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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橙     工业霸主txt下载     工业霸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15 水煮鱼宴

    “哥,你怎么又去买了鱼?”

    看到林振华拎着一条大草鱼从外面回来,林芳华满脸不高兴地埋怨着。这是又一个周末,林振华告诉妹妹说要改善一下生活,然后就自己亲自上街买菜去了。

    在过去一个星期里,林芳华当家庭主妇,每天饭桌上见不到一点荤菜,林振华已经快要崩溃了。林芳华这是第一次当家,她把周围大人们教她的勤俭持家思想发挥到了极致,每一分钱都攥得紧紧的,以至于林家的伙食比其他家都要简单,这让习惯于顿顿有肉的林振华如何能够适应。

    “咦,上星期给你做的水煮鱼,你不是说没吃够吗?今天我专门再做一次,尽你吃够,剩下的我再吃。”林振华兴致勃勃地说道。

    “好东西哪能这样吃啊。魏阿姨说了,过日子要细水长流才行。”

    “不会吧,我不过就是买了一条鱼而已,才两块钱,这如果不算细水,那得多细才算细水啊?”

    “你就知道浪费钱。”林芳华道,“两块钱不是钱吗?我们家才两个人吃饭,一顿饭就吃掉两块钱,那得有多少钱来吃啊?”

    林振华气不打一处来:“我说小芳,我是哥哥还是你是哥哥?挣钱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只负责吃就行了。我花两块钱你就在这里唧唧歪歪的,你打算让我变成汤司令呢?”

    “什么是汤司令啊?”林芳华脑子也转不过来了。

    林振华把汤司令的典故给林芳华讲了一遍,林芳华哈哈大笑:“这也太节省了吧?”

    “没错,我告诉你,钱不是省出来的,钱是挣出来的。等过了这一段,我出去挣点钱,别说草鱼,鲍鱼我都能天天弄给你吃。”

    “你就吹牛吧。”林芳华嘟哝道,不过,她马上又想到了一件事:“哥,你如果做水煮鱼的话,我把杨欣请来一起吃好不好?”

    “为什么?”林振华一时没适应过妹妹的意识流,刚刚还抱怨说不该买鱼吃,一转眼就想着要请客人来吃了。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林芳华道,“她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叫上我一起吃的,水煮鱼这么好吃的东西,我怎么能不叫她?”

    “叫她的话,那杨叔和魏阿姨怎么办?还有杨涛?”林振华担心道,这条鱼虽说也有三斤多重,但如果来的人多了,可就不够分了。林振华自己吃不吃无所谓,他是希望能够让林芳华吃得尽兴。在后世的时候,七八个人聚餐,饭桌上有一条三斤重的鱼当然是够吃的,那是因为还有其他的菜,加上大家肚子里的油水多,所以饭量小。在这个年代,三个人吃一条鱼都已经不够了,如果来了六七个人,小芳估计只能捞到几片鱼骨头吃了。

    “我也叫他们一下,他们如果不来就算了。”林芳华说道,她知道,另外几个人肯定是不会来的,毕竟小兄妹俩做点吃的也不容易,大人怎么好意思来分着吃?

    “去吧。”林振华大手一挥,林芳华像只小鸟似地飞了出去。

    当水煮鱼里的辣椒发出浓香的时候,林芳华拉着杨欣走进了家门,杨欣在林振华面前还是有些拘束,不过当她看到满满一盆泛着油光的水煮鱼时,也不禁食指大动了。

    “小华哥,这是你做的?”杨欣不相信地问道。

    “那是当然,这里又没有别人,难道是什么田螺姑娘爬出来做的?”林振华笑道。

    林芳华手脚麻利地拿来了碗筷,分了一套给杨欣,叫道:“杨欣,快动手吧,晚了可就只剩下鱼骨头了。”

    杨欣夹起一块片得薄薄的鱼肉,搁进嘴里,鲜嫩的鱼肉顿时就融化在她的舌尖上了,只留下满口辣辣的香气。她哈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又往嘴里夹了一块,强烈的辣味让她的眼睛里泛出了一些泪光,她就用这迷离的眼睛看了林振华一眼,觉得眼前这个少年似乎多了一些什么异样的东西。

    “怎么样,杨欣,好吃吧?我跟你说过的,我哥做的水煮鱼特别好吃。”林芳华的嘴一刻也没停,虽然被辣得丝丝叫,但兴致却是越来越高。刚看到林振华买鱼回来时,她还有些埋怨,现在已经把这埋怨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杨欣有些害羞地笑笑,小声说道:“嗯,真的很好吃,我回去让我妈也做来尝尝。不过嘛,我妈估计不会做的,放了这么多油,够我们家半个月的量了。”

    林芳华指着林振华对杨欣说道:“杨欣,你不知道,这个花花公子,花钱像流水一样。他竟然跑到黑市上去买高价油来做鱼吃。这条鱼花了两块多钱,这起码用了半斤油,也得一块多钱呢。”

    林振华看着两个小姑娘吃得如此开心的样子,心里倒比自己吃了多少鱼还要高兴。他忍着自己的食欲,只是象征性地夹了几块鱼骨在嘴里品了品,把大多数的鱼都留给了林芳华和杨欣。他发现,杨欣虽然满脸不好意思的样子,但吃的也是一点也不少,看起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吃这道菜,以至于食欲战胜了羞涩。

    “你们吃得开心就好,下星期我再给你们做。”

    “什么?”林芳华抬头看着林振华,嘴里塞着鱼肉,含含糊糊地说道,“不行不行,这样的东西,一个月吃一回就可以了,不许你再去买了。”

    杨欣也劝道:“小华哥,你真的要节省一点用钱。你现在有点退伍费,可是迟早是要用完的。我爹妈还说呢,你买那么好的烟和酒,真是不会过日子,以后你用钱的机会还多得很呢。”

    林振华道:“得得得,小芳管我还不够,又多了一个你来管我。你们放心,我有本事花钱,自然就有本事挣钱。你们就放心吧。”

    杨欣听到林振华说起挣钱的事,猛然想起自己还有话要对林振华说。她放下筷子,郑重地问道:“小华哥,我听说前些天朱厂长跟你说,只要你好好学技术,他可以想办法让你去当技工,有这事吗?”

    林振华点点头:“有啊。”

    “那你还不抓紧时间去学点技术?”

    “我现在当着搬运工呢,哪有机会学技术?”林振华故意装蒜。

    杨欣迟疑地说:“其实,你可以找个师傅教教你的。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师傅,要不,我把我会的,先教你,我再跟我师傅学新的,你看怎么样?”

    “你教我?”林振华瞪大了眼睛,这玩笑可开大了,堂堂华青大学机械系的研究生,拜一个初中毕业的小萝莉当老师?这似乎有点像唐伯虎自降身份去当家奴,可是人家的目的是勾引秋香,自己呢?莫非要勾引杨欣,这小姑娘才16岁啊。

    “其实我也不一定能教你,我自己学得也不太好的,不过……不过……”杨欣颇有些为难的样子,看起来她是真的想帮林振华,却担心自己的能力还达不到这个程度。

    林振华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杨欣,我怎么觉得你师傅姜铁梅对我有意见啊?那天我在车间跟她打招呼,她连理都不带理的。”

    “她就是这样的脾气。”杨欣道,“其实,姜师傅人挺好的,就是家里的负担太重了,然后脾气就不太好了。她不单对你这样,对我也……”

    “这就是传说中的更年期综合症啊。”林振华叹道,“对于你在她手下学技术,我深表同情。”

    “什么综合症?”林芳华追问道,那年代还不流行更年期这个词,所以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个这个……说了你也不懂,快吃鱼吧。”林振华打着马虎眼。

    杨欣却是依然认真地盯着林振华道:“小华哥,我是说真的,你如果找不到师傅,要不,每天下班以后,你晚一点走,我把我会的东西教给你,然后我再去向师傅学新的,你看好不好?”

    “杨欣,你不会是认真的吧?”林振华真的郁闷了。

    杨欣脸一红,斥道:“我当然是认真的。”

    “想不到一盆水煮鱼还这么有效果。”林振华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过头对妹妹说道:“小芳,要不你现在去请一下梁广平,看他吃完这盆水煮鱼以后,会不会调我去厂部给他当秘书。”

    “梆!”林振华的脑袋挨了一下筷子头的敲击,他定睛一看,只见妹妹杏眼圆翻,正对着他运气呢。

    “林振华,你还想不想学好!”林芳华学着死去的父母的腔调喝道。

    “我想,我想,我错了,我改……”林振华只好连连点头,他在天性里是很怕女孩子发飚的。过去在实验室里,他可以随便和师姐师妹们开玩笑,但一旦这些美女丑女们开始发飚,林振华就立刻断电,把头一抱,心甘情愿地充当美女丑女们敲打的木鱼。

    林芳华取得了胜利,满意地坐下来,挑了一块鱼肉放到碗里,说道:“我告诉你,林振华,杨欣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答应教你技术。你给我好好地跟杨……师傅学技术,要不的话……”

    “我学,我学。”林振华扭过头看着杨欣,“要不,杨师傅,我们要不要搞个拜师仪式之类的。孔老二招学生的时候,要收六条腊肉,你收一条辣鱼就可以了吧?”

    杨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正想说什么,却不料一口辣油呛进了嗓子里,一下子剧烈地咳嗽起来,真咳得天旋地转。林振华坐在杨欣身边,见她咳得厉害,下意识地伸出手,在她背上拍了几下。

    “哎呀,呛死我了。小芳,谢谢你。”杨欣好不容易才咳停,想到刚才有人拍自己的后背,本能地认为是林芳华在帮她。

    林芳华眼睛瞪得老大,她没想到林振华会以这样亲昵的方式去帮杨欣拍背,想制止又不知如何说起,现在见杨欣向她表示感谢,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手指着林振华道:“不是我,是他……”

    “是他!”杨欣这才想到,刚才给她拍背的那只手,是来自于另一个方向。他们三个人坐在桌子边上,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一边是林振华,另一边是林芳华,而刚才给她拍背的那个人,分明应当是坐在林振华这个方向的。

    “咳,咳,这个这个……我的饭吃完了,我去盛饭。”林振华知道自己刚才出手已经涉嫌骚扰小萝莉了,连忙找个借口土遁了。。

    “哈哈哈哈……”杨欣和林芳华看到林振华那尴尬的嘴脸,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在她们看来,林振华刚才拍杨欣的后背虽然有些不妥,但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冒犯,倒是林振华羞得掩面而逃的表情,让人觉得实在是开心极了。

    小姑娘的后背,拍起来真软啊……林振华逃到屋外,忍不住捏捏自己刚刚拍过杨欣后背的那只手,手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淡淡的香气。

016 萝莉杨欣的心事

    “老杨,你觉得小华可靠吗?”

    “原来是挺调皮的,不过这次当兵回来,好像是稳重多了。”

    “我总担心他过几天还会变回去,你想,他原来多调皮啊。”

    “男孩子,小时候都是这样的,老林两口子又不在了,没人管他,他当然会调皮一些。可是他回来这几天,我听好几个师傅说他懂事多了,变得有礼貌了。”

    “就算他性格上变好了,可是他没什么文化,直接就当了搬运工,这以后怎么办啊?”

    “这个小华,就是这一点还没改,还是一个糨脾气。我叫他去给梁广平送点礼,争取分个好工种,他死活不干。这一当上搬运工,再想换工种就不容易了。”

    “是啊,如果他就是当一个搬运工,我可不愿意拿小欣给他。”

    “小欣还小呢,现在搞对象还太早吧?”

