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砺炼的机会
参加完点火仪式回到驻地,林振华先后接到了两个来自于国内的越洋长途。
第一个电话是杨欣打来的,向他通报孩子已经平安诞生,是个七斤重的女孩。杨欣是在医院的产房里给他打电话的,作为副总经理的夫人,早有人帮着把电话线一直给她扯到了床头,这让她能够在第一时间与林振华联系。
“欣,你辛苦了。”林振华道。
“还好,生得挺顺利的。”杨欣答道。
“女儿在旁边吗?”林振华问道,“让她过来接电话。”
杨欣浅浅地笑了起来:“你瞎想什么呢,她现在连眼睛还睁不开呢,哪会接电话呀。”
“那把她抱过来,让她哭一声给我听听也好吧?”林振华要求道,初为人父,能够听听孩子的哭声,也是一种幸福。
杨欣为难了一会,道:“她睡得正香呢,要不,等她醒了我再给你打电话吧。”
林振华道:“算了,欣,你还是先休息吧,我听人,刚生完孩子很累的,你要多休息。对了,现在谁在你身边照顾你?”
杨欣道:“我妈,还有效兰嫂子,有她们照顾就足够了,你不用担心。还有,佳乐也来过,对了,她是和方一起来的,来他们俩真的有戏呢。”杨欣着着就开始卦起来了。
“呵呵,那可太好了。”林振华由衷地道,关于沈佳乐和方延武之间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而且一直都在衷心地希望他们能够成功。听女儿已经出生,家里也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事情了,林振华便道:“欣,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急着赶回去了。我好不容易到非洲来一趟,就顺便把这边其他的事情都处理完再回去吧。”
“没事的,你安心工作吧,注意安全。”杨欣道。
“你放心吧,黑叔叔们对中国人好着呢。”林振华嘿嘿笑道。
刚挂断杨欣的电话,没等林振华坐下来喝口水,铃声又响了起来。林振华拿起听筒一听,里面居然是何海峰的声音。
“林,非洲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何海峰问道。这一次非洲的人质事件在国内没有宣传,但林振华临走前还是向何海峰通报了一声。现在时间过去了快一个月了,何海峰是专门打电话过来询问此事的。
“已经处理完了。”林振华道,“人质已经安全获释,没有受到伤害。而且,我们把坏事变成了好事,现在劫持我们人质的沃赫尼部落已经成为我们最忠实的盟友了。”
到这,林振华便把李惠和奥里的事情向何海峰原原本本了一遍,听得何海峰唏嘘不已:“林,这真应了那句老话啊,叫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想不到20多年前派遣援非医疗队的事情,居然能够在今天帮你们的忙。”
“是啊,老何,我从这件事里得到了一些启发,有些事情,我们的确应当提前布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也许我们今天做的一点点事情,20年后就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呢。”林振华道。
“你这个林,总是能够比别人得远一点啊。实践表明,很多事情,都让你中了。就比如现在的事情,你其实早就预见到了。”何海峰话里有话地道。
林振华心念一动,问道:“怎么,老何,出什么事情了吗?”
何海峰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在非洲,有没有听到有关国内的事情?”
林振华抬眼了日历,时间已经是9年的四月底了,国内正在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林振华心里是有数的。不过,他还是装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道:“我不知道你的是哪件事情。”
何海峰道:“事情被你着了,目前北京的形势不太好,思想很『乱』。我幸好离开了体改委,现在体改委的确成了风口浪尖,计委这边毕竟是经济部门,情况还好一些。北京这边,我担心会出大事。”
林振华道:“老何,北京的事情,我在这里也听了一些。我不在国内,也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不过,根据我的猜测,这一次的事情恐怕不会太简单,会比6年那一次闹得更严重。这种时候,你可别犯错误哦。”
“你放心吧,林。”何海峰郑重地道。如果换成别的时候,林振华这样没大没地跟他话,恐怕他已经要反过来教训林振华一番了,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他知道林振华是在为他担心,这份好意他是不能辜负的。
“呵呵,老何,我失言了,其实你比我更知道该怎么做的。”林振华笑道,完,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连忙问道:“对了,老何,岚岚怎么样?她们大学生可是最容易冲动的。”
何海峰叹道:“唉,我真管不住她了,她现在热血沸腾,成天在学校里也不知道干什么。难得回一次家,我随便她一句,她能跟我辩论一个时,满嘴都是新名词。”
“要不……”林振华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其实,林振华在此前曾经有过一个想法,想把何岚招到香山脚下的汉华技术情报研究所去帮忙,只要把她困在山里,拖到七月份,等外面的事情尘埃落定了,也就不怕了。心里话,他真的很担心何岚会在这一次的风波***事情。
然而,现在他的想法有了一些改变,这种改变是源于与李惠的谈话。那一次,李惠对他,一个人一生中应当有过挥洒热血的经历,这样的人生才是完整的。林振华想,对于何岚这一代人来,这一次的风波是人生中一次不可多得的砺炼,对于何岚的成长应当是有好处的,也许他不应当剥夺何岚去经历风雨的权利。
推而广之,对于其他的青年学生,也是同样的情况,谁能经历一次这样的风波对于他们的人生没有意义呢?想到此,林振华也就决定不动用自己的金手指去改变历史了。
“老何,岚岚那边,我觉得由她去吧。”林振华道,“只是要提醒她注意一些安全就是了。”
“我的想法,也是让岚岚去见见世面,所以也没有太多干预她。不过,你得对,要提醒她注意点安全。”何海峰道。
“对于这种事情,她简单地参与一下,问题应当不大,但千万不要去当领导者。未来真的有什么变化,法不责众,普通学生应当不会受到牵连的。但如果当领导者,就很难了。”林振华分析道。
何海峰道:“你得对,我回头会把你的话转告她的。现在我话已经不管用了,你的话也许她还能听得进去。”
接下来,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别的,何海峰对于林振华的非洲攻略分赞同,他还从国家宏观经济的角度,给林振华出了一些主意,林振华自然是言听计从的。
接下来的几天,林振华与瓦希尔就未来锡雅炼油厂的生产以及偿还项目款的事情进行了磋商,达成了一系列的共识。
锡雅炼油厂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还需要由汉华重工的工人负责运营,非洲本地的工人只能在一些辅助。性。岗位工作。要培养一批能够在关键岗位工作的本地工人,需要两三年的时间。
项目款一共3亿美元,加利息在内,最终锡雅部落需要向风林公司支付约36亿美元。这些钱将从销售成品油的收入中扣除,按目前的销售情况来,估计要用5年左右的时间才能还清。风林公司拿到这些钱后,将会把其中大约3亿美元的资金支付给汉华重工,余下的是风林公司的收入。
对于汉华重工来,这笔生意是非常划算的,汉华提供的设备按国内的价格计算,才亿多人民币,加运费、设备安装费等等在内,折算成美元不超过5000万,而最终能够拿回来的差不多有3亿美元,利润高得惊人了。
“瓦希尔部长,下一步,你还有什么打算?”在谈完炼油厂的事情后,林振华问瓦希尔道。
瓦希尔踌躇满志地道:“这个炼油厂的项目非常成功,这让我对于做工业已经完全有信心了。下一步,我打算对炼油厂进行扩建,把产量提高到每年00万吨,同时增加合成氨和『尿』素的生产。我已经和宋启源先生谈过了,他在缅甸有一家航运公司,他愿意帮助我们运输成品油,把成品油销售到东南亚一带去。”
“我好你哦。”林振华呵呵笑道。锡雅炼油厂要扩建,瓦希尔毫无疑问还是要请汉华重工来提供设备的,这又是一个利润丰厚的大项目。
南部苏丹目的的确是非常贫困,但如果地下的石油能够得到充分的利用,这个地区要富裕起来也是非常快的。有了锡雅炼油厂这样一个项目作为示范,未来其他部落如果要建炼油厂,自然还是会找汉华的,这可就是一笔长期的买卖了。
“瓦希尔先生,我们先把这个炼油厂经营好吧,等到挣了钱,我们还可以再乙烯项目,你知道吗,我们现在正在搞30万吨乙烯工程呢。”林振华在瓦希尔面前画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馅饼。
瓦希尔道:“我想我们会有这样的机会的,到时候,我一定请你们来为我们建乙烯工程。”
第390章 解决温饱
锡雅炼油厂这边的运作,并不需要林振华亲自坐镇,前期在这里负责设备安装的孔海江和曹文强在管理方面做得都不错,还有一些老师傅把关,这就足够了。
林振华安排孔海江和曹文强两个人担任锡雅炼油厂的中方经理,轮流驻守非洲,每次以半年为期,两个人都欣然地接受了。派驻非洲的人员有高额的出国补贴,孔海江是个很顾家的模范丈夫,曹文强则是成家不久,刚刚有了孩子,都属于很在乎收入的人,让他们继续留在非洲,他们自然是非常乐意的。
都说非洲的生活条件差,其实在锡雅炼油厂这里,中方人员的生活条件并不差。汉华重工是个非常讲究劳动保护的公司,为员工修建了宽敞舒适的住房,建了食堂、浴室、文化室等设施,各种条件甚至于比在国内还好。
作为从外国来的技术专家,中方人员在当地还享受着贵宾般的待遇,瓦希尔曾经向他们暗示过,可以找几个当地姑娘来给他们侍寝,不过,所有的中方干部和工人都以有纪律约束为由断然地拒绝了。
安排好这些事情,朱铁军、姜雅菁、李惠一行就启程回国了,而林振华则和陈天、老刀等人留了下来,打算去看看汉华重工在非洲其他地方建设的项目。
林振华等人到的第一站,是乌桑国的北方省。4年前,林振华在法兰克福装备展上提出一个“用1000万美元打造一个工业体系计划”的口号,北方省是第一个响应者。如今,4年时间已经过去,当年播下的工业种子,如今已经开花结果了。
听说林振华要来北方省,工业部长哈罗雷带着随从们驱车百里,到北方省的边界上去进行迎接。为了从中国进口各种工业设备,哈罗雷曾经去过几次中国,当时林振华也曾接待过他,所以彼此都非常熟悉。双方一见面,哈罗雷便扑上前来,给了林振华一个熊抱。不过,当他试图在林振华的脸上亲吻一番以示亲热时,林振华连忙闪开了。
“呃,哈罗雷先生,非常抱歉,我们中国人不太习惯这样的礼节。”林振华心惊肉跳地说道。
哈罗雷大笑起来:“哦,我知道的,我去中国的时候,发现你们中国人非常含蓄。”
“这位是北京颐东商贸公司的陈天总经理,这位是老刀先生,是我们公司的技术员。”林振华向哈罗雷介绍道。
哈罗雷又分别地和陈天、老刀拥抱了一下。抱老刀的时候出了一点小麻烦,那就是老刀的腰围根本不是哈罗雷能够抱得过来的。
“走,我带你们去参观一下我们北方省的建设成就。”寒暄完毕之后,哈罗雷对林振华等人说道。
一行人重新上了车,林振华坐在哈罗雷的越野吉普上。哈罗雷亲自驾车,带领众人沿着新修的公路开始巡视整个北方省。
北方省号称是省,其实面积只有中国一个地级市那么大,人口也只有80万。哈罗雷带着林振华一行首先去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工业园区,在那里,林振华等人看到了一片具有中国特色的工厂,那是当年朱晋文为哈罗雷设计的非洲版“地方五小工业”。
“这是我们的化肥厂,是由你们汉华重工承建的,前年就已经投产了。现在我们这个厂子生产的化肥不但能够满足北方省的农业生产需要,而且还能外销到其他省去。”哈罗雷兴致勃勃地向林振华介绍道。
林振华问道:“这么说,现在咱们北方省的农民都已经用上化肥了?”
“用上了,我们的农业产量从前年开始就大幅度地上涨,前年上涨了30%,去年又涨了30%,如果今年天气没问题的话,我们有把握再增长30%。”哈罗雷道。
“三个30%,这不就意味着粮食翻番了吗?”林振华道。
哈罗雷道:“对啊,从去年开始,我们当地的饥饿问题已经完全解决了。今年年初,联合国有一个小组来考察过,说我们的5岁以下儿童营养不良率已经降到了20%以下,属于整个撒哈拉以南非洲的最好水平。”
儿童营养不良率降到20%以下,也的确算是一个不错的成绩了。要知道,在当时整个南部非洲这一指标的平均水平是25%左右,乌桑国在南部非洲属于比较落后的国家,这个数字过去曾经到过30%以上的。
当然,非洲的这个指标并不算是最高的,据联合国的统计,当时印度的5岁以下儿童营养不良率是66%,孟加拉是68%。至于中国,这个指标在当年也高达16%。
“这么说来,北方省也算是解决了温饱问题了?”林振华笑着问道。
“已经解决了。”哈罗雷自信地说道,“现在我们的目标不是解决温饱,而是要富裕。我们纳勒省长说了,在他的任上,要让北方省的百姓过上像美国一样富裕的生活。”
“这个恐怕有点难度?”林振华直言不讳地说道。
“你看那个标语。”哈罗雷指着前方一个巨大的标语牌,对林振华说道。
“呃……看不懂。”林振华道。
哈罗雷这才想起来,当地的官方语言是法语,而林振华是不懂法语的。他连忙用英语给林振华解释道:“那上面写的是我们纳勒省长在竞选时候对选民的承诺,给我20年,还你一个奇迹般的北方省。”
林振华只觉得背心一阵发凉,他突然很想去见见这位纳勒省长了,此君很具备穿越者的特征哦。
“林先生,你看,现在刚刚过去四年,我们北方省已经发生了奇迹般的变化。我们过去连一个螺丝钉都生产不了,而现在我们已经能够生产出拖拉机了。”哈罗雷说道。
仿佛要给他的话做注解一般,随着一阵如坦克师开过一般的隆隆巨响,一辆装满货物的手扶拖拉机从地平线上冉冉开来,垂直向天的排气管里喷射出浓烟,就像一艘18世纪的战列舰一样威风八面。
“这就是我们的农机厂自己生产的拖拉机。”哈罗雷自豪地说道,说罢,他又连忙解释道:“当然,拖拉机的图纸,是你们的朱晋文司长给我们提供的,现在我们的农机厂已经能够做到每月生产3辆这样的拖拉机了。”
“嗯,这也算是零的突破,可喜可贺。”林振华讷讷地说道。这拖拉机看起来的确是有些太科幻了,不过,对于乌桑国北方省这样一个毫无工业基础的地方来说,能够自主生产拖拉机的确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这是我们的钢铁厂,年产2000吨粗钢。”
“这是我们的水泥厂,目前我们北方省使用的水泥已经完全自给自足了。”
“……”
一路上,哈罗雷如数家珍地向林振华介绍着北方省的工厂,所有这些工厂,都是这几年由中国帮助兴建起来的。从厂区进进出出的,则大多是本地的黑人工人,他们穿着蓝布的工作服,一个个看起来都充满自豪的样子。在众多的黑人中间,林振华偶尔也能看到一两个中国人的面孔,他知道,这应当是各家中国企业派来的技术人员,目前这些工厂的核心技术还是掌握在中国企业手里的。
出了工业区,哈罗雷接着又带林振华等人去看了农村的新面貌,由于连续两年粮食丰收,农村的生活条件也大为改善了,到处可以看到正在修建新房的农家。哈罗雷介绍道,这些农户建新房用的砖瓦、钢筋和水泥等,也都是本省自己生产的,价格比过去要低得多。据说,现在一些有钱的人家,已经开始使用铁艺的门窗了,这当然也是得益于当地钢铁厂的投产。
“真没想到,仅仅新建了几座工厂,这里的面貌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林振华由衷地感慨道,他用来作为对照的,是沃赫尼部落的情况,那边因为缺乏工业,看起来要比这里贫穷得多。
“这还仅仅是开始!”哈罗雷说道,“下一步,我们还要建更多的工厂,我们的百姓需要电器,还需要摩托车,他们要过现代人的生活。”
“我想他们能够过上这样的生活的。”林振华道,“不过,要建电器厂,还有摩托车厂,投入可比建前面那些厂子要大得多了。你们现在的农机厂,造几辆拖拉机是没问题的,但要造摩托车,恐怕还差得多。”
“没关系,我们会继续引进更先进的设备的。林先生,你们中国人能够提供制造摩托车的成套设备吗?”哈罗雷问道。
林振华点点头道:“如果你们能够付得起费用的话,我想我们能够提供的。”
