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潜龙腾渊 628 黑白两道
当着比尔等人的面,兰武峰没有和方磊他们多说什么,只是站在方磊他们这边,对比尔以及图尔诺这些天的“照顾”表示了一番感谢。比尔臊得满脸通红,赌咒发誓说从今以后汉华销售中心的事就是他自己的事,谁跟销售中心过不去,就是跟他过不去。
送走比尔一行,兰武峰随着方磊等人一起进了小院。众人手忙脚乱地招呼兰武峰坐下,然后围在他的身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呵呵,各位别紧张,其实我真的和你们林董事长很熟的。对了,我也是丰华人,你们这里有丰华的吗?”兰武峰笑呵呵地对众人说道。
如今的兰武峰,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愣头愣脑的样子了,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多少次经历枪林弹雨,他的性格变得成熟了许多,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一些领导气势了。
“真的,兰总,你也是丰华的?”董永健好奇地问道,“那你是丰华什么地方的?”
“我家住在陆家巷,不过我从83年就离开丰华了,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漂泊。”兰武峰答道。
“哦,陆家巷啊,我知道,我知道。”董永健高兴地叫起来,能够在地球的另一端遇到一位同一个县城的老乡,实在是太难得了。更何况,这位老乡还有如此大的能耐,能够摆平当地的帮会。
“兰总,图尔诺这些人,原来想敲诈我们,现在把话都收回去了,这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吧?”方磊问道。
兰武峰道:“你们还是别叫我兰总吧,叫我兰哥就好了。我可不比林哥,他是公司老总,我就是一个打工的而已。至于比尔和图尔诺这些人嘛,是我让人给他们打了个电话,说你们是我的朋友,他们就不敢再为难你们了。”
“这么说,兰哥你和比尔他们认识?这真是太神奇了,你过去在南美生活过吗?”崔琳玫坐在一旁问道,小姑娘的眼睛闪闪发亮,一汪秋波始终在兰武峰的身上荡漾着。
兰武峰不屑地说道:“比尔只是一个小混混,我哪认识得了这么多人。我是和比尔的老板的老板打过一些交道,所以通过他敲打了一下比尔。比尔如果敢不听他老板的老板的话,估计第二天就会被人灭了。”
“比尔的老板的老板……那就相当于是图尔诺的老板的老板的……老板,那岂不是玻利维亚最大的帮会头目?”董永健掰着手指头也没算出这其中的关系来,不过,看看图尔诺一开始那狂妄的样子,就可以想得出他的老板的三次方是何等牛气的一个人了。而这样的一个人,兰武峰居然也能搞掂。
兰武峰看出了众人的疑惑,他笑着说道:“林哥大概没跟你们说过我的事情吧?其实我是缅甸籍的,在缅甸的一个以中国人为主的邦里负责与军事、安全有关的事务。早在10年前,林哥就安排我到南美来建立关系了,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玻利维亚最大的帮会头目之一,他叫约翰尼斯。比尔的帮会是从属于约翰尼斯的帮会的,所以约翰尼斯一咳嗽,比尔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哈哈哈哈。”众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的确,刚才看比尔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用屁滚尿流来形容是太准确了。
南美洲也是林振华一直非常重视的一个地方,这里不仅有比非洲更大的市场,而且还有丰富的铜矿、铁矿、石油、木材等资源,这些资源都是中国的经济建设所急需的。
早在10多年前,林振华就已经开始着手在南美布局,他安排褚红阳等人到南美来开拓市场,同时又请兰武峰带着人过来联络当地的帮会,疏通一条另类的秘密渠道。
南美洲的经济开发较早,在上世纪60年代的时候就已经比较富裕了。但是,南美洲的经济发展是畸型的,由于盲目地信奉经济自由主义,各个国家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部门都落入了西方资本的手里,当地百姓的生活改善十分有限。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南美爆发了债务危机,一时间工厂纷纷倒闭,物价飞涨,社会治安随之陷入混乱。后来虽然经过各国政府以及国际社会的努力,南美的经济逐渐恢复稳定,但由于贫困而滋生出来的走私、贩毒、暴力犯罪等现象却很难一下子消除,各种帮会在社会上十分猖獗。
林振华对南美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他知道,要想进入南美市场,仅仅打通官方渠道是远远不够的,在这样一个政府势力微弱,黑-帮势力横行的地方,必须黑白两道通吃,才能真正做到游刃有余。
褚红阳等汉华的营销人员能够打通的,自然只是白道。而黑-道的部分,林振华就交给兰武峰去疏通了。兰武峰的身份亦正亦邪,他以缅甸延-安邦副首领的身份出现,与当地帮会打交道是颇为方便的。
玻利维亚也是当年兰武峰到过的地方,约翰尼斯就是他在那个时候交下的朋友,至今已经有七八年的友谊了。当然,帮会之间的友谊更多的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兰武峰最早对约翰尼斯的帮助,就是替他购买到了一批武器,使约翰尼斯在与其他帮会争地盘的战斗中大获全胜。
在此之后,约翰尼斯的帮派就与兰武峰的延-安邦结成了“友好帮派”,一个在东南亚,一个在南美,互相提供帮助。这些年来,兰武峰的人替约翰尼斯在东南亚办成了好几件大事,这就使得双方的关系变得更加牢不可破了。
这一次,听说方磊等人在圣克鲁斯被帮会敲诈,林振华第一个反应就是给兰武峰去了电话,请他帮忙解决此事。兰武峰从缅甸给约翰尼斯打了个电话,约翰尼斯哪敢怠慢,立即安排人调查。待查到此事是比尔帮派所为时,约翰尼斯让手下直接告诉比尔,那几个中国人是他约翰尼斯的朋友的朋友,如果有一点差池,比尔就提头来见吧。
兰武峰在打完电话之后,还觉得不放心,于是便专程乘飞机赶到了玻利维亚,一则是亲自来看看现场的情况,二则还要与约翰尼斯见上一面,叙叙旧,谈谈其他合作的事情。
“兰总,这么说,比尔他们是肯定不敢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是不是?”王玉梅问道,她的岁数比兰武峰更大,所以也就不便喊他为兰哥了。
兰武峰道:“这是绝对没问题的。你们又不是什么大富豪,他们敲诈你们的价值不大,所以是绝对不会冒着被约翰尼斯收拾的危险来得罪你们的。非但如此,我来之前与比尔见面的时候,他还提出,未来会每天安排两个人在你们的住处周围巡逻,保护你们的安全呢。”
“哈哈,我们也算是有专业保镖的人了。”方磊笑了起来,“这都多亏了兰哥大力相助啊,回头我们一定向林总全面地汇报这件事,让林总好好地感谢感谢兰哥。”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兰武峰道,“我欠林哥的很多,做这点事算不上什么。再说,其实我也算是汉华的一员,我们延-安邦的公司和汉华之间有很多业务往来的。”
“是吗?那太好了,那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方磊说道。
“对了,兰哥,你说你和玻利维亚最大的帮会有交情,能不能……”董永健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兰武峰道:“你有什么要求就明说吧,只要我能够办到的。”
董永健道:“我是说,能不能帮我们弄几支枪啊,有火箭筒就更好了。”
“弄枪!你疯了!”王玉梅先跳起来了,“小董,你想搞什么名堂?”
“我是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嘛。”董永健委屈地争辩道,“你看,这个地方大家都有枪,咱们如果没有枪,万一遇到点什么事情,总不能光指望别人保护我们吧?”
“我倒是赞成小董的想法,咱们又不是在国内,在国外就应当入乡随俗嘛,对了,玻利维亚是不是允许持枪的国家啊?”崔琳玫唯恐天下不乱地搧着风,这个疯丫头满脑子都是美国大片,拎着一把卡宾枪大杀八方的场景,实在是太刺激了。
“国家政策这方面,我不太了解。”兰武峰道,“不过,玻利维亚枪支管制的确是比较松,手上有枪的人也不少。我琢磨一下,觉得你们预备几支枪可能也是必要的,不过火箭筒就算了吧……方经理,你觉得怎么样?”
“这事……我们听林哥的安排吧。”方磊不敢像董永健那样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但内心也是非常渴望拥有一把枪的。
兰武峰点点头道:“好吧,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回头让约翰尼斯找人给你们送几支枪来,同时让他们帮着培训你们一下。事先可得说明,给你们弄枪,可不是让你们乱用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用枪,明白吗?”
“明白!”董永健抢着回答道。
兰武峰又说道:“还有,我还会在玻利维亚呆上几天,你们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这些天我带你们去见一些关键人物吧。你们要想在圣克鲁斯打开局面,这些人也都是非常重要的。”
“多谢兰哥!”众人一齐应道,大家觉得满天的云似乎都散开了,南美的阳光显得那样明媚。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29 微电子公司
数以千计的销售人员在世界各地忙着跑马圈地,在浔阳的湖畔,一座崭新的电子城也在以令人炫目的速度拔地而起。这是由汉华集团牵头,联合了国内上百家企业共同出资组建的汉华微电子技术有限公司的厂区。在这里负责技术开发工作的,是刚刚从美国回来的电子学博士江杰和苗小琼。
十几年前,林振华到贫困的寒山乡去招工,在寒山中学偶遇了这两个孤儿。可能是因为拥有共同的身世,也可能是由于林振华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倔强的光彩,他认领了这两个生活困苦的孩子,出资帮助他们完成了从中学到大学的学业。
这两个孩子并没有给林振华丢脸,′们先是以浔阳市第一和第二名的成绩双双考上了华青大学,大学毕业时又拿到了美国两所名牌大学的全额奖学金,远赴美国攻读电子学的博士学位。
在完成学业之后,两个人相约回到了浔阳,加盟林振华的企业。此时,正值汉华微电子公司开始兴建,两个人便接受了研发总监和副总监的任命,带领着一群从五湖四海招募来的工程师开始了雄心勃勃的研发计划。微电子行业是年轻人的行业,江杰和苗小琼所带领的团队,平均年龄也只有25岁,清一色都是朝气蓬勃的新人。
林振华建立微电子技术公司,目的在于摆脱在工业控制芯片方面对国外的依赖。随着机床产品的全面数控化,国内对工控芯片的需求越来越多,长期地把工控芯片的供应放在外商的手上,既流失了利润,又存在着安全和竞争方面的隐患。建立属于自己的芯片企业,这是林振华早在20年前就已经立下的宏愿。
在此前,无论是汉华集团,还是整个国家,经济水平都不足以支撑起有“吸金兽”之称的微电子产业。中国的集成电路工业尽管早在上世纪60年代就已经起步但由于受到国外的技术封锁,而国内的配套能力又十分有限,因此长期以来集成电路生产处于一种分散化、半手工化的状态。
改革开放后,我国的集成电路工业经历了几个发展阶段逐渐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尤其是20世纪的最后10年,通过被称为“98和“90的两个工程,我国建成了能够生产6英寸和寸、技术档次最高达到微米级的芯片生产线,初步具备了追赶国际主流水准的基础。
90R工程的投入前后达到100亿元人民币,以当时的国力来衡量,这绝对属于花费血本的大工程了。汉华在那一时期正忙于占领数控机床的市场,哪里分得出资本和精力来涉足这一领域。
如今汉华在化工设备、机床等领域的发展形势喜人,手上也拥有大量可供使用的资金。林振华不失时机地启动了微电子工业建设的计划,准备用几年时间首先解决工控芯片的供应问题,随后再适时进军其他的芯片领域。
一套完整的集成电路生产设备,价格高达美元,如果再算上基建和配套设施的投入,前后需要多亿人民币。汉华一家要拿出这么多钱来,是比较困难的为此,林振华利用自己在行业中的影响力,说服了几十家机床企业和几十家家电企业入股大家共同出资,利益均
对于这些机床企业和家电企业来说,入股汉华微电子公司也是一件非常有利的事情。数控机床和智能家电都需要工控芯片的支持,拥有一家自己参股的芯片公司,这是大家共同的心愿。另外,各企业也都看中了电子产业未来的发展前景,谁都相信,这家微电子公司未来必然能够发展成为一个比现在的汉华还要壮观的庞然大物,届时,自己能够在这样的超级企业中拥有股份该是多么愉快的事情啊。
至于微电子公司被冠予了汉华的名字,大家也没什么意见,汉华本来就是最大的股东,未来微电子公司的经营和管理,也还需要依靠汉华成熟的经营经验。再说,汉华这个品牌现在可以说是举世闻名把这个新公司挂在汉华的旗下,也有助于它的发展。
厂房早已建设起来了,但拟议中准备从美国进口的成套设备却还杳无音讯,这让新公司的管理层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林振华按照与福特商定的方案,以假合资的方式,让美国泰戈公司的霍恩比老头向美国商务部提交了采购一套最新的集成电路设备运往中国安装的申请。
正如预先估计到的一样,美国商务部以这样的设备属于对华限运的高技术装备为由,驳回了这一申请。
霍恩比立即提出了申诉,而福特与美国农业协会的拉德卡等人也闻风而动,开始向美国商务部施压,要求放行这套设备。
美国商务部启动了一套复核程序,开始重新审议霍恩比的申请。到目前为止,这个程序还没有走完,美国商务部尚未给出最后的答复。
“林总,你觉得美国商务部最终能批准出口这套设备吗?”
在微电子公司新建的实验楼里,江杰和苗小琼忧心忡忡地对前来视察工作的林振华问道。
林振华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笑着答道:“你们放心吧,美国商务部肯定会放行的,而且估计时间拖不了太久了。”
“林总,我们离开美国的时候,美国国内对中国威胁论炒作得挺厉害的,我担心,美国商务部会迫于这种压力而不肯放松向中国的高技术装备出口。”江杰提醒道。
林振华道:“这个情况我们早就考虑过了。美国国内对中国的态度,也是摇摆不定的,一会是遏制中国的声音占上风,一会是与中国友好的声音占上风。我相信,等到后一种声音占上风的时候,美国商务部就该让步了。”
“可是······”苗小琼欲言又止。她和江杰虽然接受过林振华长达10年的资助,但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学生,真正与林振华在一起平等对话的机会并不多,所以至今她在林振华面前还有些怯意。她心里觉得林振华的乐观似乎没什么根据,但当着面又觉得不便直接说出来。
“小琼,你就放心吧,我看的事情,还很少有不准的时候。”林振华看出了苗小琼的心思,安慰她道:“首先一点,我敢赌美国国内很快就会出现亲华的声音。其次,就算美国商务部最终没有批准这项出口,咱们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何飞他们也在和日本、德国的相关企业进行接洽,最不济,从它们手里买一条生产线回来,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比较好。”江杰道:“我觉得还是做两手准备为好吧,不要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美国身上。”
林振华道:“江杰,你这可不像是从美国回来的海归哦,我见过的一些海归,对美国可是充满着崇拜的,谁敢说美国一个不字,他们恨不得跟你刺刀见红的。”
江杰道:“没有吧?咱们集团的项总、胡总,不都是从美国回来的吗?我怎么觉得,他们算计美国人的时候,比谁都狠呢。”
“他们是另类。”林振华笑着说道。他细想了一下,好像在汉华工作的这些海归,像这样的另类还真是挺多的,这也许就是汉华的文化氛围决定的吧。在汉华,大家平常谈的都是如何发愤图强,诸如日本、德国、美国之类的,都是作为假想敌而存在的。
“设备的问题,你们先不要担心,关键是新产品的设计,要尽快推进。一旦设备到位,你们就必须拿出像样的产品来。”林振华吩咐道。
苗小琼道:“林总,你放心吧,大家干劲都非常足,你看现在都已经是晚上了,可是大家还在机房里加班的。我们的设计团队现在完全没有作息时间的概念的,什么时候熬不住了才去睡觉,睡醒了又回来接着干。”
“还是要注意一下大家的身体吧,不要拼得太狠了。”林振华道。
三个人正聊得热闹,办公室主任毕敏找上门来了,随着她一起来的居然是安雁。
“雁子,你怎么来了?”林振华好生诧异,他看看墙上的挂钟,此时已经是快到晚上KO点了,安雁居然在这个时候赶到浔阳来,莫非有什么急事?
“我是来找小黑的。”安雁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刚从金陵赶过来,到家里见了一下杨欣,她说你到这里来了,这不,我就请毕敏带我过来了。”
“小黑?”林振华更纳闷了,“他不是去京城上学去了吗?怎么会跑到浔阳来?”
今年,小黑兰翔已经参加了高考。虽然成绩并不算很拔尖,但由于他在计算机领域的杰出才能,在陈天的推荐下,他被录取到了华青大学的计算机系。上星期安雁亲自把他送到了京城去报道,这件事林振华是知道的。怎么时隔几天,安雁又跑到浔阳来找小黑来了?
安雁佯作嗔怒的样子说道:“这得问你这个当伯伯的才对啊,他难道不是跑到你这里来了?”
“我这?”林振华大摇其头,“没有没有,他没有到我这里来。”
“咳咳,林总······”江杰满脸尴尬地出声了。
林振华扭头看看江杰,迟疑着问道:“怎么,江杰,小黑莫非在你这里?”
江杰用手指指机房的方向,说道:“他现在就在咱们机房呢……他不让我告诉你。”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30 童工
由于林振华与兰武峰、安雁夫妇的密切关系,小黑从小的时候就和林振华很熟,这些年每逢寒暑假,总会跑到浔阳来玩几天。
这两年,汉华开始筹建微电子公司,虽然设备尚未到位,但芯片设计的工作已经铺开了。小黑是个电脑迷,对于芯片设计也很有兴趣。今年暑假,他在浔阳足足呆了一个多月时间,天天泡在机房里和江杰、苗小琼他们一起开发芯片中的操作系统,一直到大学开学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林振华想不到的是,小黑跟着安雁到华青大学去转了一圈,居然又偷偷溜回浔阳来了。虽然在大学里逃课并不算什么新鲜事,但一个刚报道没几天的新生就敢逃课,这也算是够叛逆的了。如果联想到兰武峰过去的作为,这算不算有其父必有其子呢?
“怎么回事,是你把他叫回来的?”林振华微微板着脸对江杰问道。
江杰满脸委屈的样子,说道:“林总,我再糊涂也不会干出这种事吧?是他自己非要跑回来的,还让我不要告诉你。这几天他都是住在我宿舍里的,连臭袜子都是我帮他洗的。”
苗小琼在一旁揭发道:“江杰,你敢说不是你把他叫回来的?小黑如果不是收到你的电子邮件,怎么会在学校都坐不住了?”
“什么电子邮件?”林振华和安雁一齐问道。
江杰道:“其实也没啥,我只是和他讨论一个加密算法嘛。我们这些天在破解KHN一款控制芯片里的指令集,其中涉及到一个加密算法,我们几个人搞了好几天都没有解决,所以我就写了封电子邮件,向小黑求教,我哪想到他收到邮件就跑过来了。”
林振华又好气又好笑:“江杰,亏你好意思说,你一个留美的电子学博士,向一个大一的新生求教?”