    “她今天去小华家里吃鱼了,回来直说小华的鱼做得好吃,三句话里就有两句在说小华的,不会是小华想追她吧?”

    “不会吧,我看小华现在应该还没有这个想法。”

    “唉,小欣小的时候,我还真的想过把小欣拿给小华,老林两口子都是蛮好的人,小欣过去也不会吃亏。可是后来看到小华那个样子,我就不情愿了。现在如果小华不是当个搬运工,凭着他退伍军人的身份,和小欣也算班配,可是当了搬运工……”

    “睡吧睡吧,现在想这个太早了……”

    夜深了,由林家一顿水煮鱼而引发的杨家两口子的卧谈会结束了,两口子沉沉睡去的时候,住在隔壁房间里的杨欣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杨春山一家住的也是两间平房,两口子一间,一对儿女一间。虽说杨欣已经16岁,杨涛有14岁,姐弟俩住在一个房间里已经有些不便,但当时全国上下都是这样的居住条件,汉华厂的条件,比起其他单位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杨欣的房间与父母的房间只隔一堵薄墙,两个房间中间还有一个只以布帘分隔的门。两口子虽然是压低了声音说话,但隔壁假寐的杨欣还是把这些话听了个真切。

    什么?父母怀疑自己在和小华搞对象?这怎么可能呢,说出去岂不是羞死人。可是,自己真的是三句话里就有两句说到小华吗?小华,小华……

    ……

    “小华哥,有蛇!”

    “杨欣别怕,看我打蛇英雄来了!”

    “小华哥,你真勇敢……你的脚怎么出血了……”

    小华哥蛇口救美,其结果是自己的脚被蛇养肿了,幸好不是很毒的蛇,不过也让小华哥结结实实地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小华哥,大胖揪我辫子!”

    “杨欣别怕,看我去揍大胖!”

    “小华哥,你的裤子撕破了,我去跟阿姨说……”

    小华哥勇斗小歹徒,其结果是小华哥和小歹徒一起打得鼻青脸肿,回去让父母好一通教训。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没有哥哥的杨欣,从小就和好朋友林芳华一起,共享着同一个哥哥。再往后,大家慢慢长大了,小孩子之间也知道男女有别了,杨欣不再遇到啥事就叫小华哥来帮着出头,但在内心里,却始终知道一点,那就是如果真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小华哥是会来帮助自己的。

    小华哥的父母出事了,杨欣的父母念着林家的小兄妹可怜,经常叫他们来家里吃饭。杨欣看着林振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许多的样子,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怜惜。她很想去抚慰一下这个可怜的小哥哥,但又碍于小女孩子的羞涩,而从来不敢付诸行动。

    小华哥变得越来越调皮了,经常逃学和朋友去玩,或者跑到地里去偷农民的甘蔗等东西。厂子里的师傅们也开始对着小华哥皱眉头,纷纷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要像小华那样不求上进。但在杨欣的心里,小华哥依然是过去那个小华哥,是会跑过来帮她打蛇或者帮她赶走讨厌的小男孩的那个小华哥。

    小华哥当兵走了,杨欣心里空空落落的。小华哥好几个月才会给小芳来一封信,杨欣总是想方设法地要让小芳把信拿给她看。可是,小华哥的信写得那样简单,字迹潦草,而且从来没有一次问起过她,似乎她从来也不曾在小华哥的心里存在过一般。

    有一天,小华哥在信里说道:他所在的部队要去西南执行任务了,任务是保密的。一个月后,西南边陲战火骤起,杨欣猛然醒悟,她的小华哥就在那里,在血里、在火里、在枪林弹雨里……她不敢在人前表现出担心,可是她不止一次地梦见穿着草绿色军装的小华哥浑身是血,手捂着胸口缓缓倒地,就像电影里的英雄那样。她在梦里哭得死去活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枕巾都是湿漉漉的。

    小华哥又来了信,说自己已经平安地从战场上归来,即将退伍回厂工作。杨欣欢喜得好几天都哼着歌曲,让父母都觉得莫名其妙。

    等啊,等啊,小华哥终于回来了,而且破天荒地送给自己一块花布,说可以做一件衬衣。她知道,这种布是时下最流行的的确凉,价钱很贵。她还听到,小华哥在她的父母面前说:杨欣也是我的妹妹。那一刻,杨欣觉得心都要跳出胸口了,脸很热很热,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小华哥到了金工车间,他说是因为杨欣在金工车间,所以他也要来金工车间。杨欣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一时觉得他只是在开玩笑,一时又真心地希望他说的全是真的。过去的小华哥从来也不会这样跟她说话,而现在的小华哥,真的变了一个人一般,会逗她笑了,会向她说一些让人面红耳热的话了,还会做水煮鱼,还会在她咳嗽的时候轻轻地为她拍背……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多咳一会呢。

    难道,这就是大人们说的搞对象吗?可是,自己如果要搞对象,是不是应该找一个坐办公室的干部啊,就算找个工人,最起码也应当是个技工吧,小华只是一个搬运工啊,自己怎么能和一个搬运工搞对象呢?

    唉,小华啊小华,你就不能好好学学技术吗,我知道,你从小就很聪明,除了功课以外,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如果你能够把你的聪明分出一点来,好好学学技术,当一个技工,不是很好吗?

    杨欣思前想后,患得患失,最后下了一个决心,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林振华怎么拒绝,她都要教林振华技术,一定要把他培养成一个技工。为了把林振华教好,她一定要向自己的师傅姜铁梅好好学,自己学得越多,能够教林振华的就越多。

    杨欣终于睡着了,就像歌里唱的那样,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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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挣钱的法子

    林振华没有杨欣那样多的心思,他现在唯一想的事情,就是如何挣钱。小芳的话提醒了他,他现在虽然有点钱,但数量十分有限。他记得自己现在的财产就是100多块钱的退伍费,加上在潭州帮东风瓷厂改造窑炉而挣的100块钱奖金。拥有200多块钱的财产,在整个汉华机械厂也算是一个款爷了,当然,肯定比不上天天喝汤存钱的郭海鹏之流。可是,如果照着后世的生活方式来消费,这200多块钱恐怕撑不到半年就要花得一干二净了。

    林振华想不出这个年代里还有什么挣钱的方法,像东风瓷厂这样的事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先别说人家会不会找他来解决问题,就算找到他门上,哪里所有的难题都会是这种一点就透的事?自己的前身虽说是华青大学的研究生,但能力总是有限的,天底下哪有这么好挣的钱?

    他当然想像其他的穿越者那样买100张必中的彩票去发财,可惜这个年代里根本就没有彩票,他的脑子里也没有记住过任何一期彩票的号码。他还想过是不是可以造点肥皂、玻璃之类的东西去卖钱,不过到商店一看,才想起来自己很悲惨的不是清穿,也不是明穿,而是穿越到了一个现代工业还过得去的年代,肥皂和玻璃的生产技术都比较非常成熟了,已经不需要他再费心去发明出来了。

    这个年代里,国家已经开始允许私人经商了,可惜林振华没什么可以拿出来卖的产品,也没有本钱去搞长途贩运。抄袭点后世的文学佳作去投稿可能会是一个很不错的点子,不过他打听了一下,杂志的稿酬最高的标准大概是千字10块钱,他得抄袭多少佳作、毁掉多少天才作家的前程才能达到让小芳天天吃水煮鱼的目标啊。

    唉,时运不济啊……林振华叹着气,去找褚红阳聊天去了。褚红阳现在在仓库做临时工,和他这个搬运工倒是天天见面的。

    “红阳啊,你知道有什么挣钱的办法没有?”林振华拿着困扰自己的问题去请教褚红阳。

    褚红阳大大咧咧地抽着林振华递过来的红双喜香烟,说道:“你小子当了两年兵,现在天天兜里放着红双喜,还说什么挣钱?”

    “这都是人家送的,就剩下最后几包了。”

    “你要真缺钱,这烟就不会这样抽了,你不会拿到小商店去卖掉?”

    “这没必要吧?”林振华从来也没想过这样的事情,“我想挣钱也是为了花钱,把好东西都拿去卖掉,那我挣钱干什么?”

    “说得好。这才是咱们哥们的想法。”褚红阳对林振华大加赞赏。

    “可是,我现在也是坐吃山空啊,一个月才37块钱的工资,别说抽烟了,连吃饭都紧张啊,上星期吃条水煮鱼,就花了我……”

    “什么,上星期你家又吃水煮鱼了?怎么没叫我?”褚红阳眼睛瞪着林振华,口水流了一地,林振华做的水煮鱼实在是太好吃了,他至今还觉得口齿留香。

    “我靠!”林振华来了一句后现代的国骂,“上次我请你们吃鱼,我妹妹都没吃上几口,我不要补她一条鱼吗?你们几个土匪去了,我妹哪还能吃上?”

    “就你们兄妹俩关起门来吃的?”褚红阳问道。

    “呃……我妹还请了杨欣。”

    “你请杨欣都不请我?”褚红阳大摇其头,“我知道彭少哲为什么说你了。”

    “他说我什么了?”

    “他说你重色轻友,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跟杨欣搞对象?”

    “你们也太早熟了吧?”林振华反击道,“我才18岁哎,还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很纯洁的。”

    “你拉倒吧。”褚红阳哈哈大笑起来,其实,他也没把自己的话当真,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还真不到迷恋女孩子的时候。林振华的心理年龄倒是有二十五六岁了,但他看着年仅16岁的杨欣,总是有点不忍心往恋爱二字上去想。

    “你想挣钱嘛,倒也有些办法。”褚红阳笑完,开始给林振华出主意。

    “什么办法?”

    “你可以去参加基干民兵,每个礼拜有两个晚上要巡逻,每次能够挣五毛钱,一个月也有四块钱了。”

    “每次巡逻多久?”

    “四个钟头吧。”

    “四个钟头挣五毛钱?”林振华道,“这也太廉价了吧?”

    “说是巡逻四个钟头,其实也不一定,很多时候,出去转一圈就可以了,回来就坐到保卫科的屋子里打牌,反正就是要坐满四个钟头就可以了。”

    “拉倒吧,我有那工夫还不如在家教我妹妹学习呢。”林振华一脸不屑地说道。

    褚红阳道:“你不想挣这个钱,有多少人想挣还挣不到呢。基干民兵不是谁想当都能当的,你是退伍兵,苏永盛肯定会来找你参加,其他人想参加就没那么容易了。”

    “算了算了,这个钱我没兴趣。一个月巡逻八天,挣的钱刚够买一条鱼。”

    “还有就是下工地了,也是一个能挣钱的机会,到工地干一个月,补助五块钱。不过嘛,你这个搬运工,如果要下工地去,非得有领导帮忙说话才行。”

    “不干!”

    “还有当电焊工,有健康补助。”

    “不干!”

    “探伤工,说是有什么射线,也有健康补助。”

    “不干!”

