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潜龙腾渊 658 趁火打劫的吉拉篷
陈天完成了在新加坡的调查工作,取得了大量的一手资料,便决定启程归国了。林振华本来就是陪着来打酱油的,自然也是和陈天一道返回。过去,他每次来新加坡都要顺便开拓一些业务,至少是要去拜访一下某些重要的企业和政府部门里的人员,但这一次,他有些心灰意冷,把这个环节也给免了。
两个人收拾好行李,一人拉着一个拉杆箱,来到宾馆大堂,准备结账离开。正在等候的时候,一位同样在办理离店手续的客人偶然间一回头,看到林振华,立即满面春风,哈哈笑着便走了过来,伸开双臂,打算给林振华一个熊抱。
“林先生,真是巧了,想不到这里碰上你了。”那人操着一口英语,对林振华喊道。
“吉拉篷先生?”林振华也认出了对方,连忙走上前,和对方拥抱了一下,又热情地握了握手,问道:“老朋友,我现在应当是称呼你厅长,还是部长呢?”
面前这位,原来就是林振华在泰国认识的政府官员吉拉篷,当年林振华找吉拉篷推销大化肥设备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处长,后来因为政绩而不断得到提升,前两年林振华听说他已经当上了厅长,正在向部长的宝座发起冲击。不足为外人道的一点是,吉拉篷的升迁,与林振华或明或暗的支持是有一些关系的,这也使得吉拉~篷对林振华颇为亲近。
“快了,快了。”吉拉篷装出几分神秘的表情,小声地说道,“如果没什么变化的话,估计明年年初,我就有希望当上正部长了,现在还是副的。”
“恭喜恭喜,到时候我一定去给吉拉篷部长贺喜,送上一份大大的礼物。”林振华说道。
“那我就先谢谢了,我知道,林先生送礼,从来都是非常慷慨的。”吉拉篷毫不掩饰地说道。
林振华最早与吉拉篷合作,是用贿赂开道的。在此后这十几年的合作中,吉拉篷从林振华以及汉华的业务代表那里拿到的回扣不少,有些回扣被他用来作为向上司行贿的资本,这也是他能够不断升迁的原因之一。
不过,随着吉拉篷的职位越来越高,他对于政绩的追求日渐超过了对钱财的追求,林振华跟他说的大大的礼物,其实是指帮他做一些能够成为政绩的工程,至于吉拉篷个人能够从工程中得到多少经济上的好处,反而不在他们讨论的范围内了。也正因为此,所以吉拉篷可以大大方方地当众声称感谢林振华的礼物。
寒暄过后,林振华把陈天介绍给了吉拉篷,不过他并没有透露陈天的真实身份,而是说陈天是一家大型贸易公司的高管,是他的好朋友。吉拉篷的小眼睛对着陈天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多少已经有数了。陈天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实在不像是一个商人。如果说是商人,那必定是比林振华还要成功的一个,但这样的人,在中国好像也数不出几个来吧?
吉拉篷非常聪明地没有说出自己的质疑,他和陈天握了握手,然后对二人问道:
“林先生,陈先生,你们这次到新加坡来,是来做什么业务吗?原来你们一直都住在这家酒店里,我在这里住了三天,竟然没有碰上你们。”
林振华看看周围也没有其他闲人,便小声地说道:“唉,不瞒吉拉篷部长,我们这次来,纯粹是因为新加坡在找中国的麻烦,你有没有听说过,新加坡有一群政客在扬言要封锁马六甲海峡,把中国困死在南海。你想,我们汉华重工的出口产品,一半以上要走马六甲海峡,新加坡搞这样一手,不是把我们汉华给坑了吗?”
“有这样的事情?”吉拉篷目瞪口呆,“这也太歹毒了吧?还有,这样做,是不是违反国际规则了?”
“当然是违反了国际规则。当然,现在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还没有付诸实施呢。”林振华说道,他刚才的话也有些夸大其辞了,新加坡只是扬言要对中国的军舰进行封锁而已,并没有涉及到商船。
吉拉篷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说的情况,我倒也听说过一二。对了,这次我到新加坡来,是参加东盟10国商务部长会议的,在会上,新加坡的商务部官员倒也流露过这样的意思,想联合东盟各国抵制中国的势力。”
“是抵制东盟十加一的方案吧?”陈天在一旁淡淡地插话道。
东盟十加一是指在东盟十国与中国之间建立自由贸易区的一个方案,东盟一共是10个国家,加上中国,就是“十加一”的概念。这个方案是由中国提出来的,目的是强化中国与东盟之间的经贸往来,算是一个双赢的方案。在此时,这个方案还是刚刚提出来,东盟各国也正在进行讨论,吉拉篷说的,应当就是指新加坡对于这个方案的反对意见了。
东盟也不是铁板一块,像这样的消息,陈天当然是能够在第一时间就了解到的。
“真是失心疯了。”林振华嘀咕道,“东盟十加一,并非只对中国有利,对于东盟各国同样有利。中国是一个庞大的市场,欧洲和美国打破脑袋想挤进这个市场,东盟如果拒绝和中国建立自由贸易区,那才真正是傻蛋呢。”
“谁说不是啊。”吉拉篷深有同感。这些年,泰国从中国采购了不少机器设备,同时也向中国出口了大量的农产品和电子产品等,还吸引了大量的中国人到泰国旅游,创造出不少所谓“绿色收入。”这些都是被记入了吉拉篷的政绩单子的。他是对于与中国建立自由贸易关系持积极态度的人。
“在东盟,除了新加坡之外,其他各国对于十加一都是非常感兴趣的。东盟的产业和中国具有互补性,像菲律宾,光向中国大陆卖香蕉就能够养活好几十万人,你说他们怎么会反对十加一呢?”吉拉篷显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其中的情绪是真假参半,假的那部分,自然就是为了讨林振华的欢心了。
“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做做新加坡政界和商界的工作,让他们放弃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政策取向。可惜啊,我们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愿意和我们合作的人,看来,这个国家从上到下都是铁了心要和中国作对了。”林振华道。
吉拉篷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心里却是暗自称爽。东盟十国,既是合作伙伴,也是竞争对手,新加坡经济发达,在东盟经常摆摆有钱人的架子,吉拉篷早就看他们不爽了,如今得知林振华也对新加坡有意见,他岂能不偷着乐呢?
“林先生,那你们这一趟岂不是一无所获?”吉拉篷火上浇油地问道。
“可不是吗?”林振华道,“不过,能够在临走之前遇见吉拉篷部长,也算是意外之喜了。我知道,吉拉篷部长一向是我们中国人民的好朋友,泰国人民也是我们中国人民的好朋友。”
吉拉篷脸上笑得像一朵狗尾巴花一样灿烂,他说道:“林先生,你这话说得太好了。不管新加坡对中国的态度如何,我们泰国和中国绝对是友好邻邦。任何时候,我们都是会站在中国一边的。”
林振华笑道:“可惜啊,如果马六甲海峡是在泰国就好了,我们也不用操这份心了。吉拉篷部长,你能不能回去让历史学家考证一下,证明马来半岛自古以来就是完全属于泰国的,你们干脆出兵把新加坡收复了吧。”
“玩笑了,玩笑了。”吉拉篷连忙摆手,林振华可以胡说八道,他作为一名政府官员可不「百度贴吧启航文字」敢这样说,否则就要引起国际争端了。不过,林振华的前一句话却说到了吉拉篷的心上,他阴阴地一笑,小声地说道:“林先生,其实马六甲海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我觉得,如果新加坡真的和你们中国闹翻的话,你们的船完全可以不走马六甲海峡的。”
“不走马六甲海峡?难道让我们绕道走巽他海峡吗?”林振华问道。他的地理知识不算很好,但作为一家有着大量海外业务的集团公司的老总,他对国际航线的分布还是有所了解的。从南海到印度洋,如果不走马六甲,还可以绕道巽他海峡或者龙目海峡,这两条海峡都在印尼的几个大岛之间。走这两条路线比走马六甲海峡的距离要多出几千公里,会导致运费的增加。
其实,由于马六甲海峡的水深不足,目前25万吨以上的大型油轮也的确是这样绕道的,但在此吨位以下的油轮和货轮还是走马六甲海峡更为经济。
吉拉篷大摇其头:“走巽他海峡就绕路了,时间上和运费上都划不来。我是说,中国现在已经是一个海运大国,每年前往印度洋的船只这么多,是不是可以考虑投资修建克拉地峡运河的事情了?”
“克拉地峡?什么意思?”林振华一头雾水。
站在林振华身边的陈天却咧着嘴呵呵地笑了起来,吉拉篷的这番话,让陈天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了:这个老狐狸,还真有点趁火打劫的本事啊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59 克拉地峡运河
在亚洲大陆的南端,有一个狭长的半岛,把泰国湾和安达曼海隔开,这个半岛被称为马来半岛。正因为马来半岛的存在,从南海前往安达曼海的航线就不得不绕一个大弯,从马来半岛与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之间的马六甲海峡通过。
马来半岛上隶属于泰国的地带有一段十分狭窄,最窄处仅50多公里左右,从地图上看,几乎如同蜂腰一般纤细,这个地段便是克拉地峡。早在400年前,就有人提出过设想,要在克拉地峡开凿一条运河,连接泰国湾和安达曼海,使轮船不再需要绕行马六甲海峡。
有关开凿克拉地峡运河的讨论在过去几百年间时断时续,随着从中东到东亚的石油运输日益增加,泰国政府对于修建运河的兴趣也与日俱增。
1972年,泰国石油提炼公司和石油化学公司委托美国研究院的一个工程协会,对克拉运河的经济效率问题进行了研究,后来,联邦德国不来梅海洋运输经济研究所也参与了这项工作,当时研究机构估算的开凿费用高达60亿美元,这样一笔巨款是泰国政府无力承担的,这个项目因此而搁置下来。
2001年,泰国政府再次提起克拉运河的事情,并且得到了日本的支持。由于通货膨胀等原因,这一次项目的预算达到了200亿美元,被媒体称为“世纪工程”。
按照泰国政府方面的设想,克拉运河将在克拉地峡最窄处附近开凿,全长约102公里,宽400米,水深25米,最多可以通行总载重量50万吨的油轮船队。据测算,如果克拉运河修成,从波斯湾前往东亚的油轮可以节省700英里的航程,缩短航行时间2-5天,每一趟能够节约30万美元。此外,马六甲海峡因为航道淤积的影响,只能工业霸主把吧通行25万吨的船队,这一点也是无法与克拉运河相匹敌的。
除了经济方面的考虑之外,克拉地峡还有其他的一些优势,尤其是航运安全优势。马六甲海峡长达1000多公里,两岸分属于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两国政府在该地区的控制能力都比较弱,导致海盗横行。据统计,全球每年有一半的海盗袭击事件发生在马六甲海峡区域,而且海盗们最喜欢光顾的,就是那些体积庞大、速度缓慢的大型油轮
克拉运河的修建,可以使油轮避开这段危险的海域,因此而避免的国际贸易损失高达百亿美元以上。作为对波斯湾石油具有严重依赖性的日本,对于开凿这条运河的兴趣一直是非常高涨的。
在中国,也有一些业内人士在讨论克拉运河的问题,随着进出口贸易依存度的提高,中国取代日本成为马六甲海峡航运最大的客户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开凿克拉运河对于中国的工业霸主吧意义,越来越多地被政府相关部门、航运企业和学术界所认同。
有关这些事情,陈天是非常清楚的,但林振华却有些后知后觉。即便他是一个穿越者,在他穿越的年代里,克拉运河也还只是一个设想,并没有付诸实施。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就在于新加坡的反对。
克拉运河是马六甲海峡的替代者,一旦克拉运河建成,途经马六甲海峡的船只即使不说会全部改道,至少也会减少一半以上。其中,大多数的油轮都有可能会放弃马六甲航线,选择从克拉运河通过。
新加坡所以能够有今天的繁荣,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地处马六甲海峡咽喉地带的优势。由于每年有上亿吨的石油从这里通过,新加坡成为全球三大油品贸易中心之一,成品油冶炼等产业十分发达,并且成为当地经济的重要支柱。
泰国政府力推克拉运河方案,也是因为眼红新加坡从石油转口贸易中获得的巨额利润。早在1972年的方案中,泰国政府就提出了要依托克拉运河,建设一个南部工业区,包括化肥、钢铁、石油化工、出口加工贸易、修船等等产业,所有这些产业,都是对新加坡现有产业的替代。
在2001年的方案中,泰国政府更是毫不掩饰地提出要在克拉运河的两端建设大型炼油厂、油料储存库等设施,这是打造一个油品交易中心的基础。在泰国政府的鼓动下,美国的优尼科、美孚、壳牌,日本的伊藤忠商事株式会社、三井公司等,都向泰国表达了有意投资建设石油贸易和精炼中心的意思。面对着泰国政府这种“劫胡”的行为,新加坡政界和商界大惊失色,他们一面在媒体上大肆否定克拉运河方案,称这个方案其实并不能挣钱,甚至扬言哪个国家如果要对克拉运河方案投资,就要做好资金被泰国官员贪污的准备。另一方面,又展开了穿梭外交,联合各个国家集体抵制克拉运河方案。
中国作为东亚新近崛起的国家,对克拉运河的兴趣并不亚于日本,因此也成为新加坡进行游说的重要目标。出于维护所谓“中新友好关系”的考虑,中国对克拉运河方案采取了沉默的态度,即不明确地表示反对,也不公开加以支持。至于泰国政府所期待的中国投资,自然更是杳无音讯了。
林振华没有听说过克拉运河这回事,也是由于国家在舆论方面的刻意低调处理。此外,国内还有一些拿着新加坡薪水的教授,以及刚刚萌芽的网络水军,也在不断地给克拉运河方案泼冷水,这也使得对这个方案的讨论在中国根本就无法形成气候。
吉拉篷作为泰国政府的高官,脑子里始终都绷着克拉运河这根弦,如今听林振华说起在新加坡吃瘪的事情,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他知道林振华是一个在中国颇有一些能量的企业家,因此希望能够借这个时机把克拉运河的想法灌输给对方。
看到林振华茫然的样子,陈天忍不住把他拉到一边,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向他介绍了一遍。林振华听得一愣一愣的,全部听完后,他长吁了一口气,问道:“陈局,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啊?”
“废话,我是干什么的?克拉运河既是一个经济问题,又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国际政治问题,我怎么会不知道呢?”陈天不满地说道。
林振华道:“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呢?如果吉拉篷不提,莫非你就彻底不想提这件事了?弄得我还蒙在鼓里。”
这回轮到陈天愣住了,他问道:“振华,你不会想说你真的对这个方案感兴趣吧?”
“为什么不行?”林振华反问道。
陈天想了想,说道:“克拉地峡的修建,对新加坡的经济将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必然招致新加坡的强烈不满,所以……”
“所以我们就害怕了?”林振华毫不客气地说道:“这帮孙子口口声声说要封锁马六甲海峡的时候,怎么不考虑我们不满呢?人家压根没把你当亲戚,你还上赶着替人家考虑。人家不满了,你就不敢干了,你好意思说自己是一个13亿人的大国吗?”
“我们国家的政策,是和平共处,不干涉他国内政,这个原则是老一代领导人提出来的,到今天也还不过时吧。”陈天解释道。
“陈局,我记得前两天是你自己说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现在新加坡都已经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我们还提什么和平共处,这不是自欺欺人吗?”林振华道。
陈天皱着眉,他开始意识到,林振华的话可能是对的,国家在许多事情上力图表现出一个负责任大国的形象,对于周边宵小的骚扰一直是采取忍耐的态度,在进行什么重大决策的时候,也都要努力避免对周边国家造成损害。现在看起来,领情的国家自然是有的,但给鼻子上脸的国家也不少,对这种以怨报德的国家,我们真没有必要给他们太多的机会。
“不过,我们国家不参与克拉运河的建设,除了政治方面的考虑之外,还有经济方面的考虑吧?”陈天自己给自己找着台阶,“我们曾经找专家来进行过论证,专家认为,克拉运河建成后,只能节约1000多公里的运输路程,相比动辄上万公里的航程来说,节约的幅度不大。修建克拉运河投资不小,要收回这些投资,可能需要几十年的时间,在经济上不具有可行性。”
“我呸!”林振华鄙夷地说道,“你们安全部门去查查这些专家的老底吧,我估计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拿着新加坡资助的商用文人。200个亿的投资能有多大?用200个亿为我们国家开辟一条新的通道,这其中的安全价值怎么计算?照他们的理论,海军去亚丁湾护航,消耗的油费比商船被海盗打劫的损失还大,难道我们就不去了?”
“你说的,也有一些道理吧。”陈天点点头道。他是一个政府官员,思考问题的时候,受国家政策的条条框框约束极大,不知不觉地就会陷入一个思维定势。林振华是做市场的,再加上有穿越者的先天优势,想问题更加不拘一格,这也是陈天愿意带林振华出来办事的原因。听到林振华的这番陈述,陈天不得不承认,林振华的想法是对的。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60 控股权
希望大家多多理解和支持听到陈天的认同,林振华更来劲了,他继续说道:“陈局,我跟你说,能省下多少运费倒在其次,只要我们花的这200亿美元能够把一个白眼狼狠狠地收拾一顿,我就觉得值。捍卫国家尊严的事情,需要这样斤斤计较吗?”