江杰道:“林总,你可别瞧不起大一的新生,我跟你说,编程这种事情是有天份的,我们实验室里的人,谁不承认小黑在涉及到加密解密的算法方面是天才?我们都是做常规的算法研究的,涉及到这些加密算法,还真不如小黑了解得多。”
“那么他现在解决这个问题了吗?”林振华好奇地问道。
“解决了!”江杰道,“我给他写了邮件以后,他就翘课赶到浔阳来了,只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把KHN的加密芯片给解锁了,现在正在和几个人一起破译芯片里的源码呢。”
林振华笑着对安雁说道:“雁子,你应该觉得自豪才是啊。小黑这个黑客,看来在陈哥的指导下,把聪明才智用到正道上来了。KHN的芯片加密技术可是很复杂的,小江他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小黑能够解决了,这是了不起的事情啊。”
“你们这是使用童工!”安雁虽然心里对这个儿子觉得挺得意的,但脸上还是要装出一副愤怒的样子,毕竟儿子是逃学了,辅导员直接一个电话就打到她办公室去了,好悬没把她给气死。现在虽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但这种逃学的事情,她还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呃……小黑好像已经18岁了吧?”林振华嘀咕着。
“对,他说过,他已经18岁了,不算童工了吧?”江杰赶紧说道。
“18岁也是童工!”林振华翻脸就不认账了,他抬腿轻轻踹了江杰一脚,说道:“还不快去把你们用的童工喊来!”
“是!”江杰连忙一溜烟地跑了。
不一会,小黑满心不情愿地被江杰拽过来了,看到母亲和林振华都在场,他低下了头,准备接受母亲的絮叨。
“小黑,你怎么搞的!”安雁冲上前去,一边替儿子拍着身上不知从哪里蹭着的灰,一边埋怨道:“你怎么不在学校上课,也不事先说一声,就跑到浔阳来了?你知不知道,你们辅导员还在满处找你呢。”
“上课太没意思了。”小黑嘟囔道,“老师讲什么数据结构,我在初三的时候就已经学过了。我还指望他能讲点什么高级的,结果讲来讲去都是最简单的那些,我们班还有一多半的同学觉得太难呢。”
“那你也不能逃课啊。”安雁道,“老师讲的东西,你如果都懂了,你可以在课堂上自学其他的东西嘛。你这样逃课,学校会开除你的。”
“开除正好。”小黑道,“我还正不想读了呢。”
“你说什么!”安雁的眼睛立起来了,她好歹也是一个跨国连锁商业企业的老总,身上多少是有些威严的,只是从来没有在儿子面前表现过而已。
“小黑,你知不知道陈叔叔花了多大功夫才把你照顾进华青大学的?人家成绩比你好的都没录取呢。你爸和你妈都没有上过大学,就指望你上个大学替我们了却一桩心愿呢。”安雁说道。
小黑道:“对啊,你和我爸都没上过大学。可是现在你是一个大总裁,我爸是个大军阀,比那些上过大学的人都有出息。还有林叔叔,他也没上过大学,可是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公司。”
“这个……”林振华窘了,他有心说自己其实是上过大学的……上辈子,可是这样的话说出来有谁会相信呢?要说他能够成就今天这样的事业,与他前一世的教育背景还是有莫大关系的。作为一名曾经的机械系研究生,他至少在技术方面的眼界是足够宽广的。
“你能跟我们比吗?我们那时候是没机会上大学,你现在有机会上,当然得去上。你看你江哥、苗姐,人家拿了美国的博士学位回来,本事就比你大。”安雁把江杰和苗小琼都拉进自己的统一战线了。
小黑反驳道:“可是你看人家比尔-盖茨,上了大学又辍学了,然后就建立了微软公司。我也打算像他那样,直接从华青退学,没准也能成一个世界首富呢。”
林振华被小黑的理想逗笑了,要说小黑和盖茨还真有点共同之处。首先,两个人都是电脑高手,盖茨的编程水平那可是没说的,他最早发家的BASIC系统源码,就是在去和客户谈判的路程中,坐在飞机上自己写出来的。
其次,盖茨的成功与他父母的身份也有关系,这一点和小黑也有类似之处。盖茨的父亲是个大律师,小黑的父亲是个大军阀。盖茨的母亲是个富婆,而小黑的母亲比盖茨的母亲还有钱。
照着这样一个比较来说,小黑这番赶超盖茨的理想,似乎也并不离谱哦。
当然,林振华不会真的鼓励小黑退学,大学教育对一个人的影响并不仅限于学到了多少知识,还有对于学术素养以及人文精神的培养,这些也都是一个人成才所需要的。再说,盖茨的成功还是有许多偶然性的,他赶上了软件业发展的头一班车,到了现在,再想拿一个小软件卖出几百万美元,已经是不太现实的事情了。
“小黑,你还是得回去上学,现在可能老师讲的东西对你而言比较简单,但慢慢地你就会接触到你所不懂的知识了。再说,你如果真的学有余力,也可以去听听高年级的课,甚至跟着研究生一起去听课,这总比你自己摸索要强得多吧?”林振华劝道。
“可是,江哥这边的事情,我还没帮他弄完呢。”小黑耍着赖皮,正如一切小孩子一样,拿到一件好玩的玩具,觉得能多玩一天都是好的。
林振华道:“这边的事情还多得很呢,来日方长。下一步,我们会在京城建立一个芯片研发中心,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到那里去做一些工作,怎么样?”
“真的?”小黑眼睛发亮,“林叔叔,你可得说话算话。”
林振华扭着看着安雁,无奈地笑了。这些80后的小孩也真是让大家给惯坏了,到这个程序了,还敢和大人讨价还价呢。
小黑也知道退学肯定是没戏的,这已经触犯了大人对他容忍的底线了。能够通过放弃退学的想法,把逃课的事情轻轻揭过,他就非常满意了。他对林振华和安雁说道:“林叔叔,妈,你们在这里聊会天,我那边还有几行代码要写一下,我做事总得善始善终吧。”
“去吧。”林振华摆摆手道。
小黑转身刚刚欲走,兜里的手机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凑到耳边听了几句,不由得满脸喜色,回头对江杰喊道:“江哥,快上网,有重大新闻!”
“什么事啊?”众人都被他给说愣了。
小黑也顾不上解释,他一头扑到桌上的计算机前,迅速地点开了一个新闻网页。匆匆看了一眼,他双手抡拳高喊了一声:“耶!太棒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在屏幕最醒目的位置上,赫然显示着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两幢高耸入云的双子楼,其中一幢楼的半中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旁边的文字说明上写着:美国遭遇战争袭击!
所有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除了林振华之外。他抬头看看墙上的电子钟,上面的日历盘显示着今天的日期:2001年9月11日。
历史并没有偏离它的轨道,911恐怖袭击如期来临了。
呵呵,美国商务部恐怕不会再卡着那套集成电路设备了吧?林振华心情愉快地想到。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31 今夜都是美国人
发生于世纪之初的911事件,在美国历史上是具有特殊意义的。按照小布什的界定,这是美国本土所遭遇的一次战争袭击,其规模远远超出了此前的几次恐怖事件,对美国所造成的损失也足以与一场中等烈度的战争相仿了。
在很长的时间里,911事件都成为大多数美国人心里挥之不去的噩梦。自二战结束之后,美国成为世界头号强国,先后出兵十几次,战火烧遍了全球,但却从来没有一次烧到自己的头上。美国百姓对于战争的理解,就是坐在电视机前,翘着二郎腿笑谈其他国家百姓的死生。
911事件改变了这一切,它让美国人真切地感觉到了战争落在自己头上的痛苦,让美国人知道了什么叫做怨怨相报。曾经被美国人觉得安全无比的家园从此不再存在了,恐怖袭击在每一个美国人的头顶上都悬起了一把利剑。
911对于全球政治格局的影响,也是十分深远的,其中受到影响最大的,莫过于中美关系。
自新中国成立以来,中美关系几经起伏。到世纪之交时,中美之间发生了美国轰炸中国驻南联盟使馆以及南海撞机两件大事,到2001年年中的时候,两国关系正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美国国内对于中美关系也有颇多争论:有的人认为中美之间利益多于争端,应当采取一些行动缓和双方的关系;也有一些人认为在苏联解体之后,中国是美国最大的对手,应当趁中国经济尚不发达之时予以遏制,以免养虎成患。
在美国政界举棋不定之际,发生了这样一场911恐怖袭击,使美国朝野的注意力全部转向了反恐。这时候,力主遏制中国的一方也无法再说什么了,毕竟主流的民意都在对付恐怖分子方面,在这种情况下再提什么与中国交恶,是无法赢得眼球的。而主张中美友好的那一方则找到了依据,那就是认为美国应当建立包括中国在内的广泛的反恐统一战线,到了该向中国伸出橄榄枝的时候了。
20年后,或者50年后,不知道美国的历史学家们会如何去评说美国这一次外交政策的转变。但在10年之后的中国互联网上,许多网民都调侃说,拉登无疑是中国崛起进程中的一大功臣。911让美国无暇对付中国,从而错过了最后一个遏制中国的机会。
等到美国付出数千亿美元和几千名年轻人的生命终于宣告反恐战争取得胜利的时候,它惊奇地发现,中国已经成长成为全球GDP排行第二的庞大经济体,手上握有上万亿的美国国债,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随便可以欺负的穷国了。而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战场上赢得了战争的美国,在经济上却输成了一个“负翁”。
预知所有这些变化的林振华,在确认911事件如期发生之后,心里是一种踏实和淡定的心态。他不便像小黑那样表现出欢欣鼓舞的神色,但也绝对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国际主义精神,别看他已经是40岁的人了,在价值观上和小黑其实没太大的区别,也是一个有着强烈民族主义情绪的愤青。
“振华,你听说没有,昨天早上,美国遭遇恐怖袭击了。”
第二天一早,林振华刚到办公室,项哲就急匆匆地跑来和他交换意见了。在美国留过学的项哲,自然清楚这样一次恐怖袭击对美国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过,他考虑得最多的,还是这件事对中国,以及对汉华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林振华点点头道:“我昨天晚上就听说了,现在网上已经满是消息了,不过纸媒体好像还没什么详细的消息。”
项哲把自己手上拿着的一份报纸递给林振华,道:“我来上班的时候,倒是看到报摊上有《南部经济导刊》出的一期号外,觉得挺有意思,就买了一份,你看看。”
“南部经济导刊?”林振华呵呵笑道,“我就知道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它是肯定憋不住的。”
说着,他接过项哲递过来的报纸,打开一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只见在这期号外头版的中间位置,印着漆黑的“911”字样,四周是恐怖袭击的画面,其中自然就有纽约双塔冒着浓烟的场景。在中间靠下的位置,还发了一篇声情并貌的评论,标题叫做“今夜,我们都是美国人!”
“哈哈,这一个晚上,他们就全成了美国人了,也不知道美国移民局会不会找他们的麻烦哟。”林振华鄙夷地调侃道。
项哲也淡淡一笑,说道:“这些人也就是精神美国人吧,真想移民,估计美国也不会要的。美国突袭南联盟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自称自己都是南联盟人。”
林振华把报纸匆匆翻了翻,然后随手扔到一边,说道:“没什么新鲜的,不外乎是在精神上自称美国人,谴责一切对美国的攻击,百忙之中不忘嘲讽一下中国。我觉得,美国的主流媒体恐怕都没他们那么激动和偏激。”
项哲与林振华搭档多年,价值观方面是非常相似的,他点点头,认同了林振华的观点,然后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一种社会思潮了,我们还是应当尊重他们的发言权。算了,振华,不说他们的事了,你觉得,911事件对于咱们汉华会有什么影响吗?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觉得应当是好事。”林振华道,“这件事会使美国国内遏制中国的声音受到干扰,从而有利于我们从美国获得技术以及市场。”
项哲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看到美国政界的表态,所以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你觉得,美国有没有可能因为这次恐怖袭击而回归到保守主义路线上去,从而对中国采取更多的限制政策?”
林振华道:“我觉得不至于吧。事实上,昨天晚上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就给福特、拉德卡等人去过电话了,了解了一下他们对于此事的看法。”
“你不会是带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打电话的吧?”项哲半开玩笑地问道,他看得出,林振华对于911事件的确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这种情绪在办公室里表现一下是无所谓的,如果跟美国人打电话,可千万不能流露出来。
林振华道:“我至于这么傻吗?其实,我打电话首先就是向他们表示慰问的,不过,让我觉得很意外的是,福特和拉德卡他们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强烈得惊人,我原本以为,他们并不生活在纽约,应当不会有这么强的反应的。”
项哲道:“这也许是我们没有设身处地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去思考吧。据媒体估计,这一次恐怖袭击造成的死亡人数可能会超过3000人,这对于美国社会来说,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创伤,他们反应强烈也是正常的。”
“嗯,他们也是这样说的。”林振华道,“据福特说,国会将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有关911恐怖袭击的事情。他预计,这次恐怖袭击将会直接改变美国现行的外交政策,将恐怖主义确定为美国最主要的对手。如果是这样的话,对华关系必定会全面解冻。他还说,他认识的几个持强硬**立场的议员态度都在松动,这应当是一种比较普遍的反应了。”
“这就太好了!”项哲以拳击掌,释然地说道,“这一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想,咱们中国现在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如果能够越过眼前这个坎,前途就一片光明,而影响中国前进的最主要的拦路虎就是美国了。如果美国的外交政策真的能够向亲华反恐的方向转变,那就是我们最大的机会了。”
“呵呵,老项,你就放心吧,这个机会肯定会到来的。”林振华轻松地说道。
项哲道:“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遇到这种大事,我还是想先听听你的看法再说。我发现,越是大事情,你的预言就越准确。前一段时间,我们担心从美国订购的集成电路设备无法通过美国商务部的审批,你说几个月之内事情必有转机,现在果然如此……对了,振华,你不会是事先就知道美国会发生这样的恐怖袭击事件吧?”
“呃……”林振华被噎了个够呛,好半天才吭吭哧哧地说道:“这个事情,说有点预见,也不过分吧?美国这些年在中东得罪的人不少,其实这场袭击是迟早要发生的。你总不会怀疑是我策划的吧?”
项哲笑着摇摇头道:“这倒不至于,如果要策划这样的事情,也得是兰武峰那样的人才会做得出来吧。对了,振华,我觉得咱们现在应当做出一些积极的举措,让美国那边感觉到我们的诚意,以便尽快地促成芯片生产线的事情。这个机会非常难得,咱们别白白错过了。”
“嗯,你说得对。”林振华道,他想了想,说道:“老项,你觉得咱们以汉华集团的名义,向美国的恐怖袭击受害者捐献一点钱,怎么样?比如说10万美元,实在不行,1万也可以,至少是一个意思吧?”
“给美国人捐钱?你也不怕别人说闲话?”项哲笑道。
“怕什么?今夜咱们都是美国人嘛!”林振华拣起刚才被他像垃圾一样扔在一边的那份南导号外,拿在手上像是炫耀般地挥了挥,惹得项哲会心地笑了起来。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32 批文
“布莱森先生,我想提醒你一点,中国不是美国的敌人,而是美国的盟友。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拉登,你明白吗?美**队的小伙子们正在阿富汗和拉登的人作战,如果我们无法与中国达成谅解,我们的小伙子们就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在美国商务部副部长布莱森的办公室里,福特正用他当议员练就的一张铁嘴对着布莱森大肆讨伐。在他的身边,坐着怒气冲冲的霍恩比和拉德卡。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们第几次来与布莱森谈判了,但这一次,他们的底气比以往都要足,因为刚刚发生了911事件。
“福特先生,我觉得你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了?”布莱森满头雾水地说道,“阿富汗的事情,和中国有什么关系?”
“作为一名商务部的官员,你难道从来都不看世界地图的吗?你不会认为中国是一个非洲国家,而阿富汗是在北极吧?阿富汗是一个和中国接壤的国家,如果中国在这场战争里暗中支持阿富汗的武装,那么我们必将陷入苦战。”福特只差把一张世界地图拍到布莱森的桌上了。
“可是,这和你们申请运往中国的集成电路生产线有什么关系?”布莱森问道,“难道这家中国汉华公司和中国的军方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之间当然没有关系。”福特连忙否认,这也是他和林振华商量过的口径,如果说汉华和军方有联系,事情只会变得更麻烦。
“布莱森先生,我认为你真的不适合当商务部的副部长,你应当去当一个农场主,对了,就到拉德卡他们的农业协会去吧。”福特蛮横地说道,“你应当知道,中国是一个政府主导经济的国家,任何一点经济活动,都会与国家的政策挂钩。如果我们继续拒绝向中国交付这套不起眼的设备,我们就会失去中国对我们的信任,这样做的后果,你能够承担吗?”
“布莱森先生,这套设备的交付,直接影响到中国政府向美国订购1000万吨小麦的订单,你知道1000万吨小麦意味着什么吗?它意味着我们将会在农业方面创造出更多的就业机会,这对于医治911对美国经济带来的创伤是至关重要的。”拉德卡也开始发难了。
“你是说,1000万吨小麦……”布莱森脸有些发白,他知道农业协会的力量是非常强的,能够影响舆论,还能够影响到总统以及议会的选情,这可不是随便能够得罪的对象。
1000万吨小麦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因为他的原因而影响到这样大的一笔买卖,农业协会估计会动用一切力量来追杀他的。当然,这种追杀不是说动刀动枪的那种,而是彻底毁掉他的政治前途。
霍恩比觉得自己也应当说点什么,便补充道:“这套设备的出口,还可以为美国的装备制造业创造5000个就业岗位。”
“可是,如果这套设备在中国投产了,它应当会影响到美国芯片业的就业岗位吧?”布莱森也不是傻瓜,他当然知道把东西交给中国去制造会是什么结果,看看满大街标着“中国制造”字样的产品,就知道中国抢就业岗位的能力有多强了。
霍恩比道:“我们的合资工厂在中国制造的这些芯片,是不会返销回美国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霍恩比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不过,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这些芯片虽然不会返销回美国,但它们却能够替代中国原来从美国进口的芯片,从而导致美国的芯片出口减少。从本质上说,它最终还是会影响到美国的就业岗位的。
“可是……巴克伯格先生是坚决反对这桩交易的,他认为这有可能会提高中国的集成电路水平,从这条生产线上生产出来的芯片,有可能会用于中国生产的导弹。”布莱森说道,他说的巴克伯格也是一个议员,是一个**派。此前商务部也一直都是因为以巴克伯格为首的一群议员反对而不肯放行这套设备。
“巴克伯格先生已经放弃了他的观点。”福特说道,“我来商务部之前,和他交换过意见,他认为在这个时候谈遏制中国是不合时宜的,所以他决定放弃对这个项目的阻挠。”
福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有着压抑不住的得意。林振华的预言是那样的准确,911事件过后,议会里关于遏制中国的声音真的很难听见了,像他这样的亲华派占据了上风。
“另外,这条生产线绝对不会生产任何与军事有关的产品。”霍恩比拍着胸脯说道,“这是我们泰戈公司和中国汉华公司合资经营的生产线,它主要是生产用于家电控制的芯片,还有一些非常低端的机床控制芯片,这些是完全不会对美国的安全构成威胁的。”
“我希望,中方的机构能够签署一个声明,承诺这套设备不会被用于与军事相关的用途。”布莱森终于松了口,“这样的声明需要经过商业道德委员会的审查,你们需要先向他们提交有关的申请。”
实践表明,找美国政府办事并不比找中国政府更省心,一套敏感设备的出口,牵涉到一大堆这样那样的法规,每一条都需要某个莫名其妙的委员会来进行审批。在台前“跑部前进”的,自然只能是福特、霍恩比这些人,而在后台帮着整理和制作材料的,就是汉华在美国的办事机构了,这一段时间,把这些人也累了个够呛。
911事件带来的影响最终还是显现出来了。美国政府出兵阿富汗,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向了反恐战争,在其他方向自然不愿意节外生枝,对中国的遏制之声逐渐弱化下来。福特等人借着这样的机会,成功地说服了一个又一个的部门,最终拿到了允许向中国出口这套集成电路设备的批文。
在这个过程中,汉华向美国捐献10万美元慰问金的做秀行动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这笔钱虽然金额不多,但它反映的是美国从国际社会中所得到的支持。许多原来持有**立场的政客在此时也不便坚持他们的立场了,他们不得不公开表示,诸如中国汉华这样的企业,是美国人的好朋友,他们的友谊是值得珍视的。
当然,在这件事情之中,反对的声音依然还是存在的。某一家新闻媒体在得到有关消息后,发表了一篇措辞谨慎的文章,提醒众人注意,这样一条先进的集成电路生产线交付中国,是否会影响到美国在这方面的技术优势,进而对美国的经济产生威胁。
这篇文章刚刚发出,一向以贬低中国为己任的《瀚河工业评论》就发表了署名“平图梓”的短评,对于这样的猜测给予了不屑一顾的批驳。平图梓在列举了一大堆技术名词以及相关数据之后指出:中国在集成电路工业方面仅仅是一个小学生而已,即使拿到了一本大学教材,也只能摆在书架上充充门面。
与前面那家新闻媒体发表的文章相比,平图梓的文章显得更加专业,虽然大多数的人对于其中的专业名词完全看不懂,但并不妨碍他们相信这篇文章的结论。这篇文章让那些心存疑虑的人也无话可说了。
很快,这件不起眼的小事就被媒体们彻底淡忘了,在时下,最能够吸引眼球的新闻是阿富汗战争,各家大报小报都是把重要版面留给这场战争的,谁还会去关心向中国出口一套什么设备的事情?