    褚红阳冷笑道:“你这个也不干,那个也不干,你就别想挣钱的事情了。其实我跟你说的电焊工和探伤工,你想干都干不上,大家抢破头要去干呢。”

    “这就叫人为财死啊。”林振华感慨道,他对于那个年代的生产技术有所了解,知道当时的劳动保护措施不够全面,像电焊、探伤这类工种,对身体的损害是很大的。电焊工要接触焊丝产生的废气,探伤工则会受到X射线的照射,长期从事这类工作,会引发许多职业疾病。但就是这样的工种,因为有额外的健康补助,大家还是趋之若鹜,甚至于还要为获得这样的工种而给领导送礼。

    “小华,你就已经挺不错了,一进厂就是正式工,不像我们几个还要当几十年临时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现在天天抽红双喜,当然觉得钱不够用。以后你改抽黄金叶了,你的工资还是够的。”褚红阳拍着林振华的肩膀安慰道。

    一个月30多块钱工资,吃条水煮鱼还要被妹妹唠叨,请个准女友吃饭还要担心准老丈人跟着来,这样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唉,算了,到下班的时间了,回家吧。”林振华长吁短叹道。

    “怎么样,晚上叫上勇群、少哲他们一起打牌?”禇红阳提议道。

    “打牌莫意义。”林振华脱口而出,说完了才发现自己盗窃的是许三多的专利。

    禇红阳上下打亮着林振华:“小华,我发现你当了兵回来,真的变化挺大的,这回来已经十天了吧?一次牌都没打过,你真的不喜欢打牌了?”

    “你们几个也少打点牌吧,有时间学点技术什么的,过几年国家的形势肯定会有变化,到那时候,如果没技术就苦了。”林振华规劝道。他记得在90年代中期,下岗最严重的时候,有一个词叫作“四零五零人员”,也就是当时年龄在40岁至50岁之间的工人,这些工人文化水平不高,技术也不过硬,原来的国营工厂已经倒闭了,新兴的私营企业又不要,成为社会上最苦的一群人。往回倒推十几年,今天这些刚进厂的青工,可不就是十几年后的四零五零吗?

    “你说得也对。”禇红阳点点头,他父亲是供销科长,给他遗传了一个精明的大脑,他知道林振华说的这些是有道理的,如果换成赵勇群,听到这番话估计就得觉得林振华在装腔作势了。

    “我爸说了,让我在仓库先呆一段时间,过些天给我调个工种,学点技术去。小华,你既然这么明白事情,为什么不想办法换一个好工种,你难道不想学学技术吗?”禇红阳说道。

    林振华呵呵一笑:“我刚进厂,等一两年再说吧。至于技术,其实我在部队的时候学过一点。你们几个如果有兴趣,以后晚上少打点牌,我给你们讲讲。”

    “真的?”禇红阳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林振华,“你在部队里也能学到技术?”

    “嗯,邓副主席提倡培养军地两用人才嘛,所以我也学了一点工厂的知识。部队里学的东西比较新一些,有机会我讲给你们听听吧。”

    “好,我去跟勇群和少哲说说,我爸一天到晚说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不学好,现在我也让他看看,我们还能凑在一起学技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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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分度头的用法

    林振华跟禇红阳说了句“拜拜”,然后就回金工车间去了。此时下班时间已经过了,车间里机器的轰响已经停歇下来,工人们都已下班回家,整个车间空空荡荡的。

    林振华走进搬运班的休息室,拿了自己的衣物,锁上门正要走,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个娇弱的身影,正站在一台X62W万能铣床边上,不知在忙着什么。

    “杨欣。”林振华走过去喊了一声,猛然想起前几天杨欣说起过要教他技术的事情。现在全车间的工人都下班了,杨欣还留在车间里,莫非就是等着要教他技术?林振华只觉得一阵惭愧,自己成天浑浑噩噩地只想着挣钱,实在是太对不起这个天真烂漫的小萝莉了。

    “小华哥……”杨欣回过头来,眼睛里闪着一丝忧郁。

    “那个那个,你是在等我吧?实在对不起啊,我这些天,呃,人不太舒服,所以一下班就跑回家了,没想到你还在等着我。”林振华仗着脸皮厚,磕磕巴巴地编着瞎话。

    杨欣弱弱地答道:“哦,我也没怎么等你。我看你走了,也就走了。我想你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办的。”

    “这样吧,今天我正好没事,要不,杨师傅现在就教我吧。你面前这个很神秘的机器,是干什么用的啊?”林振华指着铣床,对杨欣问道,同时眼睛里透出一些迷茫之色,让人不禁怀疑他的脑袋是否刚刚被行车撞了一下。

    杨欣当然知道林振华是在装傻,就算他不懂技术,在金工车间呆了一个多星期,车床、铣床还是能分得清的。不过,今天杨欣似乎有什么心事,林振华的玩笑没有让她轻松起来,她只是很为难地答道:“小华哥,今天有点不凑巧,我师傅让我铣完这六个齿轮,我怕没时间教你了。”

    “哦,那太好了。”林振华如释重负,不过,话刚出口,他就知道说错了,连忙补充道:“我是说,我正好也没事,要不你忙你的,我在这陪着你。”

    “小华哥,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我这里可能要很晚才能铣完呢。”杨欣涨红了脸说道。

    林振华挠挠头:“不会吧?不就是六个齿轮吗?”他拿过杨欣放在一旁的图纸看了看,道:“这六个齿轮就是普通齿轮呀,分分钟搞定的事情。”

    “什么叫分分钟搞定?”杨欣很怀疑林振华说的是不是汉语,她把注意力都集中于林振华的语法了,一时竟没有注意到林振华居然能够看懂图纸。

    “呃,这是云南的方言,就是很快就能够完成的意思。”

    “可是……可是……”杨欣说了两个可是,话就说不出来了,眼泪很不争气地在眼眶里转了几下,然后就吧嗒吧嗒地滴了下来。

    “别哭,别哭,杨欣,怎么回事,你哭什么?”

    “我师傅也说这很简单,可是她给我讲了两遍我也没听懂。她跟我说要调这个分度头,可是我没听懂怎么调。”杨欣抽抽搭搭地哭诉起来。

    “没听懂也不是什么错吧?”林振华大抱不平,“没听懂你可以继续问啊,还有,既然你不懂,她怎么能留下你单独做呢,她哪去了?”

    杨欣说的分度头是铣床上的一个附件,在铣齿轮的时候,工人要通过转动分度头,保证铣出来的齿轮的若干个齿均匀分布。根据齿轮齿数的不同,转动分度头的圈数也不同,这里涉及到一些计算问题。这种计算本身需要的数学知识并不复杂,最多也就是分数和整除的知识,但有些工人的文化水平低,数学思维不行,所以觉得分度头的使用还是挺麻烦的。杨欣虽然有初中毕业的文化水平,但不属于数学成绩很好的那类学生。她的师傅姜铁梅文化水平更不怎么样,对于分度头的使用仅限于拥有经验,无法解释清楚,所以杨欣弄不懂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师傅说我笨,说我不用心,然后她就跟我说,如果不铣完这六个齿轮,就别回家。如果我不铣,她明天就去找主任,说不带我了……”杨欣说到此,几乎就要放声大哭了,只是担心哭的声音太大,被车间外面的人听到。

    “这个灭绝师太!”林振华骂了一声。

    杨欣同样不知道啥叫灭绝师太,不过听林振华的意思,似乎也是云南那边的什么女巫一类的,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她掏出手绢擦了擦泪,对林振华说道:“小华哥,你先回去吧,我自己琢磨一下,反正,今天如果做不出来,我就在车间里想一个晚上。”

    “别别别。”林振华道,“有困难,找小华。不就是一个分度头吗,我教你就是了。”

    “你教我!?”杨欣的眼睛瞪得比分度头还大,她宁可相信林振华能够把这个纯钢的分度头用手捏成钢锭,她也不相信他能把分度头设定到正确的位置上。

    没奈何,林振华又把那个军地两用人才的瞎话说了一遍,其实当时这个概念还根本就没人提出过。

    “你真的开过铣床?”杨欣终于由彻底不相信变成了半信半疑。

    “让个地方。”林振华不客气地拨拉了一下杨欣,手在杨欣的手臂上触了一下,杨欣脸一红,连忙让出位置。

    林振华站在铣床前,沉默了一小会,让后世的记忆重新回到脑子里来,然后便开始操作了。他摇动手柄,熟练地把工件卡在夹具上。随后,他看了一眼图纸,在分度头的刻度盘上选定了一个刻度,不假思索地转动起来。把工件转到正确位置后,林振华启动铣床,铣刀发出欢快的吱吱声,在工件上削出一条一条黑亮的铁屑。

    “天啊,你比我师傅还熟练啊!”杨欣这一刻的感觉,只能用震惊二字来形容了。林振华这一趟操作,可谓行云流水,中间连一点磕绊都没有。杨欣记得,平时师傅在操作的时候,调分度头是要掰着手指头算上好半天的,哪像林振华这样麻利。

    林振华得意地笑笑,当年他在华青大学的实习工厂里整整学过一个暑假的铣工,他的师傅是全国都排得上号的一位铣工技师。师傅事后给他的实习鉴定上写着:对机械加工具有极高的悟性,如果放在工厂里,铁定是一个好工人。他还记得师傅递给他鉴定的时候那一脸遗憾的样子,似乎在说,这么好的一个工人,怎么去当研究生了,实在是可惜啊……

    没等杨欣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林振华已经把第一个铣好的齿轮从卡具上卸下来了,放在一旁的成品箱里。他退到一边,对杨欣说道:“好了,该你了。”

    “我?”

    “对啊,你不自己干,什么时候能学会?别怕,我教你怎么做。”

    杨欣在一刹那间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拖着小鼻涕的男孩子在任何时候都对她这样说:别怕,我教你……

    “卡工件的时候,各个卡爪受力要均匀,卡完之后,可以转一圈,看一下轴有没有偏……对,就是这样转。分度头的算法是这样的,刻度数除以齿轮的齿数,余数再选择其他的刻度……”

    林振华言传身教,手把手地指导着杨欣操作。他根本没意识到什么男女大防,在后世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在实习工厂教本科生做金工实习,无论男生女生,他都是这样手把着手教的,从来也没觉得别扭。当然,那些八零后、九零后的女孩子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授受不亲这样的事情,她们会毫不忌讳贴在林振华身上看他操作,全然不顾某些柔软的部位和林振华的身体发生紧密的接触。

    杨欣却是从来不曾这样被一个男孩子拉着手做事,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林振华手掌的温度。这种温暖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羞涩,同时又觉得有一种让人踏实的安全感。她强行让自己的脑子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是全神贯注地听林振华的讲解。

    第一个齿轮,林振华指导了她十次,纠正了五处错误;

    第二个齿轮,林振华指导了五次,纠正了两处错误;

    第三个齿轮,林振华只说了一句话;

    第四个齿轮,林振华自始至终没有吭声。

    杨欣战战兢兢地用卡尺测量着这个她拥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齿轮,当把最后一个齿的宽度量完之后,杨欣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成功了,成功了!小华哥,你真的太厉害了。”

    “呵呵,这个好像是你自己铣出来的,我可没说话哟。”林振华谦虚起来。

    “是你教得好呀!”杨欣道,“我师傅说的那些,我都听不懂。可是你一说,我就全懂了。东西还是这些东西,你讲得就是比她好。”

    名师出高徒,姜铁梅本人虽然是个熟练工,但她的技术是靠多年的实践熬出来的,本人的悟性远远不及林振华,以这样的技术来教杨欣,自然只能让杨欣觉得痛苦不堪。林振华是吃透了机械加工原理的,他一看就知道杨欣哪个地方不明白,总是能够恰到好处地给予提示,所以杨欣在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所学到的东西,比她一个星期学到的还要多。

    “还有最后一个齿轮,完成它就可以回去吃饭了。”林振华笑着说道。

    “放心吧,我分分钟就可以搞定。”杨欣不但学到了林振华教的铣工知识,捎带着连他说的“云南方言”也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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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铣工教程是很多年的事情了,分度头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说错,说错的地方大家多包涵。

    10.15修改说明:感谢“清脆欲滴”网友严厉批评橙子不懂机床操作,他指出,机床操作是严禁戴手套的。经查的确如此,特此更正,删去戴手套一句。

019 月下

    (有前辈建议我,求推荐票要在章节前面求,不要放在后面……俺的推荐票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大家看着忍心吗?)——————————————————————————————

    林振华和杨欣两个人走出车间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天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如水银泄地一般,洒在两个年轻人的身上。

    “哎呀,今天这么好的月亮啊!”杨欣欢喜地说道,她现在心里充满了喜悦,看到什么都觉得无比美好。

    “嗯,好像昨天是鬼节吧,今天应当是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嘛。”林振华道。

    “小华哥,你记得吗,我们小时候出去玩,看到我们走,月亮也走,觉得特别好玩。”

    “有首歌不就是这样唱的吗?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

    “哪有这样的歌?我怎么不知道?”