“太好了,我们现在只相信中国的设备,中国的设备是最好的。”哈罗雷说道,说完这话,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马屁拍得有点过头了,毕竟他是在西方接受过教育的人,知道中国的工业技术与西方相比,还差出不少。于是,他连忙补充道:“当然,我是指在同样的报价条件下,比如说,花1000万美元,没有哪个西方国家能够为我们提供整套工业装备的。”
“用我们中国话说,这叫做物美价廉。”林振华笑着说道。
“是的,是的。”哈罗雷说道。
在北方省转了一大圈,哈罗雷终于把大家带回了北方省的首府坎戈市,他告诉林振华等人,省长纳勒已经在官邸准备了宴席,要欢迎来自中国的尊贵客人。
391 富裕生活的理想
北方省的省长纳勒只有30来岁,身材高大,精力充沛,他的脸上永远都带着微微的笑意,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种磁性,似乎有点催眠的效果,能够让人迷迷登登地跟着他往前闯。毫无疑问,在非洲这样一片久经殖民统治刚刚获得独立的土地上,这种既有实力又有新和力的政治家是最受选民青睐的。
纳勒与哈罗雷一样,也是受过系统的西方教育的,在他的心里,充满了西式民主的观念。但他也深深地知道,所有空调的口号最终都是需要由实惠来支撑的,如果他不能给出自己的选民兑现实惠,最终就会被选民们抛弃。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他在当选了北方省的省长之后,便把北方省的家底全部掏出来,交给出自己的老同学哈罗雷,让他去西方买一个工业化回来。哈罗雷去了一趟法兰克福,没有带回来德国的一流设备,却带回了一整套中国的五小工业。如今,这套工业体系已经产生出了效益,纳勒省长走支省里的每一个地方,都会听到百姓在对他欢呼,称颂他给百姓们带来了幸福生活。
纳勒知道自己的政绩有一半是来自于中国人提供的设备,他还知道,如果他要做出更多的成绩,仍然离不开中国人的支持。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为穷国提供工业设备的,也只有中国了。
纳勒曾经聘请过一些西方专家到北方省来考察指导,这些西方专家对于这些中国设备无不嗤之以鼻,然而,他们在大肆批评之后,却无法提供出同样价位的设备。在看过西方专家的表演之后,纳勒更加坚定了要和中国人做生产的想法。他并不是一个愣头青,他知道,西方教科书上描绘的馅饼是非常美味的,不过,非洲人的肠胃消化不了这样精细的食物,对于非洲人来说,产自中国的大饼卷大葱是最顶饿的。
听说林振华一行来到北方省,纳勒特地交代了哈罗雷前去迎接。到了晚上,纳勒更是亲自在省长官邸备下酒宴,款待林振华一行。
“各位尊贵的来自中国的朋友,请允许我代表北方省的80万百姓,欢迎你们的到来。”酒桌上,纳勒举着酒杯对林振华一行说道。
林振华和陈天交换了一个眼色,陈天呵呵笑着站起来,也端起酒杯说道:“纳勒省长,请允许我代表11亿中国人民,接受乌桑国北方省人民的真挚友谊,祝中乌友谊地久天长。”
“哦?哈哈哈哈。”纳勒大笑起来,“是的,是的,我知道中国是一个大国,我一直都是非常崇拜中国人的,我也希望中乌友谊地久天长。”
大家在热情友好的气氛中互相说了许多恭维的话,喝了几轮酒,随后谈话的内容就逐渐进入了正题。
“林先生,今天哈罗雷带你们去参观了北方省的工业区和农村,请问你们有什么感受?”纳协问道。
林振华道:“我们看到了北方省的面貌与非洲其他地方有着很多的不同,很显然,北方沣在纳勒省的治理下,已经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我想所有的百姓都会感谢纳勒省长的。”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林振华这一番话,说得纳勒几乎要飘飘然了。不过,作为一名正客,他还是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的,他笑着摆摆手道:“林先生言重了,事实上,北方省能够有今天的面貌,与林先生的公司以及其他中国企业为我们提供的工业设备是分不开的。林先生的汉华重工为我们提供的化肥设备,帮助我们的农民获得了粮食的丰收,这一点,我是非常感激的。”
林振华道:“听到纳勒省长这样说,我非常高兴,能够为非洲朋友尽一份绵薄之力,也是我们的心愿。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希望未来还能够与纳勒省长以及哈罗雷部长开展更多的合作。”
“我正有此意。”纳勒接过林振华的话头,说道。
“那么,下一步纳勒省长还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呢?”林振华问道。这个问题自然就是今天晚上这个晚宴的核心主题了,林振华到北方省来,可不是来旅游的,他是来寻找合作机会的。
纳勒道:“林先生,正如你看到的那样,我们的人民已经能够吃饱饭了,但是,他们的生活还是非常的贫困。农民的家里几乎没有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更不用说空调机等等。我们的发电量也非常低,如果大家都使用空调的话,电力就不够用了。还有,我们的人民还住在传统的住宅里,他们需要更好的住房,比如说,带有电梯的高层建筑。”
“我注意到,中国人已经过了这样的生活了。”哈罗雷补充道。
“呃……”林振华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在这个年代里,中国人也仅仅是在城市里初步地普及了电视机,电冰箱和洗衣机的百户拥有量还非常低,空调就更不用提了。带电梯的楼房只在一些大城市里才有,住在这种房子里的城市居民连百分之一都不到。所有这些,还是指城市居民,如果到边远的农村去,则条件就更差了,比非洲也就能强出少许一些吧。
至于哈罗雷得出的中国人已经过上这种生活的判断,纯粹是来自于他在汉华重工家属区的观感。汉华重工这些年企业效益很好,职工的工资和奖金都很高,住房建设也不错,到是有点进入现代化的样子。可这仅仅是一个特例而已,要推广到全体中国人,还为时过早。
“纳勒省长,我非常欣赏你的远大规划,不过,我很想知道,北方省有什么具体的设想没有?恕我直言,要达到这样的目标,恐怕是需要相当大的投入的。”林振华含蓄地说道。
纳勒当然知道林振华的意思,他点点头道:“不错,要达到我所设想的目标,我们需要很多的钱,而我们现在并没有这些钱,这是我们的障碍。”
这是任何一个发展中国家的障碍好不好?林振华在心里挪揄道,谁不知道有钱才能过好日子,你没有钱,还说这种远大的目标干什么?
纳勒没有理念林振华的腹诽,他接着说道:“虽然我们没有钱,但是我们有矿藏,我们有铁矿,还有铜矿,还有钴矿,这些都是财富啊。只要能够把这些财富挖出来,我们的百姓就能够过上像你们中国一样的生活。”
呃,好象在这之前,哈罗雷说过纳勒的承诺是让百姓过上美国人一样的生活吧?怎么这么一会工夫,美国就变成中国了,这个变化似乎大了一点。
林振华也无意去挑纳勒的毛病了,他接过纳勒的话头说道:“纳勒省长,我很想知道,咱们北方省目前这些矿藏的开发情况是怎么样的?矿石开采出来之后,主要销售到什么地方去了?”
涉及到工业的问题,哈罗雷插话道:“目前,我们这些矿藏基本上都没有得到有效的开采,主要原因,一个是我们缺乏采矿设备,另一个就是缺乏交通条件。目前我们整个乌桑国道路都非常糟糕,采出来的矿无法运出去。在我们当地,缺乏冶炼条件,同时也缺乏市场,所以采矿没有什么收益。”
林振华道:“那么,纳勒省长对此有什么想法呢?”
纳勒道:“通过前面的合作,我们认识到,中国人是我们最好的合作伙伴。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合作来开发这些矿藏共同分享收益。”
“具体的条件呢?”林振华问道。
“具体的条件是,我们提供矿藏,请你们提供设备以及启动资金,此外还有修建道路的费用。等到道路修好之后,我们开采出来的矿石就可以运到海边,装上货轮销售到世界各地去。到时获得的收益,由我们两家平分。”纳勒说道。
“可是,目前全球的铁矿和铜矿市场都非常低迷啊。”陈天突然插话道,“纳勒省长,我很担心这样开采出来的矿石,能不能补偿我们前期的设备和道路投入。”
“的确是这样的。”纳勒有些尴尬,陈天说的情况,他其实是知道的。他曾经和一些西方企业也谈过这个方案,但对方都拒绝了他的要求,原因就是当前全球的铁矿石和铜矿石都处于低迷的状态,开矿的收益缺乏吸引力。
“具体的合作条件方面,我想我们还可以详细商量的。”纳勒硬着头皮说道,“我们乌桑国的经济比较落后,我们唯一能够提供的,只有我们的资源。至于这些资源应当如何经营才好,也许你们是更有经验的。”
林振华问道:“请问,咱们北方省的各类矿藏蕴藏量如何?是否能够达到大规模开采的条件?”
纳勒脸上微微有些泛红,他借着酒劲对从人说道:“各位,大家都是好朋友,我不想隐瞒。我已经决定了,要去参加下一轮总统竞选,我要当乌桑国的总统。如果我能够当上乌桑国的总统,我就会把所有的矿山都归国有,然后邀请有实力的企业来帮助我们开采。我要用这些矿藏,让整个乌桑国的人民都过上富裕的生活。”
392 大国势力
392大国势力
乌桑国位于非洲最重要的铁、铜、钴等金属矿区,国土范围内有大量的区域都具备成矿条件。:。在英、法殖民者统治时期,欧洲的矿业公司曾经在这里建立过一些矿场,也进行过小规模的开采。但由于当地的自然条件限制,加之西方国家不愿意投入资金进行道路等基础设施的建设,这些矿场最终都未能发展起来。
在民主改革之前,乌桑国的矿业属于君主所有,每年开采出来的有限的一些矿产品,都变成了君主奢侈消费的资金。旧国王被推翻之后,民选台的总统缺乏对地方的控制能力,也无力整合全国的矿产资源。整个国家的采矿基本处于无序状态,矿山规模小,而且矿难频发。有些地方甚至由于发生武装冲突,而导致矿山被废弃,大量开采出来的矿石遗弃在露天,一到雨季,青绿色的含矿废水流入周边的河流,造成大面积的环境污染。
面对着这种情况,乌桑国的不少政治精英都痛心疾首,他们或者向现政府提出建言,要求政府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振兴乌桑国的矿业,进而振兴整个国家的经济。或者开始组建反对党,准备在未来的选举中战胜目前的执政党,以便自己台去推行新政。
纳勒便是一个有意要改变国家现状的政治家,他有一整套雄心勃勃的执政方针,只待有朝一日大权在握,就要雷厉风行地去推行了。
北方省的经济奇迹给了纳勒以问鼎总统宝座的实力与民望,据哈罗雷向林振华等人介绍,目前其他省的百姓也都从北方省的繁荣中看到了希望,愿意支持纳勒竞选总统,希望纳勒的台能够给整个国家带来变化。
纳勒清楚,他要想当总统,背后没有大国的支持是不可能的。乌桑国已经是一个名义的民主国家,总统是靠竞选台的。竞选从来都不是穷人的游戏,组建自己的竞选班子需要用钱,在媒体宣传自己的执政纲领需要用钱,收买一些手掌握着大量选票的利益集团也需要用钱,一旦台执政之后,推行自己的政策,仍然需要钱。乌桑国是一个穷国,竞选者很难从国内筹集到竞选资金,唯一能够为竞选者提供支持的,只能是大国势力。
乌桑国目前的几大反对党,背后都有欧美势力的支持,纳勒也必须要找到一个支持者才有可能位。与其他的反对党领袖不同,纳勒是一个非常强烈的民族主义者,他不愿意靠出卖国家利益来换取外国势力的支持,这就使得他在选择靠山的时候,需要对靠山的诉求也进行一番考察。
在与林振华接触之前,纳勒也曾联系过英国、法国的一些基金会,这些基金会向他提出了若干政治和经济的条件,这些条件让纳勒觉得非常的不舒服。他知道,如果自己全盘答应了这些条件,那么自己未来组建的政府,就会成为西方国家的傀儡,这决不是纳勒所愿意看到的结果。
哈罗雷从法兰克福带回了中国的工业设备,也为纳勒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纳勒认真地观察了四年时间,他从中国企业在北方省的作为中,看到了中国人身那种讲究国家平以及尊重对方自由的精神。
在中国人身,没有大国邦的傲漫,没有自诩的文化优越感。面对着各种生活习俗以及文化的冲突,中国人的态度从来都是表示理解以及尊重。的确,到北方省来进行施工和技术指导的,都不是中国的政治家,而是一些普通的工人和技术员。但也正因为如此,纳勒才相信他们的表现不是政客的虚伪,而是中国人与生俱来的大度、谦和。
“我希望,你们能够支持我竞选总统。”纳勒对林振华等人坦率地说道。
支持纳勒竞选总统!林振华这一刻的感觉,用后世的话说,就叫作雷得外焦里嫩。玩大了,自己不过是一个搞机械的学生而已,穿越到这个时空里来,开着金手指作弊,弄起了一个大型企业,这已经非常逆天了。现在居然有人要求自己去支持他竞选总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哦。
虽然说一个乌桑国也就相当于中国的一个省,甚至于还是比较小的那种省,但再小的国家也是国家啊。万一纳勒当了总统,到中国去出访的时候,也得是中国的国家主席出来接见的。到时候纳勒和中国的国家主席说:那啥,我当总统其实是你们那个小林掏钱资助的……国家安全部门还不得立马请我去喝茶?
想到安全部门,林振华想起了身边的陈天和老刀,这二位现在就坐在他身边喝着茶呢。他扭过头看着陈天,为难地说道:“陈总,你看这事……”
陈天哈哈一乐,对纳勒说道:“纳勒省长,我非常欣赏你追求国家独立与人民自由的理想。中国和乌桑国一样,在历史都曾经遭受过西方列强的殖民侵略,所以我们追求摆脱西方压迫的愿望是完全相同的。你提出的执政理念是发展经济,强国富民,我想,任何一个中国人都会支持你的这种理念的。”
林振华对陈天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这哥们平时嘻嘻哈哈、骂骂咧咧,说是国家干部,其实比个出租车司机还愤青。关键时候,人家这个红二代的确就是红二代啊,说出来的话比新闻联播还主流。
林振华当然知道,陈天心里想的,并不是什么反抗西方压迫的问题,而是要把秘密战线的工作渗透到乌桑国来。但他能够把这种不了台面的想法,用如此冠冕堂皇的语言包装出来,让人听了如沐春风,真是人才啊。
“纳勒省长,正如我们陈总所说,我们中国人民是追求独立与自由的,所以,我们的心愿与纳勒省长的心愿是完全相同的。”林振华接过陈天的话头继续说道,陈天话里的暗示,林振华已经完全领会了,“我是一个企业经营者,我对政治不了解,不过,纳勒省长希望发展乌桑省的经济,我们汉华重工集团是会全力支持的。”
“太好了!”哈罗雷拍掌道,他是纳勒的得力助手,他当然知道纳勒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听到林振华承诺说愿意支持纳勒,哈罗雷岂能不喜出望外。他现在是北方省的工业部长,未来如果纳勒当了总统,他就可能成为乌桑国的工业部长,不,他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恐怕当乌桑国的总理也是名正言顺的?
“林经理,我们希望和汉华重工在矿产的勘探与开采方面进行深入的合作,考虑到目前国际矿产品市场正处于衰退期,我们愿意和汉华重工方面就具体的开发条件进行商议。我们肯定不会让自己的朋吃亏的。”哈罗雷承诺道。
“据我所知,乌桑国最重要的矿藏是铜矿,哈罗雷部长有没有关于全国铜矿储量的数据?”林振华问道。
哈罗雷道:“目前,乌桑国的铜矿探明储量只有不足200万吨,不过,这只是很小一部分面积内的探明储量而已。据我们聘请的地质专家估计,我们全国的铜矿储量应当在1000万至2000万吨左右,探明的储量只相当于潜力储量的10%。在我们境内的马诺比—桑多阿—科莱勘察区,通过航磁方法已经测定了15个铜矿异常区,有3个大型矿床,具备良好的找矿前景,而目前这一地带完全处于未开发的状态。”
“1000万到2000万吨铜,相当于什么概念?”林振华小声地对老刀问道,他是搞机械的,对于矿藏的数据还真没什么概念。
老刀是个奇人,他平常看起来浑浑噩噩,唯一的爱好就是吃东西。但林振华与他接触时间长了就知道,老刀的草包肚子里装着无数的好货色。他对于许多工业资料都能够倒背如流,林振华带着他,简直就像是带着一块移动硬盘一般,而且还是那种容量数百t的巨型硬盘。
听到林振华的问话,老刀微微一笑,说道:“咱们国内的铜资源量,大概是5000万吨左右,而且其中相当一部分是贫矿。乌桑国的铜矿品位平均比中国的铜矿品位高出2倍以,而且有大量的金、银、锰、铌等伴生矿,开采价值非常大。”
“这么狠?”林振华的眼睛里直冒金光。相当国五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二的铜矿储量,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啊?