“这就叫天赐良机啊。”林振华手里拿着福特从美国发过来的传真,笑吟吟地对项哲说道:“我本来还担心整个程序要折腾几年时间呢,没想到办得这样顺利。”
他这话可不是夸大其辞,为了进口一套设备而等待好几年的事情,是非常普遍的。有时候等到对方同意出口了,这样的设备早都过时了。现在这套设备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就走完了整个程序,的确是神速了,政治压倒一切的道理,在美国也同样适合,如果不是借着911事件的影响,福特他们恐怕也很难把事情办得这样顺利。
项哲则拿出另外一份传真,对林振华说道:“我这也有一个喜讯,在世行和戈马共和国工业部刚刚结束的招标中,我们和星北重机获得了戈马赤道电厂主机设备的订单。星北重机负责发电机和送变电设备,我们负责燃气轮机。”
“太好了!”林振华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桌子,“黑格真是好样的!”
这次汉华参加戈马赤道电厂项目的投标,是由林振华在法兰克福招聘的德国项目工程师黑格作为总负责人的,汉华的销售总监何飞由于缺乏参加这种投标的经验,只能屈尊给黑格当副手。
在几个月的投标过程中,黑格表现出了良好的职业素养和丰富的经验,何飞随时地把在投标过程中学到的知识记录出来,发回集团总部。看着何飞发回来的这些资料,林振华和项哲都感慨,如果没有黑格这样的外援,光是世行项目的那些规则,就足够把汉华给绕出局了。
如今,所有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汉华的燃气轮机在技术上领先于竞争对手ALK公司,价格又更加低廉,在充分掌握了投标技巧的情况下,拿到这个订单已经是毫无悬念的了。至于戈马共和国的那个工业部长努扎马,在这个时候也只能悻悻然地向汉华表示祝贺,然后说一些诸如合作愉快之类的场面话了。
如果仅仅从合同金额上看,这个项目也不是那么重要。汉华和星北重机拿到的订单合计也就是2亿多美元,其中汉华的燃气轮机只有5千多万美元。相比化工设备公司那边动辄十几二十亿美元的大单子,这个订单算是微不足道的。
但林振华对于拿到这个订单却是非常高兴,它意味着汉华在发电设备领域也有了重大的突破。以这个项目为突破口,未来汉华与星北重机可以联手在其他非洲国家开拓发电设备市场,这个市场的规模可就非常可观了。
“不过,振华,你也别高兴得太早。”项哲说道,“我们虽然拿下了这个订单,但整个订单的工期却非常紧张。戈马共和国要求我们必须在3月10日前把第一批设备运到位。3月10日是他们的独立日,他们希望在这一天举行开工仪式。”
“3月10日……”林振华翻看着台历,同时掰着手指头算着时间,“咱们最迟在2月初就必须发货。从现在算,也就是2个月时间了,如果让汽轮机公司那边加快点速度,应当是能够完成的。”
其实在黑格和何飞编写投标文件的时候,就已经计算过时间了,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们肯定是不敢承诺的。林振华此时自己再算一遍,不过是要做到心里有数而已。
项哲道:“戈马方面对于时间的要求非常严格,他们说3月10日的独立日庆典是一件非常盛大的事情,届时他们会邀请非洲各国的政要来参加这次庆典。如果我们因为某种原因而耽误了,造成的影响将是非常恶劣的。”
林振华皱着眉头道:“这个努扎马是搞什么鬼,既然时间这么紧张,他的招标就应当再提前一点,这样也可以为设备的生产和运输留出更充分的时间。再说,独立日庆典又何必和电厂开工联系起来呢?”
项哲笑道:“这是不是也有点像咱们国内的情况似的,大干多少天,向什么国庆献礼之类。他们建一个电厂也不容易,咱们还是要理解一下吧。”
林振华道:“既然时间已经定下了,咱们就赶早不赶晚吧。从中国到戈马,海上要走20多天,上岸后还有陆上运输,起码也要打出10天时间。现在担心的,就是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恶劣天气,或者出现其他变故,导致延误,这可就比较麻烦了。”
项哲点点头道:“我同意你的观点,赶早不赶晚。咱们未来是瞄准整个非洲市场的,这一次绝对不能演砸了。”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33 拜年
2002年的春节到来了。
汉华集团的家属区热闹非凡,满处都是鞭炮的脆响,来来往往的人见了面都笑容可掬地互相拱手,说着“恭喜发财”一类的拜年话。年轻人骑着摩托车,呼朋引伴地出去玩耍。那些家境富裕的人家则开着自己的私家车,拉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分别去拜见长辈、领导或者亲友,虽然累得腰酸腿疼,却还是乐此不疲。
当年,当汉华集团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汉华机械厂时,过年的时候,厂领导们都是要集体去给工人们拜年的,而且每一户住在家属区中的工人家庭都要走到。如今,汉华已经发展成20多万职工的大集团,光是浔阳的本部,就有5万多人,指望集团领导逐门逐户去拜年问候,显然是不现实的。
不过,现在的技术手段也先进了,厂里装了闭路电视,信号直接连在各家各户的有线电线线路上。初一早上,林振华和项哲便来到总部办公楼,通过闭路电视发表了新年祝辞,用这种现代化的方式向全厂职工过去一年中的工作表示感谢,又畅谈了一通未来一年的发展计划。
职工们对于董事长和总经理的讲话还都是非常重视的,因为其中涉及到的未来一年的业务状况,将直接影响到每个人的收入。还有关于新建多少幢职工宿舍、给职工子弟安排多少个委培的大学招生指标之类的福利计划,就更是与每户人家息息相关了。
向全厂职工集体拜完年之后,林振华和项哲二人又分别给谢春艳、陈伟国、朱铁军、郎冬等一干老领导打电话拜年。这些老领导离退休之后,都搬到公司专门为他们兴建的郊区别墅去了,那里山青水秀,空气怡人,正适合老人们安度晚年。
老领导们对于林振华和项哲这两个接班人都是非常满意的,在电话里高度评价了他们这些年的工作,然后又从各自的角度提了一些对未来工作的建议。这二人在电话里连声称唯,不过对于这些建议,自然只能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就当耳旁风了。
问候完自己公司里的老领导,接着就是向公司以外的关系拜年,这些关系包括中央和省里各个相关部门的领导、浔阳市的领导、重要的合作伙伴等等。办公室主任毕敏提前一星期就已经把需要问候的对象名单整理好了,林振华和项哲二人拿着名单一个一个地拨着电话,然后说着形形色色的客气话,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最后脸都笑得僵硬了。
“差不多了吧?”林振华一边揉着脸一边对项哲问道。
“我觉得差不多了。”项哲精疲力竭地说道,谁说动嘴皮子不费劲的,让他去给好几百人拜一次年试试。
“唉,还是要发展短信拜年啊,直接来个群发,就OK了。”林振华畅想道。
项哲摇摇头:“这怎么行,拜年这么大的事情,如果只是发一个短信,显得太不礼貌了。”
“你等着瞧吧,不出三年,大家肯定都会习惯于短信拜年的。”林振华肯定地说道。
其实这种电话拜年也就是一个形式而已,对于像林振华这样业务关系广泛的人来说,春节这一天需要拜年的对象多达数百人,一个一个地打电话过去,根本就说不上几句话。与其如此,何不换一种更简捷的手段呢?
最早使用短信代替电话拜年的人,估计也会被腹诽为不够礼貌,或者不够隆重。但当大家都感受到了这种方式的好处时,也就不会再计较什么了。不是现代人比过去的人更冷漠,实在是现代人的生活圈子比过去的人要大出数倍,不改变一下交往的方式,根本就应付不过来。
“也许吧。”项哲耸了耸肩,他实在没精力去分析林振华的预言是否合理,以他的经验,林振华的预言即便是不合理的,但多半也会是灵验的。
“振华,咱们就到这吧,下午该等着接受别人的拜年了。我先走了,回我父母家吃饭去。”项哲说道。
林振华也道:“我也得到我岳父家吃饭去了,杨欣已经发了好几条短信催我了。”
“那就赶紧走吧。”项哲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林振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老项,我倒突然想起来了,我还有一个人没给拜年呢。”
“算了,下午再说吧,你回家再打电话也不迟。”项哲说道。
林振华笑道:“这倒不必,这个人就是你啊。老项,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我?”项哲一愣,他和林振华搭档这么多年,关系已经到了亲密无间的程度,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要向对方拜年。听到林振华这样一句问候,他突然也有些感慨,伸出手握住林振华的手,说道:“振华,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新年快乐。……唉,咱们俩之间互相拜年,好像真的不习惯哦。”
“是啊,实在是平时太熟了。对了,这一晃,咱们俩合作了有……十六七年了吧?”林振华问道。
“十七年。”项哲肯定地说道,“那是1985年,我从美国回来的第二年,汉华在全国招募分包商,我看到消息之后,就过来了。”
“哈哈,我记得你过来的时候,说的是要应聘总经理的。”林振华回忆起十几年前的往事,心绪难平。那时候项哲也还正年轻,拿着一个沃顿的MBA文凭回到国内,却受不到重用,一气之下,就跑到汉华来了,扬言自己要应聘总经理。
“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项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虽然他现在真的当上了汉华的总经理,而且汉华与过去相比,也扩大了百倍,但他仍然为自己当年的孟浪而感到惭愧,同时也在心里深深地感谢林振华给予他的机会。
“老项,别说什么年少轻狂,咱们现在也不老吧?”林振华说道,“等过完年,咱们俩单独找个时间坐下来喝几杯,聊聊当年的事情,你看如何?”
项哲笑道:“哈哈,振华,你没听人说吗,人老的标志就是喜欢怀旧。你现在居然开始想聊当年的事情了,你还敢说你不老?”
“呃……这不叫怀旧,这叫做总结过去的经验和教训,以便未来发展得更好嘛。”林振华笑呵呵地狡辩道。
告别项哲,林振华骑上自行车,从总部办公楼直奔岳父杨春山的家。他倒不是没有自己的小汽车,只是觉得在公司内部坐车也没必要,骑骑车也算是锻炼身体吧。
“爸爸,就等你一个人了!”在杨春山家里,13岁的女儿林菲撅着嘴抗议道,“你说好11点半钟回来的,现在都12点半了。还是董事长呢,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唉,没办法,工作太忙了,等你当上董事长就知道了。”林振华拍拍着女儿的头,笑着说道。
“怎么,光拜年就拜了这么久?”杨欣一边给林振华拿碗筷,一边关切地问道。
林振华道:“公司大了,需要拜年问候的人就越来越多了。中国人的规矩也是繁琐,有些人明明我已经给他们打过电话,大家已经聊过了,他们一转身就要再打一个电话回来,还是那些话,还要再说一遍。这一耽误,可不就拖到现在了。”
杨欣抿嘴笑道:“这就是一个礼节嘛,人家如果不打回一个电话,岂不是显得太傲气了,光等你给他们拜年,他们也得给你拜年是不是?也别说你了,我今天上午在家里也打了一个上午的电话呢。”
“嗯,你们化工设备联盟的单位,也真不少的,你既然当着秘书长,也就不能不给大家拜年了。”林振华说道。
化工设备联盟还是十多年前国内各家化工设备企业为江北石化的45万吨乙烯工程搞大会战的时候成立的,杨欣因为是林振华的夫人,又代表林振华协调过前期的工作,所以被众人一致推举为秘书长。
这么多年来,联盟改选了若干次,杨欣这个秘书长却始终没有被选掉。这一方面是因为汉华至今仍然是国内化工行业的领头羊,大家捧着杨欣,其实就是给林振华的面子。另一方面则也有杨欣自己的原因,她办事严谨,待人又非常亲和,深得各企业的好感,大家都认为,要另外找一个像杨欣这样有亲和力的秘书长,还真是不太容易。
两口子都是领导的结果,就是两个人成天都忙得四脚朝天,聚少离多。女儿林菲一直只能扔在杨春山、魏素萍两口子这里,弄得和外公外婆的关系,比和父母的关系还要亲近。
“我说小华、小欣,你们两个就不能有个闲着点的时候?”一家人都坐下来开始吃饭,杨春山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向林振华和杨欣问道。
“爸,我也想闲下来啊。”林振华笑着答道,同时举起酒杯和老岳父碰了一个。
杨春山嗞溜一声喝完小杯子里的酒,满足地咂咂嘴,说道:“既然想闲下来,那就闲着吧。你现在好歹也是20万人的董事长了,哪能什么事情都自己去跑?你也得搞搞那个……叫什么来着,菲菲?”
老人想不起新鲜词了,只能向林菲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林菲深知外公的想法,替他说道:“叫做领导艺术。”
“对,叫领导艺术。”杨春山说道。
林振华看看女儿,突然觉得有些歉疚,女儿居然已经会说“领导艺术”这样的词了,而这个词居然不是他教的。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自己和杨欣这一对当父母的,在家里陪着女儿的时间,真的是太少太少了。
“爸,你也别怪小华,现在公司的发展也是一个关键期,小华也不敢懈怠。你不知道吧,咱们公司卖到非洲去的那一套燃气轮机,大年初一还在海上运输呢。对方要求3月10日必须运到现场,参加开工仪式,你说小华能不操心吗?”杨欣替林振华开脱着。
杨春山点点头,儿女在忙大事业,他这个做长辈的,心里还是挺欣慰的,他其实刚才也没有指责林振华和杨欣的意思。
林振华道:“爸,真是没办法,这也许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宿命吧?我们现在处在追赶世界一流水平的时候,真的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等到我们追上去了,就不会这么累了,相信菲菲他们这一代人,会过得非常悠闲的。”
“其实……”魏素萍呐呐地插进话来,“我和你们的爸爸的意思,倒不是说要你们在家里帮忙做什么事情,我们两个身体都还挺好,菲菲交给我们,你们也可以放心。我们的意思吧,就是希望你们闲下来,能够再生一个……”
“妈!”杨欣又好气又好笑地打断了母亲的话,“我都多大年纪了,还生呢?”
“你才30多岁,还年轻。”林振华笑道,“不像我,我已经40多岁了。”
“你41,我39,我们只差两岁好不好?”杨欣笑着拍了林振华一把。
杨春山认真地说道:“你们的年龄,再生一个是完全可以的。我一直觉得,你们应该再生一个男孩子……”
“爸,你这话别当着菲菲的面说吧?”林振华赶紧拦住杨春山的话头。
其实,早在林菲出生的时候,杨春山就流露过这层意思。他的想法有两个方面,一是觉得林振华是个独子,需要再生个男孩,好续老林家的香火;另一个则是觉得林振华现在是大老板了,需要有个儿子来继承家业。不过,这样的话当着林菲的面说出来毕竟是不合适的,她会不会有心理阴影呢?
魏素萍道:“没事的,我们跟菲菲说好了,她也说想要一个弟弟的。你这么大的家产,也不在乎多一个人分,菲菲没意见的。”
“我同意!”林菲举起手说道,“我们班上好多同学都有弟弟妹妹的,尤其是爸妈当董事长的那些同学。”
“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林振华给岳父杯子里又倒满了酒,然后自己端起杯敬了他一下。杨春山只好悻悻然地收回打算铺陈的一番长篇大论,埋头喝酒去了。
吃过午饭,林菲跑出去找同学玩去了,林振华和杨欣告别杨春山夫妇,返回自己的家里,去等候那些找林董事长拜年的下属以及合作伙伴们。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34 亚丁湾
遥远的亚丁湾,一艘标着“汉远4”字样的6万吨特大件运输轮正在碧蓝的海面上破浪前行。
船长徐宏义站在驾驶舱里,举着望远镜眺望了一会前方的海面,然后回过头笑呵呵地对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位30出头的女子说道:“何处长,你放心吧,照目前的航行速度,再有4天我们就能够到达苏丹港。如果顺利的话,两天之内就可以完成卸货。陆上运输时间按15天计算,你们希望在3月10日前把设备运到,我觉得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女子微微一笑,说道:“徐船长,真不好意思,弄得大家大年初一还在海上航行。不过,真没办法,这是涉及到咱们国家的电厂设备能不能在非洲打开局面的大事,等到了苏丹港之后,我做东,给大家补上一顿丰盛的年夜饭,聊表歉意。”
徐宏义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何处长不必在意。倒是何处长也陪着我们一起在海上过年,实在是让人敬佩啊。对了,何处长,这批设备就这么重要,非要你这位机电进出口公司的大处长亲自押船吗?”