    “呃……这是云南民歌。”林振华不得不再次给云南增加神秘感。

    “真的呀,怎么唱的?”

    “我总不能在这给你唱吧?”

    “小声唱嘛。”杨欣撒着娇。

    “好吧,小声唱……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到村口……”林振华小声地哼唱着,歌曲的旋律优美,弥补了他嗓音上的缺憾,让杨欣听得如醉如痴的。

    “真好听,可惜我没带歌本来。小华哥,你明天再唱给我听,我要记下来。”

    “那什么,杨欣,你好像到家了。”

    “呀,这么快就到家了?”杨欣失望地说道。从生产区到生活区,也不过就是区区五六百米的距离,杨欣刻意压着脚步,几乎以龟速行进,但终于还是走到家门口了。她很想对林振华建议说,咱们要不绕着家属区再走上十圈吧,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可不想让林振华觉得她是花痴。

    “明天见,拜拜。”林振华挥一挥手,无意带走任何的云彩。

    “拜拜。”

    “对了,杨欣,我教你技术的事情,你千万别说出去。”林振华想到一事,连忙凑到杨欣耳边小声说道。

    “为什么呀?”杨欣大惑不解,她刚才还在想,以林振华如此出色的技术,只要向朱副厂长一说,还不是立马就能调成技术工种了,而且一过来就能定级到五级以上。18岁就能成为五级工,妈妈该没什么话说了吧……

    “我现在不想太张扬了。”

    “可是,你不想当技工吗?”

    “当技工哪有当普工自由。”林振华的回答差点让杨欣崩溃。

    “可是,可是……当技工钱拿得比普工高啊。”杨欣想起了林振华的远大理想就是多挣钱,只好拿钱来说服他了。

    “这倒也是。”林振华有点心动,“不过,以后再说吧,我如果想当技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嗯,好吧,拜拜。”杨欣无奈地屈服了。

    目送着林振华走远,杨欣推开自家的家门,却发现父母都坐在屋里,正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哎呀,你们干嘛呀,吓我一跳。”杨欣心里有鬼,这一惊可一点也没作假。

    “你刚才和谁在外面说话?”魏素萍装作无意地问道。

    “小华呀。”

    “你这么晚回来,一直和小华在一起?”

    “对呀。”杨欣答道,答完才发现母亲的问话里有玄机,而自己的回答显然给了人想象的余地,“不是的,我们一直在车间里加班呢。”

    “加什么班?”

    “今天我师傅让我加工六个齿轮,可是我没搞懂分度头怎么设,到下班时间还没弄完。正好小华看到我,就过来教我。”杨欣说道。

    “小华教你?”杨家两口子一齐问道,小丫头,你谈恋爱我们不反对,你谈恋爱谈得智商下降也是正常,我们都是过来人,知道恋爱中的少男少女智商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下降。可是你如果觉得爹娘的智商也会随之下降,可就大错特错了。

    “是啊。”杨欣坐到桌前,端起给她留的饭,眼睛看着父母,略带得意地说道:“爸,妈,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小华不但会开铣床,而且技术比我师傅还好。”

    “你说的是真的?”杨春山问道,女儿就算要撒谎,也应当会编一个比这更可信的谎言才是,看女儿这个样子,似乎不像说谎啊。

    杨欣美美地往嘴里扒了一口饭,说道:“一开始我也不相信,可是他一上铣床开始操作,我就相信了,他切出来的铁屑,比我师傅切出来的好看多了。”

    “他有这么好的技术,为什么不跟领导说呢?”魏素萍质疑道。

    “我不知道,他让我保密,不要跟别人讲。爸,妈,你们也别跟别人讲,我觉得小华哥肯定是有什么想法,他不想让人知道,肯定有他的道理。”

    “嗯,好吧。”杨春山点头道,没等杨欣高兴,他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就算我说出去,那些厂领导也不会相信。”

    “哼,那些厂领导都是瞎了眼!”杨欣愤愤然地把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拿着碗筷出门清洗去了。

    杨春山和魏素萍面面相觑,杨春山问道:“素萍,你相信吗?”

    “看小欣这个样子,不像是说假话。”

    “小华在哪学的技术?”

    “小欣不是说他是在部队里学的吗?部队里可能也要学技术吧?”

    “小欣好像真的在和小华搞对象。”

    “如果小华真的懂技术的话,倒也可以……”

    就在杨家的两口子精明算计的同时,在林家,兄妹俩也正在就林振华与杨欣是否正在搞对象的问题进行一场激烈的辩论。

    “哥,你是不是在跟杨欣搞对象呢?”林振华一进门,妹妹小芳就劈头来了这么一句。

    “小芳啊,厂里的医务所没搬地方吧?”

    “没有啊?怎么,你生病了?”林芳华一惊。

    林振华大摇其头:“我没病,我倒是觉得你有病,趁早去一趟医务所吧。”

    “不许回避问题!”林芳华很是执着,“你这么晚回来,我问了禇红阳,他说看到你和杨欣在车间里搞对象。”

    “这个损友!”林振华哀叹,所谓兄弟,就是用来出卖的。自己不过就是做了一盆水煮鱼没请禇红阳吃,禇红阳居然跑到家里造他的谣来了。

    “你说吧,有没有?”林芳华摆出一副宜将剩勇追穷寇的阵势。

    “我说妹妹,你才多大一点的人啊,就知道搞对象了?”林振华摆出哥哥的权威,把手按在妹妹头上,胡撸着她的头发,“我告诉你,我知道你是什么目的。你试图通过诬陷我和杨欣搞对象,以便为你自己早恋提供借口,因为杨欣和你同年,如果杨欣可以搞对象,你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搞对象了。我以哥哥的身份警告你,如果你在20岁之前敢搞对象,我就把你对象的腿打折!”

    “我……”林芳华被哥哥一顿义正辞严的训斥弄懵了,明明是哥哥的错,怎么成了自己的错了?不对,肯定有哪个地方出差错了,哥哥这一招,叫作明修什么,暗渡什么来着。这个林振华,当了几年兵,实在是变得太狡滑了。

    “说说吧,今天学了什么东西?学懂没有?”林振华把水搅浑,让妹妹不再有机会追问他与杨欣的关系,然后得意洋洋地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盘问着妹妹的学业。

    “今天讲了正弦函数,我不太懂。”林芳华投降了,在林振华当兵去的两年中,她无数次想过将来要当一个管家婆,把哥哥管起来,让他不再胡闹。可是当哥哥回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那点心计,在哥哥面前根本就毫无用武之地,还是当一个乖乖女,让哥哥罩着更愉快。

    “拿书过来,我给你讲讲。”

    “你的饭还没吃完。”

    “不就是一个正弦函数吗,别说吃饭,我就是一边睡觉都能一边给你讲。”林振华信心满满地说道。

    “你吹牛吧。”林芳华不相信地说道。

    半个小时以后,林芳华目瞪口呆:“哥,你比我们老师讲的清楚多了,你这么好的数学,如果去考大学,肯定能考上春阳师范……”

    林振华举起手里的数学书,恨不得用书把妹妹拍死:我堂堂华青的研究生,你让我去考一个地区师专?

020 打野鸡

    “小华,你晚上有事没有?”

    这天下班时分,杨春山在生产区门外截住刚刚出来的林振华,向他问道。

    “杨叔,我没什么事,怎么,你有事要找我?”

    “嗯,有一个乡镇企业,有些事情要找人做,你愿不愿意跟我去打野鸡挣点钱?”杨春山小声地说道。

    打野鸡是厂子里的一句俗语,就是捞外快的意思。汉华机械厂的工人手上有技术,邻近的一些乡镇小企业有时候遇到技术问题就要私下里找汉华厂的工人去帮忙,这种帮忙当然不会是义务的。厂领导们对于这种事情也是心知肚明的,但这些工人没有耽误工厂里的事情,只是利用业余时间去挣外快,厂领导也不好干涉什么。前些年政策上对于工人在外面干私活是有限制的,现在这些政策也都逐渐放开了,厂领导乐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工人出去干私活,并非对于工作就没有影响。有些工人晚上去乡镇企业做事,干一通宵,第二天再赶回厂里上班,在上班时间里,自然是精神恍惚,迷迷蹬蹬的。还有一些工人更加过分,偷偷地带着工厂里的一些小工具去乡镇企业帮忙,这种事情如果被厂里发现了,那就是肯定要扣工资加上通报批评的。

    杨春山是厂里的电焊工,技术非常不错,在周围的乡镇企业里也是颇有名气的,找他干私活的人不少。他接的私活有时候一个人干不完,便要邀几个工友一起去,这一次邀请林振华和他去,自然是因为杨欣的缘故。杨春山现在已经开始以一个女婿的要求看待林振华了,他邀林振华和他一起去干私活,一方面是给林振华一些挣钱的机会,以便他将来有钱来娶杨欣,另一方面则是想通过这样的机会,再考察一下林振华的人品和能力。

    “杨叔,能挣钱的事情,我当然愿意干。”林振华乐呵呵地说道,“不过,我就是一个普工,能干什么呀?”

    “我听小欣说,你在部队里学过铣工,技术还挺不错的。我带你出去见识见识,万一以后人家有铣工方面的活,也可以介绍你去。不过,这一次是一个电焊的活,你有没有学过电焊?”

    “电焊嘛,稍微学过一点点,能打着火吧。”林振华极其谦虚地说道,能把焊丝打着火,这是电焊的第一个步骤,实在算不上是什么本事。当然,彻底没接触过电焊的人,要想把焊丝打着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没关系,贪多嚼不烂,你能学好铣工也就可以了。电焊这一块,有时间我教你一点,有时候能就应付一下事情就够了。”杨春山说道,“你回去吃下饭,等下我叫你,我们一起骑自行车去。”

    杨春山去“打野鸡”的那家乡镇企业在小港公社,离汉华厂有10公里远,准翁婿二人骑着自行车,走了大约40分钟,就来到了这家叫作小港农机配件厂的小企业。

    “杨师傅来了。”一个农民打扮的人站在厂子门口迎接着杨春山和林振华。

    “毛厂长。”杨春山向那人打着招呼,随后回过头指了指林振华,向毛厂长介绍道:“这是我徒弟,叫林振华,我带他过来帮忙。”

    “哦,好好,名师出高徒。”毛厂长向林振华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便把二人带进了厂区。

    说是厂区,其实就是一个农家院,东边的屋子是车间,有两三台不知道哪个厂子淘汰下来的旧机床,西边的屋子是仓库。院子中间杂七杂八地堆着一些铁器,由于晚上要在院子里干活,所以临时用长竹竿挑了一盏200瓦的白炽灯在院子里照着。

    “就是这些东西?”杨春山指着那一堆铁器问毛厂长道。

    毛厂长道:“就是这些,都是要焊接起来的。你看,一个晚上能不能做完?”