林振华知道,目前中国经济还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对于矿产的需求量不大,甚至每年还有大量的矿石要用于出口换汇。但10年之后,中国经济将开始全面发力,届时就会出现极大的矿石缺口。如果他现在能够把乌桑国的探矿和采矿权拿到手,10年之后,光吃这些矿山都会富可敌国了。
“哈罗雷先生,目前有哪些国家在乌桑国找矿的?你们的那些矿床,有主没主?”林振华迫不及待地问道。
哈罗雷道:“目前,巴西的淡水河谷、澳大利亚的必和必拓等大公司,都正在和我们各个省洽谈探矿和采矿权的问题。不过,他们开出来的条件非常苛刻,据我了解到的情况,各省还没有和他们最终签订协议。如果林经理对此感兴趣的话,我想,我可以利用我的关系,替你去联系一下各省的官员。”
“我当然感兴趣。”林振华大声地说道,他的声音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满桌子人都看着他了。不过,林振华对于众人的注视并没有感到一丝不安,他面对着众人,带着一种人畜无害的纯洁表情郑重地说道:
“只要是能够对非洲人民有帮助的事情,我都感兴趣!”
393 圈地运动
从纳勒的官邸出来之后,陈天呵呵笑着对林振华说道。
“我冤啊,陈处。我可是发自内心地希望非洲人民富裕起来。”林振华叫着屈,不过脸上却是一副嘻皮笑脸的表情。
陈天揭露道:“我就不信,如果你不是看中了乌桑国的矿藏,你会那么痛快地答应向纳勒提供资金支持?”
林振华道:“做生意,总是要谋求双赢的嘛。纳勒是个好同志,他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了无限的为乌桑人民谋解放的事业中去,我为他提供一些帮助,也是应当的嘛。至于矿藏,呵呵,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对不对?”
老刀在一旁插话道:“林经理,总的来说,我们今天收益还是不错的。如果未来纳勒能够兑现今天的承诺。我们差不多就控制了乌桑国一半的铜矿资源,还有相当数量的其他矿藏。这笔生产做得非常值啊。”
就在刚才的宴会结束之后,纳勒与哈罗雷把林振华一行请到了办公室,进行了一番闭门密谈。在密谈中,林振华答应向北方省提供200万美元的低息贷款,这笔钱将以支持北方省工业发展的名义提供,但事实上将用于纳勒的竞选。林振华还答应,如果纳勒能够当选乌桑国总统,他还将向纳勒再提供800万美元的贷款,用在乌桑国建设一批新的工厂,这对于巩固纳勒的地位是非常有用的。
林振华当然不会通过汉华重工来支付这笔钱,他现在手头已经有两个境外公司,一个是缅甸的风林公司,一个是在美国的hh公司,这两个公司的法人代表都是兰武峰,但实际控股权都是在林振华手里的。林振华未来将通过这两个公司之一来实施自己的非洲攻略。
作为回报,纳勒就答应先将北方省境内5万平方公司的控矿权交给林振华,并承诺在自己当选总统后,将乌桑国境内探矿前景最好的另外15万平方公里区域的探矿权也交给林振华。未来,如果这些区域能够探明矿产资源,则乌桑国将与林振华指定的机构共同开发这些矿产,在收益分成方面,会给予林振华以特殊的优惠。
在洽谈中,哈罗雷直接把与桑国地图摊开,为林振华标明了未来将授权给他的那些区域的所在,据老刀鉴定,这些区域的确属于铜矿和其他金属矿的富集地带。按乐观的估计,这些区域内蕴藏的铜金属储量有可能达到500万吨以上,相当于中国目前每年铜产量的10倍。
对于向纳勒提供竞选资金一事,陈天是非常赞成的。但对于这些探矿权,陈天有些不以为然,他对林振华说,“振华,我就纳闷了,你花这么多钱,弄来这么一个探矿权,有什么用?现在咱们自己的铜矿都在出口,莫非你还打算跑到非洲来采矿?”
林振华道:“这是肯定的,咱们国家现在出口铜矿,只是迫于无奈,谁让咱们缺乏外汇呢?我相信,用不了几年,咱们国家就会逐渐转为资源的净进口国了。这些埋地地下矿藏,都是跑不掉的,咱们何苦现在就把它挖出来?如果能够在海外找到资源,咱们就可以把自己的矿留下来,也算是给子孙后代留下份财富了吧?”
“呵呵,听说你刚得了一个千金,怎么就想着给下一代留财产了?”陈天打趣道。
林振华笑道:“这样说可以啊。不管怎么说,采人家的矿,总是比采自己的矿要舒服得多啊。再说了,帮助非洲朋友采矿,也是给他们找到一条致富的道路嘛。”
陈天哼了一声,以示对林振华后面一句话的不屑,他说道:“振华,你可不要太乐观了。乌桑国目前看起来社会还比较稳定,但非洲大陆整体形势是非常复杂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闹出一场军事政变来了。你现在如果在乌桑国修路开矿,风险是非常大的。”
林振华点点头道:“陈处,我知道风险。你放心吧,我现在还不打算开采这些矿,我只是拿到探矿权而已。下一步,我会从国内派一些探矿专家来,慢慢地勘探,拖延时间,等到咱们国家对这些矿产的需求增长起来了,同时国家也有实力保护海外权益了,我再进行大规模的开采。至于纳勒这边,到时候我象征性地开一个矿,让他有一些收益来向选民交代,也就可以了。”
“你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点头茅坑不拉屎啊。”陈天说道。
林振华道:“你说得也没错,我就是要占着这些矿,我们现在不需要,可也不能让别人抢了先。淡水河谷、必和必拓它们,对这些矿都已经垂涎久了,万一我们不把这些矿拿到,一旦落入它们手上,我们要想再拿回来,代价就大了。”
老刀说道:“其实,林经理的这个想法,用跑马圈地来形容,更合适一点。”
陈天道:“老刀,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帮振华说话啊?你可别搞错了,你是我的下属,不是林振华的下属。”
老刀道:“陈处,现在给我开工资的,可是林经理,咱们组织上也已经很和时间没有给我开过工资了。”
“你狠。”陈天道,“有本事你就把组织关系也迁走,迁到汉华重工去。”
“这个就不必了吧。”老刀认怂了,“陈处,我在汉华工作,不也是组织上委派的吗?再说,林经理也帮咱们组织做了不少事情。比如,今天这件事,如果不是林经理愿意掏钱,咱们可拿不出200万美元来资助纳勒哦。”
“这倒也是。”陈天道,他转向林振华,说道:“振华,实话说,在非洲培育一个与中**持友好关系的国家,花200万还真不贵。不过要让我们拿出这200万来,难度太大了,不但是国家拿不出这么多钱,就算能拿,方方面面掣肘也太多了。比如说,有一些老同志就以为,这种行为是干涉别国内政,是不好的。”
“宋襄公之见啊。”林振华叹道,“现在世界上各个大国,哪有不插手别国内政的?人家都插手,你不插手,这不是傻了吗?”
陈天道:“没办法了,咱们过去给自己的条条框框太多了,现在要打破这些条条框框,有些人还不适应呢。不过,振华眼光比很多搞外交的人还敏锐。”
林振华道:“陈处,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像是在给我下套啊。”
陈天哈哈大笑:“知道下套也晚了,咱们既然来了非洲,索性就多走几个国家吧,再遇到这种情况,还得靠你林大资本家掏钱呢。”
“恭敬不如从命,陈处既然安排好了,我就跟着走吧。”林振华说道。
陈天拍拍林振华的肩膀,说道:“放心吧,你不会吃亏的。咱们俩分分工,我负责政治,你负责经济,咱们联手,在非洲来一场大规模的圈地运动,踏踏实实地圈上个一百肆平方公里,你看如何?”
在开拓非洲方面,陈天与林振华的思路属于殊途同归。林振华的想法是提前布局,把非洲变成重要的产品销售市场,以及重要的原料供应地。陈天则是从国家安全的角度出发,要在各国发展起亲华势力,以平衡其他大国在非洲的影响。
非洲在传统上是美苏争霸的战场,但在80年代末,苏联在戈尔巴乔夫的领导下,成天忙于内部的折腾,正在自废武功,在非洲的力量大为削弱。因此,陈天所需要关注的,仅仅是美英等国的势力而已。
中国自79年以来,对西方采取了一种开放的态度,双方的关系此时正处于蜜月期。不过,对于国家安全部门来说,从来都不会相信国与国之间能够有永恒的友谊的。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中国在非洲必须要有足以与美英抗衡的自己的势力。
在随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林振华、陈天等人又以经贸合作的名义,拜访了若干个国家,并且与这些国家的官员们签订了内容不同的合作协议。如老刀所说的那样,这些协议都具有跑马圈地的特征,其收益往往是要做十年之后才能够看到的。
林振华等人所到之处,往往都受到了热情的欢迎。由于林振华几年前的推动,中国企业在非洲承建的工业项目遍地开花,而且都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这就让许多非洲国家的官员对于中国人多了一份期待。
转了一大圈之后,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汉华重工设在南部苏丹锡雅部落的基地。没等他们坐下来休息,孔海江便拿着一份电话记录匆匆匆忙忙地跑来向林振华汇报了:“林经理,国内急电,让你马上回国。”
“公司出什么事情了吗?”林振华问道。
“不是公司,而是国内……出大事了。”孔海江压低了声音说道。
第394章 遭遇困难
对于这一年国内发生的风波,林振华自然是不会不记得的。
杨春山道:“不是,没出什么事,我是说,她怎么生了个女孩子呢。”
“呃……”林振华被噎了个够呛,好半天才回过味了,他哈哈笑道:“爸,瞧你说什么呢,男孩女孩有什么要紧啊。”
“小华,你是家里的独子,杨欣生的又是一个女孩。唉,这让我以后怎么有脸去见你爸妈啊。”杨春山开始担忧自己百年之后的事情。
林振华道:“爸,你的思想太过时了,现代社会,男孩女孩不都一样吗?以后大家都是生一个孩子,哪能都生男孩啊。你放心,我对生男生女没有一点意见。”
杨春山这才放松了一些,不过,他还是嘀咕道:“你看,你搞了这么大的一个家业,以后不就便宜了人家了吗?”
“打住,打住,爸,你想得实在是太长远了。算了算了,我还是看我姑娘去,谁想拿个男孩来换,我还舍不得呢。”林振华说着便进里屋去了。
作为一个21世纪穿越过来的人,林振华还真是没有什么生男生女的偏见。不过他也知道,在江南省,女方的家里对于嫁出去的女儿生了男孩或者女孩是非常在乎的。如果女儿在夫家生的是男孩子,则娘家人在亲家面前也觉得脸上有光。反之,如果生的是女孩,娘家人会觉得很对不起亲家的。
到了里屋,林振华也没轻省,他不得不又把杨欣给安慰了一番。也不知道杨欣是受父母的影响,还是受到女伴们的影响,她对于自己生了一个女孩子这件事情,居然也是纠结得厉害。她甚至于认为林振华呆在非洲不着急回来,也是因为生了女儿而心里不痛快。没办法,林振华只好赌咒发誓,把各种大道理小道理讲了几箩筐,总算是把杨欣心里的疙瘩给消除掉了。
和家人短暂地团聚了一会之后,林振华便起身去办公楼了。风?波刚过,现在国内的形势扑朔迷离,他必须尽快回到自己的领导岗位上去。
“振华,国内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吗?”项哲一见林振华便这样问道。
“我已经知道了。”林振华说道。
“唉,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项哲叹了口气,说道,“苏主任和谢厅长从省里带来了指示,浔阳市也召集各单位的领导去开会,总的一条原则,就是要统一思想,稳定大局。我真有点担心,下一步国的政治形势会不会发生大变化了。”
林振华摇摇头道:“放心,老项,这件事情也就是到现在这个样子,政治上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现在毕竟不是20年前了,大家都有了理性,不会再无限上纲上线地搞运动了。央也明白的,国家折腾不起。”
项哲深有同感地说道:“你说得对,国。家折腾不起啊。”
林振华问道:“怎么样,咱们公司在这次风?。波里有没有受到影响?”
项哲道:“是啊,朱厂长不是跟你去非。洲了吗?后来你留下了,他先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正是运。动最**的时候,他给公司定下了原则,要求所有的人坚持生产,禁止任何人参加运。动。为了这事,可有不少年轻人当面骂他保。守呢。不过,现在这些人已经不再说了,这一次浔阳市的各单位里面,就算咱们汉华重工是最稳定的。”
“老朱不愧是老运动员啊。”林振华感叹道,“对形势判断得非常准确,做出的决定也是非常正确。”
“唉,看来,这种运动经验我是死活也没法和老朱他们比了。”项哲自暴自弃地说道。
“没有这种运动经验也好。”林振华道,“希望咱们国家从此都不再有运动了,大家踏踏实实搞经济建设就好了。像这样的风?波,如果折腾上几回,国家的元气就大伤了。……算了,不说政策上的事情了,现在公司在经营上有没有受到影响?”
项哲点点头:“有影响,而且问题可能会比较大,我打电话到非洲去,催你赶紧回来,就是要和你商量这些事。”
“你说说看。”林振华道。
项哲道:“你应该知道的,风?波之后,美国带领西方国家,对国进行了制裁。目前制裁还刚刚开始,很多影响还没有显示出来,但我预感,这次制裁会对我们的战略造成非常大的影响,甚至有可能让我们的一些计划半途而废。”
林振华问道:“你觉得具体会影响到什么?”
“首先一点,咱们的出口产品会受到很大的障碍。如果美欧各国继续保持目前的制裁方式,我们家居公司的洗衣机、电风扇和自行车出口都会严重受阻,还有刚刚收购的江实电,现在刚刚有了起色,万一泰戈方面断与我们的合作,江实电这2000人又得全部停工了。”项哲说道。
“可是,我们和泰戈是有协议的,家居公司那边的出口,也是有长期协议的。西方国家不可能直接毁约?”林振华问道。
项哲道:“在协议,有一条就是不可抗力的条款。如果遇到不可抗力,协议是可以自动失效的。而国家政策就属于不可抗力的一种。
林振华点点头:“我明白了,那么第二点是什么?”
“第二点,咱们打算从国外引进的技术和设备,可能都会受阻。汉鲁机床公司那边与斯皮舍尔公司的数控机床合作,有可能会断,关键芯片的进口肯定会受到美国政府的干预。还有引进的30万吨乙烯技术,估计也会流产。据我得到的消息,德国方面在这次制裁行动,甚至比美国还要积极。”
林振华淡淡一笑:“这也不奇怪了。”
事实上,一直到21世纪,在几乎所有的西方国家都在向国伸出橄榄枝的时候,德国仍然是**情绪最强烈的国家,林振华对此深有体会。
“目前,我们接收到的30万吨乙烯技术资料只有一半左右,后面的一半,对方已经明确表示要暂缓提供了。不过,万幸的是,我们前面拿到的这一半,是最为关键的技术。这也得益于你的远见啊。”项哲说道。
在与ALK谈判的时候,林振华其实已经想到了今天的事情,所以他特别要求ALK方面必须在89年的3月份之前把最关键的那些资料提供过来。现在看来,他的预见的确是十分准确的。
“由于ALK方面的毁约,目前江北石化的乙烯改造项目已经停止了。”项哲继续说道。
林振华道:“这也许,反而是咱们的一个机会?德国人不干了,咱们接过来干。”
395 迷局
看到林振华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项哲有些意外。
这一次的风波发生后,项哲所认识的人大多感觉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进而对整个国家的前途产生了怀疑。项哲本人也是如此,他非常担心国家会重新回到改革前的状态去,那样就意味着十年改革的成就付之东流了。
此外,西方国家对中国的制裁也是令项哲感到不安的一个重要原因,这种制裁使得中国与西方的关系从蜜月一下子变成了敌对,项哲不知道中国需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够重新获得世界的认同。
由于存在着这样的一些担忧,项哲这一段时间情绪非常低落。作为一名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他尽量地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让公司的业务有条不紊地继续运行,但在他的心里,始终都是有一片阴影的。
让项哲觉得奇怪的是,林振华对于风波可能带来的影响仿佛浑然不觉。项哲对他所说的各种困难,他丝毫也没有放在心上。像江北石化的乙烯工程改造这件事,自从Alk撤出之后,已经陷入了僵局,林振华居然毫不犹豫地表示可以承接过来,就如同从来不曾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
“振华,我觉得,你是不是对于这次风波不太了解啊?”项哲说道,“要不,我再给你讲一讲?”
