到了丈夫的手上,然后迫不及待地转过头去,抬起手抹掉了从眼眶中奔涌而出的泪水。

    林振华就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他的心里也莫名地颤动起来了。陈柄泉接过劳务单,看了看妻子刚刚写下的内容,不由得也有些失神。好一会,他才提起笔,在妻子的名字下面那一栏中,用粗犷的字体写道:

    陈柄泉,国营长红机械厂总装车间搬运班班长,北方省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

    听到这边的动静,其他的小老板们也走过来了。他们凑在陈柄泉的身后,看着那份劳务单子,以及上面填写的内容,表情蓦然变得肃穆起来。他们自觉地排好了队,一个接一个地走上前,从会计手上接过那点相对于他们的身家而言少得可笑的劳务费,然后在劳务单子上郑重地签上了名字:

    宗仁康,国营丰南机械厂,六级铣工,江南省劳动模范!

    周金发,某某省某某县农机厂,五级车工,青年突击手!

    邱新全,某某省某某矿务局采矿一队队长,全国劳动模范!

    ……

    这一刻,时光似乎倒流回了20年前,这些似乎已经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人们在这一刻重新焕发出了往ri的风采。20年过去了,他们曾经所在的工厂有些已经转制,有些甚至已经被夷平,变成了商铺和住宅小区,他们这些当年的工人如今也已经改行当了商人。但是,永远不变的是他们骨子里那份工人的热血。

    “来!师傅们,为了我们的今天,也为了我们的昨天,干了!”曹树林被这个场景感动了,他不是一个擅长于用言辞表达心情的人,当此之时,他能够想到的,仅仅是与这些工友们痛饮一番。他跳到一堆废钢材的上面,举起一听啤酒,对着众人大声地喊道:“各位师傅,俺叫曹树林,某省某市某厂搬运班长,全国劳动模范,下岗工人,现在是劳模物流公司董事长,我……我……我什么也不说了,我敬大家一杯!”

    “干!”所有的人一齐用宏亮的声音喊道,不管平时是否喝酒的人,在这时候都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啤酒罐,酒逢知己,千杯不醉!

    “大家唱个歌吧,为了今天的聚会!”酒过三巡之后,情绪高昂的袁翠英大声地提议道。

    “好,我来起头!”站在高处的曹树林积极响应,他曾经向林振华说过,他这一辈子只会唱一首歌,在这个时候,他觉得这首歌是最为贴切的:

    “咱们工人有力量……预备唱!”

    几百名工人跟着曹树林的指挥,一起敞开了喉咙,激昂的歌声在异域他乡的厂区里飘荡起来:

    “咱们工人有力量,嘿!

    咱们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ri工作忙,嘿!

    每天每ri工作忙……”

    歌声在飞,泪水在人们的脸上肆意地流淌。这些昔ri的工人们,当下都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人了,但此时此刻,他们一个个就像孩子一般冲动。陈柄泉在妻子的脸上看到了当年那个“铁姑娘”的神采,袁翠英也从丈夫的眼神中重温到了那个青年大力士的气魄。透过模糊的泪光,所有的人仿佛都看到了自己的当年:

    焊花飞溅,锻锤轰鸣,激情燃烧的年代。

727 西塞的誓言

    “在过去的四年中,中国人依靠廉价的商品,占据了西方世界的大部分市场,这不仅造成了欧洲的萧条,而且还从美国人手里抢走了多达800万个就业机会,到了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在佛罗里达州的拉票现场,美国第56届总统候选人西塞挥动着拳头,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大声地呼吁着,台下的支持者们跟随着他挥动起拳头,也大声喊叫起来:“夺回我们的就业机会!到了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时光流逝,如今已是2008年的秋季了。在这一年里,中国成功地举办了第29届夏季奥运会,华丽的奥运场馆、盛大的开幕式,以及中国奥运军团在比赛中的出色表现,都向世人展现出了一个令人刮目相看的中国。

    这一年,中国的外汇储备猛增到了2万亿美元的水平,整个国家全年共进口原油2亿多吨,铁矿石6亿多吨,还有大量其他的矿产资源。与此同时,标着“中国制造”字样的工业品也涌向了各大市场,全球50%以上的家用电器、40%以上的纺织品、40%的机床和其他工业装备,还有同样大比重的各类家居用具,都出自于中国工人之手,为中国赢得了“世界工场”的称号。

    也同样是这一年,中国的工业总产值超过了美国,这是美国自1894年工业总产值超过英国成为世界第一之后,首次被另一个国家所超过。事实上,由于中美两国工业品定价上的差距,中国工业的实物量产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超过美国了,如今只是在价值量上得到了确认而已。

    超英赶美,这是新中国成立之初就提出的口号。在那时候,一个连工业化都还没有完成的国家,对世界第一工业国提出这样的口号,显得那样苍白。那样可笑。如今,超英赶美的理想,似乎只是在不经意之间就变成了现实,人们却已经没有了过度的兴奋。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迟早都要到来的事情而已。

    与中国的辉煌相比,西方世界的状况就显得有些惨淡了。日本自上世纪90年代初的金融危机以来,将近20年的时间里经济没有任何起色,有若干年的时间经济增长率都在1%以下。欧洲的情况也令人担忧,欧盟的大多数国家债务率都远远超出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警告的边界,有几个国家已经陷入了严重的债务危机之中。

    美国的经济从表面上看还有几分光鲜。但睿智的经济学家都清楚,这种光鲜不过是建立在庞大的内债与外债基础之上的。美国每年的贸易都是逆差,仅对华贸易,一年就是上千亿美元的逆差,不得不靠向中国借债来平衡赤字。不知不觉之间,美国就成了全球最大的债务国,而它的最大债主,自然就是蓬勃兴起的中国了。

    美国的内债方面也同样危险。华尔街的大亨们为了最大限度地赚取利润,疯狂地扩大信用,把信用泡沫越吹越大。每一个金融大亨都非常清楚。这个泡沫迟早有一天是要炸开的,那时候,整个美国就将遭受一次有史以来最可怕的金融危机。但这些大亨们对此并不在意,他们坚信自己不会是这场“击鼓传花”游戏中的最后一棒,泡沫爆炸之后,损失的不过是百姓和实体企业而已,与金融界有何相干呢?

    金融业的疯狂,带来的是实体经济的萧条。在金融市场上赚钱太容易了,还有谁愿意费心费力地搞实体挣那点辛苦钱呢?美国的轻工业已经全部转移到了以中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诸如钢铁、造船、机床等重工业也纷纷流失。美国已不再是往日那个能够为全世界提供装备的超级工业帝国了。

    实业的衰退,带来了失业率的不断攀升,以至于在总统选举的时候,就业问题已经成为候选人不得不说的重要话题。耐人寻味的是,在谈到美国工人的失业问题时,两位候选人都不约而同地把问题的症结归咎到了中国的身上。

    政治家的思维总有一些惊人的相似之处。当年中国经济困难的时候。领导人便告诉大家这是由于帝国主义的封锁所致。而如今轮到美国经济出现麻烦时,美国的总统候选人也采取了同样的策略,把矛头指向远在大洋彼岸的中国。

    相同的原因,并不代表着有相同的应对策略。两位总统候选人在骂完中国之后,分别开出了各自的药方。共和党的候选人提出的解决方案,是加强对中国商品的贸易制裁,强迫人民币升值,以削弱中国商品的竞争力。而来自于民主党的西塞则颇有一些强人作风,他提出,美国不能靠贸易保护来维护自己的利益,美国应当积极地参与竞争,在经济领域里,用实力打败中国。

    “西塞先生,如果你得以当选总统,你打算采取什么样的措施从中国人手里夺回这些就业机会呢?”