这位女子,自然就是何岚了,她如今的身份,是国家机电进出口公司的一位处长。在这艘“汉远4”号轮船上运输的,就是由汉华重工和星北重机两家企业共同为非洲戈马共和国赤道电厂制造的第一次发电主机设备,按照合同约定,这些设备需要在3月10日前运到电厂工地,以便在戈马国的独立日举行开工仪式。
戈马国的这套设备,是经由机电进出口公司出口的,何岚是这个出口项目的负责人,当然,这一点林振华并不知情。他一直都在寻找何岚,但却从来不知道何岚其实就在他的身边,汉华的许多出口业务都是在何岚的关注下完成的。
对于戈马国这个项目的重要性,以及有关交货期方面的要求,何岚了解得非常清楚。本来,像这种押船跟设备的事情,也轮不到她这个当处长的亲自出马,但她想到这是汉华的项目,又事关重大,心里放不下,于是便主动提出由自己来负责押运。
当然,何岚选择在这个时候跑到非洲去出差,也有躲避在国内过春节的意思。这些年,每逢她回家过春节,母亲就会唠唠叨叨地大谈她的婚事问题,所以她是能躲便躲。大年初一,她身处茫茫大海之上,连手机信号都没有,倒也落个耳根清静。
“徐船长,现在咱们的船已经进入了亚丁湾,应当不会再遇到什么大风浪了吧?”何岚问道,“来的这一路上,我还真担心遇到恶劣天气影响航程呢。”
徐宏义道:“印度洋上春秋两季风浪较小,夏冬两季风浪较大,不过我们还算运气好,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大风浪。现在船开进亚丁湾了,应当不会有什么恶劣海况了。至于红海,那是属于内海了,风浪就更不足道了。”
“那就太好了,看来咱们这一路还真顺利啊。”何岚欣然说道。
徐宏义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了,何处长,你不知道吗?亚丁湾和红海地区,是海盗十分猖獗的地区。咱们虽然不用担心海况的影响,但还是要小心别遇上海盗才好。”
“海盗?”何岚瞪大了眼睛,“现在这个年代,怎么还会有海盗?”
在21世纪初,普通中国人提到海盗二字的时候,能够想到的还是那挂着骷髅旗的三桅帆船。大家并不知道,在诸如马六甲、亚丁湾之类的地方,仍然有许多活跃着的现代海盗,随时都在威胁着过往商船的安全。
徐宏义一直都是跑远洋航线的,所以对海盗现象非常熟悉,每次驾船经过亚丁湾海域,他都要捏着一把汗,生怕遇到这些无法无天的歹徒。在一般的商船上,没有任何武器,如果遇到海盗,船员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劫船了。
“海盗一直都是有的。”徐宏义向何岚解释道,“你来看,在咱们的南边,就是索马里。由于连年的战乱,索马里的经济非常贫困,这就逼得许多人铤而走险,走上这条靠海吃海的道路。在索马里,民间散落着许多枪支,还有火箭筒,海盗们就是使用这样的武器来劫持商船的。”
“那万一我们遇到海盗,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们吗?”何岚问道。
“没办法。”徐宏义道,“世界各国的商船在遇到海盗的时候,都只能选择屈服,因为商船上根本没有武器,无法与海盗对抗。所幸的是,海盗们是图财不害命的,他们劫船的目的,一是为了船上的财产,二是为了索取赎金,所以,只要船员不进行反抗,人身是完全有保障的。
“我们如果遇上海盗,也是不能进行反抗吗?”何岚脸色有点发白地问道。
“当然,也只能如此。”徐宏义坦言道,他见何岚颇为紧张的样子,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便安慰道:“还有,海盗一般也不会把整条船上的人都扣押起来,因为他们要照顾这些人的吃喝也是很麻烦的。他们一般会先释放掉一些老弱病残的人,女同志也被优先释放的对象,所以何处长就更不用担心了。”
何岚还是没有一点轻松的样子,她说道:“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的货物岂不就损失了?”
徐宏义安慰道:“我们的货物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咱们的船上都是一些设备,海盗抢去也没用,我估计他们最多就是要求一些赎金,然后就放船了。”
“赎金一般会是多少?”何岚又问道,她实在是对此很担忧,所以需要把所有的问题都问清楚。
徐宏义道:“标准也不一样吧,有时候是几十万美元,有时候可能是几百万,取决于货物的价值。不过再高的金额也不至于了,真有个几千万美元的话,海盗们也不敢拿了,他们也怕别人付完赎金之后再找他们报复。”
几百万美元,对于这一船货物来说,的确算不上是一个很大的数字。戈马共和国的这个项目的总值是2亿多美元,几百万也就相当于保险的费用罢了,何岚稍微放下一点心了。她想了想,又提出了一个问题:“那么,徐船长,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双方谈判,然后再交赎金放船,一般要多长时间?”
徐宏义道:“这个时间就比较长了,有时候个把月也有可能的。你想,海盗也不敢自己亲自去和船主谈判,肯定是要找中间人,这一来二去的,时间就耽搁了。”
“那……”何岚吃惊道,“那这样一来,我们不就赶不上时间了?”
“何处长,你还当真了?”徐宏义觉得有些好笑,“咱们说的,不只是一种可能性吗?我在亚丁湾跑了十多年船了,一次海盗也没有遇上。我只是在海员俱乐部和外籍海员们聊天的时候,听他们说起过被劫持的经历。”
“万一呢?”何岚非常认真地说道,“我是说万一的话,咱们的船如果被海盗扣上一个月,不就麻烦了吗?”
徐宏义道:“何处长,万一出现这样的情况,你也不必担心,因为海盗劫持而延误交货,这属于不可抗力的影响,合同上都会规定免责的。海上运输,各种各样的风险都会有,遇到损失的时候,有一些可以免责,有一些可以通过保险公司来赔偿,这样的事,我可经历得太多了。”
何岚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徐船长,这一次的货物情况有点不同。对方是准备在独立日那天举行开工庆典的,届时会有几十位非洲各国的政要前来观礼,这对于汉华重工……以及星北重机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宣传机会。
如果我们的设备不能如期运到,虽然能够有免责条款避免我们的经济损失,但这种声誉上的损失是无法弥补的。我们的竞争对手如果宣传说中国的产品缺乏安全保障,那么咱们好不容易占领的市场,就有可能会丧失掉。”
“哦……是这样。”徐宏义这才明白过来,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处长为什么一直这样牵挂着时间。这些年,中国进口和出口的许多大型装备都是由他的轮船运输的,他亲眼看着中国出口的成套设备逐年增加,而进口的设备则逐年减少,作为一位中国人,他为这样的变化而感到兴奋和自豪。现在这条船上的设备关系到未来中国设备能否全面地进入非洲市场,这其中的意义,他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何处长,你也不必过分担心了,这一片海域虽然海盗很猖獗,但过往船只这么多,海盗却是非常有限的,我们不至于会遇上他们的。”徐宏义只能这样劝解了。
然而,事与愿违,徐宏义话音刚落,就见一名船员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大声地喊道:“船长!海盗,海盗!”
“什么?”徐宏义和何岚全都惊呆了,他们俩不约而同地举起望远镜,向着船员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海天相接的地方,几个黑点正在迅速地向他们这个方向扑来。有经验的海员都知道,那正是海盗们最喜欢乘坐的摩托快艇。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35 海盗
利夫原本是索马里国内一支军阀武装里的士兵,在混战中,他所跟随的军阀被其他更大的军阀剿灭了,他和其他的士兵一样,带着枪跑回了老家,那是一个叫做阿拉莫的海滨小村庄。阿拉莫很穷,村民们靠着种几亩薄田以及到亚丁湾捕鱼为生,日子过得非常艰难。利夫受不了这种贫困而且永无希望的生活,于是拉起一支由十几名亡命之徒组成的团伙,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干起了海盗这样一门无本买卖。说当海盗不需要本钱,其实也是不对的,最起码,他们需要有武器,还要有能够在海上穿梭的摩托快艇,否则根本就无法靠近那些商船。利夫的团伙只有一条需要用船桨作为辅助动力的二手摩托艇,以及几支破枪,所以每一次行动的时候,他们只能和其他地方的海盗搭伙,给别人凑凑人数,然后分一杯羹吃。利夫一直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赚一笔大钱,买上几条崭新的快艇,再配上十几支AK47和几具火箭筒,那时候他就可以单独去挑战那些过往的商船了,抢到的所有东西都不需要和别人分配,那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啊!当然,如果自己能够再富裕一些,买上几条大商船,天天停在岸边,让自己抢个够,那就更美了……利夫天天做着美梦,却从来也没想到有一天美梦居然能够成真。一个多月前,一个欧洲人不知从哪打听到了他的英名,不远万里来到这个鸟不下蛋的阿拉莫小村,直接找到利夫,问他愿不愿意接一桩生意。在乍一见到这名欧洲人的时候,利夫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对方肯定是被他抢过的某一条船的船东。跑过来是向他兴师问罪的。谁料这名欧洲人说出来的却是一件完全相反的事情,他是想让利夫去劫一条船的。“先生,你是说,希望我去抢劫一条船?”利夫结结巴巴地问道,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想想看,如果一只猫跑来建议一只老鼠去偷主人的奶酪,这只老鼠的表情能好得了吗?欧洲人点点头道:“是的,我会向你付费的。”“那么……劫来的船,是交给你们处置吗?”利夫问道,他猜想。也许是欧洲人看中了某条船上的货,想让他帮忙抢过来吧。“不不不。船和船上的东西,我们一概不要。我需要的。只是你们控制住这条船,让它无法离开。当然,如果你们能够把这条船炸掉,让它沉到海底下去,那就更理想了。”欧洲人道。利夫好歹也是个资深海盗了,听到欧洲人的这个要求。连忙大摇其头,说道:“先生,毁掉船是不行的,这样会招致船主的报复。我们一般只要船上的财物,以及索取赎金,至于船嘛,我们是一定会还给船主的。”“嗯……”欧洲人想了想,觉得利夫的说法也有些道理,从他自己这方面来说。也不希望事情闹得太大,否则万一把国际**惊动了,反而不好办了。他接到的委托,仅仅是要求他找一群海盗把某条船拖延上一段时间,节外生枝就没必要了。“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我要求的是让这条船在你们这里耽误至少15天时间。”欧洲人对利夫说道,“这件事,10万美元,事前付一半,事后付一半,你看如何?”10万美元!利夫心中一阵狂喜。海盗这个职业,听起来威风,其实挣钱也不那么容易。大多数时候,像利夫这样的三流海盗并不敢劫持船舶,因为一条船的目标是非常大的,没有地方能够藏匿起来,只能是摆出一副与船共存亡的姿态,逼着船主来谈判赎船。但这样一来,自己的身份就暴露了,那些有钱有势的船主要报复几个海盗,还是非常容易的。鉴于此,利夫这类海盗一般只是直接冲到商船上,把船员们手里的现金和贵重物品抢走,然后就远远地逃开。没有谁会为了手头的这一点现金而大动干戈,这样一来,海盗们的风险也就减少了。风险减少的同时,收益也必定会减少。船员出海,根本不可能带太多的现金,至于随身的手表等贵重物品,海盗们抢去之后也很难出手,只能低价卖给一些专业负责销赃的人。因此,这些海盗其实收入并不高,也就是勉强混个温饱而已。如今,一个大金主突然从天上掉到利夫的面前了,一张嘴就是10万美元的酬金,需要做的,仅仅是去扣押一条船而已。如果不考虑索取赎金的问题,扣船的难度就小得多了。利夫甚至想到,他可以逼迫船员把船开向反方向,再放掉船上所有的燃料,这样一折腾,耽误上十天半个月应当是没有问题的。等到船主闻讯赶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远走高飞了,船主能上哪找他们去?“可是……”利夫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把心里的疑问提出来了,要知道,他可是一位非常有求知欲的海盗:“先生,你为什么会找到我们来办这件事呢?”利夫的潜台词是,在索马里海边,比他利夫要强大的海盗团伙多得很,欧洲人为什么不去找这些实力派,却找到他的头上呢?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利夫是不敢接这项业务的,万一是个圈套呢?欧洲人微微一笑,说道:“我不希望这件事有太多的人知道,我认为选择你来做这件事,是比较合适的。”利夫大致听懂了,欧洲人的意思是说,他利夫不出名,这既是劣势,也是优势。说是优势,就在于他做的事情不会太引人注意。越大的团伙,越容易被别人盯上,而利夫这样的团伙,谁吃饱没事也不会关注的……我明白了。先生,你放心吧,我们做事情是绝对守信用的,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会泄露客户的秘密。”利夫流利地说道,似乎他从生下来就一直在接这种订单一样。其实,他这套说辞不过是从美国大片里学来的,那些大片里的黑老大就经常这样说话,利夫觉得这样非常酷。欧洲人留下5万美元作为订金,然后就消失了。利夫拿到钱,先给跟着自己混的那帮喽罗们每人发了500,让他们花天酒地地挥霍了一通。然后,他通过军火黑市买来了几条全新的摩托快艇以及一批武器,带着喽罗们开始了闹闹哄哄的海上训练。他所谓的海上训练,其实就是开着快艇在海上兜风,足足地过一把瘾。此前由于经费紧张,加上唯一的一条快艇跑得比牛还慢,他们早就憋坏了。现在有了新艇,又买得起成桶成桶的柴油,何不去潇洒一番?到了茫茫大海之上,匪徒们便端着AK47开始漫无目标地扫射,美其名曰练练枪法。在这种海阔天空的地方,能够扫射的目标一是大海,一是天空,对于这样的目标,他们一般都是能够百发百中的。欧洲人一走就是一个月,杳无音讯,利夫每天都在祈祷,希望这个欧洲人索性就出点事永垂不朽了,这样他就可以白赚了5万美元,而不必去干劫船的差使了。可惜得很,这个欧洲人并没有遭遇什么不测,他在一个月后再次出现了。这一次,他带来了目标船的照片、航线以及预计路过这一带海域的时间。不用问,欧洲人让利夫他们对付的,就是运送戈马国赤道电厂设备的汉远4号轮。这个欧洲人其实是一个职业掮客,委托他来办这件缺德事的,是德国ALK公司的销售总监赫迪拉。赫迪拉早在去年法兰克福展会的时候,就已经在谋划布这个局了。他让戈马国的工业部长努扎马把电厂项目与**日庆典联系起来,再忽悠着总统去邀请其他非洲国家的政要前来观礼。随后,赫迪拉找到一个专门在非洲挑动战乱的职业掮客,让这个掮客去联系索马里海盗,在海上打劫运输汉华设备的船只,使设备无法按时到达。只要这一步能够完成,赫迪拉就可以指使媒体记者对此进行大肆的炒作,指责中国企业缺乏供货能力,不能按时交货。他相信,戈马国弄了这么大的排场,到时候设备无法到位,相当于客人来了,而菜肴却没有上来,这样尴尬的场面绝对会让所有的参会嘉宾都印象深刻的。至于说一个德国企业里的高级管理工员居然会和海盗搅在一起,这就不是赫迪拉在乎的事情了。欧洲人素有当海盗的传统,即使他们今天看起来挺像个绅士的样子,其骨子依然保留着祖先们的海盗本性。老一辈海盗的子孙与新一代海盗联手,有什么奇怪吗?利夫带着人在海上守了两天,终于迎来了欧洲掮客所指定的那条货轮。他当即用无线对讲机把几条摩托快艇都喊过来了,呼啸着向汉远4号轮冲去。“兄弟们,那就是我们要劫掠的船,冲上去,控制住它!五万美元就到手了!”利夫站在最前面的一条摩托快艇上,一手抓着一个座位上的把手,以便稳定住身体,另一手挥舞着RPG火箭筒,狂热地对着喽罗们叫嚣着。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36 激战
“何处长,你看怎么办?”
看着一分钟比一分钟离得更近的海盗船,徐宏义向何岚问道。
照常理来说,船上的事情轮不到何岚这样的外人做主,徐宏义完全可以决定如何应对眼前的事态。在汉远4号轮上,有一整套遇到海盗之后的应对预案,船上的大副带领几个人迅速地割断了从生活区甲板通往货舱甲板的吊梯,又关闭了两者之间的铁门。二副则迅速地向位于马来西亚吉隆坡的IMB反海盗中心以及海运公司发出遭遇海盗袭击的电报。
所有的船员都集中到了驾驶舱和生活区平台上,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能够找到的铁棍等工具,以防不测。
在这种情况下,徐宏义向何岚发问,是想听听这位处长兼货主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他记得刚才何岚说起过,这艘船不能延误,必须按时赶到苏丹港。
“徐船长,你们是怎么想的?”何岚知道自己是外行,不敢随便发表意见。
徐宏义道:“按照海上的常规,我们首先要努力避免让海盗登船,但这基本上是办不到的。他们的快艇比我们的船速快得多,而我们这是一艘特大件设备运输船,船舷非常低,也有利于海盗登船。一般来说,在海盗登船之后,为了避免伤亡,船长应当下令放弃抵抗,听从海盗的安排,然后等待船东来与海盗谈判。”
何岚扭头看了看周围的船员,诧异地说道:“徐船长,我怎么觉得,你们这不像是打算放弃抵抗的样子?”
徐宏义点点头道:“是的,我们船上的船员过去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大家一致认为,不抵抗就弃船,不是我们的风格。我们应当尽最大的力量和海盗较量,等待反海盗联盟的军舰和直升机前来救援。不过,这样做的风险也是非常大的,如果我们无法守住生活区,被海盗攻打进来,他们有可能会采取报复性的手段,危及大家的生命。所以,我要先问问何处长,你是怎么考虑的。”
何岚斩钉截铁地说道:“徐船长,我坚决支持你们的方案。现在不是考虑个人安危的时候,这条船绝对不能落入海盗的手上,这是涉及到咱们中国的电厂设备能不能打进非洲市场的事情。”
“太好了!”徐宏义道,“何处长,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更有决心了。这样吧,你到舱里去躲避一下,一会海盗可能会开枪,你呆在甲板上会有危险。”
“那大家呢?”何岚反问道。
徐宏义道:“平台甲板上必须留人,要想办法阻击住海盗,否则他们会登上生活区平台的。”
“那我也和你们在一起!”何岚说道。
徐宏义看了看何岚的眼神,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你留在我身边吧,驾驶舱会更安全一些。”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海盗的三条快艇已经冲到了与汉远4号轮平行的位置,利夫一边挥舞着RPG,一边用瞥脚的英语大声地喊着:“停下,停下!”
徐宏义神情镇定,手里紧紧地握着舵轮,下令全速前进,同时通过船上的大喇叭对着海盗们回应道:“滚开,滚开!”
“嗒嗒嗒——”一串枪声响了起来,这是一位海盗举着手里的AK47在对天放枪。
何岚没有按照徐宏义的吩咐留在驾驶舱里,而是跑出去和生活区平台上的船员站在一起,凭借着平台栏板的保护,向下张望。听到枪声,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头,伸手去捂自己的耳朵。
“何处长,不用怕,他们在吓唬人呢。”蹲在何岚身边的一位船员说道,何岚认识他叫邱双喜。邱双喜一边说着,一边把一顶安全帽扣在何岚的头上,何岚向他递去一个感激的眼色。
“何处长,你看这些家伙看起来挺凶狠的,手里还有枪,不过他们的作战素质简直就是渣。你看他们拿枪的姿势就知道了,根本就没有受过最基本的军事训练。我估摸着,牵一头牛站在他们前面10步远的地方,他们肯定都打不中。”邱双喜好整以暇地点评着水面上的海盗,像是在谈论一部电影中的情节一般。
“老邱,你当过兵?”何岚好奇地问道。
“那是当然。”邱双喜自豪地说道,他伸手指了指周围的船员,说道:“我们这条船上,七成的船员都是退伍兵,咱们船长原来在部队里还当过连长呢。”
“难怪……”何岚轻轻地说道,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徐宏义指挥的这条船面对海盗会作出与其他船不一样的选择,因为在一群解放军退伍兵的字典上,根本找不出投降这个词。
“嗒嗒嗒嗒——”海盗们见此前的鸣枪示威没有起作用,都被激怒了,他们一齐端起枪来,对着汉远4号轮的生活区平台一通扫射。子弹打在平台的栏板上,叮当作响。还有一些子弹打在驾驶舱的外墙上,弹射开来,正落在船员们的脚下。
“NND,给我打!”船上的大副也恼火了,对着全体船员下达了命令。据邱双喜向何岚介绍,大副可是正宗的野战部队侦察兵出身,功夫好得很的。听到侦察兵这三个字,何岚情不自禁地想起20多年前那个把自己护在身体下面的年轻退伍兵,他也是野战部队的侦察兵……听到命令,船员们一齐行动起来,抄起早已经准备好的啤酒瓶子向着海盗们头上扔去。海盗的快艇比轮船的生活区平台要低得多,啤酒瓶子自上而下有一个加速度,杀伤力也颇为了得。为了更有效果,船员们还在空酒瓶里灌上了水,增加其重量。当然,没开封的啤酒大家一时半会还是舍不得扔下去的。
“抨!”