林振华摆摆手道:“老项,你不需要讲什么,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了解。不过,事情没有像你想的那样悲观,困难只是暂时的,我们现在需要的,只是克服眼前的困难,很快就会有转机的。”
“振华,你是不是太乐观了?”项哲提醒道。
林振华微微笑道:“老项,我倒觉得你太悲观了。我还是那句话,中国已经不是15年前的中国了。至于国际环境,我相信西方国家也不是铁板一块,对中国的制裁最多持续两年,最终就会草草收场了。倒是我们需要利用这两年时间,练好内功。等到世界的大门重新向中国打开的时候,我们就得杀出去,把他们今天欠我们的东西,都拿回来。”
“但愿你是对的吧。”项哲说道。如果不是与林振华合作了多年,而且屡屡见识到林振华的准确预言,项哲是不会接受林振华这番陈述的。但现在,他还是多少有些半信半疑,而且发自内心地希望林振华所说的事情能够实现。
林振华的信心,当然是来自于他对整个历史走向的认知。的确,当时的中国存在着走回头路或者趋向崩溃这两种危险,但最终中国还是挺过了这一劫,经过10年的韬光养晦之后,终于迎来了经济腾飞的21世纪。林振华知道这段历史的脉络,因此他也就成了这个时期全中国最为乐观的一个人。
“江北石化的事情,先放一放,我们回头再议。老项,你说说看,我们目前还有什么困难?”林振华说道。
项哲话到嘴边,看着林振华满脸轻松的神色,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唉,你现在这种乐观的心态,我跟你说了也没用。”
“别别别,老项,我装得严肃点还不行吗?”林振华笑着说道。也难怪,他现在的心态,与项哲的心态的确是差异太大了,项哲愁得要死,而他却没心没肺的,这让项哲如何能够说得下去。
项哲苦着脸说道:“第三个问题,是关于咱们公司的管理体制问题。事实上,从你最早在汉华机械厂承包劳动服务公司开始,咱们公司就属于改革的先行者,许多事情中央还没有出来政策,咱们公司已经先做起来了。直到现在,我们也仍然是这种情况,有很多事情做得非常大胆。公司的股权结构,我们都是明白人,就不用我说破了吧?”
项哲的意思,是指汉华重工的股权结构在明面上看是轻化厅为最大股东,但实际上林振华却通过自己的几个死党而拥有真正的控股权,所以汉华重工本质上说并不是一家国企,而是一家私人股份占多数的民营企业。这样的猫腻用来蒙骗中央部委是没问题的,但公司里的高管们谁不知道这一点呢?
林振华道:“这个算是公开的秘密了,有什么问题吗?”
项哲道:“如果改革的方向没有变,咱们公司的这种治理结构是没问题的。但我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政策有可能会收拢,对于各种有悖社会主义原则的生产关系要进行整顿。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振华,我担心你本人也会受到一些牵连的。”
林振华不屑地说道:“我做事问心无愧,不怕任何人来查我。老项,你还是说说这对于咱们公司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项哲道:“还是会有影响的,比如说,咱们的用工制度,我们使用这么多农民工,会不会被定义为剥削?此外,咱们的奖金发放在所有的国企中也是偏高的,到时候会不会被指责为金钱挂帅?”
“你说的这些,好像都是极左年代里的说法了吧?”林振华好奇地问道。
项哲忧郁地说:“是啊,这些说法,都是这些年被否定掉的,我担心这一次的风波过后,会不会死灰复燃啊。”
“老项,你能够想到这些,是非常难得的。”林振华表扬道,“不过,在中央的政策没有明确表态之前,我们过去怎么做,现在还是怎么做。汉华重工这么多年的实践已经证明了,我们的做法是正确的,是有利于国民经济发展,同时也有利于改善人民生活的,这个目标,我想永远都不会错。至于会不会有人对我们的做法说三道四,我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现在国家也正面临着严重的困难,这个时候更需要我们这些搞经济工作的人站出来,为国分忧。如果我们也心存顾虑,袖手旁观,国家能指望谁呢?”
项哲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振华,听你这样一说,我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了。你说得对,咱们做的事情是经得起检验的,不用担心别人说三道四。唉,现在想想,我这些天也的确有些庸人自扰了,其实,咱们只要坚持做有利于国家,有利于人民的事情,就算有人刁难,又能如何?”
“这就对了。”林振华道,“老项,打起精神来,重新制订一套公司发展的方案。美国人毁约了,德国人不来了,咱们就自己干,而且要干得比过去还好。”
“好,我现在就去做方案。”项哲一扫此前的颓唐神色,打起精神离开了林振华的办公室,回自己房间做方案去了。
项哲前脚刚走,秘书王均贤便又领了一个人进来。林振华抬眼一看,发现来人居然是茂乔齿轮公司的总经理冯茂乔。冯茂乔当年带着5台机床,从安徽老家千里迢迢迁到浔阳来给汉华重工做配套厂,几年时间,就发展成了一家颇具规模的专业化齿轮公司,去年还从美国拿回了800万美元的订单。尽管公司规模不断扩大,但冯茂乔还是原来那个土得掉渣的样子,说话也还有些怯生生的。
“冯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林振华客气地招呼道。
冯茂乔连忙说道:“林经理,你可别叫我冯总,叫我老冯就可以了。我们茂乔公司,在外人看起来还有点规模,和咱们汉华重工比,那就是一个小公司了。”
“你们公司可不小,我听说你已经从5台机床发展到50台机床了,鸟枪换炮了。”林振华开玩笑地说道。
“一共是68台机床。”冯茂乔认真地纠正着林振华说错的数字,很显然,他对于自己的家产是非常自豪的,所以不能容忍别人把这个数字说错。
“居然有68台机床了!不错啊,比当年我们汉华机械厂的机床还多呢。”林振华恭维道,“这要放到旧社会,你也算是一个大资本家了吧?”
听到“资本家”三个字,冯茂乔的脸色顿时变得黯淡下来,他讷讷地说道:“林经理,我今天就是想来向你请教这件事的。前几天我也来找过你,听说你在非洲还没有回来。今天听说你回来了,我就赶紧过来了。”
“你要请教什么事?老项他们帮不了你吗?”林振华奇怪地问道。
冯茂乔道:“项经理一向给我帮助很大,不过,我现在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请教你比较可靠。别人的话,我都信不过。”
“嗯,老冯,你说吧。”林振华道。
冯茂乔道:“林经理,我想把公司捐给咱们汉华重工,你看合适不合适?”
“捐!”林振华几乎要跳起来了,“老冯,你没喝醉吧?不对,你肯定是喝醉了,我坐在这里都闻到你身上有酒味。”
冯茂乔郁闷地说道:“我是喝了一点酒,这几天心里有点难受,所以就喝了一点酒。不过,我现在跟你说的,可不是酒话,是非常清醒的话。”
“非常清醒,你为什么要把公司捐给我们啊?”林振华不解地问道。
冯茂乔面有难色地说道:“林经理,我听人说,中央马上就要开始查资本家了。像我这样有68台机床的公司,还雇了200多人,铁定就是要被定为大资本家的。我听说,雇20个人就要坐牢的,我这雇了200多人,这万一查下来……”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林振华道,“谁告诉你说资本家就要坐牢了?”
396 捐献企业
中国的民营企业家从诞生那天起,就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具有原罪的阶级。鄙视商人的观念,在中国古代就有,到了新中国成立之后,资本家更成为一个罪恶的代名词。改革开放后,新一代的资本家开始出现了,他们依靠敏锐的商业眼光以及冒险精神,从改革大潮中淘到了第一桶金,成为这个社会上最为富裕的一个阶层。然而,他们的心里始终都存着一种不安的感觉,他们最担心的一句话就是“政策要变”。
这一年的风波让许多民营企业家感觉到了威胁,加之国家正在对前两年经济领域中的混乱现象进行整顿,这就更加剧了这些企业家们心中的疑惑。在当时,如冯茂乔这样由于担心遭受牢狱之灾而打算把企业关掉或者捐献出去的民营企业家,并非少数。据说,后世大名鼎鼎的吉利汽车老总在当时拥有一家名叫“北极花”的冰箱厂,在一片治理整顿的声浪中,他也匆匆忙忙地企业捐给了乡政府,然后自己逃到深圳上大学去了。
用风声鹤唳来形容当时的民营企业家,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老冯,你放心,政策不会变的。”林振华对冯茂乔安慰道,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冯茂乔解释好,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他一样洞悉未来的。
冯茂乔道:“林经理,你们这些吃公家饭的,哪知道我们的苦啊。这如果政策一变,你们是无所谓的,我们可就惨了。到时候,不但我们自己要吃苦,连孩子都要受连累,成份高了,连上学、当兵都受影响啊。”
“我想,不至于。”林振华无奈地说道。
“林经理,你就帮帮忙,我把公司捐给你们汉华重工,你给我开一个证明,这样我就放心了。”冯茂乔央求道。
林振华问道:“老冯,这个公司可是你的心血啊,你这一捐出去,就什么都没有了。回头万一政策没变,你后悔还来得及吗?”
冯茂乔脸上流露出一种悲凉的神色,眼睛里似乎也有一些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着。他是听到了一些风声,从而不得不行此下策的,但从内心来说,他何尝愿意把自己的企业交出去?这家茂乔齿轮公司岂止是他的心血,简直就是他的生命啊。
“林经理,交与不交,最后不都是空的。我现在交出去了,起码还能躲过一劫。如果到时候让政府没收了,我连命都保不住了。”冯茂乔说道。
林振华看着冯茂乔这种态度,知道再劝也没用,冯茂乔心里有疙瘩,这不是林振华说一两句就能够解开的。这个年代,改革刚刚进行了10年,人们对于极左年代的记忆还非常深刻,内心那种担心政策变动的恐惧感,不是后世的人们能够体会到的。
想到这里,林振华点点头道:“唉……这样,老冯,我跟你说什么,你也不信。如果你实在不踏实,你就写一份申请,申请把企业捐献出来,我呢,以汉华重工的名义,给你开一个收条,表示收到了你的申请,但需要进行讨论。未来如果政策真的变了,有人找你麻烦的时候,你可以说自己已经申请捐献了,这样就没问题了。万一政策没变呢,你只要收回申请就可以了。”
“你是说,我光申请,但你们先不批准,咱们就这样拖着?”冯茂乔一下子就听懂了林振华的意思,不得不说,人在涉及到切身利益的时候,脑子是极其聪明的。
林振华道:“没错,正是如此。我收到申请,直接就锁进保险柜。现在公司的事情多得很,哪有时间来讨论你的申请?这样放上一年半载,形势也就清楚了,是不是?”
“那就太感谢林经理了。”冯茂乔只差给林振华磕头道谢了。
林振华提出的这个方案,的确是一个万全之策。让冯茂乔提出捐公司,但捐的过程可以拖得很长,然后就慢慢地看形势。形势不妙了,就扔掉公司,博个爱国资本家的名头。形势如果好,那么就让林振华把申请退还给他,他也没什么损失。
不过,这样的操作,需要林振华全力配合才行,一定程度上说,林振华是要冒一些风险的。冯茂乔在心里暗自想到,如果未来政策真的没变化,自己还可以继续办这家公司的话,是不是拿出一成的干股送给林振华,作为感谢。这当然是后话了,现在自己都生死未卜,哪敢提这样的事情。
“老冯,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头写一个申请过来,态度要坚决一些,但细节上要模糊,总之,要让人抓不住把柄,你能做到?”林振华问道。
“能,能,完全能。”冯茂乔连声说道,“我回去就算不吃不睡,也会把这个申请写好。”
林振华道:“嗯,还有,在此期间,你要维持好公司的生产,不要因为担心政策就不管不顾了。我再跟你强调一句,政策是不可能变的,这个公司未来肯定还是你的。”
“那是肯定的,就算这个公司要捐,我也不会让它垮掉的。”冯茂乔肯定地说道。
“对了,老冯,你去年从美国弄到了800万美元的订单,这一次美国搞制裁,你们的订单有没有受到影响?”林振华问道。
冯茂乔道:“影响不少,有几家美国企业已经打电报过来,说暂停合作了。不过,还有大概200万的订单还在做。”
“你要注意一下对方付款的情况,别回头把货交了,人家找个借口不给付款,这就麻烦了。”林振华提醒道,“对了,这方面的事情,你可以和谢市长多联系一下。这次招商是全市统一组织的,与美国方面的联络,以市政府的名义来做,也许效果会更好一些。”
“谢市长?”冯茂乔看着林振华,迟疑了一会,才说道:“林经理,你不知道吗,谢市长犯错误了。”
“啊!”林振华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是刚从非洲回来,还没来得及全面了解情况。他刚刚问过了项哲,知道公司里没出什么大事,却想不到谢悠善出事了。
“老冯,你知不知道,谢市长犯什么错误了?他现在怎么样了?”林振华问道。
冯茂乔道:“我知道的不多。听人说,是和这次运动有关的事情,在运动的时候,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结果现在上面追查下来了,把他的副市长免了。”
“没坐牢?”林振华问道。
“没有,他还在工作呢。现在派他去管新码头的建设了,是新码头建设指挥部的负责人。”冯茂乔说道。
“是这样。”林振华放心了,只要没有牢狱之灾,事情就不算是太严重。
“好,老冯,你先回去办你的事情,我去看看老谢。”林振华说道。
冯茂乔千恩万谢地走了,林振华把王均贤喊来,向他了解了一下谢悠善的情况。王均贤早在浔阳自行车厂那个时候就已经是厂办秘了,上上下下的门路都比较通,所以掌握的信息也比较全面。听到林振华问起来,王均贤便把谢悠善的事情说了一遍。
整个事情与冯茂乔说的大致是一致的。在运动期间,市里对于运动的态度也有一些争议。谢悠善是一个思想比较开放的人,在市里的一些会议上,也就说了一些比较有个性的话。风波过后,他说的这些话被人捅到了省里,被定性为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言论。
谢悠善出身在干部世家,在省里有一些根基,所以省里对他并没有进行严肃的处理,但他的副市长位置是肯定保不住了。市里考虑到他此前一直在抓新码头的建设,便直接任命他当了新码头工程指挥部的主任,保留了副厅级的级别,算是高配。
“谢主任的政治前途算是完了。”王均贤感慨地说道,“可惜了,刚刚41岁的副厅级,本来起码还能再上两个台阶的,这一来,完全停步了,估计到退休也就是副厅级了。”
“现在是风头上,市里不得不这样处理。过两年,如果事情过去了,他还是有可能重新启用的?老谢这个人,能力还是非常强的,而且做官也比较清廉。”林振华猜测道。
王均贤当了多年的厂办秘,对于官场上的那点事情还是挺熟悉的。他摇摇头道:“没希望了,当官就是这样的,一步踩空了,后面就补不上来了。他这次会被人家举报,也是因为他当上副市长,挡了人家的路。听说去省里举报他的,就是原来和他竞争副市长位置的那个人。”
“晕啊,这里头还有官场斗争呢。”林振华彻底蒙了,他是一个技术型的干部,对于这些官道逻辑是一窍不通的,“老王,现在到什么地方能够找到老谢?我去看看他去。”
“……林经理,你要去看他?”王均贤迟疑道。
“怎么?”林振华问道。
“他是犯了错误下来的,你这样一回来就去看他,会不会有人说闲话啊?”王均贤提醒道。
“说什么闲话?再说了,我是企业里的干部,又不是政府的干部,这套站队的规矩,对我不成立。”林振华说道。
王均贤道:“那好,你如果要找谢主任,这个时候可以到他办公室去,就在新码头的工地上,我给你安排车。”
397 港口机械
“振华,你怎么来了?”
在浔阳新码头工程指挥部的办公室里,谢悠善吃惊地对林振华说道。
“老谢,我来看你的。”林振华说道,“我今天刚回到家,听说了你的事情,就赶过来看看了。”
“唉,让你操心了。”谢悠善叹了口气,指着沙发说道,“你快坐,我让人给你倒水。”
虽然是被贬到新码头工地来任职,但谢悠善的级别毕竟还是在的,招呼了一声之后,便有工作人员进来给林振华倒上了水,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办公室,还带上了房门。
“振华,你不该来的。”谢悠善坐到林振华身边的另一个沙发上,对他说道。
林振华明知故问:“为什么?”
谢悠善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其他的干部,躲我都躲不及呢,哪像你这样,刚刚从非洲回来,第一站就到了我这里。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对你不利啊。”
林振华淡淡一笑,说道:“老谢,我来看看朋友,碍谁什么事了?再说,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过就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又不是叛党卖国的大罪,难道还要搞什么诛连不成?”