    站在台下的记者举着话筒向西塞抛出了问题,其实,这些记者都是西塞的竞选班子事先安排好的“托”,他们的作用就是不断地提出各种问题,让西塞有机会充分地进行表演。用中国相声里的术语来说,西塞是这场戏中的逗哏,而记者们就是捧哏了。

    西塞意气风发地答道:“如果我当选,我将向制造业提供大规模的财政补贴,同时向国会提出减税法案,以重振美国的制造业。我们美国不但要在科技、信息、金融等领域引领世界,我们也同样需要在制造业方面保持我们永恒的优势。

    据经济学家预测,今年中国的制造业产值将首次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如果我当选了总统,我有信心让中国人的这个第一次变成最后一次,他们将永远不会有下一次超过美国的机会!”

    西塞的这番话,自然又收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与他的竞选对手相比,西塞更为年轻,更加雄心勃勃,他把这叫做自己身上所具有的美国精神。在整个实体经济昏昏欲睡的大背景下,他这种积极向上的精神的确能够给人以眼前一亮的感觉。

    “西塞先生,你是指我们美国人以后要自己生产裤子和袜子了吗?”记者又恰到好处地提出了下一个问题,他知道,西塞已经准备好了一番更精彩的叙述。

    “不,这些劳动密集型的产业,永远也不会成为美国的选择!”西塞说道,“我们要振兴制造业,靠的是技术上的创新,在这个方面,我们拥有任何人都无可匹敌的优势,尤其是远远超出了中国人的水平。我们要利用我们的优势,发展新兴产业,占据新兴产业的全球市场份额。”

    “那么,你认为哪些新兴产业是最值得倡导的呢?”记者追问道。

    “清洁能源!”西塞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随着全球气候变暖问题越来越受到关注,清洁能源的使用必然成为未来20年的发展趋势,在这个方面,美国要走在世界的前列。我们要大力发展风电产业和太阳能产业,我们要让全球每一个海滨转动的风力发电机都标有美国制造的字样,要让全球每一个屋顶上覆盖的太阳能电池板都出自于勤劳、聪明的美国工人之手。”

    记者又问道:“西塞先生,据我们了解,中国也已经启动了风电和太阳能产业,这是不是意味着中美两国的企业未来将会在这些领域发生激烈的竞争呢?”

    西塞面露微笑,答道:“尊敬的先生,我认为你的担忧是完全不必要的。在这些新领域里,技术的优势是无法被取代的。中国人擅长的只是生产低端产品,依靠低廉的价格来占领市场。我已经向技术专家咨询过,在风电和太阳能这两个领域里,美国企业所拥有的技术水平,领先中国至少2代以上。可以这样说,中国人在这两个领域中,完全不具备与美国对话的资格。”

    “哗!”掌声再次爆发出来,台下的观众都被西塞的乐观情绪所感染了,他们深信,中国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与美国相抗衡,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美国人的。

    与西塞的狂言相呼应,在此后不久出版的《瀚河工业评论》中,一直以唱衰中国而著称的平图梓又发表了一篇新的文章,称“中国将成为又一个生锈地带”,这个词用英文来说,叫做rust_Belt。

    在这篇文章中,平图梓列举了中国的钢铁产量、发电量等一系列数据,用了一个非常绕口的逻辑得出结论,即中国的制造业优势已经不复存在了。平图梓预言,随着美国启动振兴制造业的计划,中国的制造业将陷入困境,大量的工厂将被迫关闭,等待着这些工厂里的设备的,将是生锈的命运。

    平图梓的宏文,毫无意外地得到了美国朝野的追捧。没有人记得他在几年前曾经预言中国将会在几年内崩溃,而如今,他预言的崩溃时间早已过去许久了。继中国崩溃论之后,中国生锈论再次登上了美国主流媒体的版面,整个国家都陷入了对“中国生锈”的憧憬之中。

728 承诺书

    “的确如此。”福特道,“西塞提出要重振美国制造业。他的竞选团队把这一点当成一个非常重要的砝码,认为这个提法能够打动相当一部分美国民众。同时也能为他赢得制造业集团的支持。”

    “是一个竞选口号,还是未来真的要实施的计划?”林振华追问道。

    福特大笑起来:“林,看来你对于我们美国的竞选政治还是很了解的嘛。”

    林振华道:“说一套做一套,这不是贵国的总统候选人习惯的做法吗?这个说法可不是我总结出来的,你们的媒体上也经常这样说的。”

    “是的,是的。”福特点头道,“我们的总统总是会说,这是为了选举的需要,不得不这样说,至于最终是不是要这样做,就另当别论了。不过,关于重振制造业这件事,西塞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据我的了解,他的确有这个打算,这也是他一直的理想。如果他能够当选,我想他会去做的。”

    “他肯定会当选的。”林振华道,“也就是说,美国的确要推出一个重振制造业的计划了。”

    福特吃惊地看着林振华,问道:“林,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认为西塞会当选?对了,我记得在很多年以前,你就在关注西塞这个人了,他当年竞选议员的时候,你还给过他资助,莫非那个时候你就相信他能够当选美国总统了?哦,卖糕的,我能认为你懂中国传统的巫术吗?”

    “呵呵,碰巧而已。”林振华连忙掩饰,他发现自己穿越过来之后,改变了不少历史,但也有许多事情是没有被改变的。比如说,西塞的确参加了第56届美国总统的选举,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当是能够当选的。

    福特倒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他说林振华懂巫术,也就是一句调侃而已。说笑了几句之后,他回到了林振华的问题上,摇着头说道:“虽然西塞有这样的决心,但我对此并不看好。我不认为美国有振兴制造业的希望。”

    “为什么?”林振华好奇地问道,眼前这位可是未来的美国商务部长,是西塞的执政班子里重要的一员,可是他居然会对西塞的这个计划如此不看好。

    福特道:“林,我是一个搞技术的人,我知道,制造业不是靠一两个空洞的计划就能够刺激起来的,它需要市场,还需要资金。现在中国人占领了全球的工业品市场,美国企业无法在成本上和中国企业竞争。这就决定了美国的制造业根本就没有发展的空间。

    此外,西塞提出要在风电和太阳能方面和中国竞争,提出要发展出最好的技术。但技术的发展是需要资金支持的,我不认为国会能够同意他拨出足够多的资金来支持这两个产业。所以,即便他有这样的决心,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来完成重振制造业的目标。”

    林振华哑然失笑:“福特,如果西塞知道你这样评价他的雄心壮志,他还会让你当商务部长吗?”