“抨!”
一排啤酒瓶子砸过去,居然还真的产生了效果,有两个海盗被砸中了,疼得吱哇乱叫起来。利夫一下子懵了,以他当海盗多年的经验,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商船敢于反抗的情形,最关键的是,对方手里明显没有火器,却敢于与用AK47和RPG武装起来的海盗对垒,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物啊!
“冲上去!到船上去!”利夫下达了命令。
徐宏义操纵着轮船,左右摇摆,试图不让海盗的快艇靠近。海盗们则驾驶着快艇,忽前忽后地追赶着,努力想贴上货轮。平台的货轮船员们举着消防水枪向下喷射,阻击着刚刚靠近的海盗船,海盗们便举枪还击,不过正如邱双喜说的那样,他们连面前的一头牛都打不中,十几支AK47的子弹乱飞,却没有一点效果。
双方纠缠了半个来小时,一条海盗快艇终于抓住一个机会,靠上了货轮。货轮船型巨大,动作笨拙,本来也是很难避开快艇的追逐的,如果海盗们不是驾驶技术太差的话,早就能够靠上来了。
“快看,海盗上船了!”何岚失声地喊了起来。
要说起来,海盗们登船的技巧还是不错的。他们把快艇贴上货轮之后,便举起一个带挂钩的梯子搭在了货轮的船舷上,然后几名海盗便顺着梯子登上了货舱的甲板。现在他们和中国船员已经是在同一条船上了,船舶的颠簸不会影响到他们开枪射击的精度。
“阻击他们,不要让他们靠近生活区!”大副沉着地对众人喊道。
船上的反海盗预案此时便显示出了效果,汉远4号轮的货舱甲板很低,难以阻止海盗登船。但生活区平台与货舱之间有七八米的落差,海盗们要冲上来,有点相当于古代架云梯攻城的样子。
船员们不再理睬海面上的海盗了,他们抡起啤酒瓶子,一股脑地扔向货舱甲板。几名登上甲板的海盗左右躲闪,狼狈不堪。突然,有一位海盗像杀猪也似地嚎叫起来,旋即坐倒在地上,抱起脚丫子大哭起来。
“哈哈,那家伙的脚丫子让玻璃渣给扎破了。”邱双喜探头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索马里海盗始终没有放弃非洲人民喜欢光脚丫子的优良品德,即便在登船抢劫的时候,也是光着脚的。船员们扔下去那么多啤酒瓶子,玻璃渣落了满地。那名海盗刚跳了两步就踩上玻璃渣了,这种小混混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坐在地上便哇哇地哭叫起来。
“船上的人,放弃抵抗,否则我们会杀掉你们所有的人!”利夫看到喽罗们出师不利,气上心头,大声地喊叫着。他也是为了劫船而学过几天英语,虽然语法上让人不敢恭维,但几个词拼在一起,还是能够表达出他的意思。
“我们是绝对不会放弃的!”何岚在这样的战斗中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她站起身,举起一个啤酒瓶,用尽全力向着利夫砸去。
“抨!”
也不知道是何岚天生就是一个神投手,还是利夫的运气太背,这个啤酒瓶子不偏不倚,正中利夫的脑袋,当场就给他开了瓢,鲜血直冒。利夫手里正举着火箭筒,此时恼羞成怒,也忘记了不能毁船的规则,对着货轮的生活区平台便扣动了扳机。
“轰!”
一团火焰在平台上腾空而起,何岚像是被什么东西猛推了一把似的,身子摔出去七八步远,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倒过去了。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37 杨家兄弟
浔阳,林振华的家中。
上午林振华在集团总部向大家拜年,到了下午,他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蹲在家里等着接待别人前来拜年了。
不管林振华平日如何注意平易近人,讲究人人平等,到了这种逢年过节的时候,职工和客户们还是会把他当成一个领导,总觉得不上门来拜见一下就心里过意不去。
来得最多的,是那些老汉华机械厂出来的职工。他们有些与林振华的父母同辈,是看着林振华长大的,在林振华兄妹失去双亲之后,这些人或多或少都照顾过这对小兄妹;还有一些则与林振华同辈,大家从小就是在一起玩泥巴、打架、闯祸的,如今,他们中间的许多人已经成为公司的骨干。
在平时,他们知道林振华工作繁忙,如果没事是不会主动来打搅的。但到了过年的时候,他们必定会提一些礼品,到林振华家里来坐一坐,叙叙旧情,这已经成为过年时候的一个惯例了。
对于这些旧日的叔叔阿姨或者小伙伴们,林振华夫妇一概是热情相待。但林振华会对客人们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在拜年期间,大家只能叫他“小华”,谁如果叫他做“林总”,那就要被扫地出门。
除了这些故交之外,这20多年间林振华还结识了许多其他的朋友,有些是公司里的职工,有些是上游或者下游厂商的客户,还有一些就是方方面面的官员。到了过年的时候,他们也都要来家里坐坐,起码是混个脸熟。
每一年,这样的拜年潮都要持续一星期左右的时间。这一星期里,林振华能够把以往的朋友都见上一遍,倒也是一件累并快乐着的事情。
现在这一刻,坐在林振华家客厅里的,是杨文勇和杨文军兄弟,还有他们各自的夫人。
自从杨文军反出韩资机床企业密阳公司,自己创办了一家杨氏机床公司之后,他与哥哥杨文勇的关系终于开始解冻了。杨文军的公司创办之初,就为科工委提供了国内紧缺的多轴高速加工中心,算是为国分忧,这让杨文勇心里感觉好受了一些。
后来,林振华又在杨文勇面前说了不少杨文军的好话,表示自己非常理解并且支持杨文军的选择。杨文勇所以对弟弟不满,也是觉得弟弟做的事情对不起一直照顾他们的林总,现在林总自己都说并不记恨杨文军,杨文勇又何苦还对弟弟耿耿于怀呢?
最终,在杨文军和陈英举行婚礼的时候,杨文勇带着夫人前往出席了,并以大哥大嫂的身份,向新人表示了祝福。
杨文军的杨氏机床公司本部仍然设在浔阳,离汉华公司不远,产品与汉华的机床产品并不重叠,相互之间更多的是协作关系,而非竞争关系。林振华曾经问过杨文勇,是否有从汉华辞职去与弟弟共同创业的想法,对此,杨文勇断然地否认了。他表示,自己是汉华培养出来的,必定会终身为汉华工作,汉华给他的待遇已经非常不错了,他不会像弟弟那样自立门户的。
兄弟俩在浔阳都安了家,陆续地把乡下的父母和其他弟弟妹妹都迁到浔阳来了。凭着这兄弟俩的影响力,各个弟弟妹妹都安置得不错,一大家子人生活得十分幸福。
杨文勇是一个现代工人,但却保留着传统的人情观念。他一直认为,自己这家人有现在这样美好的生活,全都是由于林振华的帮助。从林振华把他从贫寒的永禾乡带出来的那一天开始,他,以及他全家的新生活,就开始了。
正因为怀着这样的感激之情,每一年的春节这一天,杨文勇都要拉上杨文军,再加上各自的夫人,一起到林振华家里去拜年。其实他性格上有些木讷,与林振华还真没有太多可交流的事情,倒是杨文军现在开着公司,与林振华颇有一些共同语言。大多数的时候,就是他们两个人在交流。
“文军,去年的业务做得怎么样?”林振华问道。
“还算好吧,去年销售额合计是2.7亿人民币,其中有三分之一是来自于欧美市场。”杨文军坦率地说道,这些数字对林振华是无须保密的,他知道林振华不至于和他去抢市场。
林振华点点头道:“真的非常不错,你们的机床起点高,质量也可靠,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啊。文军,你今年才30岁吧?”
杨文军道:“照农村的算法,过了年就是33岁了,不过按周岁算,是31岁。”
“不错,不错,31岁,公司就能够做到快3个亿的产值,实在是非常不错了。”林振华夸奖着。
杨文军笑着摇摇头道:“我这点成绩,在别人面前可能还可以吹嘘一下,在林总面前,可就是微不足道了。我记得我跟着林总去日本接收尼宏重工的时候,林总也就是31岁吧?那时候您已经可以收购尼宏重工这么大的企业了。”
林振华微微一笑,道:“这都是机缘巧合。我们这一代人,风险与机遇并存,我算是侥幸踩到了机遇的,偶然的成份太大了。”
杨文军道:“我那个时候也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未来要做得像林总一样,顶天立地。也就是因为不甘于一辈子当一个工人,所以……”
“你还有脸说!”杨文勇斥道,“林总培养了你,你却在公司困难的时候跑掉了。如果不是林总替你说情,我一辈子都不会让你回家门的。”
“……”杨文军只好闭嘴了,别看他现在也算是个中等规模的老板,但在哥哥面前,他还是只有挨训的份儿。哥哥现在虽然不好意思打他了,但训他是毫不留情的。
林振华笑着打圆场道:“文勇,你这就是不讲道理了。其实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文军在汉华学了技术,但同时也为汉华做了贡献。他只要在职期间尽职尽责就足够了,公司也不可能束缚一个人的终生。其实,我是非常欣赏文军,中国需要一大批像文军这样勇于开拓的企业家。”
“他从小就不安分,早知道如此,我就应该带文秀出来……”杨文勇老话重提,不过语气明显已经松动了。他也不得不承认,弟弟现在比自己更有出息,最起码,弟弟的企业里雇佣了一大批像当年的他那样的乡下孩子,并且在不断地把这些乡下孩子培养成熟练技工。也许若干年后,这些乡下孩子中间会涌现出来更多的杨文勇、杨文军。
几个人正聊得热闹,毕敏从门外走进来了。在一旁陪着杨家兄弟的夫人们聊天的杨欣连忙起身相迎,毕敏匆匆地向杨欣打了个招呼,就径奔林振华,说道:“林总,有紧急事情。”
杨家兄弟闻声赶紧站起身来,用眼神向林振华告辞。林振华也站起来了,他抬手向杨家兄弟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说非常抱歉。看着杨家兄弟带着夫人们离开,林振华才扭头对毕敏说道:“什么事?你说吧。”
毕敏刚才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她抚着胸口喘匀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刚刚接到汉远运输公司的电话,说半小时前,他们接到了汉远4号轮从亚丁湾海域发来了紧急电报,汉远4号轮遇到了海盗袭击。”
“啊……”杨欣以手捂嘴,拦住了差点要脱口而出的一声惊呼,她看看林振华,然后小声地提示道:“汉远4号轮,就是运输戈马国电厂设备的那条船,船上……”
“现在具体情况怎么样?”林振华强作镇定地对毕敏问道,在他的心里,充满了自责。其他人也许对海盗的问题不太了解,他作为一位穿越者,应当是在这方面的知识的,在出发前,他怎么就忘了叮嘱这个问题呢?
毕敏道:“汉远公司说,汉远4号轮上的船长是一位退伍军人,作风非常硬朗。他已经下令全船动员,和海盗对抗,等待附近的护航军舰前来救援。”
“护航军舰?”林振华一愣,“你是说我们的军舰吗?”
“不是啊。”毕敏道,“我们的海军怎么会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听汉远公司的人说,那个地区近年来海盗劫船事件频发,所以美国、英国、法国,还有印度等一些国家都有军舰在那里为商船护航。汉远4号轮已经与马来西亚的反海盗中心取得了联系,离他们最近的一艘法**舰已经开过去帮忙了。”
“嘿!”林振华黑着脸,重重地跺了一下脚,然后问道:“老项知道这事了吗?”
毕敏道:“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他马上赶到办公室去,你过去吗?”
“我当然要过去!”林振华道,“毕敏,通知一下在浔阳的班子成员,让他们都到办公室去等消息,同时讨论一下应急方案。”
“我也和你一起去吧。”杨欣说道。
“你……”林振华有些诧异,杨欣并不算是公司的高管,这样的事情她一般是不会参与的,这一次怎么会突然想着要去参加了呢?不过,他也没有多想什么,觉得杨欣也许只是担心他情绪激动,想在一旁照顾他一下吧。
“走吧,一起去吧。”林振华说着,拎起随身的手包便匆匆走出去了。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38 牵挂
林振华等人赶到办公楼的时候,总部会议室已经变成了一间临时应急指挥部。
胡妫临时充当了总指挥,指令一帮属下通过电话、互联网等各种渠道,搜集有关与海盗袭击相关的资料,设计各种应急方案。
项哲端坐在会议桌前,面前摆着一幅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的中东地图,上面已经有人替他标上了汉远4号轮所在的位置,他死死地盯着代表轮船的那个小黑点,似乎想从地图上看出一个究竟来。
林振华走进会议室,走到项哲面前,问道:“老项,现在情况怎么样?”
项哲抬头看看他,答道:“刚才汉远公司又来了电话,说目前船员们正在和海盗对峙,已经有几个海盗登上了货舱甲板,船员们在用自制的燃烧瓶阻止他们前进。”
“船上没有武器吗?”林振华问道。
“没有。”项哲道,“货船上是不允许携带武器的。”
“老项,你说海盗已经上了船,那……船员们是不是有生命危险?”跟在林振华身后的杨欣焦急地问道。
胡妫走了过来,把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图片递到他们面前,说道:“这是我们刚刚拿到的汉远4号轮的结构图。你们来看,据汉远公司的介绍,现在船员都集中在生活区,也就是船上这个比较高的位置,而海盗是比他们低七八米的货舱甲板。除非海盗架起梯子,否则他们一时半会很难进入到生活区里去,也就是说,船员目前应当是安全的。”
“那就好。”杨欣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林振华没有注意到杨欣在这件事情里表现出来的异常的情绪,他对胡妫问道:“老胡,现在汉远公司和货轮之间,有直接的联系吗?”
胡妫道:“没有,他们只能通过电报和货轮联系,但货轮那边情况非常紧张,所以大概每隔十分钟左右,才会有一次新的消息传过来。”
“救援的军舰什么时候能赶到?”林振华继续问道。
“大概会在6小时后。”胡妫道。
“6小时!”林振华皱着眉头,“6个小时,黄花菜都凉了。一群只靠自制燃烧瓶保卫自己的船员,能够在全副武装的海盗进攻下坚持6小时?”
“有一架美军的直升机也闻讯赶过来了,估计1个小时之后能够赶到。离得最近的军舰是法国的,舰上没有舰载直升机,否则可以到得更快一些。”胡妫说道。
林振华恨恨地说道:“法国的军舰,美国的直升机,关键时候,还只能靠他们来救援我们的货轮,真不知道我们的海军干什么去了。”
项哲劝道:“振华,你应该知道的,咱们国家一向奉行的防御型国防战略,老一代领导人承诺过不向海外派一兵一卒,我们毕竟不是帝国主义国家嘛。”
“什么年代了!还在说这样的话。”林振华道,“过去不向外派兵,一是因为实力不济,二是因为我们闭关锁国,本来就没有什么海外利益。可是现在我们的商船遍及全球,我们的海军如果不跟上,难道就让我们的商船成为别人案板上的肉,想什么时候切就什么时候切吗?”
“……”项哲无语了,他只能拍拍林振华的手背,示意林振华不要激动。
林振华也知道自己着急是没用的,于是便在项哲身边坐下,一声不吭地等着听前方的消息。
汉远4号轮与汉华公司没有直接的联系,所有的信息都只能通过船东汉远公司来传递。汉远公司也知道汉华这边对此事非常重视,因此安排了专人随时向汉华通报收到的电文。
“海盗们企图架梯子登上生活区!”
“船员抢到了梯子,已经把梯子扔进海里去了。”
“海盗现在向生活区猛烈开火!”
“一名海盗被燃烧瓶击中!其他海盗都不敢上前了,正在商量对策。”
……
一条条消息不断地传进汉华的总部会议室,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船上虽然没有汉华的职工,但一来船员们也都是中国人,他们的安危同样牵动着汉华人的心;二来则是船上有汉华的设备,这些设备是绝对不能耽搁的,必须按时运到苏丹港。所有的人都在提心吊胆,万一货轮被海盗们控制,再想把船营救出来,可就遥遥无期了。
何飞、褚红阳等一干营销人员已经在翻看与戈马共和国签订的合同,研究着万一出现设备延误的情况如何处置。胡妫则拿着测距仪在地图上一遍又一遍地计算着陆路交通的距离,盘算着如果货轮在海上延误五天、十天、十五天,他们能不能在陆地上把这些时间再抢回来。
“直升机到了!直升机赶到了!”负责接听电话的小秘书欢呼起来。
“什么情况?”众人全都站起来了,齐声问道。
小秘书道:“汉远公司报告,美军武装直升机已经赶到货轮上空,并向尚在海上的海盗快艇开枪扫射,海盗们已经在撤退了。”
“太好了!”
“太及时了!”
“美国人就是NB啊!”
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坐了下来。大家满心感慨,船员们终于坚持到了直升机赶到的时候,虽然仅仅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但其中的艰险是可以想见的。
“有没有关于损失的消息?”林振华问道。
小秘书在电话里向对方问了几句,然后答道:“汉远公司说,汉远4号轮正在评估损失。目前海盗还没有完全离船,他们不能到货舱去统计。不过据他们从上面观察,货舱没有遭到破坏,我们的设备应当是安全的。”
“人员方面呢?”林振华又问道,这件事已经与汉华没有太大关系了,但出于关心,他还是要问一句的。
小秘书道:“船员在这次袭击中没有遇难的,但有七个人受了伤,其中有一位伤势严重,其他的是轻伤。对了,伤势严重的是一位女同志。”
“哦……”林振华点点头,并没有去深究船上为什么会有一位女性,他说道:“告诉汉远公司,我们非常感谢汉远4号轮全体船员英勇抗击海盗,保护了我们汉华公司的设备。对于受伤的船员,我们愿意承担所有的治疗和康复费用。对于其他船员,我们会以公司的名义给予奖励……老项,你看如何?”
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项哲说的。项哲点了点头,汉华能够做到的,也就是这些事情了,毕竟受伤的并不是汉华的职工,和他们还是隔了一层的。能够承诺承担所有的医药费,已经是尽了汉华的一片心意了。
“等等!”