“这个……未免有些太激进了。”陈天苦笑着说道,“振华,这可不是你一个企业能够决定的事情,我们至少需要回去请求一下上级再说吧?”
“怎么决策,是你们的事情,我先去和吉拉篷聊聊去。”林振华说道。
陈天把林振华拉到一边去密谈,吉拉篷就站在原处等候着他们。吉拉篷知道,像这样的事情,对方肯定是要讨论一番的,如果真要促成此事,恐怕双方要谈判上好几年呢。泰国政府在国际上推销克拉运河方案已经好几十年了,现在还没有取得实质性的突破,对方密谈几分钟,又算得上什么呢?
林振华再次出现在吉拉篷面前的时候,脸上已经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他对吉拉篷问道:“吉拉篷部长,你刚才说的克拉运河方案,陈总对此有一些了解,刚才已经向我介绍过了。我想问问,目前泰国方面对于这个方案是什么考虑,打算拿出多少利益来和合作伙伴分享?”
这也就是林振华的说话风格了,别人需要兜几个圈才能说出来的事情,他直接就捅出来了。吉拉篷对于林振华的这种风格也颇为熟悉,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唐突之处。
“按照我国克拉运河规划办公室委托美、德、英等国家研究机构进行研究的结果,我们现在推出的这个方案,称为南线方案,是从安达曼海滨的宋卡,到泰国湾的沙敦,全长102公里。这条路线比北线方案多了12公里,但全程地势平坦,开凿的难度较小。我们估计。整个项目需要投资是200亿美元,建设周期是15年左右。”吉拉篷介绍道。
“15年的时间太长,回头我从国给你几个人重新评估一下,多投入一些机械化设备,我觉得有5年时间就足够了。”林振华霸气侧漏地说道。
林振华的自信是有根据的,国外一些工程的进度真是让人觉得蛋疼的,同样的项目,如果放到国内。也许一半或者三分之一的时间就足够建成了,但在国外却要磨磨蹭蹭地拖出几倍的时间。林振华对克拉运河方案给予了很高的期望,他当然不愿意花费15年时间去等待一个结果。
“林先生,你是说,你打算投资这个项目了?”吉拉篷听出了林振华话里的潜台词,不由得大喜过望。一个200亿美元的跨国项目。当然不是林振华自己的企业能够完全拿下的,但只要林振华有意参加,以他的能量,筹到200亿也许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呢。
林振华道:“我对这个项目的确有些兴趣,不过,是否投资,还要听听你们能够给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行。我是一个商人,没好处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
“有好处。有好处!”吉拉篷连声说道,“克拉运河采取合股经营的方式,各家出资方按照出资比例分配运河的通行费。我们算过,按照每年通过5万艘轮船计算,大概10年就能够收回全部投资,10年之后,运河每年能够为股东提供不少于30亿美元的投资回报。”
林振华不太擅长于搞这种投资收益的计算,在公司里,类似这样的工作都是由胡妫带着人做的。不过。刚才陈天已经向他交过底了。克拉运河如果想光凭通行费来回收投资,整个项目回收费起码在20年以上。吉拉篷为了拉他的投资,显然是把收益严重地浮夸了。
林振华也没有去揭穿吉拉篷的谎话,他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吉拉篷部长,关于投资回报的问题,我们还是等待以后进行详细测算吧,我可没有你那么乐观。我有意投资修建这条运河,主要是为了我们汉华海外运输的便利和安全,所以,我可以不太在乎投资回报的问题,但我需要对运河的绝对控制权。”
“绝对控制权?”吉拉篷一愣,“你是说,你们想要控股权?”
“没错,控股权。”林振华道,“最起码是51%的权力。”
吉拉篷苦着脸说道:“林先生,像这样的工程,51%的控股权是没有必要的,其实,你们只需要占有15%以上,就能够保证在董事会里拥有决定权了。”
林振华好奇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想多出钱你还不愿意吗?我们要51%的股权,就意味着至少要承担51%的投资,这么大的投资,你也不想要?”
“我当然想要。”吉拉篷道,“事实上,我们现在融资的难度非常大,表达了投资意向的国家和企业很多,但真正掏钱的很少。如果国方面能够承担51%,甚至更多,那我们完全可以不等待其他的投资到位,就可以开工了。这样的好事,我们怎么会不要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振华道。
吉拉篷看看陈天,似乎有点犹豫,林振华指指陈天说道:“吉拉篷部长,明人不说暗庆,这位陈总,在国的上层是颇有一些影响力的。我们之间所说的一切,最终还得靠他传达给国的上层。你考虑一下,你真的不想让他参与吗?”
吉拉篷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一见陈先生,就觉得他是一位非常值得信赖的朋友,有什么事情,自然是要请陈先生一起指教的了。……我的意思是说,国的企业要对克拉运河控股,这件事在泰国国内恐怕会遇到一些障碍。”
林振华想控股克拉运河,这件事别说吉拉篷觉得为难,连陈天在一旁听着,都觉得是匪夷所思。克拉运河相对于泰国的意义,不下于三峡工程对国的意义,这条运河既关系到泰国的经济发展,也涉及到泰国的国家安全,这样一个工程,怎么可能交给外国人去管理呢?
如果泰国是像圣戈加群岛那样的小国,林振华这个要求倒也不算太过于突兀。但泰国就不同了,它毕竟是一个区域大国,岂能把国家命脉交到别人手上去?
虽然想到了这些,但陈天并没有出言否定林振华的要求,在他看来,这应当是林振华的一种漫天要价的策略,只要把价码抬起来,才能有还价的余地。
“吉拉篷部长,你应当知道,克拉运河本身并不是一个有利可图的项目,对于泰国来说,在这个项目获得的绝不仅仅是通行费,而是由于每年5万艘轮船通过而带来的贸易机会,这些由贸易而带来的利益,每年100个亿也不止吧?”林振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对吉拉篷说道。
林振华此前对克拉运河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在刚才陈天向他介绍过有关情况之后,他一下就把前后的关节都想明白了。正如他说的,克拉运河本身带来的通行费收入是非常有限的,如果收费过高,那些轮船就没必要走克拉运河了,它们还不如走马甲更方便。泰国政府力促克拉运河项目,看的是由克拉运河带来的机会。如果能够因此而把新加坡的全球油品交易心夺过来,其价值也相当于几倍、十几倍的通行费了。
泰国政府到各国去推销克拉运河方案而受到冷遇,原因也在于此。好处是泰国拿到了,别人出了钱,只能收到一点可怜的通行费,相当于为人作嫁,谁有兴趣干这样的傻事?
林振华看到了这一点,便捏住了泰国政府的痛脚,你想要后续的利益,那就交出运河的控制权吧。林振华要克拉运河的控制权也是有目的的,既然这条运河的政治意义大于经济意义,那么拥有控制权就是非常必要的,别回头修完了运河,自己的船反而不让走,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这个……”吉拉篷语塞了,自己的底牌被别人看清楚了,再想和别人讨价还价,就被动了。他无法断然拒绝林振华的要求,因为除了林振华,他还真想不出能从其他什么地方找到投资商。200亿美元对于泰国的财政来说,是完全无法承受的一笔巨款,不引入外援的话,光靠泰国自己,是肯定完成不了这个工程的。
这个工程对于泰国的意义,怎么估计都不为过。如果这个工程能够完成,泰国的经济地位将会发生一次飞跃,如今在东盟炫富的新加坡,将被泰国所取代,这样的政绩,是任何一届政府都不愿意放过的。
“吉拉篷部长,我们想要控股权的目的,不外乎不希望我们的船只在运河遇到麻烦。控股权交给我们,对于泰国是没有任何损害的。只要泰两国维持现有的友好关系,控制权在国手里,或者在泰国手里,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泰两国发生战争了,那么这种协议根本就不具有约束力,这并不会影响到泰国的国家安全的。”
林振华循循善诱,吉拉篷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思想斗争极为激烈。迟疑了好半晌,他把声音压低到几乎无法听见的程度,对林振华说道:“林先生,要想让政府同意国人控股,除非我们绿帽党执政。你愿意支持我们绿帽党赢得下一次的大选吗?”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61 新闻发布会
涉及到政治方面的问题,三个人无法继续在宾馆大堂里聊了。吉拉篷招呼了一声自己的随员,让他们暂缓办理退房的手续,另开一个总统套房,供他与林振华、陈天密谈。林振华也到服务台打了个招呼,请服务生替自己和陈天退掉当天的机票,以便有时间和吉拉篷进行深入的交流。
三个人来到总统套房,分宾主坐下,林振华问道:“吉拉篷先生,你说的绿帽党,是怎么一回事?”
吉拉篷看看陈天,陈天向他微微一笑,并不吭声,吉拉篷看出陈天对此事应当是了解的,只是不想说话而已。他摸不清陈天的底数,但他也知道,林振华表面上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在原则问题上还是非常谨慎的,既然林振华并不避讳陈天,显然陈天是有资格参与他们的谈话的人。
“绿帽党是一个俗称,我们正式的名字,叫做振兴泰国党。”吉拉篷解释道,“因为在有一年的竞选中,我们的支持者头戴绿帽进行集会,所以得到了绿帽党的称呼。久而久之,连我们党内的人也这样说了。”
林振华也想起来了,他好像是看到过这样的说法,不过,在国内的媒体上,用的是一个更隐讳一点的说法,好像叫什么青帽军啥的。毕竟,绿帽这个词,在中文语境中是有一些歧义的。
“如此说来,你就是这个绿帽党阵营的了?”林振华笑着问道,“如果绿帽党赢得了大选,你的部长宝座就坐稳了吧?”
吉拉篷脸上露出几分腼腆之色,笑道:“以我的资历和政绩,不管哪个党上台,也得用我的。不过,如果我们党能够执政,商务部这边,肯定是需要有自己的人来掌控的,我在我们党内还有几分薄名,所以嘛……”
坐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陈天听到此处,插话道:“吉拉篷先生,据我所知,你是绿帽党内的三大骨干之一,对于绿帽党未来的政策取向,你应当是有发言权的吧?你能不能透露一下,绿帽党如果执政,对于中泰关系,能够给出什么样的承诺?”
吉拉篷吓了一跳,不过当他看到陈天那淡定的眼神时,忽然明白了,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老板,分明就是一位能够上达天听的政府高级官员。他迟疑了一下,答道:
“陈先生,你的这个问题,不是我能够回答的,这个需要由我们党派出的专人与中国政府进行沟通。不过,我可以说一点,我们振兴泰国党,一直是致力于泰国的经济发展和国际地位提升的,在这方面,中国给予了我们泰国极大的帮助,而且我们相信,泰国未来的发展,仍然离不开中国朋友的帮助,所以,发展泰中关系,是我们党一贯不变的政策。如果我们党能够执政,必将会进一步扩大泰中经济和政治、外交、军事领域的合作。”
“嗯,我会把吉拉篷先生的这个态度转告相关的人员,我想,不日就会有人和贵党进行联系的。”陈天说道。
“这可太好了!”吉拉篷喜形于色。
时下,泰国国内各党派为了竞选的事情正争得如火如荼,每个党派都在寻求各方面的支持。中国作为在东南亚地区最具有影响力的大国,又是泰国的邻国,自然是各个党派努力争取的对象。在此前,中国在此问题上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态度,不公开支持任何一方。但现在,听陈天的意思,绿帽党似乎有了一些机会,当然,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取决于绿帽党能够做出什么样的承诺了。
“林先生,别的事情我不敢保证,但在克拉运河的问题上,我是有决定权的。我可以这样说,如果我们绿帽党赢得了大选,我们一定立即启动运河项目,同时可以允许来自于中国的财团获得51%以上的股权。”吉拉篷向林振华说道。
“那么,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呢?”林振华问道。
吉拉篷又看了看陈天,见他依然是不吱声,便转头对林振华说道:“我知道,贵国政府的政策还没有明确,你们如何行事,可能还要听从政府的安排。不过,如果林先生能够以个人的名义对克拉运河项目发表一些支持的观点,我想,对于我们绿帽党就会有极大的帮助,只是,我不知道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这种事,林振华还是要请教一下陈天的,他问道:“陈总,你看吉拉篷部长的这个要求,我合适答应吗?”
陈天笑道:“振华,你只是一个企业的董事长而已,并不代表中国政府,你说什么,都是你的个人观点,我想,官方对此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不支持也不反对,这其实就是表示支持了。陈天知道,在泰国的问题上,中国其实本来也是对绿帽党更感兴趣的,只是碍于国际关系,不便公开表态而已。如果由林振华这样的企业主来说话,就可以绕开这些外交障碍,这就有点像当年的“乒乓外交”一样,用民间力量来完成官方不便于去做的事情。
林振华作为这样一个代言人,也是最为合适的,因为林振华与吉拉篷之间还有很不错的私交,一个政府官员,找到在中国的富豪朋友来挺自己,这是实力的展现,谁又能歪嘴说什么呢?
得到陈天的暗示,林振华心里就有数了,他对吉拉篷说道:“没问题,吉拉篷部长,咱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看,我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表示支持比较合适?我一切照你的安排就好了。”
吉拉篷道:“如果可能的话,能不能请林先生和我一起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由林先生向媒体公开表示将支持克拉运河方案。当然了,如果能够说明这个方案是由我推动的,就更好了。”
林振华道:“这还用说,我当然要说只有吉拉篷部长推动的方案才值得我支持,因为吉拉篷部长是一位非常廉洁、务实、高效、睿智的政府官员,和吉拉篷部长合作,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饶是吉拉篷脸皮厚得像航母甲板,听到林振华这番话,也不由得泛出红晕了。
既然要开新闻发布会,吉拉篷以及林振华、陈天都不能马上离开新加坡了。三个人重新登记了房间,然后便忙着给国内打电话,分别向自己的单位汇报这件事情。
吉拉篷要向自己的党派以及商务部汇报,请示相关的宣传口径。林振华要向集团总部报告,同时请项哲、胡妫等人迅速地对这个项目进行评估,做出可行性报告。至于陈天,就干脆跑进大使馆,使用加密电话和国内联系了,虽然这个发布会只有林振华出面,但具体说到哪个程度,还是需要有一些要求的,这其中的分寸拿捏,并不比飞船对接更简单。
三天后,吉拉篷代表泰国商务部,在新加坡的星岛会议中心举办了“克拉运河项目新闻发布会”。世界各大媒体驻新加坡的记者都被邀请前来参加了,不过实际到会的人不算太多。泰国方面炒作克拉运河的事情已经不是一两次了,记者们也清楚,只要资金的问题解决不了,再多的炒作也是枉然。
吉拉篷身着笔挺的西装,站在主席台上,向众人说道: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前来参加由我国商务部举办的克拉运河项目新闻发布会,我是泰国商务部副部长吉拉篷。在发布会开始之前,我非常荣幸地向大家介绍我的一位老朋友,中国汉华重型工业集团公司董事长,林振华先生!”
说罢,他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林振华做了个手势,林振华微笑着站起身来,向台下的记者们微微欠了一下身。记者们先是错愕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了,雪亮的闪光灯立即闪成了一片,整个会场里全都是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响。
“林振华居然来了!”
“这么说,林是支持克拉运河项目的?”
“这个林是干什么的,我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
“呸,连林振华你都不知道,鲍尔,你好意思说自己是一个商业记者吗!”
“这可是重大新闻啊!不行,我必须马上发一条快讯出去!”
“……”
如果在座的这些人是驻欧美地区的新闻记者,不熟悉林振华或许还有情可原,但作为驻东南亚地区的记者,有谁能够不知道中国大陆的这些大企业家呢?林振华与其他一些富豪还有所不同,他一直都非常活跃,经常参与一些与国计民生相关的大型项目,像这样一个人,出现在泰国商务部举办的新闻发布会上,这说明了什么?
林振华抬起手做了一下请大家安静的动作,然后朗声说道:
“非常感谢吉拉篷先生邀请我参加这个新闻发布会,非常荣幸能够与各位媒体的朋友在这样一个风景如画的小城相聚。今天这个会议的主角是吉拉篷先生,他与我有20年的友谊。受吉拉篷先生的邀请,我来到这个会场上,我只有一句话想告诉各位先生们:
中国汉华重型工业集团,有意投资入股克拉运河项目!”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62 崩盘
周伟其是新加坡证券交易所的一名交易员,这天上午股市开盘之后,他如往常一样把几笔客户委托的交易挂了出去,然后便拿起自己的杯子,走到设在交易大厅之外的饮水机那里去接开水。他走得很慢,心态非常悠闲,因为他知道,这一段时间的股市非常平稳,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他关注的行情。
来到饮水机边上,周伟其看到了一位颇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子,他不知道这位女子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也是一名交易员,姓陈。他还知道这位陈小姐每天开盘之后10分钟左右就会出来接开水喝,周伟其于是也掐着这个时间点凑过来,目的就是为了能够与陈小姐搭讪几句。
“陈小姐,昨天的巨星演唱会,你去看了没有啊?”周伟其殷勤地打着招呼。
陈小姐娇声道:“哦,是周生啊,巨星演唱会那么贵的门票,人家哪里买得起嘛。”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早说的话,我就请你一起去了。我虽然也不富裕,请陈小姐看场演唱会的钱还是出得起的。”
“周生说哪里话,你是老操盘手了,业务做得那么好,提成是人家的10倍都不止啦。”
“陈小姐太谦虚了,不过,有关操盘的业务,我们倒是可以找时间切磋切磋的。”
“那就多谢周生了……人家要赶快回去工作了,要不错过了行情就惨了。”
“急什么,这几天国际上也没什么新鲜事情,大盘不会有什么波动的。”
“是吗?还是周生有经验哦……”陈小姐捂着樱桃小口,娇笑着说道。
“我跟你说,这个看大盘,还是有讲究的,比如说……”周伟其得到佳人的称赞,心中狂喜,他也顾不上接水了,手舞足蹈地就准备向陈小姐讲述他的操盘之道。谁知,没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就听到大厅里传出来一阵喧哗声,像是鸡窝里突然闯进了一只黄鼠狼一般。
“出什么事了?”陈小姐惊得瞪大了眼睛。
“不好!”周伟其不愧是操盘多年,一听这个动静就知道肯定是行情出现重大变动了。到了这个时候,他可顾不上泡妞了,转过身便向大厅狂奔。陈小姐也醒悟过来,跟着周伟其便跑,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如鼓点一般,竟然是一步不拉地跟在周伟其身后冲进了交易大厅。
一进门,两个人同时向显示行情的大屏幕看去。这一看,他们的心都冷到了极点,只见在整个大屏幕上,红彤彤一片,全部是大幅下跌的数字,像这样大范围的股市暴跌,周其伟只在亚洲金融危机那一年曾经见到过。
“出什么事情了?”周伟其拉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位交易员问道,“是新加坡发生政变了,还是马来西亚入侵我们了?”