谢悠善道:“谁知道呢,现在国家下一步的政策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我现在虽然是保留了级别,但保不齐未来有谁会把这些事再翻出来,秋后算账。政治运动这种事情,唉,小林,你还年轻,可能真没什么体会。”
“这个我不用去想。”林振华摆摆手道,“你是我的朋友,现在你碰着事了,不如意,我肯定要来看看你,否则还算什么朋友?”
“谢谢,谢谢,这就叫患难见真情啊。”谢悠善答道。说心里话,林振华能够在回到浔阳之后的第一天就专程过来见他,这让谢悠善的确是非常感动的。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点事还不至于会连累到林振华,但人家能够这样做,本身就非常不容易了。他甚至还想到,在自己春风得意当着副市长的时候,林振华对他反而没有这样殷勤。
“老谢,新码头这边的工作,做得还顺心吗?”林振华问道。
谢悠善道:“这能有什么不顺心的?这边的工作本来也是按部就班在做的,我平时只需要看看报表就够了,也没什么需要操心的。眼下国家在搞治理整顿,资金方面有点紧张。市里也说了,有钱就做,没钱就先放着,我没什么压力。”
林振华又问道:“新码头完成以后,会给你怎么安排?”
谢悠善道:“洪市长给我打了一个招呼,估计是回市政府,挂一个副厅级的调研员,然后管管政研室之类的。”
“没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吗?”林振华问。
谢悠善摇了摇头,说道:“目前还看不到这样的希望。其实,这一次把我从副市长的位置上调整下来,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大家都知道调整我是什么原因,但组织上并没有明确提出来。这样一来,将来即使政策有什么变化,我也很难再重新得到使用。因为调整我并没有做错,未来也就不存在纠正错误的问题了。”
“那也就是说……”林振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些话实在无法当着谢悠善的面直接说出来。
谢悠善倒是帮林振华把话说出来了:“没错,我一辈子就算是完了。官场上的事情,耽误了一步,后面就很难再赶上来了。”
谢悠善没有跟林振华说得太细,其实,这件事情他已经让家里的人去活动过了,但没有什么效果。省里的一位主要领导认为,谢悠善的思想过于激进了,不适合担任这样级别的领导干部。这样一个结论,对于谢悠善来说是非常致命的,这意味着除非这位主要领导调离或者退休,否则谢悠善是很难有出头之日的。
“那么,老谢,你有什么打算?”林振华问道。
谢悠善道:“振华,其实即使你不来找我,过些天我也会去找你的。”
“找我?”林振华奇怪地问道。
“对,找你。”谢悠善道,“振华,你记不记得,一年前,我在你办公室跟你说过,我也想转到企业去做的,在政府里做事,掣肘的地方太多了。”
“一年前?”林振华认真想了一下,隐隐约约觉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那是谢悠善刚刚带着代表团从国外招商回来的事情,当时浔阳市有不少机关干部都在打算停薪留职下海创业,谢悠善开玩笑说自己也有此意。那时候他说这样的话,就纯粹是摆姿态了,因为他正处于提升当副市长的前夕,打死他也不会想下海的。
然而,今天谢悠善重提此事,却有了几分的认真。他在仕途上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如果改行去做企业,说不定还能够绝处逢生。谢悠善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而且社会关系也非常广,做企业的发展前途是很大的。
“老谢,你这话是认真的吗?”林振华问道。
谢悠善点点头,说道:“我是认真的。老实说,坐了这么多年的机关,要让我下海去,还真有点怯场。但现在这个样子,我再在机关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真的回市政府去挂个调研员的名头,不过是惹人笑话而已。我今年才41岁,还不到混吃等死的时候,我想换个地方再博一博。”
林振华道:“老谢,下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哦。你别看我们这些做企业的有时候显得风光无限,但其实也挺艰难的。对了,今天那个冯茂乔还去找我了,说要把他的茂乔齿轮公司捐给我们汉华重工。”
“为什么?”谢悠善果然也觉得很奇怪。
林振华道:“他听到一些风声,说国家的政策要变,民营企业可能会被没收。他怕自己未来被打成资本家,所以就想提前把企业捐了。”
“扯淡!”谢悠善不屑地说道,“这样的传言他居然也会相信。国家的整个开放政策,只可能向前走,不可能向后退。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老百姓都已经习惯于生活的改善了,如果谁要把政策倒退回去,让老百姓重新过过去那种一个月三两油、八两肉的日子,老百姓肯定不干了。”
这就是谢悠善这种机关干部与冯茂乔这种农民企业家之间的区别了。论做生意,谢悠善可能不及冯茂乔,但要说起对国家政策的研判,十个冯茂乔也比不上一个谢悠善。别看谢悠善现在已经不当副市长了,但对于国家大政方针的理解,还是非常到位的。
“高,老谢,实在是高。”林振华向谢悠善翘起一个拇指夸奖道,“我也是这样跟老冯说的,不过,他还是不踏实。”
“不踏实,让他把公司送给我,我不怕当资本家。”谢悠善呵呵笑道,与林振华聊了这么一会之后,谢悠善的心情好了许多,说话也轻松了。
林振华也笑着说道:“老谢,你好意思吗?人家老冯辛辛苦苦挣下一份家业,你一个政府官员,好意思跟人家要?”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谢悠善道,“别看我现在还是副厅级,可是我身无分文啊。我要下海,游艇不敢想了,总得有个救生圈?”
“老谢,你真打算下海的话,想过做什么行业没有?”林振华问道。
谢悠善道:“你还别说,我现在真的有一个目标,我还打算和你商量商量呢。”
“什么目标?”林振华问。
谢悠善道:“这一段时间,我负责新码头建设,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觉得,未来几十年内,如果我们国家的经济不出现大的问题,估计各个地方都会加大港口建设的力度。这样一来,就会产生出一个很好的商机,那就是港口机械。”
“你想做港口机械?”林振华吃惊地问道。
谢悠善道:“没错啊。振华,你记不记得,去年咱们为了江海联运的事情,跑了不少港区,我当时就注意到了,咱们国内的港口机械化程度很低,和人家美国没法比。比如说,港口上用的叉车、电瓶车、卷扬机,还有天车、悬臂吊、门形吊,这些东西在国外都是有专门的企业生产的,而在咱们国家,目前还没有专业厂家。如果我能够搞一家专门生产港口机械的企业,搞专业化生产,肯定会有市场的。”
“不错啊。”林振华赞道,“老谢,你的眼光的确不得了,听你这样一分析,我觉得你当市长真是屈才了,你的确应当去做企业,随随便便也做成世界五百强了。”
林振华这话当然有些恭维的成分在内,但也并非完全是虚指。在80年代末,能够看到港口机械的商机,这的确是需要一些眼光的。谢悠善家学渊源,从小就受到经济方面的熏陶,眼界的确不同凡响。
“这么说,你也觉得我的想法是对的?”谢悠善听到林振华的夸奖,心里也有几分欣喜。
林振华道:“你的想法完全正确。不过,老谢,你打算如何入手?”
谢悠善道:“我已经了解过了,南都有一家工程机械厂,目前经营状况不佳,已经是濒临破产了。这家厂子的技术条件还可以,如果能够调整一下经营理念,再找到一个好的产品,完全可以起死回生。我让家里人去问过了,省里愿意以200万的价格把这家厂子卖掉。如果我想接手的话,这200万还可以分成几期来付。”
“那家厂子我知道,200万的价格的确不贵。”林振华说道。
“如果能够拿下这家厂子,我估计花上几个月时间就可以完成调整。市场方面,我也打听了一下,我父亲和我爷爷他们都有一些熟人,是在几个港口工作的,其中还有几位是港口的主要领导干部。如果我自己办了一家港口机械公司,他们应当会给我提供一些便利,所以,最终的一些业务,应当是能够保证的。”
“有这么好的条件,你还犹豫什么?”林振华说道,“这年头,只要有市场就好办了。生产方面的事情,实在不行,我从汉华重工借几个人给你。比如说胡妫,他搞企业管理很有一套,保证能够让你的企业迅速地恢复生产。”
谢悠善道:“你能借几个人给我,那就太感谢了。其实这件事我已经想了一段时间了,只是因为要辞掉公职,所以还有些犹豫而已。另外一个障碍是,我现在别说200万,就连10万块钱都拿不出来。”
“钱不是问题。”林振华说道,“我觉得这个项目有前途。老谢,你如果真的想干,我可以想办法给你筹钱。”
这就是林振华的性格了,他不太喜欢绕弯子,什么事情想好了就直接说出来了。他与谢悠善也算是多年的朋友了,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对方在想什么,自己心里基本上都是有数的,这个时候再扭扭捏捏地打哑谜就没必要了。
对于港口机械的前景,林振华其实也是想过的,只是他现在手头已经有了不少产品,包括大化肥设备、大乙烯设备、喷水推进器、数控机床等等,还有一大堆轻工业项目,要让他再分出精力来开拓一块港口机械的市场,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汉华重工这些年引进的人才不少,但都还不到能够独挡一面的时候,所以林振华不敢随便地拓展新的业务方向。如今谢悠善有意做港口机械,林振华自然是大力支持的。
“振华,你如果觉得可行的话,咱们一起干?”谢悠善发出了邀请。
“怎么一起干?”林振华问道。
谢悠善道:“咱们两个人合伙来做,你出一部分钱,另外再借一部分钱给我,咱们俩各占一半的股份。这家企业的日常事务由我负责管,你只需要给我出一些主意就可以了。未来如果有收益,咱们俩一人一半。”
“这样你不是太吃亏了?”林振华说道,“老谢,这是你自己创业的企业,我凭空插一手不合适。”
谢悠善道:“如果是别人插一手,我肯定不干。但你振华如果愿意插一手,我求之不得。老实说,我对于做企业还有一些顾虑,如果你能够和我合作,我就有信心了。你放心,我不需要你做日常的管理工作,只需要在重大决策方面,你能够给我一些建议就行。我相信,你的建议会是非常有价值的。”
谢悠善的话并不是客气话,而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他毕竟没有做企业的经验,要独自下海办公司,风险是很大的。出于这样的考虑,他决定拉林振华一起入伙,以便利用林振华的市场经验。在股份的分配方面,谢悠善想得并不多,现在他能够看到的,不过是一家刚刚起步的小公司而已,谁多占一些比例,其实差别不大。
许多公司在起步阶段都有这样的特征,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互相商量了一下之后,就办起一家公司来了。在公司建立之初,大家对于股权的分配是非常超脱的,往往是平均分配,或者根据一些非常可笑的理由进行分配。
例如,曾经风云一时的家电巨头爱多,在最初就是由两个儿时的伙伴各出2000块钱建立的小厂子。当时厂子留出10%的股份交给工厂所在地的村子,余下的股权就是在两个合伙人之间平分的。最终,爱多的崩溃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当初股权分配上的这种随意性。
“呵呵,好啊,能够和你老谢搭伙,我也是求之不得啊。”林振华爽快地回答道,“这样,我负责给你筹集200万,其中100万算是我借给你的,另外100万算是我入股的钱。至于新成立的公司,你占70%,我占30%就可以了。”
“这不行,咱们俩一人一半,重大决策共同来做。”谢悠善坚持道。
林振华道:“老谢,咱们之间就不必客气了。你也知道的,汉华这边,我已经有股权了,所以你这边的企业,我就不用占那么多股份了。我拿30%的股份,也是为了将来能够帮你一下。正如你说的,这家企业未来的经营主要是由你来做,我光出了钱,如果再占太多的股份,我自己也会良心不安的。”
“嗯,好。”谢悠善点头道,“既然你说到这个程度了,那就按我七你三的比例。至于收购矿山机械厂的200万,也按我七你三的比例来算好了。你出60万,再借给我140万。未来等到公司有收益了,我再把140万还给你,你看如何?”
“行,就这么定了。”林振华说道。
“这件事,我还要和家里的人再商量一下,尤其是要听听我父亲和我爷爷他们的意见。如果他们都赞成,我就去找洪市长办辞职手续了。”谢悠善说道。
林振华笑着问道:“对了,老谢,你有没有想好,你的新公司叫什么名字啊?”
谢悠善道:“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哪想到这么细的事情。我想,总之应当叫个什么港口机械公司。哎,对了,要不就用你的名字,叫振华港机,你看如何?”
398 何岚的偏执
谢悠善的建议,当然只是一个玩笑。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林振华,都不可能用一个人名去当公司的名称。
关于收购南都那家工程机械厂的事情,两个人也就能谈到这个程度了。谢悠善还需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才能下决心。至于最终的收购,更是还要与方方面面进行沟通,不是随口说一句就能够办成的。
至于林振华,对港口机械公司的态度也仅限于是帮谢悠善一个忙,他自己的兴趣并不在于此。他答应借给谢悠善200万块钱,有点类似于风险投资的性质。投资成功了,也许就培育出一家年产值数十亿的大公司。投资失败了,也能让谢悠善欠自己一个人情。谢悠善虽然不当副市长了,但他的家庭背景不错,有些关系还是能够用得上的。
林振华告别谢悠善,回到汉华重工,马上开始着手安排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筹备承接江北石化的45万吨乙烯改造工程。
这个工程是石油部和江北石化所在的江苏省政府合作搞的项目。项目在一年前已经签约,由德国Alk公司负责提供主要设备,国内一些化工设备企业负责配套。
**之后,德国政府也加入了制裁中国的行列。Alk公司的总裁是一位极端的**分子,在配合政府对中国的制裁方面,表现得比任何同行都更为积极。他宣布,无限期地暂停向中国提交45万吨乙烯的设备,何时恢复供货,取决于中国政策的改变。
江北石化的改造工程,一下子就停顿下来了。那些负责提供配套设备的国内企业,也面临着收摊子回家的窘境。在当年,这样由于受到国外制裁而不得不中断的项目,并非只此一项,国家各部委对此也只能是干着急而手足无措。
在刚刚由石油部改制而成的石油总公司,对于45万吨乙烯改造项目形成了两派意见。一派意见认为,目前的情况只能是等待,西方对于中国的制裁也不可能持续太久,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制裁总是会结束的,到那时候再重新启动这个项目也不迟。另一派意见则认为,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与其这样受制于人,不如自己拼一拼,说不定自己拼成功了,就能够反过来打Alk一记耳光。
能够打Alk的脸,自然是大家乐于看到的事情。但也有人担心,中国连30万吨乙烯都搞不出来,直接跳一步,搞45万吨乙烯,风险太大了。万一没有搞成,那就是打脸不成,反而自取其辱了。
总公司的这些讨论,汉华重工自然也有所耳闻。毕竟在去年的时候,林振华、韦东齐等人是陪着石油部的顾嘉骅参加过与Alk的谈判的,而且还向石油部申请了要承接一个30万吨乙烯的项目。顾嘉骅目前的职务是石油总公司化工设备工程部的部长,45万吨乙烯改造项目,就是由他负责。他是属于主张自己建设的那一派,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想法能否实现,一半的希望在于汉华重工的身上。
林振华从项哲那里了解到了国家石油总公司的态度,又与韦东齐、贺诚山等人一起进行了几天的讨论,全面分析了承接这一项目的可行性和主要技术难点,随后,他便带着一个班子启程前往北京了。他打算说服石油总公司,把这个45万吨乙烯的项目交给以汉华重工为核心的国内企业来做。
古人说,祸兮,福之所倚。西方国家对中国的制裁,对中国是一种损害,但同时也是一个机会。在非常时期,国家会采取一些非常的举措。有些平时办不到的事情,在这种特殊时期往往很容易做办到。兔子急了也跳墙,中国平时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但急了眼的时候,也是会露出獠牙的。
林振华正是看到了这个机会,决定冒险一搏,接过这个有一定难度的项目。韦东齐等人已经替他全面评估过了,以目前国内的技术力量,如果有足够的投入作为保障,要攻克45万吨乙烯设备,胜算还是比较大的,当然,成本可能也会非常高。林振华打定了主意,不惜代价也要拿下这个项目,因为这项技术如果被突破了,国内后续的45万吨以下乙烯项目就都在汉华重工的囊中了,这个利润可是不可估量的。
林振华一行来到北京,先与石油总公司方面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便耐心地等着领导召见了。趁这个工夫,韦东齐、贺诚山等技术人员便赶往香山脚下的汉华技术情报研究所,去研究那些堆积如山的苏联技术资料。项哲、何飞等管理人员和营销人员则前往各部委、各相关企业去拜山头,联络感情。林振华拎了几件从非洲带回来的纪念品,来到了何海峰的家里。
何海峰的夫人给林振华开了门,刚把他让进屋,没等林振华坐下,何岚便闻讯从自己房间里跑出来了。一见林振华,她不管不顾地一头扑进林振华怀里,哇哇地哭了起来。
“岚岚,岚岚,怎么回事?”林振华被何岚的举动弄了个莫名其妙,同时也尴尬万分。此时的何岚,早已不是他最早见过的那个10岁的小萝莉了,而是年满20的大姑娘。这么一个青春勃发的身体,扑在他怀里,让林振华情何以堪。更何况,这姑娘的父母就在边上看着呢,那眼神看起来十分复杂。
“岚岚,快放开,这么大的女孩子了,这像什么样子?”何海峰在一旁斥责道。不过,他的话对于女儿几乎没有效果,何岚还是把脸贴在林振华的胸前,不停地抽泣着。
林振华向何海峰夫妇送去一个无奈与无辜的眼神,意思是说自己并无意占你家闺女的便宜,实在是……那啥。唉,人家的闺女就扑在自己怀里,自己说啥也说不清楚了。
何海峰的夫人叹了口气,走上前,接过林振华手里的东西,然后钻进厨房去了,这也就是眼不见为净的意思。林振华腾出手来,在何岚的背上轻轻拍了拍,说道:“岚岚,好了,别哭了,出什么事情了?”