小秘书正打算向对方转达两位老总的好意时,杨欣突然站起来,情绪激动地问道:“问问对方,船上……一共有几位女同志。”
所有的人都看着杨欣,不知道她此问是何用意。小秘书自然不敢怠慢,通过电话问了两句什么,然后回头对杨欣说道:“杨总,汉远公司说,船上只有一位女同志,不过不是他们公司的职工,而是机电进出口公司随船押货的。”
“机电进出口……”杨欣喃喃地念叨道。
林振华看到杨欣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了起来,他一把抓住杨欣的手,问道:“怎么,杨欣,你认识船上的那位女同志吗?”
“振华……”杨欣反过来也抓住了林振华的手,她嘴唇哆嗦着,泪水哗哗地向下流淌,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杨欣,你别急,有话慢慢说。船上的女同志是谁?是你熟悉的客户吗?”林振华说道。
“小华,她是岚岚!岚岚就在那条船上!”杨欣哭着喊叫了出来。
“你说什么!岚岚?是何岚吗?她为什么会在那条船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林振华听到岚岚二字,只觉得如五雷轰顶,脸色瞬时就变得煞白。
杨欣道:“振华,都怪我。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岚岚在机电进出口公司工作,我们见过很多次面了,只是她一直不愿意见你,也不让我告诉你有关她的消息。这一次咱们的设备运到非洲去,出口方面的事情就是岚岚经办的。她跟我说,她对这批货放心不下,想随船一起到非洲去,顺便在非洲过年。谁知道……谁知道……振华,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的,我太自私了……”
在这一屋子的人中,如项哲等与林振华关系亲密的朋友,是耳闻过有关林振华与何岚之间的传闻的。他们知道,即便说林振华与何岚之间仅仅是一种朋友关系,那么这种朋友关系也是极为亲近的。至于会议室里的那些秘书们,虽然并不了解老板的私生活,但从林振华与杨欣的对话中,也多少猜出了几分端倪。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默默地等着林振华说话。
林振华强忍着内心的震撼,他松开刚才死死攥着杨欣胳膊的手,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说道:“小欣,别自责了,我也知道岚岚一直躲着我。至于这一次,我相信她应当能够平安脱脸的。”
“振华……”杨欣挽着林振华的胳膊,哭得如个泪人一般。她何尝不知道何岚与林振华之间的关系,她在感激林振华对自己的忠诚之余,也感慨于何岚的痴情,甚至有一种对不起何岚的感觉。如今,突然听说何岚遇险,伤势严重,她的心里充满了歉疚。
万一何岚……杨欣打了个寒战,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39 请战
“振华,我了解了一下,美军的直升机只负责驱赶海盗,不提供医疗救助的义务。我刚才已经给咱们在也门的炼油厂建筑工地打了电话,在那里负责的是曹文强。我要求他马上去租借一架直升机,再带上几名最好的医生,马上赶到出事现场去把何岚接出来,也门亚丁市离出事地点不远,那里的医疗条件非常不错。”
项哲走上前来,拍拍林振华的肩膀,对他说道。
项哲与林振华除了工作上的好搭档之外,在生活方面也是非常好的朋友。林振华与何岚之间的这些纠葛,他是非常清楚的,也非常明白在这一刻林振华的心里是什么样的一种牵挂与痛苦。不等林振华提出来,他已经把抢救何岚的事情给安排妥当了。
“谢谢。”林振华对项哲感激地说道。
项哲道:“振华,你想一下,我们还有没有其他的资源可以利用的,现在情况紧急,多一些方案就会更妥当一些。”
林振华想了想,说道:“我马上给陈天打个电话吧,他们的系统在全球都有关系,他应当能够提供一些帮助的。”
陈天接到林振华的电话时,并未感到惊讶。他得到消息的时间比林振华更早,而且也更详细,当听说船上受重伤的人员就是何岚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林振华的反应。
“振华,你不用担心,我马上安排人去联系亚丁市的医院,让他们派出最好的医生等候,具体的安排我们那边的人会联系你们的人。”陈天在听完林振华这边的安排后,这样回答道。
“谢谢你,陈哥。”林振华说道,“还有,陈哥,我想请你们的系统帮我了解一下这些海盗的来历。”
陈天警觉地问道:“怎么,振华,你怀疑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吗?”
这就是常年做情报工作的职业反应了,陈天首先想到的就是林振华是否掌握了什么内幕消息。如果这场海盗袭击是有人刻意策划的,那么其意义又完全不同了。可惜的是,尽管这次袭击的确有内幕,但无论是林振华还是陈天,都没有任何的察觉。
林振华道:“阴谋倒还不至于吧?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些海盗是什么地方来的。”
“亚丁湾地区海盗肆虐已经有很长时间了,1999年之后海盗的数量明显增加,袭击商船的频率也在提高。从来源上看,九成以上的海盗都是索马里的沿海居民。”陈天回答道。
“这一点我知道。”林振华道,“我需要知道的是,他们是哪个村庄的,是什么人,我需要详细的位置。”
陈天吓了一跳:“振华,你要干什么?”
“血债血偿!”林振华咬牙切齿地说道。
站在林振华身边的项哲、杨欣等人也都打了一个寒战,大家都是生在和平环境之中,这种血债血偿的话,是非常惊世骇俗的。但大家都知道林振华已经愤怒到了极致,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劝他什么。
陈天沉默了片刻,说道:“振华,我理解你的心情,换成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这不太合适,如果我们跑到索马里去执法,这就属于侵略行径了。我们最多只能要求索马里政府对罪犯绳之以法,但据我的了解,索马里政府对沿岸地区的控制能力非常弱,有些军队士兵和警察本身就和海盗往来甚密,根本不可能指望他们去锄凶。”
林振华道:“陈哥,我不要求你们去执法,我只请求你们替我调查发动这场袭击的海盗是什么人,是哪个村庄的。至于后面的事情,我自然会去办好的。而且,我肯定不会连累你们的。”
“呃……”陈天无奈了,从内心来说,他对于林振华的这种想法是非常赞同的,谁动了他的财产,还动了他的女人,如果他不以牙还牙,以血偿血,这口气如何能够咽得下去?
“振华,这样吧,我让人去了解一下。不过,我希望你千万要冷静,不要做出过激的事情。”陈天交代道。
“陈哥,你放心吧,我不会过激的,充其量屠一个村而已。”林振华用阴森森的口吻说道。
“好吧。”陈天知道劝也没用,放下林振华的电话,他给在中东那边的人员打了几个电话,分别把安排医院和调查海盗来源的事情吩咐了下去。随后,他又给在汉华公司当联系人的老刀打了一个电话,交代他务必要盯紧汉华公司的一举一动,千万别出现林振华带着工人去索马里打群架的恶劣事件。
“除了陈局这边,海军那边你是不是也可以联系一下?也许刘院长他们在当地也有一些关系的。法国的军舰马上就会赶到,看看刘院长在法国海军那边会不会有什么熟人。”项哲看到林振华放下电话,接着又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不给他们打,不求他们!”林振华恨恨地说道。
项哲知道林振华为什么对海军突然产生了意见,他苦笑着劝道:“振华,还是打一个吧,海军也做错什么,你不必迁怒于他们。”
“嗯,好吧。”林振华道。他抄起电话,直接拨了刘向海家里的号码,秦瑛接了电话,告诉林振华说,刘向海到部队参加聚餐去了,现在不在家,不过他是带着手机的。
林振华向秦瑛说了几句新年好一类的拜年话,然后挂断,接着又拨了刘向海的手机。这一回接电话的正是刘向海,从电话里传来的背景声音可以判断出,刘向海此时正处在一个非常热闹的地方,这应当是部队里搞团拜活动的大礼堂之类吧。
听到是林振华的声音,刘向海挺兴奋,大声地说道:“是振华啊!咱们不是约好过几天闲下来再通电话的吗?我知道你的业务关系多,这大年初一的,电话不断,咱们也聊不痛快是不是?”
“刘院长,我今天打这个电话,是专程给你们海军的同志们拜年的。”林振华用冷冷的口吻说道。
隔着电波,刘向海没有听出林振华语气中的异样,在平时,林振华一般称他“老刘”,但开玩笑的时候也会称他为“刘院长”,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刘向海像往常一样笑着说道:“好啊,咱们军民一家亲。这样吧,我现在正在基地呢,基地的领导,舰队的领导,还有各舰船上的主官们,像王保星他们,都在我身边呢,他们也想向你们拜年啊。这一年多,地方上对我们海军的支持非常多,大家都非常感谢你呢。”
“感谢就不必了,那我跟他们说吧。”林振华道。
“好的,好的。”刘向海说着,把手机设成了免提模式,在他身边的一干海军将校军官们听说是林振华的电话,全都安静下来了。汉华为海军提供了燃气轮机,还有许多造船机械,所以海军方面与汉华的关系比较亲密。这些军官中间许多人都和林振华打过交道,知道他是一位非常能干,也非常热情的企业家。还有,他们也知道林振华还是一名退伍军人,这也让大家对林振华有了一些战友般的亲近。
林振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对着电话话筒说道:“各位首长,我是汉华重型工业集团公司董事长林振华,值此新春之届,我谨代表我们集团20万职工,向海军同志们表示新年的问候。”
“好!”电波那头的军官们齐声应道,这是地方上的干部向部队拜年时候经常说的话,大家觉得很平常。
“海军需要装备,需要经费,我们老百姓没什么可说的,一概都会予以满足。新的一年,我们会继续为你们提供装备,帮助你们造出好船、大船;我们也会依法纳税,让国家有充足的军费,把海军将士们养得白白胖胖的。”林振华继续说道。
“哈哈哈哈!”
“这个林总可真是幽默啊!”
“我们可不要白白胖胖,我们还要训练呢!”
耳机里传来那边军官们的哄笑声,大家都觉得,林振华这是在和大家调侃了,过去与林振华接触的时候,他就喜欢和大家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的。
唯有刘向海,举着手机的手突然有一丝颤动,他感觉到了,林振华的情绪不对,非常不对。以他与林振华几年相处的经历来判断,这是林振华在爆发的前兆。
出什么事情了?刘向海心里一阵诧异。如果是别的时候,他会关掉免提先和林振华沟通一下,但这时候显然不合适这样做了。
“但是……”
果然,林振华语气陡然变了:“我想问问海军的同志们,你们花着我们交的税,用着我们提供的武器,当我们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干什么去了?”
“振华!”
项哲差点就想冲上来抢林振华的电话了,但身边的胡妫一把拉住了他,小声地说道:“老项,让他说,要不他会憋坏的。海军那边,回头再解释吧。”
“也只能如此了。”项哲以手抚着额头,想着如何收场,部队里的人可都是有脾气的,就算汉华是大企业,这样指着人家部队军官的鼻子骂街,人家也得急眼了。
杨欣伸出手,挽住了林振华的手,想给他一些安慰。她从来没有见过林振华这样冲动的样子,她知道,这其中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何岚。她的心里微微地泛起了一些酸意,但她同时又想到,如果自己的男人在这样的时候无动于衷,那他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吗?
“振华,出什么事情了?”刘向海忍不住插话了,在他身边,所有的军官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欢天喜地的时候,自己怎么就躺着中枪了。
“我们有几万海里的海上运输线,我们的船在茫茫大海就看不见一条中国的军舰在护航。我们老百姓在海上出了事的时候,你们这些身强体壮的军人到哪里去了?你们让我们的一位柔弱女子拿着燃烧瓶去和敌人搏斗,我们的船员第一时间只能去乞求美国海军、法国海军来援救他们。我们替你们造的军舰,你们全停在军港里当摆设?你们这一个个将官、校官,不觉得脸红吗!”
林振华几乎是吼叫着说完了这番话,然后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便扔下了话筒,只留给满脸愕然一群海军军官们一声声忙音。
“喝多了吧?”
“肯定是喝多了,心里有气,拿咱们撒气呢。”
“他不过是一个地方企业的老总,有什么资格对我们指手划脚?”
“还说我们的军舰是摆设?操,他如果敢在我的水兵面前说这话,看大家不揍扁他!”
林振华的群嘲激起了众怒,军官们一个个都愤愤不平地嚷嚷起来。像王保星这样与林振华平素关系很好的军官也在心里暗暗有些不悦,你喝高了,也不能骂人吧?地方上谁敢这样对我们说话?
基地的主官看着刘向海,也是满头雾水:“刘院长,这个林振华是怎么回事?他说什么海上运输线,还有什么柔弱女子,什么女子啊?”
“出事了!肯定是出事了!”
刘向海用肯定的语气对身边的基地和舰队主官说道。他对林振华是最为了解的,他知道林振华绝对不是凭空放炮的人,也绝对不会因为喝醉了而胡言乱语。林振华这样说,必有所指。
海上……柔弱女子?这是指什么事情呢?
“报告,刚刚接到通报,汉远运输公司的一条6万吨货轮2小时前在亚丁湾海域遭遇海盗袭击,船员们与海盗进行了搏斗。目前海盗已经被赶到的美军直升机赶走。船上没有人员遇难,一名名叫何岚的女干部受重伤。”
正在众人一片闹闹哄哄的时候,一名参谋军官一路小跑地冲进举行团拜仪式的礼堂大厅,向基地和舰队主官报告道。
“啊!”
大厅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这一刻,容纳了百余名军官的大礼堂一片静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见。每一个人都觉得脸上**辣的,像是被谁扇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耻辱啊!这是我们海军的耻辱!”舰队司令员手里挥着参谋递给他的电话记录,大声地对所有的军官们吼道。
军官们被这一声怒吼给惊醒了,他们开始交头结耳地议论起来:
“怎么会这样?”
“亚丁湾那个地方一向很乱。”
“是啊,为什么咱们不能去护航呢?老美去了,连法国人都去了。”
“咱们的国防战略是防御型战略,印度洋不归咱们管。”
“为什么不能改改……”
“地方上的同志说得对。”
“耻辱!真TMDB的耻辱!”
在一片议论声中,王保星突然拨开人群,大踏步地走到了舰队司令员的面前。他手里拿着一张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到的A3幅面的大白纸,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有说出什么来。他把白纸放在桌上,然后一口咬破了右手的中指,在白纸上写下了五个字:“请战!王保星。”
写完,他顾不上包扎血淋淋的中指,就这样把白纸举起来,面对着舰队司令员,大声地说道:“司令员同志!人民养活了我们,我们理当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海军某驱逐舰舰长王保星请求率领某号驱逐舰前往亚丁湾海域护航!”
“保星,算我一个!我也请求去护航!”另一名军官也反应过来了,他冲上前来,同样一口咬破了中指,在王保星的名字下面用鲜血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我!”
“我也请战!”
随着王保星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所有人都想到了自己的职责。自己是军人,自己国家的商船在公海上被海盗袭击,作为军人岂能坐视?一名名军官走上前来,做着相同的动作:咬破中指,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张纸很快就被写满了,有人拿来了更多的纸。不一会的工夫,在舰队司令员的面前就摆上五张签满了名字的请战书,上面鲜红的字迹显得那样绚烂,那是中**人的血性!
“老刘,你看……”
舰队司令员看着刘向海,征询着他的意见。
刘向海眼睛里闪动着泪花,他说道:“从我最早参与海军装备建设开始,老一代海军官兵和军工战士们就有这样的一个理想,我们一定要走向深蓝。过去,咱们的力量不足,装备仅仅够进行近海防御,我们无力走出去。但现在,我们已经强大了,也到了走出去的时候了。我们的战场,应当是在深蓝色的大洋。”
说完,他也把手指头伸进了嘴里,一口咬破,然后在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刘向海。
“好,也算我一个。”舰队司令员也在纸上用鲜血郑重地签上了名字,随后,他把所有的血书收好,喊到:“李参谋,马上安排飞机,我要去京城向军委汇报!”
2002年2月20日,就在我汉远4号轮全体船员勇斗海盗的一星期之后,由两艘排水量8000吨的驱逐舰和一艘2万吨级补给舰组成的中国海军护航舰队在隆重的军乐声中拔锚启航,开往遥远的印度洋,开始了我国历史上第一次海军舰艇赴境外武装护航的历程。
中国海军终于踏上了走向蓝水海军的征程。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40 弱水三千
林振华向海军的一番发泄,仅仅是中国海军远赴印度洋护航决策出台的一个诱因,其更深远的背景,在于中国经济日益走向国际化,海外利益的安全问题已经提上了日程。汉远4号轮在亚丁湾遇袭,成为中国海军出征的最直接理由,作为一个大国,师出有名是非常必要的。
在汉华集团的会议室里,渲泻过一番情绪之后的林振华开始平静下来了,他把杨欣拉到一边,轻声地对她说道:“小欣,我……”
杨欣微微一笑,伸出手替林振华拍了拍衣襟上不知时候沾上的灰尘,柔声说道:“你去吧,她这个时候需要有亲人在身边照料。”
“对不起,小欣。”林振华拉着妻子的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何岚遇袭受重伤,如今生死不知,林振华忧心如焚。尽管他一直跟自己说,自己对何岚的感情仅仅是一种兄妹之情,与男女私情无关,但在这一刹那,他的心里真切地感觉到了钻心般的疼痛,他知道,自己的心里一直都有何岚的一个位置,虽然埋藏得那样深,但却是他根本无法否认的。
林振华其实一直都想当一个正人君子,但命运弄人,他要对得起妻子,就必然要伤害一位红颜知己;反过来,他如果要接受这位红颜知己,则未免对妻子不公平。
面对着林振华的这种两难,何岚替他解开了困境,她主动地离开了林振华,躲在一个林振华无法看见的地方,默默地守护着心里对林振华的爱,也默默地祝福着林振华与杨欣的家庭。
林振华何尝不懂得何岚心里的苦楚,他所希望的,只能是让时间去抹去一切。他一直想着,也许过一段时间,何岚就会忘记他,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但他发现自己错了,何岚并没有忘记他,而且一直都在帮助着汉华公司的发展,用这样的方法来表达对林振华的爱慕。为了保证戈马共和国电厂项目的顺利实施,她亲自押船前往非洲,并因此而遭遇海盗袭击。如今,她孤身一人,身负重伤,漂泊在异域他乡,在这个时候,林振华如果漠然置之,又如何能够心安呢?
但是,林振华毕竟是有家的男人,在这样的时候远赴重洋去看望和照顾一个与他有着种种传闻的女人,又让他的妻子情何以堪呢?
站在杨欣的角度,心里也是非常矛盾的。作为一个妻子,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和其他的女人有任何的瓜葛。但作为一个女人,她对于何岚的心情感同身受。她能够想象到,此刻的何岚如果已经苏醒过来,看到周围一片陌生的面孔,她的心情将是何等的凄凉,她又会如何思念远方心爱的男人。如果这个男人因为家庭的牵挂而无法出现在她的身边,她将是怎样的一种失望……杨欣是一个工人家庭的女儿,从小就被灌输了一种非常朴素的生活观念,那就是凡事多从别人的角度去思考,而不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在这一刻,她想得更多的,是何岚需要林振华的陪伴,她不能阻止林振华。
涉及到私人感情的问题,项哲等人也无法说什么了。照理说,像林振华这样一位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是不应当如此冲动的。去海外探视和照顾伤员并不是董事长的本职工作,即使这位伤员是为了保护公司的财产而受伤的。但如果这位伤员是董事长的绯闻女友,这就另当别论了,连董事长的夫人都开了绿灯放行,其他无关人等还能多说什么呢?