“老周,你还不知道吗?就在一分钟前,中国汉华重工的林振华说要投资克拉运河了!”那名交易员用最简洁的语言说明了情况,然后连声地说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必须马上把客户委托的股票都抛出去!耽误一分钟就要损失几百万啊!”
林振华,克拉运河,周伟其只用了不到5秒钟就明白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了。作为一名操盘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两个名词的含义,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两个名词一旦结合在一起,对于新加坡这样一个凭借马六甲海峡之利而发展起来的国家会带来什么样的冲击。林振华的汉华重工,即便放到整个世界来看,也是一个奇迹。日本的尼宏重工和西乎公司,就是因为汉华重工而被摘牌了。由汉华重工牵头组建的中国化工设备联盟和机床工业联盟,在全球市场上风头极盛,这使得各家证券投资公司都不得不把汉华重工以及林振华的一言一行都当成重要的行情信息来加以研究。
至于克拉运河,那是悬在新加坡头上的一把剑,虽然大家都相信泰国政府无法筹集到足够的资金来兴建这条运河,但谁也不敢否认,一旦这条运河建成,那么新加坡的竞争力将被腰斩。航运业、修船业、石油化工、钢铁业等严重依赖于马六甲海峡运输优势而发展起来的产业,将会被直接边缘化。由大宗石油交易而支撑起来的金融业、保险业,也必然受到严重的冲击。随着游资远离新加坡而去,房地产等产业也必然会崩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如今,林振华这个名字与克拉运河联系到一起了,周伟其相信,以林振华的折腾能力,一旦确定要投资克拉运河,那么这条运河的建成就仅仅是一个时间问题了。至于具体所需要的时间,也许是10年,也许是5年,如果有人预言说林振华只需要3年就能够把运河修能,周伟其也是绝对不敢去赌在反面的。
的确,汉华重工本身不可能拿出建造运河所需要的200亿美元来,但林振华的号召力岂是可以忽视的?早在十几年前,他就能够把全中国的石油化工设备企业联合起来,拿下45万吨乙烯改造的工程。在几年前,又是他,生生拉起一个机床工业联盟,用狼群战术逼垮了西乎公司。这一次,他可是挥动着大旗,向新加坡的命门冲过来了,周伟其分明看到,在那面大旗的后面,跟着成千上万的中国富商,每人手里都拎着血淋淋的屠刀,打算把新加坡剁成肉沫了。
这就是新加坡这种小国家的悲哀之处了。这样的国家,只要有一点点小小的机会,就足够让它鸡犬升天。但同时,一个小小的挫折,又足够让它输得一干二净,这就是经济上没有纵深的结果。如果换成一个大国,哪怕遭遇一场大地震、一次战争,也不至于一落千丈。
快抛!
周伟其脑子只想到了这样一个词。诚然,运河的建设,按照常规来说,需要有十几年的时间,在这十几年里,马六甲海峡的航运优势还能够维持,产业并不会马上衰落。但是,股市的逻辑不是这样的,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所有的投资者对于新加坡的发展前景全都会失去信心,股市必然迎来一轮毁灭性的崩盘。最为可怕的是,这一轮崩盘过后,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升温回转的时候,因为谁都清楚,克拉运河一旦建成,新加坡的经济就彻底完了。
这是谁把这个煞星引过来了!交易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在心里大声地哀叹着。
此时,在星岛会议中心的新闻发布会现场,也是人声鼎沸,记者们把话筒举得高高的,恨不得直接塞进林振华的嘴里,以便抢到独家新闻。发布会的主角吉拉篷已经没人关注了,本来他还准备了一篇长长的讲话稿,打算全面阐述一下自己的丰功伟绩的。
“林先生,汉华重工准备向克拉运河投入多少资金,这些资金是否能够保证克拉运河建成通航?”
“林先生,你的这个态度是否代表着中国政府的态度?支持克拉运河是否已经列入中国政府的政策范围?”
“林先生,你认为克拉运河能够盈利吗?”
“林先生,你认为修建克拉运河会对新加坡的经济带来什么影响?你能对此发表一些看法吗?”
“……”
满屋子里的记者争先恐后地用英语和汉语向林振华发问,不过每个人的心态却有所不同。
对于欧美国家的记者来说,克拉运河什么的,与他们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他们只是带着打酱油的心态,来抢一条花边新闻而已。
日本、韩国等国家的记者,则是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一件与本国利益相关的事情,一方面,克拉运河的建成,能够荫及日、韩的远洋运输业,另一方面,看着克拉运河有可能落入中国人之手,对于日韩来说,多少有些不情愿。
泰国记者在此前就已经得到了相关暗示,此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惊讶,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大声地嚷嚷几句,以渲泄自己的幸灾乐祸之情。
几名中国记者没有去凑这个热闹,他们在第一时间掏出手机,向国内的本部报告这个惊人的消息,请国内的同事马上去联系外交部、外贸部、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等部门,了解这个事件背后的内幕,他们相信,林振华仅仅是一个代言人而已,真正的新闻源是在国内,而不是在这里。
最激动的,自然就是新加坡本地的记者,他们几乎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喵喵地狂叫着,恨不得冲上台去,伸出爪子把林振华和吉拉篷挠得满脸开花。
“各位,各位!”吉拉篷拿着麦克风大声地喊着,“请各位都安静一下,我们会给每一位记者都提供提问的机会,请大家保持秩序。”
台下的工作人员也赶紧行动起来,一个一个地安抚着那些躁动的记者,也许是最初的那种震撼已经过去,也许是大家也意识到这样乱哄哄是没有结果的,喧哗慢慢地平静下来了,大家都闭上嘴,高高地举着手,等着主持人给他们提问的机会。
吉拉篷看了看自己的发言稿,又看了看下面记者们的表情,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把发言稿收起来,说道:“那么,咱们现在就进入提问的环节吧,那位手举得最高的先生,你是哪家报社的,请你先提问吧。”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63 玩不起的游戏
被吉拉篷点中的那位,正是新加坡一家本地报纸的记者,名叫秦金年。在得到提问机会后,他站起身来,对林振华问道:“林先生,我有两个问题。第一,据我所知,你旗下的汉华重工是一家工业企业,你为什么要投资运河?第二,你是否知道克拉运河的修建,会对新加坡的经济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林振华点点头,示意秦金年坐下,然后对着话筒说道:“关于这位先生提出来的第一个问题,我的回答是这样的,汉华重工的主业是制造业,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搞多元化发展。我们在非洲和南美洲都有矿山,在一些国家还修建了港口,这就是我们多元化发展的表现。
至于投资克拉运河,我们的动因有两个,其一是看好这条运河的收益,我相信这条运河能够很快地盈利,带给我们丰富的投资回报;其次则是因为我们汉华重工的设备出口和原材料购进都要依靠海运,克拉运河的通航,能够节省我们的运输成本,这对于我们企业的发展是非常有益的。”
“可是,贵公司的货物目前经由马六甲海峡通航,也是很方便的,为什么要花费这样大的力气去修建一条运河呢?”秦金年站起来追问道,这算是他对林振华回答的质疑,在新闻发布会上是允许的。
林振华微微一笑,说道:“众所周知,马六甲海峡的治安状况一直都差强~人意,海盗袭击事件频发。今年年初,为我公司运输大型发电设备的一艘轮船在亚丁湾海域遭遇了海盗袭击,幸亏船上的船员殊死抵抗,才没有造成我公司财产的损失。经过这件事,我公司对于海运中的海盗威胁格外重视,这是促使我公司决定投资克拉运河的原因之一。”
假话!这绝对是假话!发布厅里的记者们无不在心里暗暗地嘀咕道看林振华脸上那轻松的笑容,就知道他这番话根本不是实话。没听说过一家企业为了避开海盗,就专门去挖一条运河的。汉华的设备在海上遇到海盗袭击,是发生在亚丁湾的事情,难道从此以后汉华的货物就不走亚丁湾改走好望角了?
不过不管是真是假,作为记者来说,都必须把这些话记录下来,再原样地发表出去至于如何评论,那就是媒体评论员的工作了。这些真真假假的外交辞令,可是最便于评论员们发挥想象力的。
“那么,对于我的第二个问题,林先生又是如何回答的呢?”秦金年继续问道。
“第二个问题是”林振华似乎有些不记得了,用茫然的目光看着秦金年,等他重复一遍。
秦金年只好重新说道:“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林先生是否知道克拉运河的修建会对新加坡的经济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哦。”林振华点了一下头,给出了一个)非常干脆的回答:“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秦金年暴走了,“你决定入股克拉运河,竟然不知道克拉运河对于新加坡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这让人能够相信吗?”
林振华淡淡地笑道:“我的确不知道,因为……,这条运河对新加坡有什么影响,与我有什么相干呢?”
底下的记者们先是愕然随即便纷纷窃笑起来,林振华这话实在是有点损了,压根就不给对方面子捎带着把整个新加坡都给鄙视了。坐在会场一角旁听的陈天无奈地苦笑了,这可不是他事先跟林振华商定的口径林振华这家伙爱憎分明,敢想敢干,这些天被新加坡的政客们气坏了,逮着这么一个机会,岂有不发飕之理?
秦金年被林振华这句话憋得满脸通红,他有待跳起来再说什么,吉拉篷发话了:“这位先生,你的提问机会已经用完了。下一位,请那位漂亮的小姐提问吧。”
秦金年只好悻悻地坐下去了,纵然他有再多的委屈,也没法说出来,这是新闻发布会的规矩,你是来采访的,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真要唧唧歪歪说起来没完,别的同行可就要跟你过不去了。
接下来提问的几位记者,都不是新加坡媒体的,他们更关心的,自然是运河建设的有关事宜。对于这些问题,林振华与吉拉篷配合默契,全面地介绍了运河建设方案,以及依托运河便利建设石油贸易中心、炼油厂、金融中心等方面的设想。吉拉篷甚至弄出来一套幻灯片,打在前面的大幕布上,让大家清楚地看到整个规划丨的详情。
在场的记者都听出来了,这是彻头彻尾的釜底抽薪,要把现在新加坡的所有产业,都劫持到克拉运河区去,彻底架空新加坡的产业基础。计划都做到了这个地步,要说林振华对克拉运河给新加坡造成的影响一无所知,那简直就是骗小孩子玩了。
好不容易,又轮到一名新加坡记者提问了,此人叫黄心澄。他站起来,出言不逊地对林振华说道:“林先生,恕我直言,你下这么大的决心来支持克拉运河方案,如果说不知道这条运河对新加坡经济的危害,那是绝不可能的。新加坡与中国大陆是同文同种,你这样做,不怕我们这些华人寒心吗?”
林振华呵呵冷笑了一声,他从桌子下面掏出一叠报纸,从中找出一份,对着所有的记者展开来。大家都看到了,这正是刚才发问的黄心澄所供职的报纸。
林振华指着上面的一篇文章说道:
“诸位,刚才这位先生说,新加坡与中国大陆同文同种,让我非常感动啊。不过,我想问问这位先生,你们的报纸上所发表的这篇文章,标题是《马六甲应当成为遏制中国力量的绳索》,它是如何体现你所说的同文同种的?在你们发表这篇文章的时候,就没有想过B亿中国人会寒心吗?”
哗地一声,满场的记者都站起来了,他们把相机的镜头拉到了最远,给林振华手里的报纸以及站在下面的黄心澄分别来了一个特写。这些人可都是人精啊,从林振华事先准备这些报纸的行为来看,还不明白林振华为什么要投资克拉运河吗?这分明是新加坡向中国发难在先,中国政府借林振华这把刀来还击来了。这其中的阴谋味道,隔着二里地都能够闻得清清楚楚的。
前一段时间新加坡政界炒作中国威胁论,媒体推波助澜,叫嚣要封锁马六甲海峡,还说要请美军回来常驻新加坡,这都是明显给中国下眼药的举动。各家媒体的记者都在等着看中国有什么反应。如今,在中国经济界颇有一些影响力的林振华高调声称要投资克拉运河,而且毫不掩饰地声称是新加坡的媒体让刚乙中国人寒心,这一巴掌,可是打得脆生生的。
“林先生,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因为在新加坡的报纸上偶然出现了一篇冒犯贵国的文章,所以贵国就不惜亏本投资克拉运河,目的就是报复新加坡?”黄心澄大声地问道。他当然知道自己报纸上出现这篇文章并不是什么偶然,但这个时候是要装悲情的,作为一名记者,他玩弄这种文字技巧实在是太娴熟了。
林振华摇摇头,说道:“这位先生,我觉得你可能有点自我感觉太好了。克拉运河是中国与泰国两国之间的事情,与新加坡没有任何关系。新加坡胃犯了中国也罢,没有冒犯中国也罢,中国并不介意,也无须介意。”
“你这是瞧不起我们新加坡吗!”黄心澄恼火地质问道。
黄心澄越恼火,林振华就反而越平静,因为他知道,这种平静才是最侮辱人的。他耸耸肩膀说道:“这位先生,你言重了,这怎么是瞧不起呢「百度贴吧启航文字」?充其量,只是不介意而已,世界上像新加坡这样的小国家有100多个,难道中国做点什么事情,还需要和这100多个小国挨个商量吗?”
黄心澄高声道:“你这是歧视小国,新加坡虽然是一个小国,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这种尊严不容践踏。”
听到黄心澄开始上纲上线,林振华收起了那副不以为然的神色,板着脸说道:“各位,大家应当知道,中国虽然是一个大国,但从来没有想过要以大欺小。中国提倡国家不论大小,一律平等,中国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但是,中国的这种政策却被一些宵小之徒视为软弱可欺,于是才出现了……”
说到这,他拍了拍手上的报纸,说道:“像这些媒体上刊登的这样,严重侵犯中国利益的言论。在这些天,我在新加坡接触了相当一批政界、商界人士,试图向他们阐述中国与新加坡友好的立场,但却遭到了冷遇。有些人认为,只要自己能够抱上某个大国的粗腿,就可以肆意挑衅中国的利益了。在此,我想敬告这些人,你们搞错了!
在这个世界,小国家的本分就是踏踏实实地搞自己的建设,不要试图去插手大国间的游戏,更不要幻想自己能够把大国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不是一个小国能够玩得起的游戏!作为小国,在大国之间玩火,最终必然是要引火烧身的。”
林振华的一番话,掷地有声。
黄心澄完全愣住了,有史以来第一次,他感觉到了身为一个岛国寡民的悲哀。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64章:集资
一夜之间,新加坡各家主要报纸的头版头条都被上面这些标题极其煽情的文章所充斥了。与此同时,新加坡海峡时报股指大幅下跌,引发了市场抛售的狂潮。与股票市场的下挫相响应,房地产市场也随即进入了严冬。此外,原本打算投资扩建工厂的那些跨国公司,也毫不犹豫地收回了自己的钱袋子。如果说克拉运河是新加坡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那么昨天召开的那个新闻发布会,就是正式地剪断了系着这把剑的丝线。利剑正在飞速地下落,新加坡这样一个小国,根本连一点腾挪闪避的余地都找不到。激愤的市民zu织起了规模庞大的you行,抗议所谓“中华di国zhu义”。诸如“同文同种”、“兄弟萧墙”之类的字句被用巨大的汉字写在条幅之上,满大街比比皆是。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就弄到了林振华的巨幅画像,在经过大肆的丑化之后,又在脸上画了红叉之类,然后被抬到大街上点火烧掉,以泄义愤。林振华也算是享受了一回名人的烦恼了。政客们也都着了慌,新加坡总理在第一时间就紧急约见了zhong国驻新加坡大使,询问林振华的这番表态是否来自于中国zheng府的授意。中国大使对此自然是给予了一个否定的回答,说这仅仅是一位企业家个人的观点而已,中新友谊……那啥,还是万古常青、永垂不朽的。
商人们的渠道更为广泛,与林振华有过商务接触的人,便把电话直接打到了林振华的手机上,话里话外都是委婉地劝林振华放弃初衷,“大家都是好朋友,啥事都好商量嘛”;那些和林振华说不上话的,也辗转地找到了自己在中国的合作伙伴,托他们带话示好,一个个信誓旦旦地表示愿意成为中新友好的桥梁。
与前些天林振华频频听到的“你们中国人”的语法相比,现在在新加坡最流行的说法变成了“大家都是华人”。
“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想着自己是华人了?”林振华翻看着从街头上买来的报纸,心情愉快地对陈天说道。报纸上攻击林振华本人的文章也有不少,但林振华丝毫也不在意,能够被人骂,也是一种地位的象征吧。陈天苦着脸道:“我说林总,你是痛快了,你知道我们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尤其是你那个什么大国小国的说法,给我们的外交造成了极大的被动,你就等着回国去挨批吧。”
林振华撇着嘴说道:“外交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一个普通企业主,我有言论自由。国家不承认我说的话代表国家意志就好了,新加坡据说也是民主国家吧,难道还不许一个企业主说点自己感兴趣的话?”