    福特耸耸肩。说道:“这些话。我不会对他说的。林,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才会跟你说这些。我认为。美国已经走过它的全盛时期了,到了该把舞台让给新兴国家的时候了。美国只需要维持住现有的产业,就足够让美国百姓生活得非常富裕了。我认为,打击华尔街的那些强盗,要比振兴制造业更能够增进美国民众的福利。

    要想和新兴国家去争夺产业的主导权,这需要国民愿意吃苦、愿意付出比以往更多的努力。但在美国,非常抱歉,愿意这样做的国民已经不多了。”

729 粉碎机2.0版

    希望大家多多理解和支持西赛是不是会在林振华的刺激之下发愤图强,这不是林振华能够操心的事情。但福特所透露的信息,对于林振华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借助于穿越者的先知先觉,林振华知道西赛这一次将能够如愿地登上美国总统的宝座,如果他真的要兑现竞选承诺的话,意味着美国在未来几年内将会在制造业上面投入更多的金钱,并提供更优厚的待遇。这对于正在努力冲击工业国桂冠的中国来说,将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威胁。

    “你真的担心西赛的计划会对我们产生影响?”

    在浔阳的汉华集团总部,项哲带着怀疑的态度向林振华问道。他们俩人,一个是董事长,一个是总经理,遇到大事的时候,总是要先在内部统一一下思想的。这么多年来,他们已经形成了充分的默契。

    “的确如此。”林振华道,“美国的工业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太阳能这个领域,咱们没有涉足。但风电领域是咱们看好的发展方向,如果美国全力参与进来,对我们是非常不利的。”

    事实上,看中风电这个新兴产业的,并非只有西赛一个人。在全球气候变暖的威胁下,国际上关于控制温室气体排放的呼声日益提高,包括中国在内的各个大国都或真或假地提出了本国的节能减排计划,承诺更多地使用清洁能源,减少碳排放量。

    在这种背景下,风能和太阳能的使用自然就日益受到重视了,汉华一向是紧跟时代潮流的,对于这个新的发展动向,自然也不会放过。早在几年前,林振华和项哲就已经在布局风电产业,成立了一家独资的风电设备公司。西赛这一次将风电和太阳能列为振兴美国制造业的重点方向,恰好对汉华的目标形成了冲击。

    项哲摇摇头道:“我觉得西赛只是嘴上说说罢了,美国经济已经不比往常了。要刺激制造业的增长,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你认为西赛有可能筹集到这么多的资金吗?”

    林振华道:“老项,西赛这个人你不了解。这家伙是个少壮派,自我感觉良好。据福特说,他曾在私下里跟自己的竞选团队的成员们吹嘘,他要成为美国最伟大的总统……的第三名。”

    “呃……振华,你说话不要大喘气好不好,我还以为他觉得自己比林肯和华盛顿更伟大呢。”项哲抹着头上的冷汗说道。

    他是在美国留过学的,对于美国历史多少有些涉足。他知道。像林肯、华盛顿在美国历史上的地位,不是轻易可以撼动的。后世的美国总统要想和他们去竞争,几乎没有可能。这并不是因为后世的总统不如这二位有才华,实在是英雄出于时势,今天的美国,哪有总统建功立业的机会呢?

    林振华笑道:“这位仁兄倒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如林肯和华盛顿,不过。他认为自己比罗斯福更伟大,至于什么里根啊、肯尼迪啊、杰斐逊啊,根本就不在他眼里了。”

    “他可真够有想象力的。”项哲说道。

    林振华道:“没啥。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也是哦。”项哲点了点头,接受了林振华的这个判断。西赛生于1961年,和林振华是同年,比项哲还小几岁,他们倒也有资格这样去评价这位美国的新掌门人。

    “基于这家伙的二杆子性格,我觉得他真的有可能会全力推动美国政府向制造业注资,这样一来,咱们如果要进军风电产业,就会面临着空前强大的挑战了。”林振华说道。

    项哲沉吟了一会,问道:“那么。振华,依你之见,咱们要不要退避三舍呢?把风电市场让给美国人,我们去占其他的市场。”

    项哲这样问,当然有试探林振华的意思,林振华断然地予以了否定:

    “绝对不行。现在咱们的实力也不同于往常了。没有理由害怕美国人的竞争。过去,咱们资金和技术都弱,不敢和美国人硬碰硬地打擂。经过这么多年的积累,咱们已经有和美国人对话的资本了,这个时候再退让,可就说不过去了。这些天,我盘算了一下,觉得如果在风电领域里和美国企业正面竞争,我们和对方的胜算都在五五之数,不见得鹿死谁手呢。”

    项哲道:“如果你算出来的是五五之数,那么我们基本上就赢定了,因为我们的耐力和应变能力都在美国企业之上,短期内也许是势均力敌,长期来看,对方肯定耗不过我们。不过,这样一来,这场竞争就成了一场缠斗。即便我们赢了,恐怕得到的也是一块鸡肋,油水不大啊。”项哲说的这个意思,林振华是非常明白的。风电是一个新兴产业,从常理上说,这样的产业都是高风险、高收益的,先进入者如果有足够强的市场操控能力,一般都能够赚得盆满钵满。

    但是,如果在这个产业中出现了一个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为了争夺客户,双方肯定要打残酷的价格战,不断压低产品价格,向用户让利。这场战争的结果,就是成本更高的那家企业承受不了低价格,被市场淘汰,而战争中的胜利者,利润也会被压缩到难以想象的极低水平,甚至能否收回前期的投资都是一个疑问。

    平常人们总说的一个词,叫做“恶性竞争”,指的就是这样一种情况,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在企业经营中,这样的决策是要尽量避免的。

    往常,当市场上出现这种两大巨头相争的情况时,两家企业相互之间也会努力达成一种妥协,对市场进行瓜分,以避免两败俱伤。但眼下这件事似乎没有妥协的可能性,美国人不愿意与中国人合作瓜分市场,而中国人,也有着足够的胃口,想独揽这块肥肉。

    听到项哲的担忧,林振华呵呵笑道:“老项,你只看到了一个方面。你想想看,美国经济如今是入不敷出,西赛推出这个振兴制造业的计划,属于最后的挣扎。我们如果让它缓过劲来,未来再要与美国进行产业竞争,难度就更大了。而如果我们能够和它拼个鱼死网破,我们损失的只是短期的利润,而它失去的,是最后的一次机会。”

    项哲问道:“如果美国在风电上输掉了,回头又找一个新的方向来发展呢,你打算如何应对?”