    杨春山估计了一下,点点头:“嗯,差不多就是一个晚上的量,我和我徒弟两个人。”

    “还是老规矩,大工4块,小工2块,怎么样?”

    “没问题,都是老关系了。”

    在来的路上,杨春山已经跟林振华介绍过了,这个小港农机配件厂名义上是小港公社的社办企业,但已经被毛厂长包下来了。整个厂子除了毛厂长一家人之外,只有3名工人,没有人懂得电焊。遇到有电焊方面的活,毛厂长就要积攒下来,攒到大概相当于一晚上工作量的时候,就请杨春山过去处理一次。杨春山有技术,算是大工,干一晚上挣4块钱;每一次杨春山还要带一个徒弟来帮忙,算是小工,一个晚上是2块钱,这已经是惯例了。

    杨春山带谁来做小工,毛厂长是不干涉的,相当于是给杨春山一个做人情的机会。杨春山过去来做的事情,有时候是带自己的徒弟,有时候则是带上关系比较好的其他工友,无论带上谁,对方都会很高兴,因为一个晚上能够挣2块钱,还是很不错的。杨春山这一次把机会给林振华,告诉他有2块钱挣的时候,心里带的是一种施恩的念头,他丝毫不认为林振华会觉得2块钱不够自己的付出。

    毛厂长和杨春山讲完价钱,便自己干别的活去了。杨春山拉过放在一旁的电焊机,打开电源,开始干活。给私营企业干活可与在国营工厂里不一样,人家付了钱,自然是希望你每一分钟都在做事,如果你拖拖拉拉,下一次人家就不会再找你了。

    林振华作为小工,其任务是把要焊接的工件上的铁锈用砂纸磨掉,然后再把工件搬到杨春山身边。在焊接大件的时候,他还要负责帮杨春山扶着其中一边的工件。这些活没什么技术含量,基本上是个人就能做的。

    “杨叔,你喝口水吧。”

    林振华把一杯水端到杨春山面前,杨春山停下焊机,接过水喝了一口,问道:“工件还有多少没擦好?”

    “都擦好了。”林振华答道。

    “都擦好了?”杨春山有些吃惊,他回头看了看,果然,所有工件上需要焊接的部位都已经用砂纸擦过了,打磨的标准也达到了焊接的要求,说明林振华没有投机取巧。杨春山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小华,干活蛮勤快的。”

    “呵呵,杨叔,你也累了吧,要不,我替你焊一会?”

    “这可不行。”杨春山摇摇头,“这些没焊好,老毛要跟我急的。小华,你如果想学电焊,以后下了班到容器车间来找我,我找点废铁给你练练手。”

    林振华道:“杨叔,其实我在部队里也学过一点电焊的,你看这个件不过就是一个铁栅栏,也没什么太高的技术要求,我替你焊几个点吧。”

    杨春山想了想,把焊钳递了过去,说道:“好吧,我就看看你在部队里学得怎么样。小欣说你技术很好,我还真有点不相信呢。部队里就算有机会学技术,也不如……”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他看到林振华用焊钳夹着电焊丝轻轻地在工件上触了一下,便打着了火,一串电焊火花飞溅开来,一道平整的焊缝缓缓地在焊丝下流淌出来。

    “杨叔,你看看,这样焊行不行?”林振华拿开焊丝,指着自己的作品,对杨春山说道。

    杨春山伸出手指去,在还有余温的焊缝上来回摸了两道,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下一次你可以拿大工的钱了。”

    “这么说,我合格了?”林振华问道,在杨春山面前,他可不敢像在杨欣面前那样狂妄,不过他自己也知道,普通的电焊对于他来说实在也是没什么难度的。

    “小华,你在部队里学了多长时间的电焊?”

    “嗯……个把月吧。”林振华答道,这个时间是他在华青机械厂参加电焊实习的时间,不过,那段时间里他可不止是学了这种普通的手弧焊,诸如什么埋弧焊、气体保护电弧焊之类的都接触过。有些高级的电焊技术根本就不需要工人亲自去拿焊钳,而是完全由机械手进行操作的。

    “个把月时间就能练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不错。”杨春山满意地说道,电焊也是一项很讲究经验和悟性的技术,把两块铁焊在一起并不困难,但要让焊出来的焊缝如此平滑,那就需要操作者能够良好地把握点焊的力度和焊丝移动的速度,个把月时间能够练成林振华这样的水平,的确是很不易的。

    “来,剩下这几个东西你有没有把握,如果有把握,就全部交给你焊了。”杨春山兴致勃勃地说道,他现在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没问题,杨叔,你到边上歇会吧,我一个人包圆了。”林振华说道。

021 打小偷也犯法

    毛厂长陪着杨春山二人一起熬夜,还从家里拿来了年糕给他们当夜宵。林振华想起妹妹小芳最喜欢吃这种乡下的年糕,便从自己的那份里省下了两块,问毛厂长要张纸包起来,准备带回去给小芳吃。

    杨春山估计要做一晚上的活,自然不是指一夜做到通宵。由于有了林振华帮忙,两个人换着班做,效率更高,到凌晨一点多钟的时候,所有的活就都干完了。

    “不错不错。”毛厂长逐个地检查了一遍焊好的工件,满意地点着头。他在此前看到林振华代替杨春山烧电焊,还颇有些不放心,现在看到林振华焊出来的东西质量与杨春山也差不了多少,便把担心改成了窃喜。这意味着他今天晚上付的是一个大工和一个小工的工资,但是来干活的,却是两个大工。

    “杨师傅,你徒弟不错啊,快出师了吧?”毛厂长对杨春山恭维道。

    “照这个样子,再磨一磨,应该能够出师了。”杨春山装作平淡的样子答道,内心却很是高兴。

    “来,这是六块钱,你收好。钱不多,不好意思啊。”

    “哪里哪里,毛厂长每次给钱都这么爽快,多谢了。”

    “下次有事情还要再麻烦杨师傅哈。”

    “不麻烦,不麻烦,有事你尽管说话就是了。”

    杨春山打着哈哈告别毛厂长,和林振华一起骑上车返回汉华厂。刚刚骑离小港公社的范围,杨春山就从兜里拿出了两张票子塞到林振华的手上。

    “小华,这是你这份。”杨春山说道,其实,这钱等回去以后再分也是可以的,但杨春山是第一次带林振华出来干活,所以不想让林振华心存疑虑。

    “谢谢杨叔。”林振华接过钱,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发现其中有一张是一块的,另一张却是两块的,他赶紧说道:“杨叔,你拿错了,这张是两块的。”

    “没错,没错,我们两个人六块钱,一人三块,正好。”杨春山说道。

    “杨叔,我是小工,该拿两块的。”

    “你不是小工了,今天晚上你做的事情,不比我少,可以算一个大工了。咱们两个人一样就好了。”

    “不行不行。”林振华硬是把一块钱塞回了杨春山的口袋里,“杨叔,你带我出来做事就是给我机会了,我哪能再多拿钱。”

    “哎,你这个孩子。算了,等礼拜天的时候,让你魏阿姨做几个菜,你带上小芳来家里吃饭吧。”杨春山选择了一个折衷的方案,言下之意,是这多余的一块钱将拿来作为请林振华兄妹俩吃饭的饭资。

    “抓小偷!”

    “拦住他!”

    “打!打死他!”

    两人正往前走着,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借着淡淡的月光,林振华能够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路边的田里窜出来,试图沿着公路逃跑。另有几个人一边大喊着抓贼,一边从几个方向向那身影截去。逃跑的那人措不及防,无法脱身,他犹豫了一下,便抱着头往地上一躺,作出任人宰割的样子。几个抓贼的人扑上前去,噼噼啪啪地对着那贼拳打脚踢起来。

    “怎么回事?”林振华吃惊地问杨春山。

    杨春山道:“估计是到田里偷老乡种的菜,让老乡抓住了。”

    “这样打,不要打死人?”林振华道,隔着老远,他也能听到拳脚落在那小偷身上所发出的砰砰声,听得他心惊肉跳的。

    “不那么容易打死的,不过这样打下去,搞不好会打残了。”杨春山对此颇有些经验,知道农民们打小偷只是为了惩戒,一般不会往致命的地方打。但如果不小心,出手重了一点,打断手脚甚至伤及眼睛之类的情况也是有的。

    “打残了,也算犯法吧?”

    杨春山用诧异的口气反问道:“打小偷犯什么法?”

    “……”林振华无语了,那个年代大家的法律观念还真是如此,滥用私刑不犯法,而且还能够起到震慑作用。相比把小偷送到派出所去,暴打一顿既省事又有效,所以大家都乐此不疲。

    “杨叔,咱们是不是过去干涉一下,小偷也是人,真打残了,人家以后不是更没办法谋生了?”林振华和杨春山商量道。

    杨春山本性上也是很善良的,听到林振华的建议,他点点头道:“好吧,我们过去说说。”

    两个人骑着车,向着那一群人走去,隔着十几步远,杨春山大喊了一声:“你们干什么呢!都给我住手!”

    这一嗓子,霸气十足,不但让正在打人的那一群农民当即停了手,连林振华都吓了一跳,一时间隐隐觉得,身边这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中年工人没准就是传说中的警方卧底,关键时候才露出真容来。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那群人身边,杨春山下了自行车,把车支好,用手电筒照着那一群人,官气十足地问道:“你们怎么回事?是聚众斗殴吗?”

    “不是,同志,我们抓住了一个小偷,偷我们的萝卜。”一名农民答道。他看过来的这两个人穿着整齐,自行车看起来也挺新的,手里还有手电筒,显然是吃公家饭的。吃公家饭的人,不管自己的职业是什么,与政府部门,像什么公安、法院之类的就必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就不是农民能够惹得起的人了,所以他在回答杨春山的问话时,语气里多少有了一些尊敬和惶恐。

    “你偷了老乡的萝卜,是吗?”杨春山走到那小偷身边,居高临下地问道。

    小偷躺在地上,勾娄着身体,小声地答道:“没错,我偷了萝卜,我再也不敢了。”他嘴里虽然说着求饶的话,但语气中却听不出半点假装可怜的味道,只是让人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无奈。

    “你为什么偷萝卜?”林振华也走上前来,帮着杨春山问话。

    “我饿。”小偷简单地答了两个字,不过这两个字也已经足够了,还有比饿了偷东西吃更充分的理由吗?林振华一时觉得有些心酸。

    “他偷的萝卜呢?”杨春山问农民们。

    一名农民亮出手里一截杯口粗细的萝卜,说道:“就是这个,我们追他,他就扔下了,我拣过来当个证据。”

    “好了好了,就这么一截萝卜,也就两分钱的事情。你们打也打了,就这样散了吧。”杨春山说道,“以后抓小偷不能打,打人是犯法的,知道吗?”他不自觉地把林振华刚刚说的话复述了出来。

    “打坏人犯什么法?”一名农民问道,与刚才杨春山自己的疑问一样。

    林振华只好上前了:“各位乡亲们,我们国家是一个法制国家,前些年,因为四人帮破坏,砸烂了公检法,所以才导致社会上无法可依。现在打倒四人帮了,我们国家今年七月份发布了新刑法,以后不管是小偷还是杀人犯,都要由法律来决定如何处罚,随意殴打小偷,本身就是违法行为。”

    “同志,你别吓唬我们,照你这样说,抓住四人帮也不能打了?”一个农民自以为聪明地反驳道。

    林振华道:“当然不能打。你们不知道吗,党中央已经成立了专门的法庭,要依法审判四人帮。中央还专门给四人帮指定了辩护律师,目的就是为了保证审判的公正、合法。大家想想,连四人帮都要公正地审判,何况一个小偷呢?”