何岚哭了一鼻子,感觉好了一些,这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合适了。她红着脸放开林振华,脸上依然带着泪痕,说道:“小华哥,你怎么才回来啊。”
“怎么?有什么事情吗?”林振华拉着何岚坐下,对她问道。
何岚一边掏手绢拭着眼泪,一边说道:“北京的事情,你不知道吗?我们学生的要求,都是合理的啊,他们怎么能够这样对待我们呢!”
林振华这才舒了一口气,原来何岚是因为这件事而觉得委屈。在此前,他已经与何海峰通过电话,知道何岚在这次风波中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由于林振华事先的提醒,何岚没有参与学生组织,所以在政治上也没受什么影响。不过,作为一个热血沸腾的年轻人,突然被人兜头浇了一瓢凉水,那份委屈是可想而知的。
“好了,岚岚,现在事情也已经过去了,功过是非,现在还不到评说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向前看的,不要总是纠缠在过去的事情里。”林振华咬文嚼字地对何岚说道,这种时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何岚为好。
“什么向前看,中国已经没有希望了,还有什么好看的!”何岚愤愤地说道。
“岚岚,怎么说话的?”何海峰道,“慢说这一次的风波本来就是有着复杂的国际背景,就算是我们过去经历过了那么多政治运动,也没有说中国就因此而没有希望了。你们这些学生,真是太幼稚了!”
“本来就是嘛!”何岚梗着脖子反驳道:“这个国家已经不是人民的国家了,就是你们这些贪官的国家!我对这个国家已经没有信心了。”
“胡闹!”何海峰真有些怒了,“你爸是贪官吗!我贪什么了!”
这话倒是良心话,何海峰一向算是一个比较廉洁的干部,虽然偶尔有些吃请或者收受点小礼品之类的小节问题,但在大原则上,他是比较守得住的。何岚自然也清楚这一点,被父亲这一喝,她的声音低了一些,但还是坚持说道:“就算你不贪,你也是为其他贪官服务的,你和人民不是一边的。”
“那我呢?”林振华笑着问道,“我算是贪官,还是人民?”
“你也是贪官一伙的!”何岚说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没有一个是好的。即使你自己不贪,你也是在助纣为虐,你们都是在维护一个贪官的国家。”
“那你呢,你毕业以后,打算做什么?”林振华继续问道,何岚的专业是计划经济学,按照正常的分配方式,她应当是要进计委系统的,更何况她的父亲本身就是国家计委的副主任。
“我不在中国呆了,我要出国!我再也不回来了!”何岚说道,“这样一个黑暗的国家,我一天也呆不住了!”
“你敢!”何海峰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用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喝道:“你敢叛国,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399 黑名单
何海峰有三个孩子,但他对何岚一向是最宠的,几乎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什么严厉的话.但这一次,何海峰是真的动怒了。在当年,出国不回的人很多,何海峰对于这样的人一向是非常不屑的。现在何岚居然也扬言要出国,再也不回来,这已经触到了何海峰的底线,也就难怪他会生气了。
听到父亲的喝斥,何岚愣了一下,嘴巴一扁,眼泪又落下来了。林振华坐在何岚身边,连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岚岚,你现在还年轻,有些事情不必说得那么早。你可以不相信这个国家,但你至少应当相信你爸爸还有我的人品?你认为,我们是那种昧着良心做事情的人吗?”
“就算你们是好的,可是别人呢?”何岚低声嘟囔道,被何海峰吼了这一嗓子之后,她再也不敢口出狂言了。
“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林振华说道,“你现在刚刚进入大三,在学校里还有两年时间,你的决定,等到两年以后再做也不迟,是不是这样?其实,你要出国也不难,我在国外有不少关系,帮你联系一个奖学金不在话下。”
何岚对林振华一直有一种崇拜的感觉,年轻人就是这样,对父母多少有些逆反,但对于同龄的强人,则很容易形成崇拜的心理。她认识林振华是在十年前,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10岁的小姑娘,林振华年轻英俊,又满腹经纶,一下子就被小姑娘当成了心中的偶像。这么多年来,林振华不断地创造出奇迹,这又不断地强化着何岚对他的崇拜。
其他人说的话,何岚也许听不进去,但林振华说的话,何岚几乎是言听计从的。甚至在运动最激烈的时候,何海峰只是转述了林振华的一个劝告,就让何岚坚决地拒绝了学生组织的邀请,从而没有受到运动的牵连。现在,林振华让她先不要做决定,她自然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岚岚,你回自己房间去,我和小林谈点工作上的事情。”何海峰换了比较和缓的口气,对何岚说道。
“我要听你们说话。”何岚说道,听到父亲的口气缓和下来,她又开始撒娇了。她用一只手抓着林振华的胳膊,作出一个不肯离开的姿态。
“让她呆着。”林振华微笑着对何海峰说道,“她是学经济的,了解一下经济上的事情也好。”
“唉!”何海峰默默地叹了口气,他叹气的原因,一是因为何岚刚才的激进言论,二则是因为何岚对林振华这种毫不见外的关系。20岁的姑娘,拉着一个已婚男人的手,这算个什么事?的确,女儿与林振华一直都很要好,过去林振华每次来的时候,女儿也是这样和林振华亲密无间的。可是,那时候女儿还小,现在都20岁了,还这样拉拉扯扯,怎么看都觉得不和谐。
“老何,我们这次来北京的目的,我在电话里已经跟你讲过了,你是怎么看的?”林振华把话头引到了正题上。
何海峰道:“接到你的电话之后,我和石油总公司那边联系了一下,他们现在的态度也是比较犹豫。能够自己把45万吨乙烯的改造工程完成,自然是一件大好事,不但经济上有收益,最重要的是,政治上也能产生出非常大的影响。自从西方国家对中国进行制裁以来,中央领导一直都非常担忧制裁带来的损失。如果石油总公司方面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完成这样一个工程,使西方的制裁破产,这在政治上就给了中央领导一个很大的支持。”
“其实我算的也是政治帐。”林振华说道,“我们技术上落后于西方,西方从来都是把技术当成一根大棒来敲打我们的。如果我们这次能够把Alk留下的烂帐补上,让Alk看到技术制裁对中国不起作用,未来他们再想用这样的手段,就要掂量一下了。”
“是啊,如果能够成功,未来再和Alk合作的时候,我们就有谈判的资本了。”何海峰说道。
林振华咬牙切齿道:“老何,我倒不是这样想的,我觉得,不管我们这次能不能成功,计委都应当出面,宣布Alk为不受欢迎的企业,在中国大陆彻底封杀Alk。”
“彻底封杀!”何海峰一怔,“这是不是太狠了?”
林振华道:“我了解过,这一次德国政府对中国实行制裁,Alk是跳得最欢的。据说,Alk的总裁在媒体上公然号召整个西方世界的企业联合起来,对中国施压。像这样的企业,如果我们不有所表示,未来就谁都敢跳到我们头上拉屎了。”
何海峰点点头:“这倒是一个思路。不过,我一个人说了不算,不对,我们计委一家说了都不能算数,这需要政治局决策才行。就我个人而言,倒是挺赞成你这个想法的,像这种铁了心**的企业,我们的确不能给它好脸色。”
林振华道:“反正我们汉华重工已经把Alk列入黑名单了。”
“怎么,你们打算不再和Alk合作了?”何海峰问道。
林振华摇摇头道:“不是,Alk提供的技术,我们还会继续消化吸收,这叫师夷长技以制夷。我说的列入黑名单,是指我们未来会把Alk当成不死不休的竞争对手,20年之内,挤垮它!”
何海峰吓了一跳:“小林,你没开玩笑?你们居然还想着要挤垮Alk?”
“Alk很厉害吗?”何岚在一旁问道,她虽然话里话外对国家有颇多的意见,但涉及到林振华的企业的事情,她还是非常关心的,而且立场也是站在林振华一边的。
林振华对何岚说道:“它的确是挺厉害的,它一年的产值,能够达到500亿美元左右。”
“那你们汉华重工呢?”何岚问道。
林振华道:“不到30个亿。”
“才30个亿?”何岚道。
“呃,而且是人民币。”林振华呵呵笑道。
“那不是还不到8亿美元?”何岚眼睛瞪得老大,“你们才8亿美元的公司,就想挤垮人家500亿美元的公司?”
林振华道:“光靠我们汉华重工一家,至少就目前的实力来说,还无法和Alk去抗衡。不过,我们可以把国内其他企业也拉上,群狼噬虎这个说法,你听过没有?再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现在无力和它抗衡,不代表说20年后我也收拾不了它。”
“呵呵,上了你小林的黑名单,我倒是真替Alk捏一把汗哦。”何海峰道,“我记得过去有家日本企业,叫尼宏重工的,好像也是上了你的黑名单的?怎么样,你们现在和它还有接触吗?”
林振华道:“没错,尼宏重工是最早上了我的黑名单的,我们一直都在追踪它的情报呢。去年我们在北方省的40万吨大化肥设备投产之后,就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和尼宏重工争夺这个级别化肥设备的订单了。褚红阳和舒曼在南亚、拉美等地,一口气抢了尼宏重工四五个订单,已经快把它憋屈死了。”
尼宏重工真是汉华重工的老对手了,林振华说它是上了黑名单的,也并不夸张。
尼宏重工的传统业务就是化肥设备,林振华当年在泰国一口气抢了尼宏重工四套10万吨化肥设备的订单,后来以褚红阳、舒曼这对雌雄双煞为首的汉华销售团队又接连出击,跟在尼宏重工的后面抢生意。尼宏重工的设备缺乏价格优势,汉华一出手,几乎一抢一个准,彻底剥夺了尼宏重工在10万吨级设备上的机会。
尼宏重工无奈,只得投入资金又开发了40万吨的大化肥设备。谁知林振华也盯上了这个市场,差不多是同步地开展了研发工作。制造40万吨大化肥设备需要一些先进的机床、焊机等装备,有些装备本身就是日本企业生产的。尼宏重工曾经与这些装备制造企业联络,希望他们不要把最先进的装备销售给汉华重工,但这样的要求遭到了拒绝。对于这些装备制造企业来说,汉华重工与尼宏重工之间的竞争,与他们何干呢?
就这样,汉华重工与尼宏重工同时搞出了40万吨大化肥设备,汉华重工在国内北方省的招标中,击垮了尼宏重工,拿到了第一个订单。在北方省的项目完成后,汉华重工凭借这个成功范例,开始向海外推销这一技术。在两家的技术水平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价格自然就成了决定竞争成败的关键因素,而在价格方面,尼宏重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与汉华重工匹敌的。
林振华把这些情况简单地向何海峰介绍了一下,何海峰道:“日本从60年代开始经济起飞,一直到80年代中期,产品风靡全球,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它的成本优势。但自从1985年的广场协定以来,日元升值极快,已经极大地影响了日本出口商品的竞争力。目前日本国内的经济主要是靠虚拟经济在支撑,尤其是像房地产的价格上涨非常快,东京几乎是寸土寸金了。我们委里的专家判断,日本经济在未来一两年内有可能发生崩溃。”
林振华道:“可不是吗,现在日本的国内物价比美国还高,尼宏重工的40万吨大化肥设备,成套的报价是2000多万美元,我们只有它的三分之一,它拿什么去和我们竞争?它还有一些精细化工和高分子化工方面的业务,现在我们也正在抢。即使是抢不下来的,也会迫使它把价格压到几乎无利可图的地步。再这样挤下去,估计它很快就要破产了。”
“尼宏重工的产值是多少?”何岚又问道。
“它一年大概是10多亿美元。”林振华说道。
“哦,这么小啊。”何岚嘀咕道。没办法,Alk的例子在前面放着,她也的确不把10多亿美元产值的企业放在心上了。
“呵呵,岚岚,你口气真够大了。它现在10多亿美元,已经超过我们汉华重工的规模了。我们的化工设备公司,一年也才不过2亿多美元呢。”林振华笑着向何岚解释了一句,然后转过头对何海峰说道:“对了,老何,你刚才还没说完呢。”
“嗯。”何海峰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虽然大家都看到了自己来搞这个45万吨乙烯的项目具有诸多好处,但其中的风险也是不可小觑的。咱们国家过去搞过11万吨乙烯的攻关,后来失败了。目前在搞30万吨的技术,主要是依托于你们汉华重工,能不能成功也还是一个问号。现在直接一步就想搞45万吨,实在是太冒险了。”
“古语说,富贵险中求啊。不冒险,怎么能显出他们的魄力呢?”林振华调侃道。
何海峰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古语还有一句,叫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对于那些身居高位的领导干部来说,他们已经有富贵了,何必再去冒这种风险呢?做成了当然好,但万一失败了,可是要承担领导责任的。”
“这么说,石油总公司这边,是怕担责任了?”林振华问道。
何海峰道:“目前公司的主要领导都表示要听基层同志的意见,他们不轻易表态。态度比较坚决的,就是顾嘉骅部长,他的信心,有一半是来自于对你的信任。他专门和左济民一起来找过我,说如果这件事你愿意承担的话,他们愿意支持。”
林振华哑然失笑了,他知道,顾嘉骅和左济民与其说是信任他,还不如说是信任何海峰,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与何海峰的关系非同寻常。如果他们真的是相信他,那么就应该会主动打电话与他联系,而不是在何海峰面前说这些便宜话了。
“老何,这二位,是在将你的军啊。如果你把我找来承担这个项目,未来出了问题,负责任的,就是你了。”林振华直接挑开了这层窗户纸。
何海峰道:“我当然知道他们的想法,不过,只要你小林有信心,能够向我作出保证,我就敢支持你。”
400 会战
400会战
何海峰这个表态,意思已经是非常明白了,那就是说只要林振华想干,他就给予支持。作为一名国家计委的副主任,他的支持几乎就算是国家的支持了。如果说林振华原来对这件事情只有五成把握的话,有了何海峰的支持,把握性起码可以增加到八成了。
林振华与何海峰之间的交情不可谓不深厚,早在10年前他们初次相识的时候,何海峰就已经非常欣赏林振华了。在此后的这10年间,何海峰给过林振华不少帮助和指点。虽说林振华总是没大没小地称何海峰为“老何”,但在何海峰心目中,一直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子侄来看待的。
在这件事情上,何海峰敢于支持林振华,更显示出了一种亲人般的关怀。毕竟由国内企业来完成Alk扔下的45万吨乙烯项目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如果搞到最后劳民伤财却铩羽而归,以何海峰的位置,虽然不至于被罢官或者受处分,但至于会影响到他的声誉。在官场上,这种决策失误的经历,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污点。
“老何,你这个大主任这样支持我,我真是觉得受宠若惊啊。”林振华说道,他本来想把这话说得更煽情一些的,无奈他与何海峰已经打闹惯了,太客气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何海峰故意装出平淡的样子,说道:“我可不是支持你,而是支持这件事情。不过,咱们可说好了,你如果没有把握,就尽早退出,别浪费国家的人力物力。”
林振华道:“老何,你放心吧,我今天到这来,就是专门来向你汇报一下我们对于这个项目的评估结果的,就我们目前的判断,集中国内力量,完成这个项目的把握大概能到八成。”
“有八成的把握?”何海峰眼睛一亮,他知道林振华是一个比较稳重的人,林振华嘴里的八成,比别人说的120分把握还要可靠得多。
林振华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叠资料,在何海峰家的餐桌上摊开,开始给何海峰讲解项目的概况。何海峰虽然不是搞石化的,但毕竟是理工科出身,又搞了多年的经济工作,对于技术、经济方面的问题都有一定的悟性。林振华讲得非常细致,何海峰也听得非常认真。等到林振华全部讲完,何海峰的眉头完全舒展开了。
“这样说起来,你们的把握岂止是八成啊,我看九成都不止了。”何海峰说道。林振华带来的这份资料,做得非常全面,把各项技术分析得非常透彻,重点、难点等标注得十分清晰。何海峰不但看懂了其中的技术问题,而且脑子里也多少有了一些解决这些问题的思路。
林振华笑道:“到你家来之前,我只有五成的把握,听说何主任愿意支持我们,我这才把把握性提高到了八成。至于九成,那是打死我也不敢瞎说的。”
“拍马屁”何岚在一旁小声评论道。
林振华道:“这不叫拍马屁,这叫用巴掌对马的臀部施加一个频率为每5秒一次的尖脉冲。”
“我给你施加一个长脉冲”何岚捏着林振华胳膊上的肉轻轻拧了半圈。这种惩罚人的工艺,有个很雅的名字,叫作“调频”,也就是电视机上调台的那种方法。不过,正规的调频是需要拧上半圈的,何岚没忍心下手这么狠,只拧了小半圈就放手了。
何海峰没有理会这两个年轻人的打闹,他仔细地看着林振华拿来的资料,嘴里默念道:“照你们的说法,目前有这样四大障碍:乙烯三机的低温材料、大型乙烯球罐的钢材及焊接工艺、板翅式换热器的生产工艺、大型工业汽轮机的设计与制造工艺。如果解决了这四大障碍,45万吨乙烯设备的国产化就没有问题了。”
林振华道:“基本上是这样吧。本来裂解炉的制造也是一大难题,不过去年北京石化工程公司和上海医工院分别搞开发出了自己的裂解炉,业内分别叫作北方炉和南方炉,国务院重大项目办公室已经开过鉴定会,认为达到了国际80年代中期水平。有了这样的研究基础,我相信再开发更大型的裂解炉应当没什么问题。至于其他的一些设备,林林总总大概还有100多项技术难题,基本的技术路线都已经有了,只要研发资金能够到位,解决这些难题是有希望的。”
“那好,咱们就说这四大障碍吧。”何海峰说道,“你们打算如何去克服?”