“你就给我捅漏子吧。”陈天恨恨地说道,“早知如此,就不带你出来了。”
林振华笑道:“呵呵,你不带我出来,难道我不会自己出来吗?克拉运河是一个国际招标的项目,我们汉华重工有意投资,国家也管不了吧?再说,投资不投资的,还是两说呢,我只是表示有意向而已。这个世界上,我觉得有意向的事情多了。”陈天道:“你如果看中了哪个大姑娘、小媳妇,有意向和人家发展点亲密关系,我才不屑于干涉你呢。可是你现在这个意向,直接把新加坡股市给砸趴下了,古往今来,有谁的意向比你的意向更具有杀伤力的?”
“活该。”林振华道,“我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如果10天前,他们能给我一个好脸色,说几句软话,我也不至于下此毒手。现在嘛,晚了。”
“怎么,振华,你真的打算投资克拉运河?”陈天收起调侃的神色,严肃地问道。
林振华点点头道:“没错,我们公司的研究人员已经做了一个初步的测算,认为投资克拉运河是有利可图的。马六甲海峡近年来淤积严重,航道越来越浅,通航能力不断下降。加上海盗横行,海上还有轮渡、渔船等干扰通航程序,许多海运公司都对这条航道充满怨念了。在这种情况下开凿克拉运河,必定能够吸引到大量的船只通过,仅通行费用一项,就足够收回投资了。”
“可是,汉华能够筹集到这么多的款项吗?”陈天问道,“整个运河的投资需要200亿美元,你们如果要控股,起码要筹集到100亿以上,你们汉华的实力,竟然达到这个水平了?”
林振华道:“200亿这个数字,不过是狮子大开口罢了。整条运河也就是100公里长,平均每公里2亿美元的造价,这不是抢钱吗?泰国的人工成本,并不比中国更高。
在中国,搞一个类似这样的工程,一半的成本是用于征地拆迁的。我和吉拉篷探讨过了,他表示征地拆迁的问题可以由泰国政府来解决,运河修成之后,沿岸的土地都会大幅度升值,对于当地百姓也是有好处的,所以征地的难度不会太大。
这样一来,我们估计,整个项目的投资完全可以控制在100亿美元之内,我们在国内筹集60亿左右,泰国政府通过财政以及国际融资,解决40亿左右,完成这条运河不在话下。”
陈天道:“这60亿,你打算怎么筹措?60亿美元,相当于500亿人民币呢,哪家银行可能给你这么多的贷款?”
“我们可以从民间集资啊。”林振华道,“这两天,我已经打电话和国内的一些企业家朋友聊过了,他们都对这个项目表示有兴趣。祁仲谋这个人你听说过吧?他一个人就表示愿意拿出10亿人民币来,还说这不过是小意思而已。”
祁仲谋从做小生意起家,发展到去俄罗斯倒腾飞机,这些年财富不断积累,身家已经高达百亿了,在国内也是鼎鼎大名的成功人士,陈天自然是听说过他的。不但听说过,陈天还知道祁仲谋起家的第一桶金是林振华帮他掘出来的,所以祁仲谋与林振华的私交一直都非常好,而且也一直都非常信赖林振华的商业眼光。林振华看好的事情,拉祁仲谋入股,祁仲谋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老祁被你说动了,估计雁子和熊立军这两头肥羊,你也得宰一刀吧?”陈天笑着问道。他的夫人齐月现在是建康家电的大股东,林振华如果要从建康家电筹资,齐月肯定也会知情,不过陈天还顾不上去问这件事。
林振华道:“雁子和熊立军,也对这事有些兴趣,他们也希望实现业务的多元化,以规避家电市场上的风险。不过具体的出资额度,还要等我回国之后再商议。除了他们之外,我还打算向社会开放募资,现在民间的闲散资本不少,都找不到投资渠道。克拉运河这个,有泰国政府提供担保,算是比较好的项目。”
陈天道:“振华,我怎么觉得,你这是非法集资啊?你知不知道,非法集资500个亿,该判多少年了?”
林振华笑道:“非法与合法,其中的区别不就是一个国家的授权吗?这么大的事情,国家不可能不支持吧?我回国之后就打算去找计委的人聊一聊,弄个合法的牌照。”
陈天道:“振华,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去找计委的人了。”
“为什么?”林振华奇怪地问道。
“我建议你回国之后就低调处理,在浔阳踏踏实实地呆着。我敢保证,2个星期之内,黄岗肯定飞到浔阳去求你出山来办这件事了。到那时候,你随便开个什么价钱,计委那边也得答应啊。”陈天呵呵笑着揭开了谜底。
“哈哈,原来如此。”林振华会心地笑了起来。
陈天这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在克拉运河这件事情上,国家的种种表态不过是做给国际舆论看的,在实际上,国家也希望通过开凿克拉运河破解马六甲的困局。泰国在克拉运河项目中是最大的受益者,国家把这样大的一个蛋糕送给泰国,泰国不可能不投桃报李,做出一些善意的表示。中泰两国是邻国,泰国又是东南亚的区域性大国,国家能够从这种合作中获得的益处,绝不是一条运河的造价能够相比的。
出于国际政治的考虑,国家不便直接插手克拉运河的项目,现在有林振华来出面,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正如陈天所说,林振华在这个时候应当是守株待兔,等着国家求到头上来的时候,开个什么价钱,国家不也得答应吗?
“这么说来,咱们这一趟到新加坡,算是功德圆满了,是不是可以启程回国了?”林振华问道。
陈天道:“只能说你是功德圆满了,我回去之后,写检查是躲不过去的。不管怎么说,你的许多言论,实在是越界了。”
“陈局,真不好意思,连累你了。”林振华说道。
陈天道:“你现在说连累,是不是太晚了?你说那些过激言论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连累我的事情呢?……不过,说句实话,你说的那些话,我喜欢。”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65 条件
扔下一片哀鸿的新加坡,林振华和陈天登上了回国的飞机。为了避免在机场被新加坡人认出来,导致不必要的麻烦,林振华不得不戴上了墨镜,一直到上了飞机才摘掉,这让陈天很是幸灾乐祸了一番。林振华想,也许未来10年之内,他都不能再去新加坡了,没准新加坡使馆直接就对他拒签了。
回到国内之后,陈天婉拒了林振华叫他去浔阳玩几天的邀请,急着回京述职去了。至于他回去之后是否真的要做检讨,林振华就不得而知了。此次林振华和陈天的新加坡之行,原本只是去搜集一些资料,结果因为林振华的口出狂言而闹出一场轩然大波。新加坡股市狂跌了一个星期,然后就趴在那里萎靡不振,一直恢复不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据陈天说,高层对于这一次他们在新加坡闹出来的风波,总体上是持赞赏态度的,毕竟新加坡一贯的对华强硬态度已经让中国感到厌恶了。此外,能够以民间的名义插手克拉运河,让中国多一个前出印度洋的选择,对于国家来说也是有战略意义的。泰国从克拉运河中获益最多,为了促成中齤国政府对该项目的支持,泰国方面向中国作出了大量的承诺,这些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林振华独自回了浔阳,照着陈天的指点,他没有主动去找计委谈关于克拉运河筹资的问题,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相信,泰国方面,以及海军方面,都会到计委去活动的。比他更着急的人还有的是,谁耐得住性子。谁就能够获得最有利的谈判条件。
林振华其实也早该在浔阳静下心来呆一阵子了,尽管汉华的工地遍布世界各地、分公司也在国内国外开了好几十个,但浔阳这边仍然是最重要的大本营,在过去两三年里,这里又铺开了好几个新摊子。
最受林振华关注的,自然是汉华微电子公司的建设。从美国引进的设备已经安装调试完毕,江杰、苗小琼带着一帮平均年龄28岁的少壮派,正在夜以继日地设计生产汉华的第一批工控芯片。这批芯片从技术上说,只相当于khn之类的国际芯片巨头在5年前的水平。但毕竟是汉华的第一批产品。林振华有充分的自信,以汉华的精神,只要实现了零的突破,再要赶超世界一流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汉华汽车公司也已经竣工。试生产的第一批汽车即将下线。这家汽车公司的技术团队是由林振华的小舅子杨涛从某大型国企的设计处带出来的。也都是一帮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据他们自己说,这家国企成天只醉心于从国外引进技术,设计处的工程师们连改一个车灯的形状都要由外方专家签字。而且大多数时候,外方专家是不肯签这个字的。
在忍无可忍之下,这帮人便在杨涛的带领下集体“叛逃”了,汉华张开双臂接受了他们,授予他们全权设计自主品牌汽车的权力。这些早就憋坏的年轻人得到这样一个广阔的舞台,岂能不玩命一年时间不到,就拿出了全套设计图纸。除了发动机、变速箱暂时还需要外购之外。其他的一律能够自己解决。不过,杨涛也拍着胸脯向姐夫保证过了,两年之内,绝对解决发动机、变速箱这两大难题。
汉华集团本身就是搞装备制造的,汽车生产的全套设备汉华几乎都能够提供。浔阳市政府在这个项目上也给予了大力的支持,要人给人,要地给地,所以几乎就在新汽车设计完成的同时,一条堪称国内领先、国际一流的汽车生产线也已经落成了。
汉华化工设备公司的业务也越做越大,除了传统的化肥和石油化工之外,还涉及到医药化工、精细化工、煤化工等领域。尤其是像煤炭液化之类的设备,一套就是好几十亿的产值,绝对是暴利。像这样的设备,也不是哪家企业想做就能够做出来的,光是几个耐高压的锻件,国内就没有几家能够做得出来的,这需要在大型水压机下追夫狂想燃文面才能加工出来,这种装备上的壁垒,让无数的竞争者望而却步。
林振华在各家分公司来回转悠,听着各公司的高管向自己介绍当年的经营情况、技术革新的情况等等,心情就像一个看着丰收的庄稼地的老农民一样。这都是他打下来的江山,如今已经规模十分宏大了。林振华在浔阳等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终于等来了国家计委的黄岗,他是专程前来和林振华商量克拉运河的事情的。黄岗拖了两个多月才来,倒也不是为了和林振华比耐心,而是因为这样一件大事,有许多细节需要落实,有一些还是比较敏感的政策问题,需要反复开会讨论决定。如今,国家对于克拉运河项目的总体思路已经明确,黄岗便亲自到浔阳来见林振华了。
“林总,你在新加坡动动嘴,说要修一条克拉运河,可让我们这些人跑断了腿啊,你说说,该怎么赔偿我的损失?”在林振华的办公室里,黄岗笑呵呵地这样开头了。
林振华装出惊讶的样子说道:“不会?黄司长,我只是和吉拉篷开个玩笑而已,克拉运河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汉华这样的小企业怎么可能随便说说就开始建呢?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黄岗瞪圆了双眼道:“林总,你这可就不对了,君无戏言,你林总旗下这么大的产业,怎么也该是金口玉牙,哪有说了不算的道理?现在我们和泰国方面都已经谈好了,你说是开玩笑,这不是开国际玩笑了吗?”
林振华一摊手:“那就没办法了,我们汉华现在资金也非常紧张,一条克拉运河200亿美元,我们哪拿得出来?既然国家和泰国方面已经谈好了,索性就由你们国家计委拨款来修好了。反正咱们国家也是财大气粗,不在乎这区区200亿。”
“算你狠。”黄岗认栽了。他在国家机关工作的时间长了,已经习惯于很严肃地说话,像这种调侃斗嘴的事情,他绝不是林振华的对手。他向林振华拱了拱手,说道:“林总,你就别跟我为难了,你很清楚的,如果国家能够直接出面来修这条运河,也不会等到今天了。现在大家都希望你出面来组织这项投资。你需要国家提供什么帮助,尽管直说好了。来之前,我们主任已经交代过了,对于汉华的一切要求。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情。都是一概可以答应的。”
“不会?”林振华这回倒是真的吃惊了,“这条运河有这么重要吗?居然让国家能够给我许下这么大的一个馅饼?说实话,我都想不出该提点什么要求好了。”
黄岗道:“我们主任说了。汉华是民族工业的骄傲,我们计委对于汉华要持之以恒地加以扶持。即使没有克拉运河这件事,汉华如果有什么要求,计委同样会最大限度地予以满足。所以,这一点还要请林总放心。至于克拉运河,它对于咱们国家的意义的确非常重大。所以还要拜托林总多多操心。”
听黄岗说得这么诚恳,林振华也不好意思再开玩笑了。他问道:“黄岗,国家对于这条运河的建设有一些什么样的考虑,你给我透透底。”
黄岗道:“这条运河对于提高我们国家的远洋运输安全,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国家的意思是,这条运河的控制权一定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以免其他人以种种借口对我们施加干预,这一点是必须要坚持住的。”
“这个不成问题。”林振华道,“我和吉拉篷已经说好了,如果不能拿到控股权,我们就不投资了,我不信泰国人还能够从其他渠道弄到钱。”
“能够做到这一点,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有几个部门提出来两个另外的要求,在这我也跟你说一下,你能够争取到当然更好,争取不到也无妨,不要因小失大。”黄岗说道。
林振华道:“你说说看,如果影响不大的话,我想吉拉篷会答应的。”
“第一个,克拉运河建成后,运河区将会成为全球的一个投资热点,有关部门希望泰国方面能够给中国企业到克拉运河区投资提供便利和优惠,这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黄岗道。
“这个完全没有问题。”林振华大包大揽,“在运河建设期间,我就先让吉拉篷给我们划出几块土地,我们先把使用权拿到手,未来别人想争也争不去。”
林振华没有告诉黄岗的是,汉华的决策团队已经考虑好了,未来自己拿到的这些工业用地,是要待价而沽的,光是转让土地使用权这一项,就能够把汉华在这个项目中的投入补上一大块了。黄岗知道林振华有这样的能力,他点了点头,说道:“第二条,就是有部门希望在项目工程招标的时候,能够最大限度地考虑来自于中国的施工建设单位。像这么大的运河项目,对于锻炼我们的施工队伍也是非常有好处的。”
林振华道:“这个就更不成问题了。说句老实话,交给其他国家的施工队,我还真不放心呢,工期长,造价高,有多少钱也不够他们糟蹋的。我已经想好了,不但施工要由中国企业来承担,所有的工程设备和港口设备采购,也必须优先考虑中国企业。
浔阳港机的老总谢悠善这一段时间可找了我好几回了,说如果港口设备用他们企业的,他可以给我在价格上打折。”
“正该如此。”黄岗道,“大型运河工程的施工经验,还有大型运河工程的设备制造经验,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非常难得的。如果我们能够从这个工程中获得这些经验,那么我们提供的投资效益就更充分了。”
林振华道:“泰国自己提供不了这些设备,他们的施工队伍能力也有限,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不会和我们争。要防的,主要是其他国家,尤其是日本、韩国的企业。在这方面,我和吉拉篷应当能够达成默契。”
黄岗道:“这样说来就没有问题了,国家随时可以批准这桩跨国投资案。下一步就看你如何筹措这些资金了,还有,以一个什么样的名义来进行投资。”
林振华道:“这个问题,我已经和一些有意向投资的朋友交流过了,大家的意思,是要成立一个克拉运河投资公司,以私募的方式筹集资金。但这样一来,就需要有国家的批准了,否则这就属于非法集资,这么大的金额,可是骇人听闻的哦。”
黄岗道:“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你们打报告上来,有关部门马上就可以批准,这属于特事特办。不过,投资基金的使用方面,国家还是要进行监督的,这不是对你们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金额实在太大,万一出点风险,会影响到社会稳定的。”
林振华道:“实际需要投入的资金,大概也就是60亿美元左右。整条运河的投资,我有把握控制在100亿美元以内。这一段时间,我和很多商业场上的朋友沟通了一下,大家都有意对这个项目进行投资,我估计凑齐60亿的难度不大。”
黄岗道:“那我就心里有数了。来之前,领导还交代我说,如果你们在筹资方面有困难,国家也可以考虑以变通的方式提供一些。我倒觉得这是杞人忧天,光你们汉华,估计筹措出10亿美元也不困难?目前国内各家企业现金流最充沛的就是你们了。”
林振华摇摇头道:“恰恰相反,我们现在现金流非常短缺。你看看,我们这一段时间上马了微电子公司和汽车公司。尤其是微电子项目,这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多少钱砸进去都听不见一个响动的,我们现在缺钱缺得厉害呢。”
“你们的微电子项目不是已经投产了吗?我听说你们的第一批芯片马上就要问世了。”黄岗诧异道。
林振华道:“只能说是我们的一期工程投产了,我们还有二期、三期,这都是需要大笔资金投入的,所以,我们还真有点事情想麻烦计委帮我们解决一下。”
“什么事情?”黄岗问道。
“我们想上市。”林振华说道。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66 上市
希望大家多多理解和支持在当下的中国,像汉华这样规模庞大而又没有上市的公司,已经非常罕见了,这不得不说是全民对“上市”二字存在误解的结果,是股市畸形发展的一个表现。
按照企业管理理论来说,股市是一个配置生产资源的场所,这种生产资源包括资金,还包括管理。企业上市,是为了解决企业生产资本不足的问题,在吸引公众资金的同时,企业还需要接受公众的监督,向股东让渡出一部分控制权和利润。
对于企业来说,是否选择上市,要看企业本身是否缺乏资金,是否无法从其他的渠道获得资金,以及是否愿意让渡出这部分控制权以及利润。如果企业本身资金比较充裕,而企业原来的所有者又希望能够保持自己对企业的控制权,并且不愿意让别人来分享企业的利润,那么就完全没有必要选择上市。
事实上,在西方国家,有很多大公司就是一直选择不上市的。例如美国的科氏公司,据称是全球最大的非上市公司,年产值高达500亿美元,从事包括原油开采、炼化、贸易、管道运输、农业和畜牧业、金融服务、道路沥青等方面的业务,至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
科氏公司在扩展业务的时候,一直都是使用自己家族的资金,而不从资本市场上融资。这样做的结果,虽然是融资的规模受到了一些影响,但公司所有的利润不再需要与其他投资者进行分配,最终形成的积累反而会更多。
在中国,很长一段时间内,上市公司几乎没有向股东分红的义务,而股东大会这样一个决策和监督机制,也形同虚设,这就使得上市公司可以坐享从市场上筹措到的资金,而无须付出任何代价。在这样一种氛围下。企业上市就变成了一种单纯的圈钱行为,企业根本不需要考虑是否要上市的问题,上市与否,只是取决于能不能获得上市的资格。
林振华是一个搞技术出身的人。做事是颇为严谨的。在他的心目中,如果公司要上市,就必须严格地遵循上市公司的规则,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企业的利润应当拿出来分红,让股东享受到投资的收益。像其他公司那样巧立名目截留股东红利的作法,林振华是做不出来的。
但这样一来。企业的发展就要受到影响了。汉华这些年一直都是把大多数的利润重新投入生产,使企业不断发展壮大。作为一家非上市的公司,这样做无可厚非,毕竟林振华自己是企业最大的股东,而代表国家持有股份的江南省经委也支持这样一种做法。两个最大的股东意见一致了,别人也无话可说。
如果汉华上市,情况就不同了,再这样把利润都留下来用于扩大再生产。对于广大中小股东来说是不公平的。用曾经流行一时的委托代理理论来解释,小股东把决策权委托给了控股股东,控股股东出于追求自己控制权最大化的动机。就会拒绝分红,因为这样可以把更多的钱留在自己手上使用,而这就属于代理人损害委托人利益的行为了。这些理论上的说法,林振华当然是不懂的,即便是mBa出身的项哲,对此也知之甚少。不过他们有一点认识是共同的,就是认为汉华暂时还不到需要上市融资的地步,如果学着其他公司那样去“圈钱”,未免与他们的价值观有所冲突。
就这样,汉华集团一直做到了年产值200亿美元的规模。在国内已经是首屈一指了,却仍然是一家非上市公司,这件事一直都被各家大学的砖家教授们拿来作为教学时的反面案例。据砖家们分析,汉华没有上市的原因有二种可能,其一是汉华的领导层有小农意识,不懂得资本市场运作;其二则是证券监管部门从中作祟。故意不让汉华上市。对于后一种说法,不时有记者去向证监会求证,弄得证监会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如今,从林振华的嘴里,终于吐出了“上市”二字,这可让黄岗好生惊讶了。
“怎么,林总,你们集团对投资克拉运河的事情竟然有这么大的决心,不惜一改初衷,打算从股市上筹资了?”黄岗问道。
林振华摇摇头笑道:“此言差矣,克拉运河这个项目,我们虽然重视,但也不过是作为一个公益项目去做而已,怎么可能把整个公司的家底都拿出来。我们最近的确需要筹资,但却不是用于运河项目。黄司长,你才高八斗,要不猜猜看,我们是看好什么项目了?”