    林振华这番话,显然把农民们都唬住了,在一个没有互联网的年代里,动不动就能够说出高层动向的人,那是相当有神秘感的。农民们沉默下来,不敢再多嘴。

    “没错,现在国家讲法律了。如果你们把人打残了,以后医药费、营养费、抚恤金,都得由你们来负担。”杨春山狐假虎威,开始吓唬这些农民。与林振华不同,他知道农民们最怕的不是违法,而是出钱,威胁他们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警告他们未来可能要承担经济损失。

    果然,农民们开始退缩了,原来抱着不打白不打的心态,现在发现打人原来还是有风险的,谁会为了一小截萝卜去担这个风险。

    “我们也没怎么打他,只是教育他一下。你看,他不是没事吗?”农民们辩解道。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这个人交给我们处理。”杨春山道,“反正他偷的萝卜你们也已经抢回来了,都回家吧。”

    农民们也不愿多事,嘴里絮絮叨叨地,一齐转身走了。那名手里拿着萝卜的农民把半截萝卜往那小偷面前一扔,说道:“都咬成这样子了,谁还要。”然后也抬腿走了。

022 云南知青

    等到农民们的脚步声远去,林振华蹲下来,问那依然抱着头的小偷道:“怎么样,兄弟,能起来吗?”

    那小偷松开抱着头的手,缓缓地坐起来。借着杨春山的手电筒光,林振华能够看到,小偷在坐起来的过程中,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搐着,显然是身上被打的地方十分疼痛。不过,他却始终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多谢两位大哥。”小偷歇了一口气之后,向杨春山和林振华拱了拱手。他当然知道,如果不是这两个人出来干预,他要挨的打还会厉害得多。

    林振华仔细打亮着这名小偷,只见他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脸上稚气未消。他面容消瘦,头发似乎很长时间没理了,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叠着补丁,显然是家境贫寒的样子。不过,从他的脸上,林振华看不到一丝惭愧或者惶恐的表情,也没有任何一点愤懑,似乎他觉得自己偷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别人打他也同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对于面前的两位救命恩人,小偷也仅仅是淡淡地说了一声感谢,好像在他身上根本就没有了任何人类应有的七情六欲。

    “为什么偷东西?”林振华再一次问道。

    “我饿。”小偷依然用两个字回答道,他四下摸索了一下,摸到刚才农民扔下的那半截萝卜,便拣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迫不及待地啃了一口。

    “小华,走吧。”杨春山对林振华说道,对于一个小偷,他能做的也不过就是把他从农民手上救下来,其他的事他可管不着。如果当时不是林振华在场,杨春山连这些都不乐意管。

    “好吧。”林振华点点头,又向小偷关切地问了一声:“兄弟,你真的没事?能自己回家吗?”

    “没事,大哥。”小偷答道,刚说完,他突然把脸扭向一边,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清水。他空着肚子吃了半截萝卜,胃里此刻正如翻江倒海一般。

    林振华顿时起了恻隐之心,他想起自己的兜里还有从毛厂长那里拿来准备带回去给小芳吃的两块年糕,便拿了出来,递到小偷手边:“兄弟,肚子饿的时候,别吃生萝卜。这有两块年糕,给你吧。”

    小偷愣了一下,伸出手接过年糕,打开纸包,一股香味扑鼻而来。这种年糕是乡下农民用青菜和糯米放在一起捶出来的,吃的时候用茶油煎一下,清香无比。小偷也不客气,他拿起一个年糕,三口并作两口地吃下去,眼睛里开始恢复了活力,不再是刚才那种漠然的样子了。

    “唉,你年纪轻轻,应该去做点事情,怎么能偷东西呢。”杨春山也蹲了下来,用一个长辈的口吻对小偷说道。他见林振华拿了东西给小偷吃,也就不着急走了,索性和小偷聊上几句。

    “我是个黑户,没工作。”小偷说道。

    “那你的户口呢?”杨春山问。

    “我是个知青,户口在云南,我是跑回来的。”小偷道。

    云南知青的事情,林振华是知道一点的。从1968年起,云南的农垦系统就在接收安置各地的知识青年,前后总计接纳了10万余人,主要来自于北京、上海、成都、重庆、昆明等地。江南省的知青本来并不是安置到云南去的,但某一年江南省有位领导人不知怎么突发奇想,把本省那一年的一部分知青也送到云南去了,看来,兰武峰应当就是那一批倒霉的实验品中的一个。按时间来算,兰武峰去的时候,应当只有十四五岁的年龄,也就是初中刚毕业的样子吧。

    在后世,云南知青是一个非常著名的群体,其原因一是在云南知青中诞生了如王小波、阿城、陈凯歌等一大批文化名人,第二则是因为轰轰烈烈的知青大返城就是从云南发端的。

    知青返城的风波最早出在云南,也有其特定的原因,那就是云南知青的生活环境十分恶劣,已经超出了青年们能够承受的底线。

    当然,关于云南知青,还有另外一个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传奇,在后面我们将会说到。

    “中央有政策,知青已经开始返城了,其实你不用逃跑的。”杨春山说道。

    小偷道:“我是去年跑回来的,那时候我妈身体有病,没人照顾,我想请假也不行,没办法,就偷跑回来了。现在我的户口和档案都没有了,想做事也没地方要我。”

    “你家没有其他人吗?”林振华问。

    “我爸死得早,是工伤,那时候我才三岁,是独子。”

    “哦。”杨春山轻轻应了一声,忍不住扭头看了看林振华,林振华的父母也是工伤身亡,不过林振华的命运比这个小偷要好,主要是因为他父母所在的这个工厂家大业大,给家属的抚恤金比较慷慨。

    “独子不是不用当知青吗?”杨春山怀疑地问道。

    兰武峰淡淡一笑:“这只是政策而已,去不去,还不是当官的一句话?”

    林振华一时对这个小偷有了一些同命相怜的意思,他继续问道:“那你和你母亲,平时靠什么生活?”

    “我爸单位上给我妈一个月发10块钱的抚恤金,原来我妈还能做临时工,这样把我养大了。去年她生了病,临时工也做不了了,现在我和我妈每个月就靠这10块钱生活。”

    “就10块钱生活?”林振华惊了。

    小偷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光靠这10块钱,当然活不下去,我只好跟我妈说,我能出去做小工挣点钱。”

    “你做什么小工?”

    小偷笑而不语,笑容中透着对自己的揶揄之色。林振华明白了,他说的小工,其实就是偷东西。

    “我让派出所抓了十几次,每一次进去,关了两个钟头又放出来了。警察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如果把我关起来,我妈就算不是病死,也要饿死了。有的时候,偷东西让人家抓住了,就像这样,打一顿,打得比这重的时候也有。”小偷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平平淡淡地。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兰武峰,插队的时候,大家叫我峰子。”

    “疯子?”林振华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兰武峰纠正道:“是我名字里的峰,山峰的峰。不过,叫的时间长了,我也分不清楚是哪个峰了,说是疯子的疯也可以。”

    “为什么呢?”

    “我打架打得狠,敢拼命,所以知青点的朋友们都叫我疯子。其实,如果我真想打的话,刚才那几个老乡根本拦不住我。不过,我偷了他们的东西,他们打我是应该的,我不能还手。”

    “盗亦有道啊。”林振华不知怎么,想起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叫盗亦有道。”兰武峰问道。

    “就是说,即使是小偷,也有小偷的道德标准,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当小偷还不算什么可耻的事情,可耻的是不守小偷的规矩。你能想到偷了东西就应该挨打,说明你是一个严守规矩的小偷。”

    林振华此言,在当时算是有些骇世惊俗了。那年代里,大家评价一个人只有好和坏两个值,非此即彼。而到了后世,人们对世界的认识变得多元化了,对于各种各样的事情有了新的评价标准。林振华记得,网上曾流传过这样的段子,一个卖春的女子对一名贪官说道:我虽然是出来卖的,但我卖的是自己的身体,我比你更干净。

    “盗亦有道……”兰武峰喃喃地念着这个词,忍不住沉思起来。这一年多来,他听惯了众人的辱骂,对自己的命运也早已是自暴自弃。如果不是牵挂着生病的母亲,也许他早已选择了更为荒唐的不归之路了。然而,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一两岁的年轻人,却口口声声地称他为兄弟,而且还说出了盗亦有道这样的道理。不错,林振华说的道是指道德,但在兰武峰的心里,却想到了另一个词,那就是道义。

    “好吧,你吃完东西早点回家吧,别让你母亲惦记。”林振华说道,他在兜里又掏了一下,摸出刚刚挣来的两块钱,塞到兰武峰的手里,“拿着吧,给你母亲买点营养品。我叫林振华,是汉华机械厂的,你实在困难的时候,可以来厂里找我。”

    兰武峰接过钱,没有拒绝,也没说感谢二字。他文化水平不高,不知道世间还有“大恩不言谢”这样文绉绉的说法,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说感谢二字实在是太轻了。

    “林大哥,我家住在陆家巷16号,如果大哥有什么要小弟做的事情,尽管吩咐,小弟愿意两肋插刀。”兰武峰着重地承诺道。他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自己的一条烂命,要想报答林振华,也只有两肋插刀这样的方式了。

    林振华看着兰武峰一脸的孩子气,听着这满是沧桑的承诺,不觉得有些感慨,他拍了拍兰武峰的肩膀,说道:“我现在没什么要你做的事情,不过,我倒是希望你以后别干这种事情了,换点正经事情做做吧。”

    “做正经事情,哪那么容易。”兰武峰叹道,“其实,我妈也知道我在外面偷东西,她一开始是打我,后来就只能抱着我哭。我想答应她,说我再也不干这个了,可是我做不到,不干这个,一家人都要饿死。我舍不得让我妈饿死,我妈舍不得让我饿死。”

    林振华道:“峰子,你先回家去吧。过几天等我闲一点会去找你,到时候我们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办法挣点干净的钱。”

    “多谢大哥。”兰武峰向林振华抱抱拳,用江湖礼节谢道。

023 青工林振华的幸福生活

    林振华与兰武峰的这一番对话,以及最后把辛苦挣来的两块钱塞到兰武峰手里的这个举动,杨春山都看在眼里,但他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林振华心地善良,连一个小偷都能施以同情心,这说起来是一件好事,杨春山本人也是一个忠厚善良的工人,对于林振华这种做法,他从内心来说是赞成的。但另一方面,这件事也反映出林振华过于单纯,随便路上遇到一个人也能真心相待,尤其是这种来历不明的小偷,万一遇上心术不正之辈,林振华是要吃亏的,这又是让杨春山担心的地方。

    “小华,你把自己的名字和工作单位都告诉这个小偷,难道不怕有什么麻烦?”在离开兰武峰回厂的路上,杨春山用不经意的语气问道。

    “杨叔,我觉得这个兰武峰本质上不坏,如果有人帮他一把,他应该能够走上正路的。”林振华答道。

    “你打算帮他?”