林振华道:“目前提出来的这四大障碍,我们汉华重工都有一定的技术积累。加上前期接收了一些Alk提供的技术资料,现在我们对这些问题的了解已经非常全面了。工业汽轮机方面,我们本来是不太擅长的,但去年我们弄到了一个搞飞机发动机的团队,为首的叫张逸华,是个搞空气动力学的权威。在他的领导下,现在我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工业汽轮机的研究组,取得了不少技术突破。”
“你们汉华重工对人才的重视,的确值得其他企业学习。”何海峰说道,“都说未来的竞争是人才的竞争,但大多数领导只是把这句话停留在口头上,只有你们汉华重工是真正落实到行动中的。”
对于何海峰的夸奖,林振华也没有否认,他说道:“我们的人才还远远不够啊,在化工设备方面,我们主要的团队是来自于江南省石油化工机械厂,这家厂子在整个化工设备系统只能算是小字辈,化工设备行业的主要人才,还是集中在几家大型石化机械厂里的。能不能解决我们面临的这四大障碍,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能不能把这些人才聚集起来。”
“你们希望我们为你们做点什么?”何海峰问道。
林振华道:“我们希望国家计委能够出面来推动这个项目。这个项目的技术方面由我们汉华重工来主导,但在行政方面,还是需要国家计委来协调。如果有可能的话,由计委和石油总公司出面,重新搞一次石油大会战,你看如何?”
石油大会战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了。那是在1959年大庆油田的松基3号井试油成功之后,为了尽快拿下大油田,解决中国石油短缺的难题,由石油部组织的一场全国会战。当时,国家调集了全国37个石油厂矿和院校的4万人,再加上3万名退伍军人,云集黑龙江省的萨尔图,愣是靠着人拉肩扛的精神,在一片荒原上建立起了迄今为止中国最大的油田。
如今,江北石化这套45万吨乙烯的改造工程,与当年开发大庆当然是完全不可比的,但采用一种会战的方法,调集全国的精兵强将来攻克一个难关,也是未尝不可的事情。事实上,中国的官员是很喜欢搞这种会战的,因为这是最容易体现出政绩的事情。
果然,林振华的这个提议,引起了何海峰的兴趣,他沉吟了一会,点点头说道:“大会战,这个提法倒是真的不错,最起码能够让一些老同志更容易接受。不过,现在可不比当年了,当年是计划经济,全国一盘棋,中央一声令下,各地都把最好的设备和最强的队伍送过来了。现在是商品经济时代,我们也不能靠行政命令来办事了。”
“我明白。”林振华道,“老何,这个你放心,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名义。只要计委发出这样一个号召,如何说动大家来参加会战,就是我们的事情了。大乙烯这件事,既是风险,也是机会。赶上了就有肉吃,赶不上的,以后连汤都没得喝。我相信,各家企业是会掂量一下轻重的。”
何海峰道:“名义不成问题,我明天就把你们的方案带到单位去,请几位主任都过一下目。有了你们这样详细的论证,我想这个方案在计委通过的可能性很大。石油总公司那边,其实也是希望能够自己来做45万吨乙烯的,只是他们不太想担责任。
如果计委能够出面,他们肯定会愿意参加。至于说石油大会战,不,应当说是45万吨乙烯大会战这样一个提法,我觉得可行,就由国家计委、国务院重大装备办公室、石油总公司几家一起,向全国各大石化企业、科研院所,发出一个号召,让他们大力配合,我想这是不困难的。
此外,我们可以会同财政部、税务总局等部门,联合搞一个优惠政策,对于参加大会战的企业,给予一定的支持,这样吸引力就更大了。”
“太好了”林振华拍掌道,“老何,看来国家的力量的确是强大啊,我们企业苦哈哈地折腾,都不如你们随便一张嘴来个政策有效。如果你们这个优惠政策能够出台,对我们的帮助就太大了,我现在就可以说了,我们的把握正式提高到九成了。”
“什么叫一张嘴就来个政策,国家出台一个政策是非常严肃的。”何海峰笑着纠正道,“你们这个举动,也是为国分忧,国家理应提供支持的。这件事也给了我一些启发,这一次因为受到国际制裁而中断的项目并不只有45万吨乙烯这一个,还有其他一些重大项目。我们可以把你们这个模式进行推广,寻找一些有技术实力的企业作为领头羊,再调集全国资源进行共同攻关。这样既可以突破国外的技术封锁,也可以刺激国内的需求,渡过眼下的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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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1 慕名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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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石油机械厂的技术处长蒋武元垂头丧气地从行政办公楼出来,无精打采地走向技术处所在的实验楼。在他的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文件的标题是“关于实验1000立米大型乙烯球罐低温钢材的请示报告”。在这份请示报告的头上,还写着厂长的批示:因为资金困难,暂不考虑拨款。
走进处长办公室,技术员许敏霞迎了上来,对蒋武元招呼道:“蒋处长,你回来了?”
“回来了。”蒋武元疲惫地说道,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把报告扔在桌上。
许敏霞拎着热水瓶给蒋武元往杯子里倒了点水,然后问道:“蒋处长,咱们提的申请,厂长批了吗?”。
蒋武元摇摇头,说道:“厂里说,现在资金困难,不考虑。”
“咱们只要100万,厂里也没钱?”许敏霞不满地说道。她是去年才刚分配到厂里工作的大学生,由于聪明伶俐,技术功底扎实,被蒋武元调到自己身边作为助手。这份请示报告,就是出自于她的手。
蒋武元叹了口气,说道:“唉,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低温钢材是个无底洞,这100万扔进去也不见得能听着一个响,厂里没有信心也是正常的。”
“可是咱们总得试一试才知道吧?少字每次都不愿意花钱,那什么时候才能搞出我们自己的钢材?”许敏霞嘀咕道。
蒋武元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小许,你还年轻,不了解这其中的事情。算了,既然没有经费,那咱们就先不要做实验了,我们还是先从分析文献入手吧。厂里倒是批了5万块钱,同意我们购买一些国外资料。”
“5万块钱能买多少资料?”许敏霞不屑地说道。国外的资料价格都是很贵的,这5万元人民币换成美元,也就是1万出点头,订几份国外化工、材料、焊接等方面的期刊,再买几本专业书,基本上就见底了。至于要买专业的研究报告,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蒋武元打断了许敏霞的抱怨,对她问道,“今天上午有人来找我吗?”。
“哦,对了”许敏霞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连忙说道:“蒋处长,来了一个南方人,挺年轻的,还带着小蜜。听他自己说,他是江南省一个什么公司的副总经理。”
“年轻的副总经理?还带着小蜜?”蒋武元皱起了眉头。
改革开放已经10年了,现在社会越来越宽容,也就有越来越多的官员和企业领导不太在乎自己的形象了。这些人经常带着年轻的女秘书招摇过市,相互间的关系还总是透着那么一种暧昧。大家见得多了,就把这些女秘书叫作小蜜,这是一种又粘又甜的保健食品。
蒋武元是个60年代的大学生,属于老派技术人员,他对于别人带小蜜是非常反感的。不过,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别人如果看到他带着许敏霞这么一位年轻的女助手,估计也要觉得是小蜜的。
“他们找我有什么事?”蒋武元对许敏霞问道。
许敏霞道:“那个男的说,他是慕名而来的,想和你谈合作的事情。”
蒋武元说道:“我和一个带着小蜜的人能有什么合作?”
话虽这样说,但人家既然是专程来找他的,他总不能不见。许敏霞告诉他,来人已经被安排在会客室等着了,蒋武元稍稍拾掇了一下,便与许敏霞一道,来到了会客室。
一进门,蒋武元便觉得有些意外,眼前这一对年轻人,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庸俗、猥琐。男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英俊青年,一米七几的个头,身体健壮,看不到一块赘肉。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眼神里透着一种机敏与睿智。
再那个女孩子,则是丽质天成,一米六左右的个子,桃花般娇艳的脸庞,脑后扎着一条马尾辫,眼睛水汪汪的,灵气四射。她穿着很朴素,神情也显得非常清纯,远非蒋武元心目中那种小蜜的形象。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听小许说,你们是来找我的?”蒋武元对这二人说道。
那位男宾走上前来,向蒋武元伸出手,说道:“是蒋处长吧?少字非常冒昧,我们慕名前来拜访你的。我叫林振华,江南省汉华重型工业集团公司副总经理。这位是何岚,中国人民大学计划经济系的三年级学生,目前在我们公司实习,这次是来担任我的助手的。”
让何岚参加这一次的乙烯会战,是何海峰向林振华提出来的要求。他觉得女儿的思想非常危险,也非常可悲,但他却找不出一个好的办法能够改变女儿对国家的看法。在请林振华吃饭的时候,何海峰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点子,那就是让何岚参加林振华的项目组,通过实践中去真正地认识这个国家。
何岚一直认为,在风波之后,这个国家已经不值得她留恋了,她还把这个国家叫做贪官们的国家。何海峰的想法,是让她到基层去走一走,去接触一下那些默默为国奉献的工人、技术员们。他相信,何岚能够从这些人的身上,学到一些东西。
林振华对何岚也有一种如亲妹妹一般的怜爱,他也愿意给何岚创造一个机会,去认识一下真正的中国。就这样,他以实习生的名义把何岚招进了公司,带着她去参加各种会议。这一次,又把她带到了东北,来拜访蒋武元这样一位压力容器方面的权威。
林振华对蒋武元的了解,是来源于韦东齐和贺诚山的介绍。但蒋武元却一时想不起眼前这个林振华是何许人也。他一边与林振华握着手,一边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个名字。他相信,自己肯定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但具体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林经理,你们这次到我们北石机来,有什么事情吗?”。宾主各自落座之后,蒋武元对林振华问道。
林振华道:“蒋处长,是这样的,我听说你是石化设备行业里鼎鼎大名的压力容器专家。这一次,我到你们北石机来,是想和蒋处长谈谈合作的事情的。”
“哦?你们要做压力容器吗?”。蒋武元问道,他倒并没有想得太多,只是把林振华当成一个普通的客户了。他不清楚汉华重工是做什么的,还以为是一家化工企业,要找他们厂做设备呢。
林振华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张图纸,递到蒋武元的面前,说道:“蒋处长,你看看这个,咱们厂能不能做?”
蒋武元接过图纸,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一下子就愣住了,他抬起眼看着林振华,问道:“你这个……是乙烯球罐”
林振华早就料到了蒋武元会是这样的表情,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是的,乙烯球罐,直径14200毫米,钢板厚度38毫米。”
“这是1500立米的球罐什么地方用的?”蒋武元问道,他不用去按计算器也能报出这个球罐的体积,因为他已经看过无数这方面的资料了。
林振华道:“江北石化的45万吨乙烯改造工程,蒋处长应当听说过吧?少字”
“这个工程不是已经停建了吗?”。蒋武元道,刚说到这,他脑子里突然如电光闪过一般,一个名字跳了出来:“你刚才说……你是林振华”
原来此人就是林振华,蒋武元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了。林振华和他的汉华重工原本并不是石化系统的,汉华重工旗下的化工设备公司主打产品是化肥设备,而不是石油化工设备。但在去年,林振华却来到了石油部,参加了石油部与Alk公司的乙烯设备谈判。蒋武元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从一些朋友那里听说了汉华重工以及林振华这个名字的,他还知道,汉华重工获得了Alk转让的30万吨乙烯的资料。要知道,这些资料可是蒋武元孜孜以求的。
对于汉华重工,蒋武元充满了羡慕嫉妒恨,但他没有办法。他曾经向厂里打过报告,希望北方石油机械厂能够去竞标30万吨乙烯项目。但厂长告诉他,厂里没有这么多资金来支撑后续的研究工作,要知道,光拿到Alk转让的资料是远远不够的,有许多实验都需要自己掏钱去做,而厂里拿不出这么多钱。
作为厂里的一名老职工,蒋武元也知道厂长的顾虑是对的。要搞30万吨乙烯,前期的研究投入恐怕不是几千万能够打住的,弄不好就要上亿了。上亿元的科研投入,对于北方石油机械厂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蒋武元也纳闷,北石机都不敢接的项目,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汉华重工为什么敢接呢?这时候,有知情者告诉他,汉华重工有一个非常有魅力的领导,叫作林振华,他比任何人都舍得扔钱去搞科研。一个亿的科研投入,放在北石机也许是天文数字,但在汉华重工,这是完全可能的事情。
就这样,蒋武元记住了这个名字:林振华。不过,在他心目中,林振华应当是一位精神矍铄、德高望重的老领导,他如何能够将眼前这对金童yu女般的年轻人与林振华联系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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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 以吨为单位的资料
“林经理,你是说,你们汉华重打算接手江北石化的45万吨乙烯工程?”将武元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不由得惊讶地问道。)mmowdr。我曾经参加过这种钢板的鉴定,可惜的很,我们的产品,在零下40度的低温冲击功还不到25j,人家的低温冲击功,均值在47j以下,单个值在35j以上,我们和人家的差距还大得很呢。”
林振华道:“有差距不可怕,继续改进就是了。要提高钢板的性能,不外乎是改变配方中的微量元素以及冶炼方法,这方面只要实验做到了,总是能够有结果的。”
“钱呢?”蒋武元说道,“要检验微量元素的作用,恐怕要做数以千计的实验。炼一炉子钢要上万块钱,几千次,就是几千万的投入,谁拿得出?”
林振华笑道:“蒋处长,我们也许不用做到几千次实验。我这里有一些资料,是有关低温钢板实验的数据,你有没有兴趣看一看。”
说到这里,林振华向何岚做了个手势,何岚便从身边的一个小拉杆箱里掏出来一大摞资料,一股脑地推到了蒋武元的面前。
“这是……”蒋武元一时有些发悟,不过当他拿起一份资料看时,神情不由得激动起来:“我的天啊,这是低温材料的实验记录!居然这么详细,而且……这么多?”
“蒋处长,你看,这是有配方的资料。”
许敏霞也拿起一份资料看着,只看了几眼,就如蒋武元一样大惊小怪地喊起来了。她是学低温材料专业的,又跟着蒋武元工作了这么长时间,自然能够看出手上的资料有多少价值。这些资料上记录的是一次次失败的实验,但这样的资料同样是宝贵的,因为它可以告诉后来者此路不通,这可以节省后来者的大量金钱和时间。
“林经理,这些资料,你们是从哪弄来的?”蒋武元对林振华问道。
林振华道:“这些都是我们从苏联弄来的资料,光是低温材料方面的实验记录,大概有十几吨吧。”
“十几吨!”蒋武元的眼睛里直冒金光。
吨!这是多么逆天的一个单位啊,有谁用吨来计算实验资料的?十几吨的资料,如果堆积起来,差不多得有20多立方米,能够在一间20不实的房间堆起1米厚。如果这些资料里记录的都是低温材料的实验数据,那么把这些数据分析完,估计不需要再做什么实验,就能够研究出合适的配方了。
“林经验,你们的实际资料,怎么是用吨来计算的啊?”