    林振华肯定地说道:“我想好了,他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一定要把他们所有的机会全部掐死在摇篮里。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再折腾几回。”

    “狠!”项哲向林振华竖起一个拇指,也不知道是夸他,还是调侃他。

    “这就叫发达国家粉碎机理论。”林振华得意地说道,“过去20年,咱们做的是发达国家粉碎机的1.0版本,主要任务是蚕食西方国家的传统市场,让西方企业的空间越来越窄,直至破产倒闭。咱们在这方面已经做得非常成功了,从早期的尼宏重工,到后来的西乎公司、khn、Alk,一家又一家西方骨干企业就这样被咱们给挤垮了。

    现在,传统工业市场已经被咱们占领得差不多了,西方国家急于创造新兴市场来破解他们的危局。在这个时候,咱们的发达国家粉碎机也要升升级,进入2.0的版本了。在这个版本下,咱们要做的就是针锋相对,不管他们做什么,咱们都要贴上去。能在竞争中取胜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取胜,咱们至少也要搅搅局,让他们无法轻轻松松地挣到钱。

    西方国家和咱们不一样,他们已经习惯于挣大钱,挣轻松的钱。如果我们让他们挣钱的速度放慢一点,难度提高一点,他们就坚持不下去了。”

    “发达国家粉碎机……”项哲轻轻地念叨着,眼睛里露出了一些异样的神采,“振华,你是认真的,还是一时冲动?”

    “当然是认真的。”林振华说道。

    项哲以拳击掌,说道:“好,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那咱们就陪着这个西赛疯狂一把吧。如果在咱们的有生之年,能够把美国拖下神坛,让它不得不和我们平等相处,甚至只能仰视我们,那我们真的可以说是此生无憾了。至于企业的利润受一些损失,你这个当董事长的都不心疼,我就更无话可说了。”

    林振华看着脸上带着几分激动的潮红之色的项哲,忍不住笑道:“老项,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愤青啊。”

    “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项哲哈哈大笑着说道。

    在林振华他们这一代人的心里,对美国一直都是存着一番怨念的。他们嘴上不曾说出来,但内心却渴望着有朝一日中国能够全面地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强国。

    在过去,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会这么快地来临。但现在,日本和欧洲都已经奄奄一息了,唯一挡在中国面前的就是美国,这也就难怪林振华和项哲都愿意破釜沉舟地陪西赛好好玩一圈了。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把美国的风电企业全部纳入我们监测的范围,要了解他们的技术水平、产品开发策略、营销战略,有针对性地与它们展开竞争。总之一句话,不给美国人留下任何机会。”林振华斩钉截铁地说道。

730 风电基地

    隔着浩瀚的太平洋,全球工业总产值最高的两个国家在清洁能源领域展开了一场世纪大搏杀。

    2009年1月,西赛宣誓就任美国第56届总统;2月,西赛签署了总额高达7870亿美元的《美国复苏与再投资法案》,其中将包括风能、太阳能在内的清洁能源作为振兴美国经济的重要领域之一。不过,需要指出的是,这笔近8000亿美元的款项,是2009至2019年10年间的所有支出,平摊到每一年,只有区区800亿。

    次月,中国zhongyangzhengfu在全国人大会议上宣布,为刺激内需,保障经济稳定增长,中国将在未来两年内安排4万亿元人民币,约合5700亿美元用于重点领域的投资,平均每年的投入额度高达近3000亿美元。

    4月,美国总统西赛到加利福尼亚州访问,特地拜访了当地著名的风电设备制造商绿电公司,承诺将向风电产业提供补贴、贷款担保和减税等一系列扶持政策,帮助美国国内的清洁能源企业迅速成长。

    5月,中国国家发改委、能源部等部门联合发出关于加快促进中国清洁能源产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其中任何一条意见所给予清洁能源企业的支持力度,都远远高于西赛的口头承诺。

    6月,美国能源部原则批准了18家清洁能源企业所提出的要求zhengfu提供贷款担保的请求,并责成商业银行尽快向这些企业提供贷款。

    同月,中国国务院批准在全国建立若干个清洁能源产业基地,各省区闻风而动,纷纷推出本省的“光谷”、“风谷”规划,大批地方经济官员云集京城开始“跑部”。

    ……

    “黄司长,感谢你对我们江南省长期以来的大力支持啊。这一次的事情,还希望黄司长能够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们。”这是在京城三里河的发改委大楼,林振华坐在黄岗的办公室里,笑嘻嘻地对黄岗说道。

    黄岗给林振华端上来一杯茶。然后苦着脸说道:“我说林总,你们江南省也太贪心了。大飞机项目都被你们拿到手了,这可是几千亿投资的大项目,你们居然还不知足,连一个小小的风电基地项目都要争,你们还让不让其他省市活了?”

    黄岗说的大飞机项目,全称叫做中国大型商用飞机研发项目,目标是自2005年至2025年间。研发中国具有全部自主知识产权的、起飞重量在100吨以上的大型商用飞机。这样一个项目。是需要举全国之力共同完成的,其中,江南省分到了飞机发动机和机身两个子项目。差不多是切走了大飞机项目中一半的份额,惹得其他省市区的官员都跑到国家发改委抗议去了。

    江南省能够拿到这两个子项目,自然也是有其原因的。由于汉华在燃气轮机研制中的成就。使得大飞机发动机落户浔阳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燃气轮机与飞机发动机有不少相通之处,由汉华来协助飞机发动机的研制,能够少走不少弯路。

    机身项目同样落户在浔阳,这得益于林振华在几年前为浔阳所做的规划。

    大飞机的机身在制造完成后,要整体运输到总装厂去进行集成,这样大的部件,只能通过水路进行运输,因此机身厂的布局必须临近大江大湖或者是沿海。

    林振华早在几年前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建议浔阳市在靠近云梦湖的地方,留下了一大片工业用地,作为未来竞争机身厂项目的重要砝码,而事实证明,其他的竞争者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于是在首轮筛选中浔阳就成了唯一一个过关的城市。

    将大飞机的发动机和机身这两个大项目收入囊中,本来工业水平就走在全国前列的江南省更是财大气粗了。但即便如此。当国家推出清洁能源发展计划的时候,江南省还是忍不住跳出来,也加入了争取清洁能源生产基地的行列。

    清洁能源项目,哪个省都可以做,无所谓是否存在生产基地。但如果拥有一个国家批准的清洁能源生产基地。那么在土地、税收、贷款等方面,地方zhengfu就有更多的自主权。在今天的中国。资金早已不是什么短缺资源了,最稀缺也最有价值的资源,就是国家的政策,这也就是各地都要争取清洁能源生产基地的原因所在。

    黄岗对林振华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风电基地项目”,其实,这个项目一点也不小。发改委曾经测算过,未来10年内,中国的风电设备产业能够创造几万亿元的产值。如果哪个省能够拥有一个风电产业基地,怎么也能够从这块价值几万亿元的蛋糕里切下非常可观的一角了。

    发改委最早确定的计划,是在全国批准5个清洁能源生产基地,其中并不包括江南省。这样考虑的原因,自然是为了在各省之间进行平衡,体现出利益均沾的原则。江南省拿到了大飞机项目中的两个大型子项目,在其他的项目上就必须要做出一些让步,这也算是惯例了。