林振华出国的次数不少,护照、签证等都是现成的。集团办公室在一天之内就高效率地办完了林振华前往也门的全部手续,杨欣和毕敏一道,在南都的机场把林振华送上了飞机。
“振华,你去吧,照顾好岚岚,向她转达我的问候。”
在林振华临进安检通道前,杨欣用尽量温柔的语气说道。她不想让林振华察觉到她心里那微微的醋意,那醋意是一个女人的本能。
“小欣,谢谢你。”林振华说道,“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是不会去的。”
“你就别口是心非了!”杨欣笑着推了林振华一把,“快去安检吧,我知道你的心早就飞走了。”
林振华当着众人的面,紧紧地拥抱了杨欣一下,又在她的额上亲吻了一下,然后便掉头走向安检通道。他的脚步是那样匆忙,暴露出了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21世纪的中国已经是非常开放的中国了,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的做法,实在是再普通不过了,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围观。毕敏站在一旁看着这两口子的表演,等到林振华离开后,她才走上前,挽着杨欣的胳膊问道:“杨欣,你真的放心林总去?你不怕他们擦出火花来?”
“我有什么办法?”杨欣苦笑着说道。
“我了解林总这个人,你如果不同意他去,他肯定不会去的。”毕敏说道。
杨欣看着正在排队的林振华的背影,摇摇头说道:“我也知道,我如果撒泼打滚,就是不让他去,他肯定不会去的。但是,我留得住他的人,又能留得住他的心吗?他和岚岚也是生死之交,他们能够做到现在这样,我已经非常知足了。”
“真难为你能够这样想。”毕敏说道。
“我也是一个女人。”杨欣如叹息一般地说道,“岚岚也挺不容易的。”
林振华一路转机,终于在第二天半上午时分赶到了也门海滨城市亚丁。在此前,他已经与在也门负责炼油厂工程的曹文强取得了联系,曹文强告诉他,自己按项哲的安排租用了一架直升机,直接从海上把受伤的何岚送到了位于亚丁市的亚丁省医院。经过抢救,何岚已经脱离了危险。
“振华,何处长就在顶头上那间病房,那是整个亚丁省医院最好的病房。给何处长做手术的,是咱们国内援助也门的医疗队的专家,手术非常成功,从何处长的背上取出了一块火箭弹的碎片……”曹文强一边领着林振华向病房走,一边向林振华介绍着情况。
“老曹,谢谢你了。”林振华感激地说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曹文强道,“我随直升机一起去的,和船长徐宏义简单交谈了几句,了解了一下何处长受伤的情况。据徐船长说,是何处长告诉他们,船上的设备关系重大,必须按时送到目的地,否则就会影响到汉华在非洲电力市场上的开拓。正因为这个原因,徐船长才选择了与海盗博斗。
还有,徐船长说,何处长非常英勇,亲自参加了与海盗的战斗,还用啤酒瓶击中了海盗首领的脑袋。后来海盗动用了火箭弹,何处长不幸受了伤。”
“真是一个傻丫头!”林振华感慨地叹道。
“嘿嘿……”曹文强会意地傻笑着,他哪里听不出林振华话里流露出来的亲昵,但这种事情,可不是他应该插嘴的。
“现在何岚苏醒过来没有?”林振华问道。
“早上已经苏醒过来了,另外,我们已经把你要过来的消息告诉了她。”曹文强说道,他怕林振华怪罪,又连忙解释道:“是医生建议的,他说如果不提前告诉她,看到你突然出现的时候,她可能会过分激动,这样对作品的恢复不好。”
“她有什么可激动的。”林振华掩饰道,他其实的确是想给何岚一个惊喜的,但现在细想一下,医生的话也是对的,重伤之余的何岚也许经受不起这样突然的兴奋。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何岚的病房前,曹文强退后了一步,示意林振华推门进去。林振华没有莽撞行事,而是先探头隔着门上的玻璃窗口向里看去。
只见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病床摆在房间的中间。何岚半坐在床上,下半身盖着被单,上身披了一件单衣。她的头偏向窗口的那一方,似乎正在看着窗外的什么东西。她的头上缠着纱布,一只手上也裹着纱布。
在从机场过来的路上,曹文强已经向林振华介绍过了,何岚身上严重的伤势只有一处,但其他地方也有多处擦伤,缝了不少针。林振华虽然对何岚的伤情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这一刻,看到处处带伤的何岚,再想起往日的她那青春靓丽的形象,林振华还是感到了一阵的心痛。
“笃笃,笃笃。”林振华轻轻地叩响了房门。
“请进。”何岚扭转头来,她本以为进来的是医院的护士,待看见林振华的身形时,她失声地喊了起来:“林哥!”
林振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何岚的一只手,何岚伸出另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了林振华的手臂,像是怕他突然会消失掉一样。她的脸上绽放出了甜蜜的笑容,泪水却止不住地扑蔌蔌掉了下来。
曹文强是过来人了,自然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没有跟着林振华走进病房,而是在外面把门严严实实地拉上了,然后从走廊上拉过一条长椅,堵在门口。自己一屁股坐在长椅上,摆出了一副“闲人莫入”的姿态。
林振华面向着何岚坐在床沿上,两只手拉着何岚的手,用怜惜的目光看着何岚,轻声问道:“岚岚,痛吗?”
“有点痛,不过,已经好多了。”何岚答道。
“那你哭啥?”林振华说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在何岚脸上替她拭去了泪水。
何岚微微有点羞涩,但没有躲闪,而是沉迷地享受着林振华的这番呵护。在她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时,她是习惯于林振华的这种亲昵的动作的,但在她成年之后,林振华就不再这样对待她了,而是刻意地与她拉开距离,直至她不得不选择逃避。
如今,在这远离故土的地方,她终于可以以一个伤员的身份,再享受一次林振华的照顾,她甚至有些感激那个伤害她的海盗了。
“人家是高兴嘛。”何岚毫不掩饰地说道,“林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刚才一直在看外面的车,怎么没看到你下车啊。”
林振华看看窗外,回忆了一下方位,笑着说道:“傻丫头,这边根本就不是医院的入口,医院的停车场在另一个方向呢。”
“真的?”何岚撅着嘴道,“害得我白白看了一个上午。”
“看出什么名堂没有?”林振华问道。
“也门的有钱人好多哦,他们开的车都是好车。”何岚说道。
说来也怪,林振华与何岚已经有六七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但见面之后,两个人却像是头一天才分开的一样,没有诉说什么离愁别恨,也没有丝毫的生疏感,彼此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熟悉。只是,在何岚微笑的时候,她的眼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皱纹。
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不老的红颜啊……林振华看着何岚成熟的面庞,心里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感慨:
是否还记得,童年阳光里,那一朵蝴蝶花它在你头上美丽地盛开,洋溢着天真无瑕慢慢地长大,曾有的心情,不知不觉变化痴守的初恋,永恒的誓言,经不起风吹雨打……“林哥,你在想什么呢?”何岚看到林振华目光迷离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哦,对了,岚岚,你爸妈和你联系过了吗?”林振华岔开何岚的问题,反过来回道。
货轮遭到海盗袭击,是一件很大的事情,而船上的船员与海盗博斗,并有人受伤,在国内也是瞒不住的。以何海峰的职位,要了解到这件事情并不困难。林振华没有敢主动给何海峰打电话说这件事,但在他离开浔阳之前,何海峰还是把电话打到了他的家里。
在得知林振华将去也门看望何岚时,何海峰很感动。他告诉林振华,自己受到身份的限制,无法申请到也门去探视,所以拜托林振华好好照顾何岚。在电话里,何海峰也向杨欣的宽容表示了感谢,他知道,以何岚和林振华之间的这种尴尬关系,杨欣能够支持林振华去也门,的确是非常不容易了。
“上午已经给我来过电话了,我告诉他们说伤势不要紧。”何岚对林振华说道。
“他们还说什么了?”林振华问道。
何岚闪烁其辞道:“也没什么了,就是关心呗,问长问短呗。我爸是个老马列,表扬我见义勇为,敢于斗争。我妈嘛,你就可想而知了。”
何岚当然没有把实话都说出来,其实,在电话里,何海峰专门叮嘱过她要注意与林振华的关系,而且说起了杨欣的态度。但这些事情,何岚不想对林振华说起,她已经躲避了林振华六七年的时间,趁着这一次受伤的时候,她想弥补一下这几年自己感情上所受的煎熬。
林振华大致能够猜出何海峰夫妇会向何岚说一些什么,但他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事情来,就让何岚在这种温情脉脉的感觉中多享受一会吧。
他和何岚又聊了几句,何岚重伤之下,精神不振,聊了一会就有些昏昏欲睡了,但她还是强撑着,生怕林振华一会就会走掉。林振华拍拍她的手,说道:“岚岚,你现在身体虚弱,要多休息,你还是先睡一会吧。”
“林哥,你能在这里陪我几天?”何岚可怜巴巴地问道。
林振华道:“你想让我陪几天就陪几天,一切听你的安排。”
你能陪我一辈子吗?何岚在心里默默地问道,不禁有一丝心酸。但她是一个聪明而且理智的女人,她知道,这样的话只能把林振华吓跑。林振华能够来看她,她已经非常满足了,弱水三千,她只奢求其中的一瓢而已。
想到此,她微微一笑,说道:“你是一个大集团的老总,我怕耽误你的工作。”
“没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直到你身体好起来。”林振华笑着说道。
“我好起来,你就要走了吗?”何岚伤感地问道。
林振华笑道:“不是啊,我是说,你如果好起来,我就可以陪你去逛逛街了。我敢打赌,你肯定没有逛过亚丁的街,是不是?”
“那我就尽快好起来。林哥,你从来没有陪我逛过街,这一次可不能说话不算数……”何岚用嗔怪的语气说道,她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不一会就沉沉地睡着了,两只手依然紧紧地拉着林振华的手。
“振华,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曹文强推门进来了,他看到林振华一动不动地守在何岚身边,便上前小声地问道。
林振华摇摇头,他看到何岚已经睡熟,便掰开她的手,站起身对曹文强说道:“老曹,这边麻烦你找几个得力一点的护士照顾一下,不要吝惜钱。”
曹文强点头不迭:“项总已经交代过了,我们雇的都是最贵的护工。”
“这笔费用回头由我个人出。”林振华说道,“对了,陈局和兰总有没有和你联系?”
“刚才已经联系过了,他们晚上都能够赶到亚丁。我说你在何处长的病房里,还说你交代过,不让别人打搅……”曹文强说道。
林振华向曹文强翻了一个白眼,但也没办法。他虽然没有这样交代过曹文强,但他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不过,这样一句话传到陈天和兰武峰的耳朵里去,估计这二位该浮想联翩了。
陈天和兰武峰来了,就意味着该开始行动了。索马里海盗,等着瞧吧,我会让你们知道,动我的女人是什么样的结果!林振华恶狠狠地在心里说道。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41 血债血偿
索马里海滨小村阿拉莫。
利夫一个人坐在村口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大海发愣,他的额头上缠着纱布,那是被何岚扔的啤酒瓶子砸出的伤口。这次未遂的劫持行动已经过去五天了,他仍然没有从那一场生死搏杀中回过神来。
海盗这个职业听起来似乎挺血腥,但他干上海盗之后才发现,其实当海盗是很容易的事情,甚至是很温柔的事情。每一次,他们只要举着武器、开着快艇冲向货轮,货轮上的船员们就会马上屈服。干了这么多年的海盗,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的抵抗,因此也就没有杀过一个人,血腥二字,和他真的很不相干。
可是,这一次的经历让他感到震撼了,面对着用AK47和RPG武装起来的十几名海盗,这些手无寸铁的中国船员居然选择了反抗。他们手里拥有的仅仅是自制的燃烧瓶,以及消防水枪、抛绳器、求救用的发烟筒和啤酒瓶,但他们就凭着这样一些东西,成功地阻止了利夫等人控制整条货轮,并最终等来了救援的直升机。
利夫一闭上眼睛就能够想到那位美丽的中国女子,她居然直接用一个啤酒瓶子砸中了利夫的脑袋。利夫记得,自己下意识地扣动了RPG的扳机,火箭弹击中了货轮的生活平台。那名女子是被自己杀死了吗?
除了对这次惊心动魄的战斗感到心有余悸之外,利夫还想到一件令人担忧的事情。那位欧洲的掮客预付了5万美元让他去劫船,谈妥的条件是至少要让这条船在亚丁湾海滨被扣押15天时间。可是,自己把这事给办砸了,在法**舰赶到之后,那条船没有停留,继续开往红海。
自己没有办成事情,欧洲人会不会来索回原来的定金呢?利夫拼命地回忆着那5万美元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他记得自己花了2万多美元订购了快艇和武器,但余下的钱就不知道上哪去了。他能够回想起来的,就是前些天他和喽罗们每天都喝得烂醉,然后在海上兜风……这样的娱乐居然能够花掉2万美元?
“唉,实在不行,就赖账吧,钱已经花了,他还能怎么样?”利夫在心里暗暗地想到,欧洲人的确是威风,但他们会为了区区5万美元的事情专门派一支军队杀到这个鸟不生蛋的阿拉莫小村来吗?
他们是不可能派一支军队在这里登陆的……利夫这样安慰着自己,他抬起头向海边看去,似乎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
这一看可不要紧,只见在离他不足1公里的海面上,真的出现了三艘摩托快艇。没等利夫回过味来,快艇已经靠上了岸,十几名以黑布蒙面、武装到了牙齿的汉子从快艇上一跃而下,端着枪向着利夫的方向冲了过来。
不好!
利夫脑子里嗡地一声,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想往村里跑,但脚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动。这一刻,他真的吓得瘫软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利夫的耳畔响起,此人说的不知道是哪的语言,利夫听不懂,但凭着本能,他知道对方是在向他发出警告。他通过对方裸露着的手臂的肤色判断,这些人应该是拉美人。他在军阀手下当兵的时候,曾经见过军阀从拉美请来的军一位事顾问,那位顾问的肤色就是这样的,带着几分棕色。
利夫不知道,他面前的这位可是南美洲玻利维亚的黑道大佬约翰尼斯。利夫这个海盗仅仅是业余级别的,而约翰尼斯则是真正的专业选手,用杀人不眨眼来形容他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这一次,约翰尼斯是接到了兰武峰的邀请,请他来非洲办点事,当然,兰武峰开出来的价钱也是非常可观的。从兰武峰的原意来说,并没有指望约翰尼斯亲自出马,但这位仁兄一则是在拉美呆腻了,想出来换换空气,二则也是想向兰武峰表示一下自己的重视。他知道,兰武峰可是一位有钱的金主,而且能够帮他在国际军火市场上弄到一些不错的货色,是值得结交的一个人。
约翰尼斯见利夫一头雾水的样子,便向旁边的人招了招手,一位临时雇来的黑人翻译走上前来,对利夫说道:“不许乱动,我们老板问你,这是不是阿拉莫村?”
“这里……”利夫的智商虽然不高,但也能够猜测得出,这帮人绝对是冲着他来的。阿拉莫村并不是一个出名的地方,既不产黄金钻石,也不产美女,唯一的特产就是海盗,而他这帮海盗干过的唯一天怒人怨的事情,就是上周打劫汉远4号轮的恶行。
不过,利夫想到的并非船主来寻仇,海盗的这几条贱命,真不值得那些财大气粗的船主惦记。他认为,这伙人肯定是欧洲掮客派来的,尼玛,为了5万美元的事情,你们值得这样兴师动众吗?我也没说不还钱啊,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
约翰尼斯不耐烦了,加重语气又问了一句,黑人翻译把它译过来的时候,连语气也没改变。
“是的,先生,请问……”利夫不敢不承认,一个村庄摆在这里,是否认不了的,他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变得柔和一些,想和对方套套近乎。
“有一个海盗头目,叫利夫的,你认识吗?”约翰尼斯打断了利夫的话,继续问道。
“我……”利夫不知道该不该承认了,人家喊着他的名字找上门来,绝对是来者不善啊,可是,不承认行吗?
“先生,利夫……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我们村子里有十几个叫利夫的,你能告诉我他的特征吗?”利夫用了一个自以为巧妙的回答。
“他的头应当是这几天受了点伤。”约翰尼斯说道,这是他在吉布提下飞机的时候兰武峰通过电话告诉他的。说完这句话之后,约翰尼斯的眼睛盯住了利夫的脑袋,看着他脑袋上缠着的纱布,约翰尼斯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的,你就是海盗首领利夫吧?”约翰尼斯问道。
“先生,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是有点误会。”利夫知道躲不过去了,直到这个时候,他还认为对方是那个欧洲掮客派来讨钱的,他只是有点不明白,欧洲人是怎么得到他脑袋受伤的消息的?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误会。”约翰尼斯冷哼一声,举起手打了一个响指。他身后跟着的那帮匪徒得到老板的暗号,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利夫还想解释几句什么,就见几杆卡宾枪被当成狼牙棒,抡圆了向他猛砸过来。
“嗷!”
利夫像狼崽子一样嚎叫起来,南美黑帮可真不是吹出来的,下手极其毒辣,仅仅几秒钟的工夫,利夫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就已经被打折了,肋骨也断了两根。此前那个威风凛凛的海盗,此时变成了一个遍地打滚的可怜大叔。
“先生,先生,我真的尽力了,是那条船上的船员太强大了,我们无法攻上去。你们给我的钱,我一定都退还给你们……”利夫趴在约翰尼斯的脚下,痛哭流涕地告饶着。
“钱?”约翰尼斯一愣,这可是一个事先没有想到的事情,难道这起袭击案居然不是普通的海盗打劫,而是有人在买凶?