黄岗掰着手指头算了一圈,电子、汽车、燃气轮机、大型机床……所有这些都是汉华正在做的事情,但却也没有一项值得汉华大动干戈来融资的。以他对汉华的了解,如果不是有100亿以上的资金缺口,汉华根本不需要到股市去募集,汉华自己的现金流就不少,而且各家银行也都拎着钱口袋随时准备向汉华放款。那么,值得林振华砸进去100亿以上资金的项目,会是什么呢?
“国内目前最大的投资热点就是高速铁路建设,汉华不会是想在这个市场上有所作为吧?”黄岗猜测道。
黄岗也是从国家计委未来的投资重点出发来进行猜测的,但他也知道,这个猜测有点不靠谱。高铁的建设,相对于任何一家企业来说,都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100个亿扔下去,只能修出一小截,从中国地图上看,恐怕连一厘米的长度都没有。这种基础建设,只能是由国家来主导的,汉华自然不可能参与进去。
至于说到与高铁建设相关的设备,倒是汉华的长项,不过这方面需要的投入就比较少了,不至于让汉华伤筋动骨的。
果然,听到黄岗的猜测,林振华又是一笑,说道:“高铁这个项目,我们当然不会错过。事实上,我们已经和铁道部及其下属企业接触过了,他们有意向请我们提供用于钢轨自动化淬火、重轨矫正等方面的专用机床。还有高速动车上的核心配件,我们也有可能承接一部分。不过,这些对于汉华来说都是小项目了,我们所需要花费的前期投入也就是个位数而已。”
“个位数……”黄岗撇了撇嘴,他知道,林振华说的个位数,后面的单位是“亿”。他这个国家计委的副司长,说话也不敢有这样大的口气啊。
“那我就猜不着了。”黄岗放弃了努力,说道,“我琢磨着,你们想上市融资,至少是需要3位数的资金吧?值得汉华投入3位数资金的项目,我还真想象不出来。”不知不觉地,黄岗也学会了林振华的计数方法,那就是把“亿”后面的数字都当成小数,不得不说,这种计数方法,还是挺霸气的。
“哈哈,居然还有黄岗才子想象不出来的事情,这让我很有成就感啊。”林振华开心地说道。他招呼黄岗走到办公室一面墙上贴着的一幅地图面前,指了指其中一个地点,对黄岗说道:“你看,我们集团近期的投资热点,是在这里。”
墙上贴着的,既不是世界地图,也不是中国地图,而是某一个区域的地图。黄岗也是一个胸怀全球的人,只看了一眼周围海洋的名称和国家的名称,就认出来了,这是一张南美洲南部的地图。在地图的中间位置上,画了一片很大的色块,围绕着这个色块的四周,有很多显然是手指反复触摸留下的污迹,也就是说,林振华和他的团队这一段时间一直都在盯着这份地图,讨论这个色块的事情。
“这里是……”黄岗拼命地回忆着自己的地理知识。
“波利维亚,圣克鲁斯省。”林振华提示道。
“圣克鲁斯省?”黄岗明白过来了,“这里是穆通铁矿。怎么,林总,你们打算投资穆通铁矿?”
“没错,穆通铁矿的开采权,第一期不少于20亿美元的投资,以及为铁矿石外运而修建的铁路的投资,预计也在10亿美元以上。”林振华踌躇满志地说道。
“这就至少是30亿美元了,合250亿人民币,的确是大手笔啊。”黄岗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林总,你们是搞装备制造的,怎么突然改行去搞矿业了?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你们在非洲有一些矿山的开采权,但那毕竟只是辅业啊。如果真的投入250亿人民币去开发穆通铁矿,那你们的主业不就变成矿业了?”
林振华笑道:“这无所谓啊,装备制造业我们也不会放弃,但现在国内其他的企业也正在崛起,市场竞争压力已经越来越大了,我们另外开辟一个经营方向,也是可以的嘛。”
黄岗点点头道:“当然可以,像汉华这么大的集团,混业经营是不可避免的。不过,我还是对你们这个决策有些疑惑。其一,铁矿的利润并不很大,你们投入这么多的资金来开发一个铁矿,如何能够收回投资呢?其二,即使你们真的想搞铁矿,也不必去选择穆通铁矿吧?据我所知,这可是一块超级鸡肋啊。”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67 超级鸡肋
说穆通铁矿是超级鸡肋,实在是一个冷笑话。穆通铁矿的探明储量是400亿吨,在前些年,整个中国的铁矿探明储量,也还没到400亿吨。直到新世纪的前10年,由于国内铁矿石需求暴涨,催生了探矿的热潮,这才使中国的铁矿探明储量迅速上升。到2010年前后,全国铁矿探明储量达到了600亿吨,相当于1.5个穆通铁矿。
黄岗说穆通铁矿是鸡肋,并不是信口开河。穆通铁矿的发现可以追溯到上世纪70年代,但这座世界级大铁矿,直到21世纪初仍然处于未开发的状态。与玻利维亚同在南美洲的巴西和秘鲁都有大型铁矿,交通条件远远好于穆通铁矿,在这些铁矿的产量足以满足全球铁矿石需求的情况下,开发穆通铁矿是无利可图的。
除此之外,在黄岗的心目中,整个铁矿产业,也同样是一块鸡肋。国际铁矿石市场已经持续十几年处于平稳状态,相比高额的投入而言,经营铁矿的利润并不算很大。站在国家计委的高度上,当然可以看出中国的铁矿石需求量正在大幅度地上升,但诸如必和必拓、淡水河谷之类的国际铁矿石巨头的产能也还远未达到饱和,没有理由认为铁矿石价格在未来会发生明显的变化。
在对经济问题的判断方面,林振华自然是不及黄岗的,但林振华有一项黄岗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他是一名穿越者。能够洞悉未来。林振华清楚地记得,在21世纪之初,面对着中国对铁矿石的巨大需求,几大国际铁矿石巨头暗中串谋,不断推高铁矿石价格。仅2005年一年,中国的铁矿石进口合约价格就上涨了71.5%,这简直无异于**裸地抢钱了。
由于自己不掌握铁矿石资源,中国在铁矿石价格谈判中完全处于被动的地位,基本上是人家怎么开价,我们就只能怎么接受。连一点还价的能力都没有。
林振华是在前世经历过这个阶段的人,自然清楚几年后矿产资源的价格会涨到什么程度,所以,甚至早在10几年前。他就已经着手布局汉华的采矿业了。去年,汉华在穆通铁矿所在的圣克鲁斯省建立了一个销售中心,这一年多来,销售中心没卖出去几台设备,倒是把与穆通铁矿相关的政府部门、矿山主、农场主等拜访了一个遍。销售中心的主任方磊现在成了一个玻利维亚通,能够熟练地用西班牙语与当地权贵们聊天气、聊挣钱、聊赌博,甚至聊女人……
在经过充分的前期准备之后,汉华集团总部作出了投资穆通铁矿的决策,决定投入300亿至500亿元人民币,全面开发穆通铁矿。为国内的发展提供可靠的铁矿石来源。胡妫带领的团队做了大量的敏感性分析,确定即使在铁矿石价格没有明显上升的情况下,汉华的这笔投资也能够得到回收;而如果铁矿石价格真的像林振华预言的那样以30%以上的速度增长,那么汉华从中获得的利润将不亚于现有的任何一个产业。要投入300至500亿人民币,光凭汉华目前现有的资金就远远不足了,即使找银行贷款也很难满足要求。这时候,一直鼓吹上市圈钱的何飞再次提出了自己的提案,认为汉华可以从股票市场上去筹集这笔巨额的资金,这一回,这个提案得到了管理层的赞同。
“是不是鸡肋。我们不妨过几年再来看吧,不管怎么说,投资矿产,至少是不会亏本的,你说呢?”林振华对黄岗说道。他的预言有些太骇人听闻了。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黄岗说得太多,他只需要向黄岗说明这是汉华的决策就可以了。需要黄岗做的,仅仅是帮助汉华完成上市工作而已。
黄岗道:“这话倒也没错。这几年,国内对铁矿石的需求不断上升,铁矿石价格稳中有升,短期内不太可能出现下降的情况。所以,汉华如果要投资铁矿,能不能获得高额的回报,我不好判断,至少也不至于亏损吧。”
林振华笑道:“这就够了,这年头,想找一个肯定不亏损的项目,也不容易啊。”
黄岗摇着头道:“林总,别人说这话还有点道理,你们汉华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项目,那可就是笑话了。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突然对铁矿感兴趣了,不过,如果你们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需要大量的资金,那么用上市这种方法来筹资也无可厚非。毕竟,你们汉华早就具备上市资格了。”
“光具备上市资格可不够,我们还得请证监会给我们上市名额才行啊。我可知道现在上市名额是多么紧俏,有些地方不惜由省政府出面去和证监会交涉,才能弄到一个名额的。”林振华说道。
黄岗不以为然地说:“那是其他企业,你们汉华重工,想要一个名额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证监会卡谁,也不可能卡你们吧?”
“嗯,我也觉得,我们如果要一个名额,应当是能够要到的。”林振华道,“不过,我们要的……不是一个名额。”
“什么意思?”黄岗诧异道,“你们还打算替别的企业要名额?是浔阳市的,还是江南省的?”
林振华道:“不是其他企业的,而是我们汉华集团自己的。我们这一次,打算建立五家上市公司,所以,我们需要的是五个名额。”
“你们疯了!”黄岗跳了起来,“五个名额,亏你们想得出来,你知道中国总共才多少家上市公司,证监会一年也批不了几十家,你们一下子就要五家?”
林振华道:“我们即使推出五家上市公司,每一家也都是优质股。那么多垃圾股都上市了,我们这么好的资源,有什么理由不上市呢?”
“五家?”黄岗由最初的惊讶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林振华问道:“这么说,你们不是想以集团的名义上市,而是要把集团下面的分公司拆分上市?”
林振华道:“没错,我们的设想是,汉华集团公司保持原样不变,把我们下属的化工设备公司、机床公司、制冷设备公司、家居用品公司、浑北锻压机床厂这五家企业分别上市。未来,汉华集团作为这五家上市公司的大股东,同时保留包括汽轮机、电焊设备、船舶推进器、电子、汽车等业务。我们最多可以让出这五家企业40%的股权,回收的资金用于建立一家全资的矿业子公司,开发包括穆通铁矿在内的海外矿山。”
黄岗对于汉华集团的构成还是比较熟悉的,他掐指算了一下,说道:“你们拆分出来的这五家公司,有形和无形资产加起来,恐怕已经是过千亿了。你们让出40%的股权,如果再考虑适当的溢价发行的话,回收500至600亿元资金,应当不成问题,用来投资穆通铁矿,倒是绰绰有余了。”林振华道:“我们自己估算的数字,也和这差不多。这些资金当然不会全部投入到穆通铁矿中去。我们在非洲,还有蒙古、印尼等地方,也都有一些矿山开采权,这些矿山也到了需要投资的时候了。这样算下来,资金还是有些紧张的。”
“像这种大规模的海外投资,是可以申请国家政策扶持的。”黄岗提示道,“只要你们的项目合适,国家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贷款,利息也是比较低的,还有就是还款期限可以定得长一点,你们尽可放心使用。”
“那就多谢黄司长了。”林振华笑道,“这五个上市公司名额的事情,也同样要请黄司长多多费心。”
黄岗拍着脑袋,眉毛皱成了一个疙瘩,说道:“林总啊,实不相瞒,出门之前,我预想过你们可能会开出什么样的价码,也做好了被你们猛斩一刀的准备。可是我万万没有料到,你们的胃口会这么大。
现在谁不知道,一个上市名额就意味着几十甚至上百亿的资金啊,你一口气要下五个名额,相当于拿到了500亿的资金。如果仅仅是为了挖一条克拉运河,我还不如劝证监会把这五个名额拍卖掉,卖出来的钱也够用了。”
林振华呵呵一笑:“问题是,你们敢公开拍卖上市名额吗?再说了,人家要上市名额,本身就是为了圈钱,哪能把圈到的钱还给你们?我们汉华的子公司,都是优质资产,哪家公司一年都至少有十几亿的利润,你们过去上市的公司,能有这样利润的,有几家?”
黄岗道:“有高额利润的公司倒是不少,但能够把利润体现在账面上的,就不多了。我希望你们汉华不要搞这种账面上微利的把戏。”
林振华道:“放心吧,我们拿出这五家公司来上市,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五家公司现在已经进入稳定发展期了,公司不再需要对它们进行大的投资。我们的设想是,这些公司上市之后,每年要都保证拿出至少50%的利润用于股东分红,不会让出钱的股民吃亏的。”
“你还是先不要这样乐观吧,我估计,证监会能给你们三个上市名额就不错了,一口气上市五家公司……这也就是你林总才敢想的事情了。”黄岗嘟嘟囔囔地说道。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68 忙碌的一年
黄岗也只是嘟囔一番而已,他心里对汉华的这番布局还是颇为认同的。
汉华把几家已经成熟的公司剥离出来上市,获得资金后用于培育新的公司。由于新公司是属于集团的,而整个集团并没有上市,这样就避免了新业务受到资本市场的干扰。另外,新业务往往规模比较小,增长速度比较快,资本回报率较高,这样的业务拿去上市是很可惜的,相当于把一只未来能够生金蛋的母鸡拿出去卖掉了。
至于说上市资格,其实不是什么问题。汉华已经是一家超级规模的企业,即便是拿出5家分公司来上市,每一家也比大多数的上市公司规模更大,业绩更是不用说了。
以汉华化工设备公司为例,如今它已是中国化工设备联盟当之无愧的盟主,国家新建的几套80万吨和110万乙烯工程,都是由汉华化工设备公司作为总承包商,然后再拆分给其他各家石油化工设备制造企业。在此前,这几家处于分包地位上的企业都已经上市了,总承包商要上市,还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吗?