    江南省的官员们自然也是懂得这个规矩的,但他们还懂得另一个规矩,那就是会哭的孩子有nai吃。遇到好处的时候,不管有理没理,都必须去争一争,哪怕没争着,至少也让上级机关知道你有这个愿望,未来再争其他利益的时候,上级机关就必须考虑到你这一次所受的委屈,从而给你一些补偿了。

    带着这样的心态,江南省发改委也组织起了一个庞大的游说班子,进京来与各部委联络。林振华作为江南省最具影响力的企业家,自然也被省里抓了差,派他到发改委来做工作。谁不知道林总和发改委的黄司长关系异常密切呢?而黄司长,恰恰是在清洁能源基地的问题上最有发言权的。

    听林振华说是为了清洁能源基地的事情而来的,黄岗的脑袋顿时大了一倍。这些天,来找他谈这件事情的地方官员已经不下100拨了,他可谓是疲于应付。对于江南省的要求,黄岗心里早有打算,那就是绝对不能批准。但在看到林振华的那一刹那,黄岗开始有种预感。觉得自己的如意算盘估计要落空了,林振华这个人素来都有这样的办法,能够让别人心甘情愿地答应他的要求。

    “振华,你得替我们发改委想一想,如果什么好事都给让你们江南省占了,别人会怎么看待我们?全国一盘棋的原则,还是要坚持的嘛,振兴中华。也不能靠你们江南省一个省来实现。是不是?”黄岗徒劳地进行着劝说。

    “黄岗,你是不是先听听我的理由再说呢?”林振华道。

    黄岗摆摆手道:“我不听,你任何时候都有一套歪理。我怕我把持不住,被你的歪理邪说给蛊惑了。”

    林振华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悻悻然地说道:“听你这意思。是想把我扫地出门了。”

    黄岗道:“你如果想喝茶,尽管喝。如果要说风电基地的事情,那就免开尊口吧。”

    “嗯,那我就只喝茶吧。”林振华不慌不忙地说道,说罢,他果真不再说什么,端着茶杯认认真真地品起茶来了。

    黄岗在他旁边坐了一会,等着他耐不住开始说话。谁知,林振华如今修炼得很到位。说不吭声,就真的一言不发了,一杯茶喝完,自己又站起来,到饮水机那里重新接了一杯,继续坐下来小口的抿着。

    “唉,算了。你还是说说吧。”黄岗认输了,其实,他叫林振华免开尊口,也只是赌赌气而已,从内心来说。他还是非常希望听听林振华的想法的。这么多年来,林振华每一次出的主意。最终都能够让国家受益,黄岗相信,这一回林振华同样会有一些好点子的。

    “让我说了?”林振华故意地说道。

    “你说吧。”黄岗道,看着林振华一脸调侃的样子,他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我说林总,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再这样逼我,我可真的不听了。”

    “别,别,我说还不行吗?”林振华连忙认错,不管怎么说,黄岗也是发改委的大司长,走到地方上去,那可是省长都得出来迎接的。他林振华再牛气,也不能把发改委的司长不当干部吧?

    “黄岗,我问你,发改委控制在全国只批5个基地,用意何在?”林振华从提问开始入手。

    黄岗道:“主要是为了控制清洁能源项目的规模,避免盲目扩张。”

    “那么,咱们国家的清洁能源项目,是不是已经饱和了呢?”林振华继续问道。

    黄岗道:“饱和肯定是达不到的,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仅风电一项,规划建立的风电设备企业的产能,已经超出了现有风电场项目的需求。所以,控制产能的盲目扩张,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林振华道:“可是,我们的风电场项目并不多啊,如果我们希望到2030年的时候,风电占总发电量的20%,则我们目前规划的风电场,数量和规模还差得很远呢。”

    黄岗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一个矛盾啊。国家当然是把风电当成了一个重要的发展方向,但截止到目前为止,风电的发电成本,还是高于入网电价,相当于每发一度电,国家都要往里补贴几分钱。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敢大幅度地扩张风电场的规模呢?”

    林振华道:“任何一项技术的发展,都要经历这样的阶段。一开始成本肯定是比较高的,一旦形成了规模,成本就会下降了,这个道理,不用我跟你这个经济学博士讲吧?”

    黄岗道:“理论上是这样啊,可是目前我国的风电设备价格还非常高昂,什么时候设备价格能够降下来,我们才能谈得上降低发电成本。这个问题,应当是你们企业来替我们回答的吧?”

    林振华道:“这就对了,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谈这件事的。”

731 国外市场

    听到林振华信心满满的话,黄岗笑道:“我就知道,我肯定要掉进你给我挖的坑里,不过,我倒还期待着看看,你能够挖出一个什么样的坑来。”

    林振华道:“风电设备属于新产品,随着技术ri益成熟,其价格必然是会大幅度下降的。等风电设备的价格降到某一个水平以下时,风电的发电成本就会低于入网电价,这个时候发展风电就有利可图了,届时全球将迎来一个风电大发展的时期,这一点已经是共识了吧?”

    “没错,这是共识。”黄岗应道。

    林振华继续说道:“目前,中国、美国、德国、荷兰,还有其他一些国家,都看中了风电这个大市场,都试图在这个市场成熟之前,瓜分到最多的份额。从这点来看,中国绝对不能自废武功,即便是赔钱赚吆喝,也得坚持下去。不但要坚持下去,我们还要争取能够把别的国家的风电产业拖瘦、瘦死,形成一个独霸市场的格局。”

    “呃……”黄岗无语了,“振华,你这个目标,似乎是过于远大了。要知道,在风电技术方面,中国还是一个弱国,美国、德国的风电设备企业,技术水平都在我们之上,我们现在只能是取守势,要想进攻,还要把别人拖瘦、拖死,恐怕有点好大喜功了吧?”

    黄岗这一段时间一直都在琢磨风电的事情,对于这个市场上的状况了解得还是比较深入的。西方国家涉足风电产业的时间比中国要早,加上本身的工业基础也更好,所以技术实力较强。中国是近几年才开始启动风电项目的,增长速度虽然比较快,但总体来说,技术上还处于劣势。

    为了促进中国风电设备产业的发展。国家强制规定了新建风电场必须使用在国内生产的设备。而且其中国有化率不得低于70%。靠着这样的政策保护,国内的风电设备企业才得以生存下来,现在林振华一张嘴就是想把别人拖死。这实在是让黄岗觉得无法相信。

    林振华笑道:“黄岗,你想想看,我们这么多年过来。哪个产业不是由弱势转为强势的?风电作为一个新兴产业,门槛比传统产业要低,大家都是新进入者,这个时候拼的就是投入而已。”

    “好吧,我姑且部分赞同你的意见。”黄岗退了一步,等着林振华继续往下说。

    林振华掰着手指头给黄岗算着:“要说起来,风电设备里面的技术难题也不少,风机是最大的一项,其它的。比如叶片、齿轮箱、大型轴承、电控等,我们的技术与美、德的先进技术相比,也有一定的差距。但我们分析过。在这些方面。我们与国外的技术差距并没有达到代际差距这样的程度,只是在同一代技术内部的成熟与不成熟之分而已。

    如果国家加大投入。风电设备企业果断地更新设备,直接瞄准下一代产品,我们完全有把握在两年之内赶上世界先进水平。只要我们的技术和国外的技术持平,单纯打价格战的话,你认为西方国家是对手吗?”