    “如果他需要的话。”

    “可是,你打算怎么帮他?他从知青点跑回来,现在户口、档案什么都没有,如果公安要抓他,他就算盲流,是要遣送回去的。他除了当小偷,没别的挣钱的办法。”杨春山道。

    林振华道:“我觉得,政策应当是会变化的。我们在云南边防的时候,了解到当地的知青已经全部返城了,其实兰武峰偷跑回家的事情,已经不算什么罪过了,他要补一个户口应当是有可能的。”

    “就算能补上户口,他想找个工作也很难啊,现在满街都是待业青年,没点关系,想当个临时工都困难。”

    “他可以做个体户啊。”林振华想当然地说道。后世的电影电视里看得太多了,待业青年,倒腾点服装、电子表之类的,几个月就成了大款。

    “个体户是啥?”杨春山听不懂林振华嘴里的新词。

    “就是私人去做生意,从广州那边批发点便宜商品,到这边来卖。”

    “你是说做投机倒把?”

    “我晕……”林振华的确有点想晕的意思,“杨叔,时代不同了,现在国家鼓励搞活流通领域,投机倒把这个词,已经过时了。”

    杨春山让林振华说得有点糊涂了,他是个工人,每天关心的是工厂里有什么活,能拿多少奖金,还有就是在外面能不能接到一些私活,对于这种政策上的变化,并不那么敏感。听林振华说得言之凿凿的样子,他不由得又多相信了几分,与此同时,对于林振华,他越发地觉得看不懂了。

    “小华,你当了两年兵,见多识广,杨叔呆在这小县城里,懂的东西少。不过,你做事的时候,真的要三思而行,别给自己惹上麻烦,知道吗?”杨春山祭出一套万能说辞,这句“三思而行”可是古人留下的金玉良言,什么时候这样说都成立,而且都显得那么深刻。

    “杨叔,我会的。”林振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这一个晚上的事情,杨春山没有告诉其他人,甚至于连魏素萍和杨欣也没有告诉,他怕林振华与小偷有瓜葛的事情传出去,对林振华不好。至于林振华在毛厂长那里所显示出的电焊技术,杨春山也没有外传,既然林振华自己不愿意张扬,杨春山自然也不会多事。

    不过,打那之后,杨春山遇到外面有私活的时候,都是带着林振华去的,而且每次到对方那里,都声明是两个大工,让林振华也能拿到每次四块钱的工资。林振华也的确没让杨春山失望,他不但电焊技术过得去,遇到临时要客串一下钳工、车工之类的情况,也能应付自如。乡镇企业里的活,对技术的要求并不太高,林振华在机械加工方面是多面手,有时候还能够给对方提一些合理化建议,到最后,他在客户那里的地位竟然比杨春山还要高了。

    有了接私活的外快,林振华感觉手头松快了许多。他没有存钱的欲望,挣到多少钱,就全都拿来吃掉。每一次干完私活回来,他都能给小芳做上一顿水煮鱼,当然,这兄妹俩不会吃独食,大多数的时候,他们会请上杨欣、杨涛姐弟来分享,偶尔则是请褚红阳等人来打一回牙祭,省得他们又说重色轻友一类的闲话。

    吃了若干回水煮鱼之后,小芳终于觉得吃腻了,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林振华又开发了酸菜鱼、豆花鱼、水煮牛肉等新品种。虽然他的手艺不怎么样,但真材实料的这些大菜,还是让小芳以及其他人吃得眉开眼笑。小芳渐渐地被哥哥给养娇了,几天没有荤菜,眼睛里便会发出狼一般饥渴的光芒。由于吃得好,小姑娘迅速地长得丰满起来,隐隐有成为一个胖丫头的意思,林振华只好又逼着她加强锻炼,控制体重。

    对于林振华的技术,杨春山一直都有些不解,他不止一次地对林振华问道:“小华,你当两年兵,怎么能学到这么多技术?咱们整个汉华厂,也找不出几个像你这样技术全面的工人来了。”

    这倒不是杨春山这个准丈人谬赞,在汉华机械厂,单项技术比林振华更好的工人虽然不少,但技术如此全面的,却只有林振华一人。更让人震惊的是,这个车铣刨磨、电焊钳工样样熟练的工人,竟然只有18岁。如果他再练上十几年,那该是多么牛气的一个高级技工啊。

    “我们部队里,也要搞机械加工的,我们有修械所,要修各种装备,所以我就学了一些技术。至于说为什么技术掌握得这么好,那主要是因为部队里要求比较严格。我学这些技术,那也是吃了不少苦的。”林振华糊弄道。

    杨春山点点头:“就算是这样,那也得你愿意学啊。我们厂子里退伍兵也有不少,谁也没有你这样的技术。你这些技术,起码是人家学了十几年的水平,而且还得那些教你的师傅本人技术过硬才行。”

    “这倒是,我们那里的师傅,都是顶尖的工人技师。”林振华感叹道,他说的是华青实习基地的那些师傅,那些人的确都是技术尖子。

    “小华,你有这么好的技术,为什么不愿意让厂领导知道呢?你随便哪一项技术拿出来,都够四五级工的标准了。有这样的技术在那里放着,就算你不给梁广平送礼,他也不可能再让你当普工的。”杨春山对于这个问题实在是无法理解。

    林振华道:“杨叔,我刚退伍回来,还没想好以后做什么呢。现在我当普工,以后不管往哪个方向转,都比较容易。反之,如果我现在当了技工,大家就认准我是某个工种了,以后要换,反而不容易。”

    林振华这番说辞,其实也是为了应付杨春山的需要,就他的本意来说,他是对刚刚穿越过来的生活不适应,还在想着未来是靠玩高科技发家,还是靠经商发家。林振华坚信,他不会在永远在汉华机械厂当一个工人,长则三五年,短则一两年,他肯定是要借着穿越者的金手指离开这个厂子去闯出一片天地的。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思,现在削尖脑袋去弄个好工种,又有什么必要呢?

    杨春山的脑子没有林振华那样多的弯弯绕,林振华这番话,他听着像是有点道理,但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无奈何,杨春山只好说道:“小华,你是个有文化的人,杨叔我没什么文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自己把握好就是了。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我是一直把你当成半个儿子来对待的,你可别辜负了我和你魏姨的一片心意。”

    在说到“半个儿子”的时候,杨春山刻意加重了一些语气,希望林振华能够听出其中的潜台词。

    “这个嘛,呵呵,杨叔,你放心吧,我一直在努力的。”林振华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

024 滚齿机

    杨春山在林振华面前强调“半个儿子”这样的话,林振华自然是能够听懂的。他说自己一直在努力,也并非完全是敷衍。别的不说,就说现在,林振华正在绞尽脑汁地为杨欣设计着一台山寨版的滚齿机,以便把杨欣从大山一般沉重的工作中解放出来。

    自从林振华教会杨欣使用分度头之后,加工齿轮这样的活就难不住杨欣了。但古语说得好,福兮,祸之所倚,杨欣学会了加工齿轮,却让自己陷入了能者多劳的窘境。

    厂子里最近接了一批订单,光是各式齿轮就有一千多个。厂子里总共才十几个铣工,还要承担其他零件的加工,所以分配到杨欣师傅姜铁梅名下的齿轮加工任务,多达五六百个。姜铁梅家的孩子,却恰在此时出了麻疹,姜铁梅一看杨欣会铣齿轮,便把这些任务全交给了杨欣,自己请假回家照顾孩子去了。

    杨欣是个乖乖女,接到师傅交代的任务,也不知申辩,只是傻傻地照着做,一直做到废寝忘食的状态,但离完成任务还是遥遥无期。

    “小华哥,你跟我爸妈说一句,说我加班,要晚点回家吃饭了。”杨欣一边挥汗如雨地调着分度头,一边对正要下班的林振华说道。小姑娘的刘海都被汗水浸湿,粘在前额上了,让林振华看了好生觉得心疼。

    “不会吧,妹妹,你这可是连着加了四五天班了,怎么,你准备竞争今年的生产标兵了?”林振华嘻皮笑脸地说道。

    “我哪有心思想这个,我师傅的任务还差着一大截呢。”杨欣带着鼻音说道,分不清到底是累得感冒了,还是忍不住想哭了。

    “我看你这些天一直都在铣齿轮了,怎么还没铣完?”

    “五百多个呢,现在才完成了一百多。”

    “不会吧?”林振华道,“拿万能铣床铣五百多个齿轮?这活应该是拿滚齿机来做的呀。”

    “什么叫滚齿机呀?”杨欣问道。

    “滚齿机嘛……”林振华挠挠头,“我跟你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专门用来加工齿轮的机器。”

    “我听都没听过。”杨欣沮丧地说道。

    其实这也不能怪杨欣无知,滚齿机是一种用来加工齿轮的专用机械,具有加工精度高、速度快等优点,一般适用于齿轮的大批量生产。在当时的中国,各种机械装备都十分缺乏,滚齿机只有少数大型机械企业才有,像汉华机械厂这样的中型企业,根本就不可能使用。在汉华机械厂,如果需要加工齿轮,只能像上次林振华教杨欣做的那样,用万能铣床结合分度头来实现。

    用万能铣床加分度头来加工齿轮,数量少的时候无所谓,但一次要加工几百个齿轮,就显得十分麻烦了。加工每一个齿轮都要重复地转动几十次分度头,每转一次,都要重新对刀,然后才能铣出一个齿。再转一次,再对刀,再铣一个齿,循环往复,工作量十分恐怖。杨欣这些天光转分度头就已经把自己转晕了。

    “小华,你有这工夫,帮我铣几个吧?”杨欣看着林振华无所事事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她知道林振华的技术过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才不干这种没技术含量的事情呢。”林振华很不给面子地说道。

    “死小华,你真的不肯帮我?”杨欣柳眉倒竖,工厂里的女孩子都有点小脾气,她已经算是比较温柔的那种了。

    林振华摇摇头:“我可没说不帮你,我只是说我不干这种没技术含量的事情而已。这样吧,你今天先下班回家,我琢磨琢磨,给你设计一台山寨版的滚齿机,一天就把你这500个齿轮都加工出来。”

    “什么叫山寨?”

    “山寨嘛,就是……农村包围城市你知不知道?山寨就是小米加步枪的意思。”林振华用当时的人能够理解的语言说道。

    “你是说土办法,是吗?”

    “你这样理解也可以吧。”

    “你说一天就能加工500个齿轮?”

    “呃,可能没那么快,不过400多个,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真的?那我现在就下班了,明天等你的那个什么山寨机。”杨欣欢天喜地地关掉机床,把纱手套往工具箱里一扔,跟着林振华回家去了。

    这些天来,杨欣经常在家里听到杨春山感叹,说林振华的技术真是深不可测,不仅是会铣工、电焊,其他各种工种看起来也都会做一些,他就没见着有哪一样技术是林振华完全不会的。杨欣对于林振华本来就有几分盲目的信任,听父亲这样一讲,直接就把自己对林振华的看法由崇拜上升到了迷信。现在林振华说能够帮她设计一台机器,至于是叫什么滚齿机还是山寨机,她并不关心,她只知道,小华哥答应的事情,肯定不会掉链子。小华哥的人品就像变速箱里的齿轮一样,那是精确可靠的。

    林振华答应给杨欣设计一台山寨滚齿机,并不是一时兴起,他在过去曾经看过相关的文献,知道用万能铣床是可以改造成简易滚齿机的。他回到家,把整个原理反复思考了几遍,又在图上推演了半天,最后画出了几张图纸。第二天,他就夹着图纸来到翻砂车间找死党赵勇群,让他帮自己铸几个工件。

    在汉华机械厂,工人利用厂里的设备和材料干点私活是很常见的事情。比如说,厂子里家家户户用的煤球炉子,就没有一个是从商店里买的,而是工人们弄点废铁皮、废钢筋之类的东西自己焊出来的。厂领导对于工人干这种私活并不会干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身为工厂里的工人,怎么能不从工厂里占点小便宜呢。事实上,厂领导自己家里的煤球炉子也是让工人们帮着做的,这上梁如此,下梁有必要那么正吗?