这五家企业里,最晚加入汉华集团的是浑北锻压机床厂,但自从它凭着全自动轿车冲压生产线一举打入美国市场之后,其发展势头就锐不可挡了。这几年,它又开发出了铁路重轨锻压机床、薄板冷轧生产线等一系列新产品,俨然成为国内锻压设备领域的排头兵。这样的企业,拿到一个上市名额,也是情理之中的。
当然,要让证监会一下子对同一个集团公司下属的5家企业同时下发上市许可,这就需要这家集团公司有非常强硬的背景了。黄岗扒拉着手指头算了一圈,发现国内也就是汉华重工能够有这样硬的来头,科工委、外贸部、计委,似乎都买汉华的账,有这些部门去和证监会交涉,汉华要想拿到5个许可证,可能真没有什么难度。
又经过一番讨论之后,黄岗告别林振华,回京交差去了。根据双方的约定,林振华将会安排合适的人选注册一家投资公司,用于对克拉运河项目进行投资。投资公司的资金全部来自于民间,国家会对这个募资行为开启绿灯
至于克拉运河工程的发包,以及未来运河建成之后的运营管理等问题,国家会派出官员,以该投资公司的名义与泰国方面协商,总的原则就是让国家在这个项目中的利益达到最大化。
作为一种交换,计委将出面与证监会进行协调,为汉华的五家子公司上市提供便利。初步说定的是先解决2家公司的上市名额问题,然后在未来一两年内,再解决其他3家公司的名额。5家公司分阶段上市,也是汉华的决策层早已商量好的步骤。如果5家公司同时上市,资本市场上有限的资金会被摊薄,反而不利于发行价的提高。采取分批上市的手段,在前一家公司的股票卖出好价钱之后,股民会对后一家公司充满期待,发行价可以定得更高一些,这也是一个圈钱的策略问题。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飞逝而过,一转眼,已经到了2002年的初冬。
在这段时间里,中泰两国关于克拉运河项目的谈判圆满完成。中国政府发表声明,表示克拉运河问题涉及到东南亚国家的内政,中国政府秉承一贯的原则,对此项目的兴建不采取任何干预政策,但中国企业如果要参与运河建设,政府也是不会干涉的。中国政府同时要求泰国方面必须保护中国投资者的合法权益,不要做出任何伤害中国投资商权益的事情。
泰国政府也就谈判发表了声明,表示修建克拉运河是泰国的内部事务,不涉及到任何第三国的利益。泰方欢迎包括中国、新加坡等国在内的各国民间企业入股克拉运河项目,任何企业在克拉运河项目中的权益按照其出资比例计算,泰国方面不会因投资者的国别而有任何歧视作法。
在两国政府发表了上述声明之后的第二天,克拉运河中国投资公司在浔阳正式挂牌,前来参加挂牌典礼的有100多家企业的老总,其中不泛诸如祁仲谋、安雁、熊立军之类经常被媒体提及的“成功人士”。
泰国商务部副部长吉拉篷亲赴浔阳参加了投资公司的挂牌仪式,在仪式之后,又专程前往汉华化工设备公司进行参观。在化工设备公司,吉拉篷与总经理方延武签订了一个价值10多亿美元的大额订单,由汉华化工设备公司为泰国在运河沿岸的石油化工加工贸易区提供一系列的大型石化装备。
谢悠善任总裁的浔阳港口机械公司在克拉运河中国投资公司中投入了2亿元人民币的资金,同时获得了克拉运河50%的岸上机械的订单,包括若干大型龙门吊车、叉车、铲车、传送带等等。据业内人士分析,仅这些订单的利润,恐怕就不止是2亿元人民币能够打住的了。
还有其他一些中国企业,也分别获得了这样或者那样的一些项目,消息传出来,让其他国家的企业嫉妒着两眼发红。谁投资、谁受益,这话可从来都不是随便说说的,中国人承诺向克拉运河投资60亿美元,收获几个订单,难道不是合理的回报吗?
日本、韩国的商界对此事反响尤为强烈,不过,他们更多的是懊悔过去没有及时地抓住机会,一直都把这个项目吊在手里,想逼迫泰国政府让出更多的利益。谁料到,中国居然捷足先登,把这个项目的控股权抢到手上去了。
曾经有一个机会……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
日韩的投资商们不止一次地在心里重复着星爷的经典台词。
商务人士们关注的,当然只是这些项目订单、投资收益等等,政治家们却还看到了其他的一些东西。
也就是在第一支中国工程队抵达克拉运河工地的时候,中老缅泰四国政府发表了共同声明,宣布四国警方将采取联合执法的方式,维护湄公河上中游的通航安全。西方媒体惊呼:中国武装力量合法进入东南亚,湄公河从此成为中国内河!
此外,一直处于讨论之中的中南半岛铁路项目也迎来了春天,中国、老挝、泰国的铁道部门称,将尽快修建连接中国西南至泰国马来半岛的铁路,这意味着中国西南即将出现一条直通印度洋的陆路大通道。自从林振华发表那番在新加坡被称为“星岛通牒”的谈话以来,新加坡经济就直接进入了严冬。随着克拉运河中国投资公司的挂牌,克拉运河的修建已经成为现实,新加坡的商人们一边大骂林振华和中国,一边开始着手安排后路。其中,有不少曾经大肆反对克拉运河项目的企业家也秘密造访泰国,打算把在新加坡的企业迁到克拉运河区去,这倒应了那句老话,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汉华集团下属企业的上市也已经开始了,在汉华的公关努力下,证监会一次给汉华批准了两个上市许可,允许汉华化工设备公司和汉华机床公司上市,同时还口头承诺将在未来一年内批准另外三家企业上市。
汉华化工设备公司和机床公司的股票在交易所一挂牌,便遭到了抢购。虽然发行价已经比票面价值高出了近50%,但丝毫没有影响到股民们购买的热情。汉华在国内的影响是深入人心的,很早以前,股评家们就扬言,只要汉华上市,股票必定会暴涨。如今,这支被股民期待已久的蓝筹股终于问世了,谁还有时间去观望等待。溢价50%算得了什么,君不见市场上的垃圾股价格都比面额高出数倍了吗?
借着这次上市的机会,公司也兑现了多年前向老职工们的承诺,按照职工的工龄、级别、贡献等,分别派发了一部分内部股。那些早在汉华机械厂的时期就已经在职的工人和干部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几十万元户甚至百万元户。项哲、方延武等高管们更是获得了价值上亿的股份,这些股份都是林振华从自己的股权中分出来的,并不涉嫌贪腐或者违规。
方方面面的关系户,自然也是需要打点的。汉华有专门负责公关关系的人员,他们将根据这些关系户与汉华关系的远近以及权力的差异,分别采取给予不同的对待。对政府官员直接赠送股权自然是不合适的,但给他们一些以平价购买原始股的机会,是谁也无法指责的。至于官员们拿这些原始股到市场上去能够赚到几倍的差价,那就是人家自己的本事了。
类似于这样的做法,其实并不是中国才有,世界哪个国家也都是如此。美国总统缺钱花的时候,就会在白宫开个冷餐会啥的,然后请各家企业老板去吃饭。圣人说过,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冷餐,老板们来吃这顿饭,交点餐费也是合理的吧?虽然一个汉堡卖出去10万美元,一杯冰水价值5万,可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管得着吗?
又是挖运河,又是企业上市,还要时刻关心着企业的技术研发、市场开拓,林振华忙并快乐着。直到有一天,太太杨欣从美国出差回来,气势汹汹地把一叠照片甩到了林振华的面前:
“林振华,你看看这是什么!”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69 林振华作的孽
林振华作的孽
林振华不知就里,拿起照片一看,只见上面是两个还未满月的小婴儿,长得粉粉团团的,煞是可爱。从开裆裤没关严实的大门看去,知道这是两个小男孩。
林振华诧异地问道:“小欣,这是一对双胞胎吧?谁家的孩子,长得挺可爱的。”
“你认不出这是谁家的孩子?”杨欣虎着脸问道。
“这哪认得出?”林振华挠着头皮,“不过,看上去眉清目秀的,他们的爸妈应当相貌都不错吧?”
“你……”杨欣牙痒痒的,恨不得咬林振华一口,“你倒是真会自夸!我告诉你吧,这两个孩子,这个叫林欧,这个叫林亚,你懂了吧?”
“林欧林亚……”林振华倒抽了一口凉气,“小欣,你是说……”
在亚丁的时候,何岚就对林振华说过,她想要一个林振华的孩子,既然前面的孩子以非洲为名,叫做林菲,那后面的孩子就不妨叫林欧、林亚、林美、林南极。林振华在亚丁陪护了何岚一个多月的时间,该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只是林振华没有想到,何岚真的有了孩子,而且一下子就是两个。
林振华离开亚丁的时候,何岚也乘飞机回了国。林振华在非洲呆了几天,又去圣戈加群岛谈下了海外基地的事情。等他回国之后,再联系何岚就联系不上了。何海峰告诉林振华,何岚回家呆了半个月,然后就去了美国,据说是单位的安排,要在美国建一个办事处,何岚自己则是办事处的主任。
林振华心里有鬼,也不便过多打听何岚在美国的联系方法,只是想着如果什么时候去美国出差,再设法与她联系就是了。现在想来,何岚突然离开中国,到美国去工作,应当是为了避免让同事和朋友知道她怀孕的事情吧。
这个何岚也是够绝的,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没有向林振华透一点风。
“小欣……对不起。”林振华只能想到这样一句话了。
“你看你作的这些孽!”杨欣抡起拳头,对着林振华一阵猛捶,一边捶着,一边眼泪叭嗒叭嗒地往下掉。
林振华联系不上何岚,但杨欣却能够找到她。杨欣是化工设备联盟的秘书长,常年与机械进出口公司有业务往来,即使在何岚一直回避林振华的那段时间里,她与何岚在私下里也是有过接触的。
这一次,杨欣是到美国去出差,偶然听到机械进出口公司的人说起何岚也在美国,就在芝加哥的办事处工作。杨欣惦记着何岚年初受伤的事情,于是在业务办完之后,专程拐到芝加哥去了一趟,想和何岚见一面,聊聊天。
到了办事处,办事处的人说,何主任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上班了,原因不详。杨欣拿着办事处人员提供的号码给何岚打了一个电话,何岚在电话里迟疑了片刻,然后告诉了杨欣一个地址,说那是她在芝加哥的家。
杨欣到了指定的地方,敲开门看到何岚的一刹那,她就明白了一切。何岚刚刚生完孩子,体态还有一些臃肿。以杨欣对何岚和林振华之间关系的了解,再看到何岚脸上的神色,她岂能想不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杨欣几乎想转身就走,但她的性格却不是那种杀伐决断的类型,在这种事情面前,她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何岚在她犹豫之间,一把拉住了她,说道:“姐,不怪林哥,都是我的错……”于是,杨欣便神差鬼使地跟着何岚进了家门,看到了两个可爱的双胞胎男孩。再往后,也不知道两个女人之间聊了一些什么,总之是哭过了,也笑过了,最后杨欣向何岚要了一叠照片,说“给他们的爸爸看看去”。
在从美国返回中国的飞机上,杨欣想了很多,包括想过是不是要和林振华离婚,以惩罚他的出轨。但最终,杨欣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林振华与何岚之间的感情,并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谁也不希望事情最后发展到这个地步,但事已至此,接受现实才是最为明智的。
不过,给林振华一顿暴打是免不了的,否则,如何能够出得了杨欣心中的这口恶气。
“小欣,她……怎么样了。”林振华等杨欣闹完,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了。他知道,杨欣能够拿拳头打他,就说明已经原谅他了,杨欣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
杨欣拿出手绢擦着眼泪,说道:“她没事,我去的时候,她恢复得挺好的。临走的时候,我帮她雇了一个华人保姆,要不,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挺不容易的。”
“谢谢你,小欣。这件事……”林振华握着杨欣的手,想解释一二。
“你不用解释了。”杨欣道,“岚岚都了。唉,这样也好吧,她对你一往情深,估计也不会再对其他的人感兴趣了,这样一来,她至少不会太孤单吧。”
林振华道:“我一开始也不想这样,后来……”
“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敢说你是被迫的!”杨欣一对杏眼又瞪圆了,这种事搁在谁身上也受不了,幸好她知道林振华还不是那种花花草草的人。
“我……”林振华无语了,这种事,好像真不是能够被迫的。
“他们在芝加哥,你抽个时间去看看他们吧。”杨欣说道。
“小欣,你真的不介意吗?”林振华问道。
杨欣道:“我当然介意,我不介意我就是傻瓜了!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孩子起码是无辜的,他们不能连……连自己的爸爸都没有见过吧。”
为人父母者,才知道血肉之情是何等深切。杨欣自己是当母亲的人,她能够想象得到,如果让这两个孩子永远都不和林振华相见,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但是,林振华如果要去美国看这两个孩子,就不可避免地要见到何岚,面对着一个给自己生下了孩子的女人,林振华会怎么做呢?
杨欣懒得再想下去了,也许,林振华真的太优秀了,优秀到让她无法独自占有。这十几年来,那种有意无意往林振华身边蹭的女孩子,杨欣已经见过无数了,林振华能够只犯这一次错误,的确是非常不容易了。
在感情的问题上,有时候糊涂一点,也许是更理智的。
“小欣,这件事,我们是不是该跟爸妈说一声?”林振华从最初的错愕中回过味来了,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自己的父母早就不在了,他这里说的爸妈,自然是指杨欣的父母杨春山和魏素萍。
杨欣一惊,失声道:“不能跟他们说,我爸会打死你的。”
林振华犹豫了一下,说道:“小欣,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跟爸妈说清楚为好,他们要打要骂,我也都认了。这不是其他的事情,以后爸妈肯定会见到这两个孩子的,所以,我觉得还是现在坦白为好。”杨欣有些明白了,现在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林振华和何岚之间有了私情的问题,而是何岚给林振华生了两个孩子,未来这两个孩子的身份,必然还是要曝光的。林振华现在是亿万富豪了,这两个孩子不可能不回来继承他的家产。此外,不管杨欣能不能接受,这两个孩子与林菲之间是有血缘联系的,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未来怎么可能不相认呢?
涉及到这样一些事情,如果事先不向杨春山和魏素萍说清楚,拖的时间越长,反而越麻烦。现在说了,即便杨春山大发雷霆,也是长恨不如短痛,该面对的事情,总得去面对的。
杨春山和魏素萍住的地方,离林振华和杨欣的家并不远。十几分钟之后,林振华和杨欣来到了岳父岳母家里,他们脸上那副严肃的表情,倒是让杨春山两口子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情了?”杨春山问道。
“爸,妈,是这么回事……今年年初,咱们公司的设备在亚丁湾遭了海盗的袭击,当时有一个女同志受伤了,她是计委何主任的女儿,叫何岚,你们也见过的……”林振华咬文嚼字,嗑嗑巴巴地讲了起来。
何岚曾经到汉华来过很多次,杨春山夫妇也是见过她的,而且对这个活泼漂亮的女孩子很是喜欢。后来,他们也隐约听说了这个女孩子对自己的女婿颇有一些好感,为此也曾经担心过。不过,这么多年来,林振华与杨欣的感情一直都非常好,老两口也就慢慢把这事给淡忘了。在他们看来,女婿这么优秀,被别的女孩子惦记也是正常的,但女婿的人品是可以信任的,比其他那些挣了钱就休掉发妻的土财主强得多了。
现在,女儿女婿一起上门来,向他们说起这样的一件事,老两口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觉得女儿女婿是不是在开玩笑,等到听出这不像是开玩笑的时候,杨春山突然问了一个让林振华和杨欣都倍感意外的问题:
“这两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呃……是男孩,两个都是。”林振华道。
“好!”杨春山脱口而出。
“好?”林振华和杨欣两口子都被雷得外焦里嫩,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的想法都是一样的:老爷子不是气糊涂了吧?
杨春山此时也觉得了自己的表现不太合适,他瞪着林振华说道:“小华,我跟你说,有两件事,你必须做到,要不,我绝对不会饶你。”
“爸,你说吧。”林振华道。
“第一,你不许亏待菲菲,以后分家产的时候,她必须要分到三分之一,不能因为她是女孩子就少分。”杨春山说道。
这是哪门子事啊?林振华在心里暗暗嘀咕,不过,他是戴罪之身,也不敢像往常一样说俏皮话,只能认认真真地答道:“爸,你放心吧,肯定不会的。”
“第二,你不许亏待小欣,她是你的原配,是这家的女主人,这是不能变的。你如果敢对小欣不好,我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打断你的腿。”杨春山说出了他的第二个条件。
“爸,你怎么这样啊!”杨欣不干了,“为什么不能亏待菲菲是第一条,不能亏待我是第二条?你不能这样偏心吧。”
如果不是要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林振华早就笑倒了,原本以为杨欣该吃何岚的醋的,谁知道她却先吃起林菲的醋来了。人家是你爸不假,但人家也是林菲的外公啊,隔代亲的道理,你也不懂?