    “资金倒不是大问题。”黄岗迟疑着说道,“不过,既然目前技术还不成熟,我们也不宜过多地铺开摊子,所以我们在风电场的建设方面,还是要控制一下速度的。这样一来,风电企业的数量,也就要加以控制了,这是由需求决定的,我们发改委也爱莫能助啊。”

    “如果我们不占国内的市场份额呢?”林振华诡秘地一笑,抛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不占国内份额?”黄岗果然被吸引住了,“你是说……你们汉华又盯上国外的风电市场了?”

    “葡萄牙国家电力公司,准备投资建设一个海上风电场,装机50万千瓦。”林振华平静地说道。

    “你是说,这个订单被你们拿到手了?”黄岗急切地问道。

    50万千瓦,也就是500兆瓦,虽然与火电、水电之类的装机相比,算不上什么,但对于风电来说,这就是大单子了。要知道,美国2009年全年新增的风电装机容量也不过是10000兆瓦,林振华说的这个单子,相当于美国新增容量的1/20。

    林振华笑道:“我们好歹也算是葡萄牙电力公司的大股东,而且此前也已经在葡萄牙建设过一个实验xing的风电场,所以,这一次葡萄牙的海上风电场项目落入我们的口袋,也是正常的事情吧。”

    黄岗大摇其头:“不行,不行,收购葡萄牙电力股份的资金,是由国家划拨出来的,只是借你们这些企业之手去实施收购而已。更何况,你们汉华只是联合股东之一,怎么能够独占这个项目的好处呢?”

    “喂,喂,我说黄司长,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林振华瞪圆了眼睛驳斥道,“我们汉华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联合起各家企业一同向葡萄牙zhengfu施压,把这个项目拿到手的。老顾他们的星北重机都没有吭声,你们发改委出来打抱不平,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我这不是怕其他地方的官员们有意见嘛。”黄岗小声地嘀咕着。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也只有汉华才能够摆得平,其他省区的官员就算是眼红也没辙。

    几年前,葡萄牙面临着财政破产的威胁,向中国zhengfu求援。由于担心葡萄牙zhengfu失信,财政援助资金无法保障安全,中国zhengfu采取了一条曲线援助的策略,由国家向汉华重工、星北重机等一些大型企业发放专项贷款,再由这些企业组成投资财团,收购葡萄牙的公用基础设施,变相地把钱借给葡萄牙zhengfu。

    按照收购时的协议,未来葡萄牙zhengfu的财政状况好转后,将出资赎回这些公用设施,这就相当于返还了中方的资助。反之,如果葡萄牙zhengfu的财政持续恶化,则中方拥有这些基础设施。从中获益。也不至于蒙受损失了。

    葡萄牙电力公司,就是在那时候被中国的若干家大企业联合收购的。虽然中方收购的只是这家公司的一部分股权,但也算是拥有了投票权。这一次。葡萄牙zhengfu计划在海上建设大型风电场,在进行设备招标时,自然是要优先考虑来自于中国的这些关联企业的。

    在参与收购葡萄牙电力的这些大型企业中。目前只有汉华重工一家在涉足风电领域,而汉华在企业圈子里又有强大的影响力。因此,其他各家企业也就乐得拿葡萄牙人的项目给汉华送礼了,大家都相信,未来汉华肯定会对大家有回报的。

    黄岗虽然没有参与这件事,但多少也猜出了一个仈jiu不离十。他在心里暗暗感慨,汉华做事的确是够大手笔的,旗下的各个产业互相关照,这就是所谓强者恒强、弱者恒弱的道理了。

    “500兆瓦的一个订单。倒也够支撑起一家风电设备企业。既然不占国内的市场份额,给你们一些优惠政策,似乎也是无所谓的。”黄岗放松了口气。但话里话外。还留了一些余地,他还要看看。林振华能不能再抛出更多的诱饵。

    林振华并没有让黄岗失望,他接着说道:“第二个项目,肯尼亚图尔卡纳湖风电场,世行贷款项目,装机容量300兆瓦。”

    “你不会说这个项目你们也拿到手了吧?”黄岗吃惊地问道。

    林振华摇摇头道:“我们没有全拿到,最终的结果是我们和德国、美国的各一家企业平分了这个订单,每家拿到100兆瓦。世行方面也有意通过这个项目对各家风电设备供应商的实力和服务进行评估,以便在未来的其他项目中确定供应商。”

    “太好了!怎么样,这个项目需不需要国家给你们支持?”黄岗主动问道,能够成为世行项目的供应商,意义是非常重大的,国家为此提供一些补贴也在所不辞。

    林振华道:“我们先试试看吧,这个项目主要是做品牌了,利润是不用想了,我跟风电公司的领导们说过了,只要不赔本就是胜利。”

    “没错。”黄岗道,他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即便赔本了,只要赔得不多,也是胜利。你们赔了多少,国家就给你们补上多少。”

    “呵呵,毕竟是发改委啊,说话的底气就是足。”林振华调侃道。

    “其实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我知道你们汉华是看不上这点国家补贴的。”黄岗此刻也意识到自己太过于着急了,赶紧把话往回收。

    林振华没有继续纠缠这件事,黄岗说得对,汉华的确看不上这点国家补贴。打品牌是企业自己的事情,拿下这个项目,对于汉华未来在风电领域的发展也是有好处的,汉华不会在乎这一城一池的得失。

    “另外,还有一个正在酝酿的项目,是非洲乌桑国准备建设一个草原风电场,我们向他们建议的装机容量是100万千瓦,但这个项目还在洽谈之中。”林振华说道。

    “我记得你和乌桑国的总统哈罗雷是多年的朋友了吧?”黄岗揭露道,“这件事,有总统出面协商,还能有什么障碍吗?”

    林振华道:“没错,乌桑国的现任总统哈罗雷原来是他们的工业部长,早在20多年前,我就已经和他认识了。关于建设风电场的设想,也是我向他提出来的,不过,倒是得到了他的积极响应。”

    黄岗道:“振华,你可别光顾着扩张规模,要想想对方有没有这样的承受能力。不管怎么说,风电的成本目前还是高于火电的,乌桑国的居民和企业能用得起这么高成本的电吗?”