林振华笑道:“没办法,资料太多了,我们往回运的时候,先是装火车,后一是装卡车,都需要考虑重量问题啊。你们也知道的,火车其实装不了多少东西,一节车皮撑死了也就能装60吨。”
什么叫霸气?这就叫霸气啊。从人家那里往回拉资料,居然嫌火车的载重量不够。何岚坐在林振华身边,憋住了不敢笑出来,这个小华哥哥,实在是太能显摆了。
“那你们……弄了多省车皮回来?”蒋武元完全被林振华震住了,他讷讷地问道。
“得有个百十节车皮吧。”林振华说道。
“大手笔,真是大手笔啊。”蒋武元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说道,“林经理,我现在终于相信了,你真是做大事业的人。弄这些资料,怎么也得上亿的资金了吧?”
“呃……呵呵,呵呵,其实也到不了上亿,比这个数字稍微少一点吧。”林振华口是心非地答道。弄这上结资料,他花的钱也就是比废纸稍多一些,废低一斤就得五分钱,一吨嘛,合100块钱。不过,他还是乐意让蒋武元保持一点敬畏感,如果让他知道眼前这些珍贵的资料才合几百块钱,恐怕当场就要掏出钱来强买强卖了。
“林经理,如果你的那些资料能够借给我们参考一下,我想,搞出低温钢板应该不成问题。有了钢板,剩下的就是焊接工艺问题了……”蒋武元说道。
“关于低温的焊接工艺,我们那里也有一些资料。我们知道,苏联是很冷的地方,冬季的气温可以低到零下40度,所以,对于能够在零下40度条件工作的设备的焊接工艺问题,他们研究得还是比较透彻的。”林振华说道。
蒋武元道:“真是太好了!如果有资料保证,我们只要向厂里申请少量的实验经费,基本上就可以解决乙烯球罐的主要技术问题了。”
“这么说,蒋处长同意和我们合作罗?”林振华问道。
“当然同意!”蒋武元道,“不过,还有一点程序上的问题,这件事我不能做主,需要由厂里来决定。这样吧,林经理,咱们现在就到行政楼去找厂长。如果厂长不答应,我就不干了,我辞职,上你们汉华重工去!”
403 唯马首是瞻
403唯马首是瞻
按常理来说,汉华重工要拉北方石油机械厂合作,应当是先找厂长谈,然后再联络生产处、技术处等相关处室。但林振华却走了一个相反的流程,他先找到了蒋武元,用资料和可预见的成绩来打动他,然后再通过他去与厂方接触。
林振华这样做的原因,在于他担心北方石油机械厂的厂方根本就没兴趣与他合作,他如果直接找到门上去,说不定就会吃个闭门羹。而要说动蒋武元是非常容易的,林振华还有一个大杀器没有使出来,那就是贺诚山的亲笔信。
在从实验楼前往行政楼的路上,林振华把贺诚山的信拿出来,交给了蒋武元。蒋武元展信一看,不由得又是感慨了一番:“原来贺老到你们那里去了,他可是搞低温材料的权威啊。不过他搞的是乙烯三机的低温钢,和我们这个乙烯球罐的低温钢还不太一样。当年搞11万吨乙烯攻关的时候,我曾经向他请教过不少问题的。”
林振华道:“这一次,就是贺老和我们汉华重工的韦东齐处长联合向我推荐了你,说你在这方面是专家。”
“这个我倒是可以吹牛,在咱们国内,搞乙烯球罐方面,比我强的人非常有限。”蒋武元说道。
“呵呵,不是有限,而是没有。”林振华替他把大话说出来了。其实这话也不算是大话了,国内曾经设计和制造过一些小型的乙烯球罐,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出自于蒋武元之手,说他在这方面是最权威的专家,并不夸张。
两个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已经来到了行政楼。许敏霞和何岚跟在他们身边,这一会工夫也已经聊得很熟悉了。
“黄厂长,你有时间吗?”。蒋武元推开厂长黄庆余的办公室门,探头进去问道。
“老蒋,怎么,你还有事吗?”。黄庆余坐在办公桌前,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看着蒋武元问道。
蒋武元道:“黄厂长,有好事,江南省汉华重工集团的人过来了,他们想邀我们一起搞45万吨乙烯呢,分配给咱们的事情是1500立方的乙烯球罐。”
“汉华重工?哦,就是那个接收了30万吨乙烯资料的厂子吧?少字”黄庆余微微愣了一下,就想起来了。他毕竟是搞管理的,对于业内的风吹草动比较敏感。林振华与石油部之间的交易,他是听人说起过的,而且印象比较深刻。
蒋武元道:“没错,就是他们。来的还是他们的副总经理,就是那个林振华。”
“他亲自来了?”黄庆余皱了皱眉头,随即便换了一副热情的表情,说道:“他在哪呢,快请他进来吧。”
林振华从蒋武元的身后走了出来,来到黄庆余的办公桌前,伸出手说道:“黄厂长,不好意思,我是个不速之客啊。”
黄庆余连忙站起来,一边与林振华握手,一边笑容可掬地说道:“林经理我对你是久仰大名啊。你力挫Alk集团,逼着他们同意向中国转让30万吨乙烯的资料,这个事迹我在总公司那边已经听几个领导都讲过了。大家都夸你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黄厂长过奖了。”林振华摆摆手道,黄庆余这样夸他,给他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凭白无故献殷勤,这可是非奸即盗啊。
“这样吧,咱们到会议室谈。”黄庆余招呼道。
一行人来到了会议室,分宾主坐下。林振华和何岚坐在一边,黄庆余、蒋武元、许敏霞坐在另一边。就有服务员给大家倒水的这么一会工夫,会议室里陆陆续续又进来了几个人,黄庆余给林振华他们介绍着,分别是管生产的副厂长、生产处长、销售处长等等。
待到该来的人都来齐了,宾主之间寒暄了几句,林振华便开始进入了正题。
“黄厂长,上个月国家计委、石油总公司、国务院重大装备办公室联合下发了一个文件,是关于组织江北石化45万吨乙烯改造工程会战的,不知道你们收到没有?”林振华问道。
黄庆余看看生产副厂长陈家江,陈家江连忙说道:“哦,这个文件我们已经收到了,我们也已经认真学习过了。好非常好搞改革,就是要有这样的精神。”
黄庆余对林振华笑道:“这个事情我听老陈跟我讲过,我最近一段时间腰不太好,一直在医院做理疗,所以没顾上学习这个文件。不过,我们其他厂领导,还有中层干部,都已经学习过了。”
学习个头啊林振华在心里嘀咕道,这不过就是一个通知而已,哪里谈得上什么学习不学习的。在刚才,他已经向蒋武元了解过了,这份文件到了北石机之后,黄庆余只是在办公会上简单提了一句,告诉大家说这件事与北石机无关,然后就把文件收起来了。什么集体学习,都是扯淡。
想是这样想,但林振华还不能表现出来,他微笑着说道:“北石机不愧是国营大厂,老厂,这个政治觉悟就是不一样。黄厂长,不知道咱们厂对于这个文件,具体有什么样的想法?”
“想法嘛,倒是还没有。不过,疑问倒有一点,正好林经理来了,我们就向你请教一下。”黄庆余说道。
林振华笑道:“请教可不敢当,黄厂长有什么高见,我洗耳恭听。”
黄庆余道:“文件上说,委托汉华重工集团,也就是林经理你们的企业了,作为这个项目的总承包商,号召全国石化机械系统的企业作为分包商,这种作法,过去我们石油系统内是没有过的,我们有点搞不清楚。”
林振华道:“这件事其实也是石油总公司对我们的信任。因为上一次Alk集团向中国转让30万吨乙烯的技术资料,我们汉华重工是受让方。所以这一次石油总公司就希望我们作为项目的总负责。其实,说是总负责,不过就是一个为大家跑腿服务的身份吧。”
黄庆余道:“这个事我就觉得很奇怪了,按理说,你们汉华重工虽然这些年也做出了不少成绩,但毕竟不是我们石油系统的企业。如果要找总承包方,也应当是石油系统内的企业更合适吧?少字我们北方厂当然不够格了,但西北石化机械厂,还有华北厂,都是业内的大企业,这个总承包不交给他们,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黄庆余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但话里的味道已经是完全不同了。北方石油机械厂与他刚刚提到的西北厂、华北厂,在业内的地位是一样的,都属于系统内的龙头企业。他说这个项目应当交给西北、华北几家厂子总承包,其潜台词就是说他这个北方厂也有资格。
林振华来北石机之前,对于北石机厂方的各种可能表现,都已经进行过认真的思考。黄庆余的这个态度,也是他预想过的情况之一。45万吨乙烯改造工程,是一块大肥肉,总承包方与分包方,能够从中得到的利益是不一样的。北石机作为业内的老大企业,对汉华重工染指这块利益,当然是会有想法的。
“黄厂长,你说的很有道理。”林振华点点头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也向石油总公司的领导提出过,建议他们选择一家系统内的龙头企业来承担。不过,总公司的领导认为,目前业内的几家大企业,在这方面的技术积累都不足,要担任总承包还有一定的困难,所以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汉华重工了。”
“我们技术积累不足,那你们的技术积累就足了?”陈家江脱口而出,“真是笑话,连我们都不敢接的工程,你们……”
“老陈,话不能这样说。”黄庆余拦住了陈家江的话头。他其实还是挺满意陈家江这番质问的,但这些话只能点到为止,毕竟双方还没到撕破脸吵架的程度,他还是要多少给林振华留点面子的。
林振华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都是业内的老大哥,技术实力雄厚,我们一向是非常佩服的。不过,这两年,也许是你们的业务比较紧,可能在乙烯项目方面的投入不如我们汉华重工更多。我们早在5年前就已经建立了乙烯项目的研究团队,而且先后投入了几千万元资金进行技术研发,所以,在这方面略有一些积累。”
“你们能积累到什么程度?老蒋,你是搞技术的,你向林经理请教一下看?”黄庆余把目光转向了蒋武元,希望他出来,拿几个技术难题刁难一下林振华,好好打打这个年轻人的脸。
让黄庆余觉得意外的是,蒋武元摇了摇头,对自己这边的人说道:“大家可能有所不知,我刚才已经和林经理沟通过了,他们在乙烯技术方面的积累,的确比咱们要丰富。他们的乙烯项目研究组,有十几名从海外回来的专家,还有上百名国内各院校的毕业生。大家记得咱们业内有名的贺诚山贺老吧?少字他现在也是汉华重工的技术顾问了。”
黄庆余忍不住打断了蒋武元的述说,他说道:“老蒋,搞石化设备,光靠这样积累是没用的,还要有实践。林经理他们这里,做过什么大工程吗?”。
这个蒋武元,你到底是哪边的,哪有站在人家那边说话的道理?不就是我上午没有给你批那100万的研究经费吗,你居然就拆厂里的台了,黄庆余在心里暗暗地骂道。本来想让蒋武元打打林振华的脸,谁知道他居然回过手来打自己的脸了。不过,黄庆余也还真拿蒋武元没什么办法,蒋武元是靠实力吃饭的人,厂里有点什么事都得靠他撑着,厂领导轻易还真不敢给他脸色看。
林振华对蒋武元的态度很是满意,看来事先搞掂蒋武元是一个正确的策略。他笑着回答黄庆余的问题道:“黄厂长说得很对,我们汉华重工在石化项目方面,的确缺乏经验,所以才需要请各位老大哥帮忙。我前面已经说过了,我们这个总承包,只是一个给大家跑跑腿的角色,主要的工作,肯定还是需要大家来做的。”
“那么,你们具体希望我们做点什么呢?”黄庆余不敢再纠缠总承包的事情了,他决定听听林振华的条件再说。
林振华道:“45万吨大乙烯,涉及到300多个大容器,我们想请你们几家大厂分担一下。其中,难度最大的是1500立方米乙烯球罐,我们想请北方厂来负责建造。”
“老蒋,咱们能做得了吗?”。黄庆余又把头转向蒋武元,没办法,这个问题还是得让蒋武元来回答的。
蒋武元道:“按咱们自身的技术,肯定是做不了的。但如果有林经理这边提供支持,我完全有信心把它做出来。”
黄庆余的牙咬得格格响,这个蒋武元今天是怎么回事,喝了林振华灌的**汤了?我只是问你能不能做,你也要把汉华重工给扯上,居然还说光靠北方厂做不了,有汉华提供支持就能做了,汉华真的有这么神吗?
仿佛为了气黄庆余似的,林振华也补充道:“蒋处长说得很对啊,我们汉华有技术积累,你们北石机有制造经验,我们两家如何合作,这个难题肯定是能够攻克下来的。”
“对了,老蒋,我记得你不是打了一个报告,要求厂里提供1000万的经费来进行低温钢材的试验吗?如果总公司想让咱们北石机来承担乙烯球罐的任务,那么这些实验经费,最好能够让总公司来承担就好了。”黄庆余改变了策略,开始想着给蒋武元谋好处了。他认定了,蒋武元肯定是因为经费的事情在跟厂里赌气,所以处处替林振华说话。
“我们申请的是10武元连忙纠正道,作为厂长,你也不能不识数吧。
“我知道。你不是说这只是第一期的经费吗?”。黄庆余真是恨铁不成钢。
他当然记得蒋武元的申请上写的是100万,但现在是要讹诈林振华的时候,就不兴他把金额提高10倍?汉华重工想当这个项目的总承包商也可以,但你要我做事,就先拿出钱来吧。
“钢材实验,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1000万说不定还不够呢,如果总公司,或者林经理这边,不能提供这些实验经费的话,光是低温钢材这只拦路虎,我们就无法跨越啊。”黄庆余说道。
蒋武元嘴巴一张,又准备反驳黄庆余了,林振华坐在蒋武元对面,连忙给了他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林振华已经看出来,黄庆余有些恼羞成怒的表情了。谈判的时候,对方怎么说都无所谓,自己人一巴掌一巴掌地打脸,实在是让人崩溃。
“黄厂长,实验经费不是问题,这个项目本身就是一个攻关项目,研究经费肯定是要保障的。”林振华说道,“只要北石机有意加入这个项目,需要做哪些相关的实验,我们都会在项目的总规划中予以考虑的。”
“林经理是什么意思?这些研究经费难道不是直接拨付给我们的吗?”。黄庆余问道。
林振华道:“研究经费是由我们汉华重工承担的,所以具体的使用过程,肯定要由我们控制。不过,你们放心,蒋处长这边需要试验低温钢材,我们会大力支持的。”
“那试验的成果,归谁所有?”陈家江也悟出点味道来了,插话问道。
林振华道:“这个成果,当然是由出钱的一方所有,这也是科研的惯例嘛。不过,北石机参与了这项科研,未来这些成果我们是可以授权北石机使用的。”
“无偿使用?”陈家江继续问道。
林振华道:“还是要适当地付一些使用费吧,科研也要保证可持续性嘛,如果前期投入产生的成果没有回报,后续的投入就无法保证了。”
“闹了半天,我们也是为人作嫁衣裳啊”黄庆余说道,“我们提供了经验,提供了像老蒋这样的专家,最后这些成果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们不是白辛苦了?”
林振华道:“黄厂长此言差矣。如果我们能够搞出低温钢板,就意味着我们国家的乙烯球罐能够实现国产化了。以北石机的实力,未来这些国产化的球罐,肯定少不了交给你们制造,你们岂不是又多了一个主打产品了?”
“那西北厂、华北厂他们,未来会不会也能拿到球罐的业务?如果他们也能拿到,那不就成了吃白食的?”黄庆余质疑道。
林振华道:“这个问题,我们肯定会考虑到的。西北厂、华北厂他们,我们也有具体的任务要分配给他们,包括裂解炉、换热器之类的,一家承担一项,未来就作为自己的主打产品了。像乙烯球罐这种,如果是咱们北石机搞出来的,未来即使因为任务太多,要分一部分给西北厂,他们要支付的技术使用费,也会比咱们北石机更高的。”
“嗯,这样还说得过去。”陈家江点点头道,听说人家付的钱比自己多,他就有些心满意足了。
“什么说得过去”黄庆余瞪了陈家江一眼,低声地说道。这真是猪一般的队友啊,连人家下的套都没有看出来。他转过头,对林振华说道:“林经理,你们真是算计得太精了。这样一来,我们这几家大厂子,就都成了你们的配套厂了,一家做一样东西,最后到你们那里集成。大家以后就要唯你们的马首是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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