心里觉得好笑,林振华还是得做出一些表示的,他拉着杨欣的手,做出一个亲热的样子,对杨春山说道:“爸,你放心,这次的事情,只是我一时糊涂,我肯定不会背叛小欣的。”
“嗯,你能够做到这两条,这次的事情,就这样算了。”杨春山说道,看着杨欣还一脸不愤的样子,他劝道:“小欣,你也别跟小华别扭了,他不是说了吗,他只是一时糊涂,人非圣贤,哪有不犯错的时候。”
“可是,这个错也太大了,如果不给他一点教训,他以后还会继续犯错的。”杨欣低声说道。其实,在来父母家之前,她已经原谅林振华了,现在只是要做一个生气的姿态而已。如果连生气都不会,那就是傻瓜了。
杨春山也看出了女儿心里已经接受这件事了,他转过头对林振华说道:“小华,这件事,既是坏事,也是好事。你不知道,我和你妈妈心里一直都有一块心病,就是菲菲毕竟是一个女孩。你是家里的独子,现在又有这么大的家业,没个男孩子,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这下倒好了,一下子就有了两个。”杨欣恨恨地说道。
“其实,我一直都不太在乎这件事情的。”林振华苦着脸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男女都一样的。”
“我们得在乎啊!”杨春山道,“我和你爸是多年的老同事,你爸把你交到我手上了,我怎么能不管这件事情呢?现在好了,这两个男孩子虽然不是小欣生的,但毕竟是你们林家的根,我以后到了地下,也有脸去见老林了。”
林振华和杨欣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了。杨欣一边笑一边再次捶打着林振华:“我知道,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完毕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70 海滨小镇上的密谋
圣特罗佩是位于地中海沿岸的一个风景秀丽的法国小镇,这里拥有号称全法国最美丽的海滩
每到夏季,有无数的富豪、名流云集于此,海面上星星点点地布满了私家游艇,空气中似乎都飘荡着奢华的气息。
时下还是冬末时分,圣特罗佩尚未迎来它的黄金旅游季,小镇上显得有几分冷清。在靠近海边的一所供游人租住的别墅里,这几天住进了一群神秘的客人。说他们神秘,是因为这些人从欧洲各地赶到这里来,却不是为了欣赏海上的风景,而是一来就扎进了这套被人提前租下的别墅,偶尔出来一趟,也是步履匆匆,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凝重的神色。
这些人,是欧洲二十几家大型装备制造企业的高管,他们是应德国alk集团市场总监赫迪拉的邀请前来的,目的是讨论如何应对来自于新兴经济体的竞争对手的威胁。在几天的闭门磋商中,被高管们反复提及的一个名字,就是中国的汉华重工。
“两年前,我就提醒过各位,汉华重工是一个值得我们警惕的对手,它将对我们欧洲的企业构成严重的威胁。非常遗憾的是,在当时,大家对于我的忠告并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我们的这种傲漫所带来的恶果,如今所有的人都已经能够看到了。”
在别墅的大客厅里,赫迪拉用他那德国人惯有的直率对满屋子的同行们说道。
赫迪拉不是一个招人喜欢的人,他有着过度的自信。他把这种自信称为自己的预见,并且经常借口这种预见而对下属、同僚以及其他公司的同行指手划脚,甚至有时候还矛头直指他自己的老板。
在两年前的法兰克福装备展上,赫迪拉的确向如今坐在屋子里的这些同行们提起过要警惕汉华重工的问题,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种提醒在所有人那里都遭受了冷遇。今天,他旧话重提,颇有一些秋后算账的味道,让人觉得郁闷的是,大家这一回无法再无视他的话了,因为他的预言的确成真了。
在过去两年中,欧洲装备制造企业在全球的市场份额不断下降,对它们的市场份额进行蚕食鲸吞的,便是来自于中国、印度、巴西等所谓“新兴经济体国家”的同类企业。其中,尤其以来自于中国的企业实力最为强劲,而且吃相也最为难看……
中国企业在抢占欧洲企业市场的时候,有两**宝,一是一切以客户为中心的销售原则,第二自然就是低廉的价格。
一切以客户为中心,这也是欧洲企业时时挂在嘴边上的话,但在实际执行中,就满不是那么回事了。比如说,非洲的一个国家要向欧洲企业采购一套设备,欧洲企业除了谈论技术、价格之外,有时候还要加上一些其他的要求,比如说,设备的使用需要周边居民的许可,当地的地方政府需要承诺什么自由、什么权利之类的。
对于欧洲企业来说,这样做是非常必要的。欧洲是代表着人类普世价值的地方,卖设备的时候,自然也要顺带着把普世价值也推销出去,否则,怎么能够让那些落后民族领悟到我大欧洲的先进呢?
可是一旦换成中国企业,上面这些麻烦事就都没有了。中国企业喜欢说“在商言商”,从来不把设备销售和政治捆绑到一起。其实这种想法也是很正常的:我就是一个卖设备的,去掺和政治干什么?当地政府买设备,建企业,老百姓高兴不高兴,这是人家的内政,我们管得着吗?
这样一来,那些从欧洲企业那里买不到设备的国家,就纷纷转向中国企业了。欧洲厂商见此情形,破口大骂,说中国厂商不履行社会责任,中国厂商的销售代表索性装作文化程度低,听不懂欧洲那些鸟语,你爱说啥就说啥,我只知道挣钱才是硬道理。关于价格,就更是中国厂商的大杀器了。不管什么样的好东西,只要中国厂商在销售,就能够直接卖成一个白菜价。像什么机床、化肥设备、石油设备、发电设备啥的,价格都让中国人给压成了渣。按这样的价格,欧洲人别说利润,就是成本都收不回来,谁还有兴趣去生产?
在十几年前,欧洲厂商和中国厂商之间,还有比较大的技术落差。很多产品是中国人无法制造出来的,亚非拉的那些发展中国家,想要买这样的设备,就只能伸着脖子等欧洲人去宰。但如今,中国人的技术发展起来了,产品替代能力不断提高,有些技术虽然还达不到欧洲企业的水平,但勉强也够用了,再加上价格便宜、服务又好,各国用户自然就转向中国了。
除了发展中国家的市场之外,欧美等发达国家的市场,这两年也开始受到中国人的入侵。性能差不多的两台机床,中国产的卖10万欧元,欧洲企业生产的卖50万欧元,该买哪一台,用户心里还能没个衡量吗?你当然可以说中国机床寿命没那么长,精度没那么高,使用起来没那么舒适,可是对于一家普通小厂子来说,这些要求有那么重要吗?
没有谁知道中国产品到底是如何一步步侵蚀市场的。从各个种类产品的销售排行榜上看,中国厂商占据的可能只有前10名中的三两个位置,欧洲厂商仍然占据着大头。但如果把所有产品的名单汇集在一处,人们就会惊奇地发现,中国人几乎是一个市场都不肯放过,每种产品都能找到来自于中国的供应商。
最为可怕的是,如果把这些销售排行榜做一个年度间的比较,就可以看到,中国企业在排行榜上的排名,一直都处于上升的态势,每年提高一个名次。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它们冲到榜首的位置也是指日可待的。
市场份额的下降,带来的自然就是营业收入的下滑,接着就是亏损的出现。曾经风光无限的alk公司,在去年终于出现了账面上的大幅亏损,正是这种亏损,惊醒了还沉睡在老欧洲迷梦中的alk总裁,于是,就有了赫迪拉的这次圣特罗佩之行。
接到alk公司的邀请来到圣特罗佩的这些企业,这两年的处境与alk颇有一些相似之处,也是市场逐渐萎缩,企业由盈转亏。各位高管们想起赫迪拉在两年前的警告,再认真查看了公司的销售报表之后,终于形成了一个共识:到了该遏制一下中国企业扩张的时候了。
“赫迪拉先生,我承认在两年前你的确提醒过大家要注意中国汉华重工的问题。但你说大家对此事没有重视,却是有失公允的。事实上,所有的欧洲企业在过去两年中都没有放弃技术研发,而且采取了有力的措施强化与新兴经济体国家对手的竞争,应当说,这些措施都是有效果的。”德国吉森公司的副总裁马尔科皱着眉头对赫迪拉反驳道,他实在受不了赫迪拉这种说教的口气。
“你们采取了有效的措施吗?”赫迪拉道,“据我所知,吉森公司上一个财年也出现了亏损吧?虽然是小额亏损,但这是吉森公司过去20年中第一次出现亏损。”
马尔科道:“你说的是实情,但你们alk公司的亏损不是更严重吗?赫迪拉先生,既然你对这个问题有如此高明的预见,为什么没有让alk摆脱困境呢?”
“我们采取了措施,但是……”赫迪拉没有再说下去了。
他想起了自己去年让人策划的袭击汉华设备船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能对别人说起的。中国船员居然敢对海盗的袭击进行抵抗,这是赫迪拉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在听说海盗袭击失败,以及参与袭击活动的海盗遭到报复性杀戮的消息之后,赫迪拉惊得几乎有一个月都没有睡好。他担心自己已经败露,当他在德国街头看到一个中国人的身影时,就忍不住心惊肉跳地担心那是前来寻仇的中国特工。
在经过一番痛苦的煎熬之后,赫迪拉不得不承认,自己仅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销售人员而已,玩这种暴力游戏,实在是太嫩了,打死他也不敢再玩一次了。
“我当然是早就看出了中国人对欧洲企业的威胁,包括对我们alk集团的威胁。可是,我仅仅是一名销售总监而已,我们的董事会并没有接受我的警告,正如各位没有接受我的警告一样。alk的亏损,为我们大家都敲响了一个警钟,它也证明,我的警告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赫迪拉硬着头皮说道。
“好了,我们不要争论这个问题了。”法国拉杜尔工业集团的副总裁朱利安发话了,“赫迪拉先生,你把大家请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向大家炫耀你的高明的吧?我们大家都非常清楚,新兴经济体国家的竞争力是不容忽视的,这一点已经无须你向大家说明了。如何应对来自于它们的竞争,才是我们在这里应当讨论的事情。”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71 共同行动方案
“要遏制中国人的崛起,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联合!”对于朱利安提出的问题,赫迪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恕我直言,我们当中的任何一家企业,都不是中国人的对手,我们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够战胜来自于中国的竞争。”
赫迪拉也真是有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劲头,这番话一说出来,整个客厅里的高管们全都躁动起来,火辣辣的目光一齐集中到赫迪拉的身上。虽然时下冬天还未过去,但赫迪拉还是感觉到了浑身的燥热。
“怎么,各位觉得我说得不对吗?”赫迪拉迎着众人的目光问道。
“赫迪拉,我觉得你的话是不是有些太绝对了?”马尔科讷讷地反驳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些企业仍然是居于世界500强行列的企业。我们吉森公司的规模稍微小一点,但你们ALK的规模,可是比汉华重工要大得多的。汉华重工去年的产值还不到300亿欧元?而你们的规模是600多亿。你怎么会认为你们单独一家企业无法与中国人竞争呢?”
马尔科话虽这样说,但底气却是很不足的。他所在的吉森公司一年也有200多亿欧元的产值,说起来与汉华差不多少,但马尔科心里明白,如果两家企业要单挑,吉森公司铁定是要死翘翘的。
其他公司的那些高管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赫迪拉的话听起来让人非常难堪,但细细一想,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道理。中国人撬市场墙角的能力,真不是随便说说的,在多少次国际招标中,自己的企业就生生被中国企业给打垮了,眼睁睁地看着大额的订单落到了中国企业的手里。
大家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但在中国人那变态的成本控制能力以及闻着点钱味就猛扑上去的敬业精神面前,这些欧洲大爷们想出来的办法只能是徒增笑耳。莫非真的像赫迪拉说的那样。大家除非联合起来,否则就必定无法翻身吗?
“我不得不承认,我们ALK集团是无法单独战胜中国人的,即使只把汉华重工作为竞争对手。我们也没有胜算。”赫迪拉肯定地说道。
朱利安插话道:“赫迪拉说的,也有一点道理。事实上,中国人也不是独立和我们竞争的。我们拉杜尔集团曾经和中国人就印度尼西亚的炼油厂项目进行过竞标,他们参加竞标的机构,是一个叫做中国化工设备联盟的组织,包括了中国最大的十几家石油化工设备企业。**()非常不幸的是,在那次竞标中。我们失败了。”
“谢谢你举的这个例子。”赫迪拉对朱利安道,“中国是一个由政府主导经济的国家,他们拥有一个非常强大的机构,叫做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这个机构会把全国的企业都组织成一个庞大的联合体,而与我们欧洲企业进行竞争的,就是这个庞大的联合体。”
赫迪拉话音未落,高管们便纷纷地发出响应了:
“赫迪拉说得对,我们也曾经遭遇过这样的事情。”“没错。这完全就是以一个国家的力量来和我们这些企业进行竞争,这是违反自由市场原则的。”
“这简直是太无耻了!”
“中国人嘛,一贯都是如此的!你们记得历史上的成吉思汗吗?”
……
把自己的失败归于对手的无耻。这是一件失败者们喜闻乐见的事情。在众人叫嚣了一阵之后,赫迪拉摆摆手,让大家平静下来,然后说道:“怎么样,各位,你们现在该承认我们只有联合起来才能战胜中国人的竞争了?”
“赫迪拉,你的想法是有一些道理的,但我们应当怎么联合呢?难道,你认为我们应当建议欧盟也成立一个计划委员会吗?”马尔科问道。
赫迪拉道:“如果可能的话,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这是不可能的。这违反我们自由社会的原则了。”马尔科断然地说道,“你应当知道的,在一个拥有计划委员会的国家里,企业不过是国家的一颗棋子,完全没有自由。而自由,毫无疑问是我们欧洲社会的基石。”
“我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赫迪拉叹着气说。“但你必须承认,这是自由世界的悲哀。在欧洲的历史上,自由国家永远都不是集权国家的对手……”
“这是哲学家应当思考的问题,我想,我们还是说点我们能够决定的事情。”朱利安打断了赫迪拉的感慨,同时在心里暗暗地把赫迪拉和历史上某个长着小胡子的德国人画上了等号。
“好,那我们就来讨论一下联合的问题。”赫迪拉悻悻地收回了自己打算铺陈的长篇大论,对众人问道:“各位,关于我们大家必须联合起来这个问题,谁还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众人乱哄哄地回答道。
“好!”赫迪拉满意地说道,“既然大家都认为我们应当联合起来,那么我们就应当商议一个共同行动方案,这个方案应当对今天参会的各家企业都具有同等的约束力,除非所有的企业一致表决同意,否则任何一家企业不能独自采取与方案的要求不相符合的行动。”
“这个……”
所有的高管们都支吾起来。联合应对来自于中国的竞争威胁,这是大家共同的心愿,但涉及到约束自己的行动,那大家就要认真地想一想了。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宁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小算盘,谁也不愿意放弃本企业的自主权,而服从于一个莫名其妙的什么共同行动方案。
赫迪拉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一回他只能在心里叹气,表面上还不敢表现出来。他知道,要把20多家全欧洲最大的装备制造企业捏在一起,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大家至少还没有公开拒绝共同行动,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各位不用担心,我说的共同行动,肯定是以不会损害各家企业的现实利益为前提的。”赫迪拉道,“我们的合作,目的只是为了遏制中国企业的竞争。如果能够把中国企业挡在欧洲的大门外,我想大家都能够从中受益的。”赫迪拉说道。
“你还是说说具体的方案。”朱利安不置可否地说道。
赫迪拉掏出一个小本,翻开到某一页,然后对众人说道:“各位,在来圣特罗佩之前,我做了一些准备,草拟了几个条款。现在我向大家介绍一下。第一,我们各家企业应当加强技术方面的合作,包括共同开发和共享专利技术,唯有如此,才能保持我们欧洲企业在技术方面的领先优势,避免被中国企业迎头赶上。”“这一条是非常必要的。”朱利安点点头说道,“我们各家企业之间,的确需要加强在技术研发方面的合作。当然了,涉及到各家企业核心竞争力的那些技术,可以排除在这样的合作之外。”
“是的是的,我们也非常赞同这样的合作。”其他高管们也一齐点头,但心里却另有想法。朱利安说涉及到各企业核心竞争力的技术可以排除在合作之外,这一点才是让大家最为赞成的。别看大家口头上都支持联合行动,但各自的技术岂能容他人觊觎。大家没学过攘外必先安内的中国古训,但想法却是一样的,中国企业是自己的竞争对手,欧洲企业难道就不是了吗?
赫迪拉看着众人的嘴脸,心里把大家的想法也猜出了个**不离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第二条,为保证欧洲企业与中国企业在技术上的落差,我们应当严格限制向中国出口最新的技术装备,以及严格限制向中国转让五年以内的技术。”
此言一出,众人又面面相觑了。中国现在号称世界工厂,制造业规模居于全球之首,各种机械设备的需求量十分庞大。这些欧洲装备厂商早就把中国当成了最重要的海外市场,哪能轻言放弃?早些年,欧洲厂商与中国厂商之间的技术落差很大,那些落后10年的机器,拿到中国去也同样可以卖得很好。
这些年,中国本土的装备制造业已经发展起来,技术上与欧洲的差距也就是三五年而已。低端机器设备的市场,早就被中国厂商自己给瓜分掉了,欧洲企业能够占领的,也就是最新技术装备的市场。如果像赫迪拉说的那样,五年之内的设备就不能卖,五年之内的技术就不能转让,那就相当于大家直接退出这个市场了。
看到大家默不做声,赫迪拉知道自己的这一条提案又落空了。ALK由于在十几年前45万吨乙烯改造工程的事情上得罪了中国,被国家计委列入了秘密的黑名单。这十多年来,ALK虽然不说是完全不能进入中国市场,但其在中国的业务的确是非常惨淡。也正因为此,所以赫迪拉觉得对中国进行新技术的限制是无所谓的事情。但你进不了中国市场,不意味着人家也进不了,谁愿意陪着你去玩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游戏呢?