    林振华嘿嘿笑道:“黄岗,你这就有所不知了。非洲的确穷,但穷也有穷的好处,那就是能够从国际上获得大量的无偿援助。我已经安排何飞去给哈罗雷制订一个详尽的计划,打算用这个计划去圈各个国际组织的钱。

    非洲是目前全球工业污染最少的大洲,发展风电有助于保持非洲的环境,这是许多国际组织所愿意看到的事情,所以它们不吝惜为乌桑国提供用电补贴。再加上清洁能源的碳汇交易收入,这个项目建成后,当地居民使用的电价,会比现在还要降低10%呢。”

    “你们可真是挖空心思啊,连碳汇交易的主意都打上了。”黄岗不无佩服地说道。

    所谓碳汇交易,是指国际间关于二氧化碳排放权的交易。受国际气候公约的约束,各个国家排放二氧化碳的数量是有限的,不能超出。但发达国家的人均能源消耗多,碳排放额度往往不够用,这个时候,它们就会向发展中国家购买碳排放额度,这就是所谓碳汇交易了。

    风电属于清洁能源,用风电替代火电,可以减少大量的碳排放,从而节省下数量可观的碳排放额度。把这些额度拿到国际碳汇交易市场去销售,则可以回收不少资金,用于补贴风电的成本。这种事情,中国国内也在做,黄岗没想到的是林振华居然把生意做到国外去了。

    “还有就是委内瑞拉市场了,另外,巴西也有意建设风电场,我们正在和巴西zhengfu的官员进行接洽。”林振华如数家珍,听得黄岗满脸的乌云都散开了。

    “太好了,振华,我就知道,你每次都能够给我们带来一些新思路的。”黄岗称赞道。

    林振华笑道:“这只能怪你们发改委太官僚了,明明有解决方案的事情,你们却在闭门造车,一味只知道提高门槛。”

    “我们错了,我们错了。”黄岗道,他懒得去和林振华矫情这样的事情,既然林振华提出了一个很好的思路,他就去落实好了,林振华这个人喜欢说点牢sao怪话,黄岗也习惯了。

    “我想好了,我们打算给各地的清洁能源基地加上一条考核指标,要求其清洁能源产品外销的比例在两年内不得少于15%,两年后不得少于30%。至于你们浔阳,就作为发改委特批的外向型基地,享受其他基地同等的政策,但要求产品的外销率在两年内不得少于……”黄岗说到这里,拖了个长腔,同时用眼睛看着林振华,等他自己补上这个数据。

    “不少于50%吧,两年后,达到80%。”林振华爽快地答应道。

732 满把辛酸泪

    在林振华与黄岗谈笑正欢之际,西赛正在他的办公室里,对着自己的幕僚们大发雷霆。

    “国会再次否决了对清洁能源公司的减税法案,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西赛把一叠文件摔在大办公桌上,摔得啪啪作响,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发泄出心头的怒火。

    美国zhengfu没有直接投资经济的职能,西赛要想刺激清洁能源产业的发展,只能采用为这类企业减税的方法,来变相实现补贴。但涉及到减税,就需要由国会批准。西赛此前已经向国会提交了几次减税法案,每一次都被国会以各种很烂的名目驳回了。这一次,西赛做了极大的让步,结果还是没有成功。

    简简单单的一个减税法案都无法通过,西赛拟议中的振兴制造业计划,也就搁浅了,眼看四年的任期马上就要过去1/4了,西赛怎么能够不恼火呢?

    能源部长特温小声嘟哝道:“我听说,这是因为石油和煤炭集团进行院外游说的结果,他们反对国家支持清洁能源,认为生物能源具有更好的应用前景。”

    “这些贪得无厌的石油大亨!”西赛道,“他们每年从国家获得了数百亿的能源补贴,却从来不会替国家分忧。至于国会那些议员们,更是渎职,他们竟然站在石油大亨们的立场上,丝毫不考虑国家面临的困难。”

    商务部长福特在一旁火上加油,他说道:“总统先生,你应当知道的,即使没有石油大亨们的游说,国会的共和党议员们也会否决白宫提出的法案,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了。他们并不在乎反对的是什么,他们只是希望让你在你的任期内一无所获。”

    “这是美国的悲哀啊!”西赛痛心疾首地说道。

    不得不说,西赛在当选总统之前,还是颇有一些愤青气质的,他一直幻想着自己坐上总统的宝座之后。就可以尽情地施展才华,建功立业。他有一整套治理国家的理论和方案,准备一上台就大刀阔斧地予以推行。他坚信,只要这些方案得以贯彻实施,美国将重新回到二战刚刚结束后那种独孤求败的境界。

    西赛的理想是丰满的,但现实却非常骨感。上台之后,西赛推出了一系列旨在改善民生、重振经济的措施,但每一项措施都遭到了来自于国会、zhengfu各部门、企业以及民众的强大阻力。以至于至今一事无成。

    其中。对总统权力具有最强约束力的国会是他最大的敌人,国会里占多数席位的是与他相对立的共和党,正如福特说的那样。那些共和党的议员们并不在乎反对什么,只要是西赛提出的法案,他们就要想办法地进行刁难。道理也是明摆着的。如果来自于minzhu党的西赛干得出se,那下一次竞争的时候,还有共和党什么事呢?

    zhengfu方面的懈怠,也是让西赛大为光火的一件事情。

    zhengfu各部门的主要官员都是西赛任命的,对西赛的忠诚度还勉强过得去。但各部门内部具体的办事人员都是原来的,历经了多届总统而没有更换过。这些老油子们可不在乎总统说什么,他们知道,依照法律,只要他们没有做错什么。即便是总统,也无法抢走他们的饭碗。

    西赛提出的振兴计划,与这些公务员们的福利没有任何相干。多干活不多拿钱,少干活也不会扣钱,那么谁乐意凭空增加一堆事务呢?大家以往都过得挺滋润的,上来一个二杆子的总统,非要让大家多干事。这不是招人烦他吗?

    此外,在美国zhengfu里,多干事还不仅仅是受累,它还意味着当事人要承担更多的风险。你经手的事情干好了,没人夸你。但如果干砸了,那就要面临各种指控和调查。在这种官场下。大家自然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了。

    公务员们抵抗西赛计划的方法,就是一个字:拖。法律规定10个工作ri完成的事情,他们绝对不会在第9天就办完。美国完善的法律制度决定了办一件事情需要经过无数个法律环节,少一个部门的图章都不行。各个部门都消极怠工,这就使得西赛计划中的事情要实施起来必然是旷ri持久的。

    美国一些媒体曾经进行过调查,发现建设一家风电设备生产企业,从施工到投产,大约需要12至14个月的时间,但办理有关环境、税收、劳工等方面的zhengfu行政许可,却需要耗费掉3至5年的时间。那些投资者们根本没有这样的耐心和jing力去和zhengfu官员们纠缠,往往是把事情全部交给律师去处理。这也就使得美国成为全球律师队伍最为庞大的国家。

    “中国浔阳的一家风电企业,从立项到取得zhengfu的所有许可,只花费了3个月的时间,而建设周期也只有区区8个月。”福特这样对西赛汇报道。他在西赛的班子里属于一名中国通,西赛有许多关于中国的问题都要向他请教的。