久在江湖上混的约翰尼斯当然知道这个情报的价值,他当即对自己的手下吩咐道:“让他说出来,是谁让他去抢劫中国人的船只的,一点细节都不能漏过。”
要撬开利夫的嘴,实在是太容易了,没等匪徒们用刑,利夫就把那位神秘的欧洲人如果找到他门上,又如何掏钱雇他去劫船之类的事情全部都招供出来了。至于那一天参与劫船的海盗成员,利夫更是很不仗义地全部供了出来,在他看来,大家有福同享,自然也得有难共当了。
约翰尼斯的手下按着利夫的供认,杀气腾腾地冲进了村子,开始逐门逐户地搜捕那些海盗成员。和利夫一样,大多数的海盗都没有亲身参与过真枪实弹的战争,在这些南美黑帮匪徒面前,根本就不敢反抗,乖乖地双手高举着自己的枪从家里出来,束手就缚。
只有一个海盗不知是脑子有毛病,还是生性刚烈,居然躲在家里,对着上门的匪徒开了一枪。这可把匪徒们给激怒了,他们没有二话,直接向那幢茅草房扔去了两枚高爆手雷,然后茅草房就连同海盗的全家一起被炸成了碎片。
“都在这吗?”约翰尼斯看着被捆成一串的十几名海盗,对利夫问道。
“都在这了。”利夫怯怯地回答道。
“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了吗?”约翰尼斯问道。
利夫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苦着脸答道:“我明白了,先生,你们是替那些中国人报仇来了。”
“你说对了。”约翰尼斯嘿嘿笑道,“我告诉你吧,你惹了不该惹的人,所以必须受到惩罚。”
“先生,请问你说的惩罚是……”利夫问道。
“你会知道的。”约翰尼斯说道。
在这时,约翰尼斯的手下已经端着枪把全村的百姓都赶出来了,闹闹哄哄地站在一旁。约翰尼斯把黑人翻译喊过来,让他向全村的百姓喊话:
“各位,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前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村的这些先生们,在海上袭击了一艘不该袭击的船,没错,那是一条中国货轮。我希望你们所有的人都记住,在亚丁湾海域,如果有谁敢袭击中国货轮,他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不!”利夫绝望地大喊起来,他已经被匪徒们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他以为这事就这样结束了,谁料想对方竟然还想要他们的命。
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匪徒们退后几步,手上的自动武器“哒哒哒”地响了起来。就在全村妇幼的尖叫声中,以利夫为首的一群海盗翻滚着扑倒在地,每人的身上都中了数十枪,鲜血流成了一条小溪。
“走!”约翰尼斯潇洒地挥了挥手,带着手下旁若无人地走向海边,登上了他们留在那里的摩托快艇,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上了。至于阿拉莫村的那些百姓们如何哭天抹泪,那就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事情了。照约翰尼斯最初的想法,他还想把整个村庄都给灭了,不过兰武峰告诉他,只需惩凶即可,对于无辜百姓,就不必伤及了。
利夫团伙被一群外来者集体屠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索马里沿海各个村庄。没办法,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先是附近村庄的海盗跑过来打探消息,随后就是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记者也闻讯赶来了,利夫等人血淋淋的照片被登上了索马里当地的报纸,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索马里是一个战乱频繁的国家,死几个人并不算什么新鲜事。但这一回的情况却完全不同,大家围绕着一个新闻点,那就是这些人是因为打劫了一艘中国商船而遭到报复的。据阿拉莫村的百姓们说,凶手们留下了狂言,说只要敢打劫中国船只,就一定是这样的下场。
“振华,你弄得我们很被动啊。”
在亚丁市的一座海景宾馆里,陈天拿着一份报纸,苦着脸对林振华说道。在那份报纸上,正刊登着利夫等被屠杀的长篇消息,更有关于谴责中国人滥杀无辜、以及派遣武装人员入侵索马里领土的评论文章。
林振华手里拿的是另外一份报纸,上面的消息也是如此,他嘿嘿笑着对陈天说道:“陈局,你这就是冤枉好人了,你看我这些天一直都在照顾岚岚,哪里离开过也门了?你不能把什么坏事都扣在我头上吧?”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兰武峰帮你做了什么事情。”陈天说道,他老婆齐月就是兰武峰的顶头上司,兰武峰做了什么事情,陈天哪有不知情的道理?再说,有关利夫的情报,就是陈天的手下调查而来的,是由他亲自交给林振华的。林振华用这些情报来干了什么,陈天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
“血债血偿,我早就说过了。”林振华淡淡地说道,“如果不是怕国际影响不好,我都想亲自去宰了那帮猴崽子呢。”
“你现在这样做,就不怕国际影响不好?”陈天反问道。
林振华道:“他们可以去调查嘛,去办事的人,一个中国人都没有,凭什么把这件事赖到中国人头上?”
陈天道:“凶手们说得非常清楚,这是为了惩罚利夫等人打劫汉远4号轮而进行的报复行动。”
“万一他们是栽赃呢?万一是国际友人出于对中国人民的深情厚谊而主动采取的行动呢?谁用哪只眼睛看到这件事与中国人有关了?”林振华慷慨激昂地说道。
陈天摇摇头道:“我不得不说,你在这件事情上考虑得还是比较周全的,从头到尾没有让咱们的人亲自去做,我一开始还真担心你带着汉华的工人去打群架,或者让兰武峰的知青部队去打仗呢。”
“陈局,你知道啥叫雇佣军吗?现在都是21世纪了,怎么能让咱们的人去以身犯险?”林振华得意地说道。
陈天道:“虽然如此,但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这件事绝对是有中国人在后面支使的。一口气杀了20个人,其中还有3个人是海盗的家属,并没有直接参与作案。这种手法的确是凶残了一点,国际社会对此也是非常愤慨的,国际舆论的矛头直接指向中国呢。”
林振华道:“我只是想杀人立威,让索马里的海盗以后见了中国船就绕道走。至于国际舆论说什么,反正他们也没证据,就让咱们的驻外使馆发一个严正声明,抗议那些不负责任的猜测好了。再说,一个不被人抗议的国家,你好意思说自己是联合国五常吗?”
“什么歪理!”陈天斥道,“我们辛辛苦苦创下的爱好和平的形象,就被你一时冲动全给毁了。”
“爱好和平?”林振华笑了,“有人会相信吗?还有,有人因为你爱好和平就和你谈和平吗?”
“算了,算了,反正事情也已经做了,再说什么也白搭了。我就不该帮你的忙,替你找海盗的资料。”陈天说道,他话虽这样说,其实心里对于林振华的举动还是颇为认同的。他是一位体制内的官员,自然不便像林振华那样胡闹。林振华是做企业的,而且是假手身居海外的兰武峰来操办此事,谁也无法找到他的什么毛病。
陈天自己也承认,林振华这种杀人立威的作法,应当是有效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经此一事之后,中国商船从亚丁湾经过,安全系数应当提高好几倍了吧。
“对了,振华,你说你的那些朋友从利夫嘴里得到一个情报,说利夫这一次袭击汉远4号轮是有备而来,有更详细的资料吗?”陈天换了一个话题,对林振华问道。
林振华把约翰尼斯传真过来的资料递给陈天,说道:“据利夫的供认,是一位欧洲掮客给了他5万美元,让他袭击汉远4号轮,目的是让汉远4号轮在亚丁湾至少逗留15天。看起来,这是我们的某一位商业竞争对手在使下三滥的手段了。”
第二部 潜龙腾渊 642 当个阿拉伯人
陈天对于欧洲企业与汉华之间的恩怨是早有了解的,听到林振华这样说,他并不感到惊讶,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怎么样,振华,你不听老人言,非要搞什么《中国力量》的宣传片,现在遭报应了吧?”
林振华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咱们不可能韬光养晦一辈子,现在中国的经济已经发展起来了,想不招人嫉妒是不现实的。缩起头来,也不过就是多躲上一两年而已,最终不还是要和别人发生冲突的?”
陈天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其实我们的工作思路也得改一改了,原来总是尽量地不惹事,回避矛盾,现在想回避也回避不开,倒是该学一学如何积极应对各种矛盾了。
老实说,你这次报复索马里海盗,倒也是一件好事,正好试一试国际舆论对中国力量的反应。这件事没有中国官方的背景,又没有中国人直接插手,别人想找中国的麻烦也找不到理由,只能是打嘴皮子仗了。嚷嚷几天,他们也就消停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他们就不会反应这么强烈了。”
“上当了,上当了。”林振华连声叫屈,“闹了半天,我还是被你们绕进去了,赶情你们本来就想好了要出手,结果拿我这个傻瓜当枪使了?活是我干的,成绩回头算在你们头上了。”
陈天道:“什么成绩!回去以后,我还不知道怎么向组织交代呢。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我还替你收场,知不知道?”
陈天的话一向虚虚实实,林振华也懒得去想这是真话假话,反正看陈天现在的表情,事情应当是不大,估计他的系统内部对于这件事也是有些安排的,否则,陈天也不可能擅自动用组织的系统替林振华调查海盗的来历。
扯完陈天的事,林振华又想起了另外一头,于是呵呵笑着说道:“陈哥,前几天,我刚听到咱们货轮遇袭的消息,当时情绪比较激动,给海军的同志们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一些措辞比较激烈的话,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反应?”
林振华当时因为牵挂何岚的安危,心急如焚,给刘向海打电话的时候便带上了情绪,把一帮海军军官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通。如今何岚的伤势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林振华回想起自己当时说的话,也不由得有些后悔。其实在这件事情上,还真不怨海军什么事,他完全是拿人家当出气筒了。
在他骂完海军的人之后,就出发到也门来了,这些天也不知道国内有什么动静。刘向海虽说理解林振华的心情,但对于他的做法还是有几分恼火,所以也没有主动给他打电话沟通,这样一来,林振华对于海军方面的反应并不知情。他知道陈天是搞情报的,和部队里的关系非常不错,猜想他应当能够听到一些消息的。
陈天笑道:“怎么,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海军的那帮兄弟可都是暴脾气,你把人家骂得体无完肤了,人家可是把你给恨上了。”
“恨上就恨上!谁怕谁啊!”林振华脖子一梗,如果陈天说对方很委屈,也许他还会有些自责,现在陈天说对方恨上他了,他的脾气也上来了。怎么啦,骂你们还有错吗?你们本来就没承担应该的责任嘛。
陈天摇摇头,说道:“林总,你没觉得你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吗?实话告诉你吧,你那一通数落,把整个舰队的军官都说得无地自容了。以王保星为首,包括老刘,还有他们司令员,全都写了血书,向中央请战,申请出兵护航。”
“是吗?”林振华惊奇地问道,他记得后世中国出兵护航的时间要比这晚得多,看来自己的穿越已经开始改变世界了。
陈天道:“我已经接到国内的通报,我们的护航编队已经启航向亚丁湾开过来了。中央的意思和你的想法差不多,中国也到了该走向世界的时候了。不论早出来还是晚出来,在世界上都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的。但热闹上一段之后,大家也就适应了。这一次汉远4号轮遇袭,正好给了我们一个契机,这个时候不出兵,就太可惜这个机会了。”
“其实,护航只是一个名义,真正的目的是让中国海军走向全球。”林振华说道,“有了这个开头,后面就好办了,未来我们的舰队还应当去大西洋、南太平洋,甚至北冰洋。”
“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陈天道,他嘻嘻笑着对林振华问道:“振华,你在电话里骂人家海军是摆设,现在海军真的出来护航了,你是不是该收回原来的话了?你可闹得一帮将校军官连年都没有过好,一个个写的请战书都是血书呢。”
林振华道:“这好办,等我回了浔阳,找个由头向海军捐献点东西就是了。其实年年我们都和海军方面搞军民共建的,我出了钱,他们总不好意思再怪罪我吧?”
陈天说道:“振华,你这一次骂海军骂得太狠了,人家恨上你了,这个梁子,恐怕不是你随便掏点钱就能揭过的。人家都出了血,我估摸着,你也得出点血才成。”
“出血?”林振华有些不明白,海军还能让他怎么出血?总不会逼着他捐一艘驱逐舰吧?以他对海军那边的了解,对方断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就和他反目成仇,更何况,还有一个刘向海在那边斡旋呢。对于刘向海对自己的感情,林振华是一点也不怀疑的。
陈天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吧,反正我穷得只剩下钱了,只要海军方面不漫天要价,三五十万的,我还是掏得起。”林振华悲壮地说道。三五十万,够一艘驱逐舰出海转悠一圈的油钱了,前提是还不能走远。
陈天问道:“对了,振华,你这趟来也门,打算呆多久?”
林振华道:“不一定,我怎么也得看着岚岚伤势复原再走吧?”
陈天叹道:“振华,你和老何家的这个闺女,这算是什么事啊?依我看,实在不行,你就把她收了吧。反正现在国内有点钱的小老板包二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以你的身家,养上十个八个,应当也能养得起。”
“陈局,你这是教我犯罪啊。”林振华满头大汗,这个陈天可真够敢说的,居然教他把何岚收了当二奶。这话如果被何海峰听见,还不得把林振华加上陈天的狗头统统打烂?
陈天不屑地说道:“这算什么犯罪,你没看出来吗,何家这个丫头,已经是非你不嫁了。人家好好一个黄花姑娘,等你等到30多岁还没有嫁人,你就忍心这样看着这么漂亮的一朵花白白枯萎掉?”
“呃……”林振华窘了,他知道陈天是个无拘无束的人,什么话都敢说,脑子里也没什么伪道学的观念。自己是当事人,要和陈天去辩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还真不是对手。
“算了,我才懒得管你们的闲事呢。”陈天说道,“我明天就回国了,你和何家丫头在也门这边的安全,我已经交代我们的人负责了。不过,你放心,我们的人只负责保护你们,不会闲得无聊去听墙根的。你们有什么事情,尽管办,绝对安全。”
陈天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回国了,兰武峰在也门呆了几天,把约翰尼斯那边的事情了结掉之后,也回缅甸去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留在也门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林振华留下来是要陪伴何岚,陈天和兰武峰可没兴趣当电灯泡。
何岚的身体慢慢地恢复起来了,医生交代说,她可以适当地做一些体育锻炼,包括到外面去走一走。
得到医生开出的通行证,何岚迫不及待地便要林振华陪她去逛街,照她的说法,林振华从来也没有陪她逛过街,这一回一定要补上这一课。
从何岚受伤这件事,林振华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与短暂,他觉得,自己一味地回避与何岚的感情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如果这一次何岚伤势更重一些,就此长眠不起的话,他会后悔一生的。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林振华才会专程跑到也门来照顾何岚,同样,对于何岚向他提出的要求,他也是完全予以满足。他是有家庭、有妻子的人,这决定了他不可能陪伴何岚一生,但这几天的时间,他为什么不能让何岚过得更开心一些呢?
“林哥,如果这一次我没有受伤,你是不是就永远也不会来看我了?”何岚挽着林振华的胳膊,幽怨地问道。
他们这是走在也门的大街上,路两边是带着异域风情的商场、专卖店、咖啡厅。何岚其实没打算买什么东西,她只是要享受这种挽着林振华逛街的感觉而已。
对于何岚的问话,林振华坦率地回答道:“也许是吧,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不应当有这样的关系,所以,我一直都在回避。”
“那么现在呢?”何岚问道。
林振华道:“这一次听到你受伤的消息,我的心一下子变得空空落落的,我突然发现,你在我的生命中竟然是这样重要。虽然命运决定了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但在我的心里,一刻也没有忘记过你。”
“我也是。”何岚轻声地说道,“当那枚火箭弹在我身边炸开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你的场景。那一次,也是一名歹徒在我身边拉响了炸弹,结果你扑到了我的身上,保护了我,你身上的血流到了我的身上。从那一刻起,我就觉得,我这一生都离不开你了。”
“不会吧?你那时候才10岁好不好?”林振华瞪圆了眼睛说道,他知道何岚爱恋自己,但要说早在20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这实在是太离谱了。
“10岁就不能有感情吗?”何岚嗔怪道,“那就是我的初恋。”
林振华道:“不会吧,你居然那么早熟?”
何岚用得意的口吻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可恨的是,你居然丝毫没有感觉,一回到你那个厂子,就飞快地订了婚,没有给我留下一点机会。”
林振华道:“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我和杨欣认识在先,我们也是非常自然地走到一起去的。对了,你如果说一个女孩在10岁就能够有初恋的话,那杨欣对我的初恋,远远在你之前呢,你也没法怨她。”
“我不怨杨欣,我只是嫉妒她。”何岚说道,“怪只怪我遇到你太晚了。君生我未生,我生……”
“岚岚,对不起。”林振华握着何岚的手,满怀歉意地说道。
关于何岚对林振华的这份爱恋,以及林振华心里对何岚的感情,在此前两个人都是心照不宣,但又谁也不敢捅破。何岚知道,林振华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他与杨欣的感情也很深,是断然不可能接受她何岚的。在这种情况下,何岚只能把自己的感情深埋起来,不敢当着林振华的面表白。
在有人写匿名信戳穿他们之间这层关系之后,何岚觉得无法面对林振华,因此选择了逃避,一连六七年都没有与林振华见面。如今,因为一场海盗袭击,林振华千里迢迢跑来看望她,并且终于不再掩饰对她的关爱之情。
两个人都已经不再是青葱岁月了,林振华今年是41岁,何岚也已经有33岁,都到了能够用平和的心态谈论这段感情的年龄了。两个人都非常清楚,双方各自的心里都有自己的影子,只是传统道德让他们不能走到一起而已。古人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莫非说的就是这样的一种感情吗?
“林哥,不用说对不起。”何岚说道,“其实,在我受伤的时候,你能够来看我,我们能够这样挽着手逛一次街,我已经非常知足了。我要说,感谢命运让我遇上了你。”
林振华道:“岚岚,过几天我可能就要离开了。你现在伤势也已经稳定了,何主任和范阿姨也非常牵挂你,他们都希望你能够回国去养伤。”
“我知道。”何岚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是无法与自己长相厮守的。
“岚岚,回国以后,别再躲着我了,我们虽然不能成为夫妻,至少还可以成为朋友吧。”林振华说道,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也有些心虚,两个人这样手挽着手走在大街上,似乎不像是朋友的关系吧?
何岚用叹息般的口吻说道:“林哥,你知道吗,我其实并不奢望成为你的妻子,我只想……做你的情人。”
“傻丫头。”林振华用手抚了抚何岚的头发,苦笑道,“我好歹也是个国家干部吧,弄出个情人算个什么事啊?再说,如果老何知道他的女儿当了我的情人,还不活剥了我的皮?”
“唉,我们为什么没有生在也门呢?”何岚感叹道。
“怎么,你觉得这个国家很好吗?”林振华有些诧异,亚丁虽然算是个繁荣的海滨城市,但比起国内的大城市,那还是逊色得多的。也门本身并不是产油国,经济并不发达,何岚怎么会突然喜欢起这个地方了?
何岚撅着嘴说道:“这个国家什么都不好,只有一点很人性化,在这里,一个男人是可以娶四个妻子的。”
林振华顿时就被雷倒了,他抬眼望去,只见在满街花花绿绿的游人中,的确有不少阿拉伯石油大亨,气宇轩昂地招摇过市,背后跟着好几个老婆。这些后宫佳丽一个个面带纱巾,身材曼妙,相互之间看起来关系颇为和谐,让林振华看着颇为眼热。
(早知如此,就该穿越到阿拉伯世界来啊。你看哪个穿越众不整上十个八个后宫的,自己不过是和一个红颜知己搞了搞暧昧,就有一群读者不依不饶追着作者骂了,这算什么事啊……呃,跑题了,还是回到也门街头来吧。)看着何岚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林振华摇摇头说道:“岚岚,这不是什么法律制度的问题,而是一个人的心是不能分成两半的,我们这样,对杨欣不公平。”
“我知道。”何岚说道,“林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和杨欣争的。其实,我要的不多……”
“你要的是什么?”林振华顺着何岚的话问道。
何岚沉默了片刻,把头偏过来,脸贴着林振华的胳膊,说道:“林哥,我知道你不能陪在我身边,我想要一个你的孩子,让他陪着我,可以吗?”
“我的孩子?林菲?”林振华一愣,他想不出何岚为什么想要林菲,再说,总不能真的把林菲送给何岚作为礼物吧,他如果敢答应,杨欣还不跟他拼命?
林振华还没把事情想明白,就觉得胳膊一阵疼,何岚毫不留情地揪着他胳膊上的肉拧了个180度。林振华记得,在何岚还是一个少女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拧他,还美其名曰“调频”。
“谁说林菲了,难道就不能是林亚、林欧、林美、林南极吗?”何岚脸色通红地斥责道。
林振华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是有七大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