“如果这一条显得有些严格的话,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折衷一下,比如说,对某些产品,尤其是金额不大,但至关重要的那些产品,采取限制向中国出口的政策。”赫迪拉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说道。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72 投鼠忌器
“什么样的产品,才符合你说的这个标准呢?”朱利安问道。赫迪拉是有备而来的,他说道:“比如说,五轴联动高速加工中心上使用的含油高速精密轴承,据我所知,目前中国还不能生产,完全是从你们拉杜尔公司进口的。如果你们能够对这种轴承的出口采取适当的限制措施,我的意思是说,削减一部分出口量,甚至干脆拒绝出口,那么中国人就无法制造出这种高速加工中心了。”“我们和汉华机床公司之间是有供货协议的,我们没有理由撕毁协议。”朱利安说道。“理由总是能够找到的。”赫迪拉微笑着说道,“如果贵公司的轴承分厂因为生产事故而停产,那么对方还能强迫你们必须供货吗?”朱利安瞪着眼睛道:“什么,你是想让我们制造一起人为的事故来作为毁约的理由吗?你要知道,我们的轴承可不止是卖给中国人,全世界的机床厂商都从我们这里采购轴承,包括你们alk在内。”“我是说,因为事故而导致出货量减少,从而不得不削减提供给所有客户的份额,这是一个经得起推敲的理由。”赫迪拉说道,“至于你们实际提供给各家客户多少套轴承,中国人有什么办法能够知道呢?”“这是一个疯狂的建议。”朱利安摆摆手道,“这样的消息如果传出去,会影响到我们公司的声誉的,我不能马上答应你。”赫迪拉道:“当然,除了这种方法之外,还有一个其他的办法,那就是把我们希望限制的产品添加到欧盟的对华高技术产品限制名单里去,这样一来,你们公司就没有任何责任了——网”欧盟的对华高技术产品出口,最早可以追溯到巴黎统筹委员会那个时期。在巴统寿终正寝之后,欧盟还保留了一份限制对华出口的产品清单。当然,这份清单的存在,是不能用保持经济竞争力来解释的,欧盟提出的借口是,某些高技术产品可能被中国用于军事目的,从而会对欧盟的安全构成威胁。赫迪拉出的主意,就是把那些足以对中国企业的市场竞争力带来影响的产品,以与军事目的相关的名义,都塞到上述的限运清单中去。这样,如拉杜尔这样的企业就不需要承担违约的责任,因为这是政治因素所导致的限运,企业是无能为力的。在今天的世界上,完全独立自主的企业是很少见的,大多数的企业都需要外部的协作。一台中国生产的机床,里面用的可能是德国的伺服电机、意大利的油温控制器、日本的轴承、某个国家的光栅尺等等。这样做的原因,在于一家机床企业没必要也不可能自己生产所有的配件。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效率才能更高。其实如果带着客观一点的心态就可以看到,即便是美国、德国、日本的机床企业,也同样是要大量使用外购配件的。大而全、小而全的思维方式,反而是在苏联、中国这种计划体制国家更为盛行。由于历史的原因,许多专业的配件企业,都集中于欧美的发达国家,中国作为一个后起之秀,还来不及形成自己完整的配套体系。在汉华制造的机床中,使用欧美企业提供的配件数量不少,而且越是高端、精密的机床,越离不开这些专业厂商的配件支持。赫迪拉是一个有心人,他安排人详细地研究了汉华生产的各种机床,从中找出来自于欧洲的配件,又分析了可替代性的问题。此时,他把自己列出来的清单递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上,然后说道:“各位请看,这是汉华机床公司生产高档机床所需要的配件,只要我们能够断绝这些配件的供应,汉华就将陷入困境。”各位高管纷纷接过赫迪拉递过去的清单,粗略地翻看着。他们不得不承认,赫迪拉为了对付中国人,的确是下了不少工夫。他列出来的这份清单涵盖了各大类机床上所使用的欧洲配件,如果真的照着这份清单所列出来的内容,对中国机床企业进行禁运,那么中国的整个高档机床产业将遭遇灭顶之灾。但所有的人也都知道,这样做的效果,无异于饮鸩止渴。且不论这种禁运是否会遭遇来自于中国方面的强烈报复,就算是禁运成功了,也不过是把来自于中国的竞争推迟了几年而已,中国人在无法得到欧洲配件的情况下,必然会投入巨大的精力自己去攻克配件的难关。等到中国人真的自己搞出合格配件的时候,厄运就将落到现在专业生产配件的那些欧洲企业头上了。“这么大规模的配件禁运,恐怕是很难获得欧盟批准的。”马尔科挥着手上的清单对赫迪拉说道,“目前欧盟的对华高技术产品限制,就已经遭到中国方面的强烈抗议了。如果再加上这些明显与军事目的无关的产品,几乎就是直接和中国人翻脸了。我想,欧盟的那些官员们是不会接受这个结果的。”马尔科还有没说出来的潜台词,那就是欧洲的企业主也同样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中国现在是全球最大的工业装备市场,谁也不愿意被排斥在这个市场之外。alk就是因为当年在技术限运的问题上得罪了中国,结果遭到中国政府的封杀,这十多年来,损失的利润恐怕有好几十亿了。有了alk这样一个前车之鉴,那些没有遭到中国政府封杀的企业,自然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们实在没必要傻乎乎地跟着alk去玩自杀游戏。“我想,我们也许可以做得温和一点。”一位来自于瑞典的企业高管建议道,“比如说,我们把那些不太重要的配件从清单中删掉,这样清单看起来显得没那么长,不会引起对方的强烈反感。还有,对于比较常规的配件,我们最好不要进行完全的限运,而是……比如说,采用配额的方式,给对方留下一些喘息的空间。
朱利安点点头道:“我也觉得这样做会更合适一些,比如赫迪拉先生刚才提到的含油轴承,我们可以减少一点向中国厂商的供货,但要说到完全禁止向中国人出口,这是有悖世贸规则的,我可不想被中国人告到仲裁法庭去。”
“是的,是的,不要太激进了。”其他的高管也纷纷附和道,这一来,赫迪拉精心设计的方案又被卸掉了一多半的力道,由一剂猛药,变成了半冷不热的温吞水。
“好吧,我把这份清单再编辑一下吧,肯定不会让各位先生们感到为难的。”赫迪拉无奈地说道,他还指望着大家一起参与剿杀汉华的战斗呢,哪能把所有的人都给得罪了。
“第三条……”赫迪拉竖起三个手指,又开始说道:“我做了一个粗略的计算,目前中国厂商在机床、石化、电力等几个领域,共使用了我们欧洲企业20多万项专利技术,其中有不少于1万项是属于不可替代的专利。”
“你不会是想禁止大家向中国企业提供专利授权吧?”马尔科插话道。前面赫迪拉提出来的建议就够猛的了,如果真的要求大家停止向中国企业进行专利授权,那又是一个极其生猛的建议,其结果与禁止向中国出口机床配件几乎是一样的。
要用禁止专利授权的方法来遏制中国,难度也是很大的。专利授权这种事情,并非是专利的拥有者一家说了算,各国以及一些国际组织对此都有相关的法律或者规定。比如说,很多国家都有反专利垄断的法律条款,规定滥用专利壁垒来垄断市场是一种违法的行为。制定这种法律的目的,主要是要避免一些企业恶意地垄断专利的使用,这会对技术的发展产生不利的影响。
“不不不,马尔科先生,我没有这样想。”赫迪拉赶紧说道,其实,他此前还真有过这样的打算,但看到这一屋子人投鼠忌器的样子,他便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我研究过,仅我们在座的这20多家企业,手里拥有、并且授权给中国人使用的专利,就有3万多项。我建议,从今年开始,我们全面地提高专利授权的费用,把整个专利费提高3至5倍。我想,这样的做法,应当是无可指责的吧?”赫迪拉说道。
“这恐怕不行吧?”朱利安说道,“并不是只有中国人才需要交专利费,我们各家企业之间,相互也是要交专利费的。如果专利费提高了,我们的生产成本也会相应提高,这不同样会影响到我们的产品竞争力吗?”
赫迪拉微微一笑,说道:“朱利安先生,你忘了,你们拉杜尔公司既是专利的使用者,也是另外一些专利的拥有者。如果我们各家公司同时提高专利,你们支付给别人的专利费自然是提高了,但人家支付给你们的专利费,也同样提高了。收支相抵,对于你们是没有影响的啊。”
“我明白了。”朱利安恍然大悟,“这的确是一个非常高明的主意。赫迪拉先生,我完全赞同你的提议。”
“什么样的产品,才符合你说的这个标准呢?”朱利安问道。
赫迪拉是有备而来的,他说道:“比如说,五轴联动高速加工中心上使用的含油高速精密轴承,据我所知,目前中国还不能生产,完全是从你们拉杜尔公司进口的。如果你们能够对这种轴承的出口采取适当的限制措施,我的意思是说,削减一部分出口量,甚至干脆拒绝出口,那么中国人就无法制造出这种高速加工中心了。”
“我们和汉华机床公司之间是有供货协议的,我们没有理由撕毁协议。”朱利安说道。
“理由总是能够找到的。”赫迪拉微笑着说道,“如果贵公司的轴承分厂因为生产事故而停产,那么对方还能强迫你们必须供货吗?”
朱利安瞪着眼睛道:“什么,你是想让我们制造一起人为的事故来作为毁约的理由吗?你要知道,我们的轴承可不止是卖给中国人,全世界的机床厂商都从我们这里采购轴承,包括你们alk在内。”
“我是说,因为事故而导致出货量减少,从而不得不削减提供给所有客户的份额,这是一个经得起推敲的理由。”赫迪拉说道,“至于你们实际提供给各家客户多少套轴承,中国人有什么办法能够知道呢?”
“这是一个疯狂的建议。”朱利安摆摆手道,“这样的消息如果传出去,会影响到我们公司的声誉的,我不能马上答应你。”
赫迪拉道:“当然,除了这种方法之外,还有一个其他的办法,那就是把我们希望限制的产品添加到欧盟的对华高技术产品限制名单里去,这样一来,你们公司就没有任何责任了——网”
欧盟的对华高技术产品出口,最早可以追溯到巴黎统筹委员会那个时期。在巴统寿终正寝之后,欧盟还保留了一份限制对华出口的产品清单。当然,这份清单的存在,是不能用保持经济竞争力来解释的,欧盟提出的借口是,某些高技术产品可能被中国用于军事目的,从而会对欧盟的安全构成威胁。
赫迪拉出的主意,就是把那些足以对中国企业的市场竞争力带来影响的产品,以与军事目的相关的名义,都塞到上述的限运清单中去。这样,如拉杜尔这样的企业就不需要承担违约的责任,因为这是政治因素所导致的限运,企业是无能为力的。
在今天的世界上,完全独立自主的企业是很少见的,大多数的企业都需要外部的协作。一台中国生产的机床,里面用的可能是德国的伺服电机、意大利的油温控制器、日本的轴承、某个国家的光栅尺等等。
这样做的原因,在于一家机床企业没必要也不可能自己生产所有的配件。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效率才能更高。其实如果带着客观一点的心态就可以看到,即便是美国、德国、日本的机床企业,也同样是要大量使用外购配件的。大而全、小而全的思维方式,反而是在苏联、中国这种计划体制国家更为盛行。
由于历史的原因,许多专业的配件企业,都集中于欧美的发达国家,中国作为一个后起之秀,还来不及形成自己完整的配套体系。在汉华制造的机床中,使用欧美企业提供的配件数量不少,而且越是高端、精密的机床,越离不开这些专业厂商的配件支持。
赫迪拉是一个有心人,他安排人详细地研究了汉华生产的各种机床,从中找出来自于欧洲的配件,又分析了可替代性的问题。此时,他把自己列出来的清单递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上,然后说道:“各位请看,这是汉华机床公司生产高档机床所需要的配件,只要我们能够断绝这些配件的供应,汉华就将陷入困境。”
各位高管纷纷接过赫迪拉递过去的清单,粗略地翻看着。他们不得不承认,赫迪拉为了对付中国人,的确是下了不少工夫。他列出来的这份清单涵盖了各大类机床上所使用的欧洲配件,如果真的照着这份清单所列出来的内容,对中国机床企业进行禁运,那么中国的整个高档机床产业将遭遇灭顶之灾。
但所有的人也都知道,这样做的效果,无异于饮鸩止渴。且不论这种禁运是否会遭遇来自于中国方面的强烈报复,就算是禁运成功了,也不过是把来自于中国的竞争推迟了几年而已,中国人在无法得到欧洲配件的情况下,必然会投入巨大的精力自己去攻克配件的难关。等到中国人真的自己搞出合格配件的时候,厄运就将落到现在专业生产配件的那些欧洲企业头上了。
“这么大规模的配件禁运,恐怕是很难获得欧盟批准的。”马尔科挥着手上的清单对赫迪拉说道,“目前欧盟的对华高技术产品限制,就已经遭到中国方面的强烈抗议了。如果再加上这些明显与军事目的无关的产品,几乎就是直接和中国人翻脸了。我想,欧盟的那些官员们是不会接受这个结果的。”
马尔科还有没说出来的潜台词,那就是欧洲的企业主也同样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中国现在是全球最大的工业装备市场,谁也不愿意被排斥在这个市场之外。alk就是因为当年在技术限运的问题上得罪了中国,结果遭到中国政府的封杀,这十多年来,损失的利润恐怕有好几十亿了。
有了alk这样一个前车之鉴,那些没有遭到中国政府封杀的企业,自然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们实在没必要傻乎乎地跟着alk去玩自杀游戏。
“我想,我们也许可以做得温和一点。”一位来自于瑞典的企业高管建议道,“比如说,我们把那些不太重要的配件从清单中删掉,这样清单看起来显得没那么长,不会引起对方的强烈反感。还有,对于比较常规的配件,我们最好不要进行完全的限运,而是……比如说,采用配额的方式,给对方留下一些喘息的空间。”
朱利安点点头道:“我也觉得这样做会更合适一些,比如赫迪拉先生刚才提到的含油轴承,我们可以减少一点向中国厂商的供货,但要说到完全禁止向中国人出口,这是有悖世贸规则的,我可不想被中国人告到仲裁法庭去。”
“是的,是的,不要太激进了。”其他的高管也纷纷附和道,这一来,赫迪拉精心设计的方案又被卸掉了一多半的力道,由一剂猛药,变成了半冷不热的温吞水。
“好吧,我把这份清单再编辑一下吧,肯定不会让各位先生们感到为难的。”赫迪拉无奈地说道,他还指望着大家一起参与剿杀汉华的战斗呢,哪能把所有的人都给得罪了。
“第三条……”赫迪拉竖起三个手指,又开始说道:“我做了一个粗略的计算,目前中国厂商在机床、石化、电力等几个领域,共使用了我们欧洲企业20多万项专利技术,其中有不少于1万项是属于不可替代的专利。”
“你不会是想禁止大家向中国企业提供专利授权吧?”马尔科插话道。前面赫迪拉提出来的建议就够猛的了,如果真的要求大家停止向中国企业进行专利授权,那又是一个极其生猛的建议,其结果与禁止向中国出口机床配件几乎是一样的。要用禁止专利授权的方法来遏制中国,难度也是很大的。专利授权这种事情,并非是专利的拥有者一家说了算,各国以及一些国际组织对此都有相关的法律或者规定。比如说,很多国家都有反专利垄断的法律条款,规定滥用专利壁垒来垄断市场是一种违法的行为。制定这种法律的目的,主要是要避免一些企业恶意地垄断专利的使用,这会对技术的发展产生不利的影响。
“不不不,马尔科先生,我没有这样想。”赫迪拉赶紧说道,其实,他此前还真有过这样的打算,但看到这一屋子人投鼠忌器的样子,他便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我研究过,仅我们在座的这20多家企业,手里拥有、并且授权给中国人使用的专利,就有3万多项。我建议,从今年开始,我们全面地提高专利授权的费用,把整个专利费提高3至5倍。我想,这样的做法,应当是无可指责的吧?”赫迪拉说道。
“这恐怕不行吧?”朱利安说道,“并不是只有中国人才需要交专利费,我们各家企业之间,相互也是要交专利费的。如果专利费提高了,我们的生产成本也会相应提高,这不同样会影响到我们的产品竞争力吗?”
赫迪拉微微一笑,说道:“朱利安先生,你忘了,你们拉杜尔公司既是专利的使用者,也是另外一些专利的拥有者。如果我们各家公司同时提高专利,你们支付给别人的专利费自然是提高了,但人家支付给你们的专利费,也同样提高了。收支相抵,对于你们是没有影响的啊。”
“我明白了。”朱利安恍然大悟,“这的确是一个非常高明的主意。赫迪拉先生,我完全赞同你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