    “他们为什么能够这样快?”西赛诧异地问道。

    福特道:“中国zhengfu建立了6个清洁能源生产基地,浔阳就是其中之一。在这些生产基地里,有一套‘特事特办’的机制,允许zhengfu各部门同步地审批企业的所有申请材料,而不必像在美国这样,一个部门审查完才轮到下一个部门。

    另外,中国人还提出了一个叫做‘首问负责制’的规定,要求第一个接待前来办理手续的企业的公务人员,必须负责向企业说明所需要的所有材料以及填报要求,以便使企业在未来不会因为缺少某份材料而白跑一趟。

    为了节省企业往返于各个zhengfu部门的时间,中国人还把所有与审批程序相关的部门全部集中到一个大厅里办公,他们把这个叫做一站式办公。所以,中国人能够在3个月时间里就完成一家企业的所有行政审批工作。如果遇到地方领导人特别关注的项目,甚至3天审批完成的情况也是存在的。”

    福特说的这些事情,可一点也不夸张,像什么一站式办公、首问负责制等概念,最早在大城市和沿海城市出现,很快就被内地的各级zhengfu所模仿。福特到中国去访问的时候,林振华曾经带他去参观这些zhengfu的办事大厅。这个经历给福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不可能吧!”西赛瞠目结舌地说道,“我得到的信息是正好相反,他们告诉我说,中国人的官僚主义作风非常严重,各个部门之间经常互相推诿,使得任何事情都要拖延很长的时间。”

    福特耸耸肩,说道:“总统先生,请原谅。我不得不说。告诉你这些信息的那些人,估计从来都没有去过中国,他们完全是依靠在网络上的只言片语来推测中国的。在中国。其他的事情我不熟悉,但在投资领域里,他们的zhengfu办事是异常高效的。你知道的。他们的官员非常追求政绩,他们不能容忍因为手下的低效而导致投资项目流失掉。”

    “我看到的……是平图梓先生的文章,他是一位中国的持不同政见者,我想,他对中国的认识,应当还是比较客观的。”西赛讷讷地说道。

    “平图梓不过是一个哗众取宠的骗子而已。”福特断然说道,“几年前,我也看过他的文章。在他的文章里,充斥着对中国的批判。而所有这些批判,只是迎合了一部分美国人的心态……对不起,总统先生,我并不是指你。我和中国人打了20多年的交道,我非常清楚,中国并不是像平图梓说的那样。”

    “是这样……”西赛的脸上有些尴尬。多年前,他曾经受林振华的委托。替当时还不叫平图梓这个名字的杜向阳担任过辩护律师,涉及到的是关于杜向阳涉嫌向中国泄露美国卡特公司技术机密的案子。在那次辩护过程中,他与杜向阳有过许多次接触,他感觉到杜向阳是一个比较严谨的科学家,这也是他后来会相信署名平图梓的那一系列文章的原因。

    经福特这样一说。西赛开始认识到,自己或许真的是被杜向阳的谎话给洗了脑。也许这位平图梓并没有刻意想撒谎。但他对中国存在偏见,写文章的时候也就难免偏颇了,自己则恰恰被这样偏颇的内容给误导了。

    其实,西赛自己从来没有去过中国,对于中国可谓一无所知。他的智囊团告诉他,中国是一个混乱无序的国度,官员平庸,百姓无知,各个地方都是依靠又脏又累的劳动力密集型产业来挣一些辛苦钱,根本没有一点现代化的样子。西赛对于这样的说法虽然并不完全相信,但在脑子里还是下意识地接受了这样的画面。

    其实只要细一琢磨,就会发现,这种说法与中国的现实是根本无法对上的。中国的gdp已经超过了ri本,成为世界第二,其工业总产值更是在头一年就已经超过了美国。中国正在建设时速380公里的高速铁路,还正在试飞堪比f22的第四代歼击机,这完全不是一个只有劳动力密集型产业的国家所能够表现出来的经济和技术实力。

    美国人以往能够觉得自豪的东西,除了自己的经济实力之外,就是它的体制了,西赛一度也认为美国的体制是全球最优秀的。然而,入主白宫之后,他才逐渐感觉到,美国的体制似乎并不像他早先想象的那样出se,它或许是一套最不容易犯错误的体制,但它同时也是一套最不容易出成绩的体制。

    说得更明白点,这就是一套已经僵化到令人无法忍受的体制。

    “特温,关于向清洁能源企业提供贷款担保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西赛转向特温问道。

    特温道:“遵照你的指示,我要求能源部的人员以最快的速度为提出申请的企业完成担保手续。目前,已经有18家企业获得了由能源部提供的担保,正在向银行申请获得贷款。”

    “很好。”西赛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是有一些让他觉得欣慰的事情了,“那么,这些企业最晚在什么时候能够获得这些贷款呢?”

    “我想……”特温迟疑了一下,“最快的大约在明年6月之前就能够获得这些贷款吧。至于最晚的……也许要到3年以后了。”

    “明年6月,还是最早!”西赛暴走了,“清洁能源的竞争,是以天为单位来计算的,而我们的企业光申请贷款手续就要一年的时间,照这样下去,我们哪有什么竞争优势?”

    特温道:“没办法,贷款是商业银行的事情,而许多商业银行都认为,向清洁能源项目提供贷款的收益率太低了,他们宁可把钱投入到次级贷的市场上,那可是一个利润非常可观的市场。”

    “金融业!”西赛咬牙切齿,“他们的眼睛里只有利润,如果整个国家的实业都垮掉了,金融业哪还有存在的意义?”

    愤怒归愤怒,西赛拿金融公司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美国总统选举是需要花钱的,而金融界向来都是捐款大户,无论是共和党还是minzhu党,都没有胆量去招惹这些金融寡头。西赛如果想去收拾金融业的话,恐怕不等他动手,别人就把他从总统的位置上踢下去了。

    福特坐在旁边,心中暗暗冷笑。对于这样的情况,他是早有预料的,反而是西赛其人too_诱ng_too_死mple,以为自己是总统就能翻云覆雨了。实践表明,美国总统处理国外事务远比处理国内事务要方便得多,这也是为什么历届美国总统上任后都要去国外打打仗、搞搞军事干预的原因。

    在国外,干掉人家的一个总统都无须请示什么人,而在国内,哪怕是裁撤一个zhengfu冗员,也要辩论上三天三夜。人人都说美国总统风光无限,谁知道他们自己说起来也是满把辛酸泪呢?

    “福特,你认为我们会在这场竞争中输给中国人吗?”西赛开始非常认真地询问这个问题了。

    福特现在也是一条老狐狸了,他才不会把自己过去对林振华说过的话拿来告诉西赛呢。他环顾左右,答非所问:“总统先生,我认为,伊朗的问题可能更值得我们关注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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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青大学的研究生林振华穿越到1979年,附身于一位刚刚退伍分配到工厂工作的青工身上。凭着扎实的技术功底,加上对历史的认知,他承包自己所在的工厂,并逐渐将其展成为一个级跨国企业,成就了一段工业霸主的传奇。工业霸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工业霸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工业霸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