    “勇群,有几个这样的工件,你能帮我铸出来吗?”林振华掏出图纸,递到赵勇群面前。

    赵勇群拿过图纸看了看,用手模拟着工件的样子,疑惑地问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林振华呵呵一笑:“不错,兄弟,现在看图纸有点模样了。”

    赵勇群道:“还不是你教得好。你不会是想夸你自己吧?”

    赵勇群在翻砂车间是个普工,平时不需要看图纸,也没师傅教他如何看图纸。林振华回来之后,把他和褚红阳、彭少哲等凑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学习小组,没事就给他们讲授机械原理以及其他的一些相关知识。赵勇群就是跟着林振华学会了机械识图,否则他也无法从一张三视图就能想象出工件的模样。

    林振华没有跟赵勇群解释什么,只是问道:“这东西我有用,关系到兄弟我后半生的性……幸福呢。你说句痛快话,能不能帮我铸出来。”

    赵勇群点点头道:“这几个小东西倒也用不了多少铁水,等会看哪一炉多了点铁水,让我爸帮你铸一个就是了。”

    赵勇群的父亲赵大伟就是翻砂工,铸工件的时候,有时候一炉铁水会有一些剩余,这种剩余的铁水是没什么用的,用来给林振华铸一个工件,算不上违反规定。

    “那就多谢你爸爸了。”林振华说着,转身就要走。

    “你就这样走了?”赵勇群喊道。

    林振华道:“怎么,兄弟请你干活,还要给你付小费呀?”

    赵勇群道:“你要铸工件,木模在哪呢?我爸是翻砂工,他只会做砂模,可不管做木模。”

    “对哦,还有这个环节。”林振华拍拍脑袋。

    “你得去木模班找人帮着做木模,再拿给我爸做砂模。这样吧,你去找老胡,老胡技术好,人也好,好说话。”赵勇群建议道。

    “老胡是谁?”林振华问道。

    “就是胡杨啊?你不认识他吗?”

    “胡扬?有点印象,他在哪呢?”

    “木模班,我带你去。”

025 胡杨

    工厂里铸造工件的流程是这样的:先用木头做出一个工件的模型,然后用砂子、粘结剂和水调成的砂型原料裹住木模。等砂型原料凝固后,把木模拆下来,就形成了一个砂型空腔。随后,把1300度的铁水注入砂型空腔,冷却之后就形成了铸铁工件。

    专门制作木头模型的工种,称为木模工,与农村的木匠相比,木模工的技术水平更为过硬,因为木模的精度要求远远高于普通的家具。在工厂里,工人们家里要做家具往往就是请厂里的木模工帮忙的,当然,虽然大家都是同事,做家具的费用也是要照付的。

    胡杨就是汉华机械厂的一个木模工,40来岁的年龄,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看起来有点文气,与他的身份很不相符。林振华从前也认识胡杨,他不清楚胡杨是什么时候到汉华机械厂来工作的,印象中,自从林振华懂事的时候起,厂子里就已经有胡杨这个人了。

    胡杨的妻子叫秦瑛,也在汉华机械厂,担任容器车间的统计员。在林振华的脑子里,胡杨一家给人的印象十分模糊,似乎他们从来没有参与过厂子里的任何纠纷,也没有受过什么表彰或者处罚,总之,是那种极其默默无闻的一家人。

    胡杨一家只有一件事是能够引起他人注意的,那就是他们的孩子没有随胡杨的姓,而是随秦瑛的姓,分别叫作秦波和秦涛。在汉华机械厂,子女随母姓的事情当然也是有的,但一般来说,是有多个孩子,其中一个或者几个随母姓,不会像胡杨家里这样,所有的孩子都随了母姓。有人猜测说,可能胡杨是秦家的入赘女婿,所以生下来的孩子要随岳丈家的姓。这些好事者还刻意地想去打听秦瑛家是什么样的一个家庭,结果大失所望,无论是胡杨还是秦瑛,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根本就找不到他们的家庭背景信息。

    秦波和秦涛年龄都不大,与林振华差出六七岁,所以林振华与他们并无交情。不过,他也曾听人说起过,这姐弟二人在厂子弟小学读书的成绩异常地好,如果汉华机械厂未来有什么子弟能够考上重点大学,那么这姐弟二人应当是最有希望的人选。大家都说,胡杨两口子窝窝囊囊的,想不到两个孩子如此出息,也算是替父母出了头了。

    现在,林振华和赵勇群,就正站在胡杨的面前,央求他帮忙做几个木模。

    “胡师傅,你看有没有时间,帮我这么一个忙。”林振华一边说着,一边把一盒未启封的红双喜香烟搁在胡杨的工具箱里。

    胡杨瞥了那香烟一眼,也没拒绝,只是接过林振华递过来的图纸,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还在想着什么。林振华要求人办事,自然也不敢催促,只是站在一旁等着。

    胡杨看了好一会,伸出手来,对林振华说道:“你其他的图纸呢,我再看看。”

    “没了,就这几个件。”赵勇群抢着说道,林振华刚才让他帮忙铸的,就是这几个件,所以他并不知道还有其他的图纸。

    林振华却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把另外几张图纸掏了出来,这是他打算下班后到金工车间加工的几个零件,由于是不需要铸造的,所以他没有拿给赵勇群看。现在胡杨提出要看他其他的图纸,他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但也没有隐藏的意思,毕竟求人办事,遮遮掩掩是不行的。

    胡杨接过图纸,又看了看,摇了摇头,指着图纸上的一处地方对林振华说道:“小林,你这张图纸上的设计有点问题,万能铣床的X轴输出功率不够,这一组齿轮不一定能够带得动万能分度头,最好改一下齿轮的组合关系。”

    林振华把嘴张得老大,好半天才回过味来:“胡师傅,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不就是在万能铣床上加装一套齿轮,改装成简易的滚齿机吗?这种作法,二十年前就已经有人提出过了。”胡杨轻描淡写地说道。

    “咱们厂有人这样做过?”林振华觉得满心沮丧,本来想显摆一下自己的本事,博美人一笑,想不到是拣别人的剩饭了。

    胡杨摇摇头:“咱们厂倒是没有人这样做过,我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有人介绍。”

    “可是,你居然能想到输出功率的问题,我反而是忽略了。”林振华很是不服气,他忘了自己只是一个18岁的青工,而且还是普工。胡杨虽然是个木匠,好歹也算是技工了,再说,岁数在那放着,吃过的盐……咳,比自己吃过的盐要多得多。

    “什么,你忽略了?”胡杨把这个“你”字咬得很重,他用认真的眼神看着林振华,“小林,你是说,这张图纸是你设计的?”

    林振华点点头:“是我。”

    “你师傅是谁?”

    “我……我师傅算是钟如林师傅吧。”

    “钟师傅?他不是搬运工吗?”

    “对呀,我现在就在金工车间的搬运班。”

    “你是个搬运工,怎么想到改装铣床了?而且,你怎么能够想到这样做的?不对,你肯定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吧?”胡杨大惑不解地扔出了一串问题。

    林振华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确有些逆天,一个18岁的退伍兵,一个光荣的搬运工,居然设计出一套简易滚齿机来,搁谁来看,也是不信的。

    “胡师傅,其实吧,这个真不是我自己的创意,我是在部队里学的,我们部队的修械所就有一个这样的装置,我当时看到过,所以……”

    胡杨哦了一声,道:“我说嘛,你如果没有看过,应该也不会想到这样做的。不过,你的机械制图掌握得不错,非常规范,像是科班出身的。莫非你们在部队里还要学这个?”

    林振华只好把过去用来骗何海峰的那套说辞又找了出来:“这个嘛,其实是一个华青大学的教授教我的。他是一个右派,下放到农村去,就住在我们部队附近。我因为一个偶然的机遇认识了他,我这些技术,都是他教我的。”

    “华青大学的教授?他叫什么名字?”胡杨问道。

    “叫夏汉民。”

    “夏汉民?没听说过啊。”胡杨自言自语道。

    林振华眼睛里直冒金星:“胡师傅,你不会说华青大学所有的教授你都认识吧?”

    胡杨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言,连忙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比较喜欢看书,所以,如果是华青大学比较著名的教授,我肯定应当有些印象的。”

    林振华道:“这个夏教授,也可能用的是化名,他是右派嘛,也许就隐姓埋名了。可惜,他已经故去了,我也没法再问他了。”最后一句话他是必须说出来的,否则万一未来有人要求他去找找这位华青大学的教授,他可找不出来。

    胡杨道:“你说的也有可能,那么,你说的这位教授,长什么样子呢?”

    林振华想了想自己在后世见过的教授的模样,随口编了几句,胡杨倒当真了,他琢磨了片刻,缓缓说道:“小林,听你描述的这个样子,倒有些像是机械系的姚鹤良教授,难道他也故去了?”

    姚鹤良!林振华几乎要跳起来了,经胡杨这样一提,他还真想起来,自己在描述的时候,不自觉地是按着自己的研究生导师姚鹤良教授的形象说的。在那个十年浩劫的年代里,姚教授的确曾经下放过,当然,他并没有在下放时故去。林振华万万没有想到,在汉华机械厂的木模班里,居然有人能够从他描述的几句话中就想到了姚鹤良。

    “胡师傅,我问你一个问题,骑白马的,除了王子之外,还可能是谁?”林振华问道。

    胡杨一愣,想了想,答道:“唐僧也骑白马吧?”

    “啊!”林振华不知是喜是忧,“那么再问你一个问题,有翅膀的除了天使之外,还可能是什么人?”

    “鸟人?”

    林振华雷倒:“我晕,老胡,你的QQ号是多少,平时用百度还是谷歌,你穿过来那年是哪年?”

    胡杨莫名其妙:“小林,你说什么呢?什么QQ?什么摆渡?还有,你说什么穿?”

    林振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问道:“老胡,你真的不是穿越过来的?”

    “你说的穿越是什么意思?”胡杨完全不懂。

    林振华这才放心:“没事了,胡师傅,我刚才想岔了。对了,你怎么会对华青大学这么熟悉?你说的这个姚……什么教授,很出名吗?”

    胡杨道:“哦,我也是瞎猜的,姚教授算是一个比较知名的机械专家,我曾经在报纸上看过他的照片的,当然,那是10几年前的事情了。”

    “胡师傅,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了解这么多事情?”林振华刨根问底,今天胡杨的表现,足以让他大吃一惊了。

    胡杨微微一笑:“我就是一个普通工人而已,要说,也就是比别人更喜欢看点书。这些都不足一提的。小林,你设计的这个滚齿机非常不错,稍微修改一下就可以了,你要的这几个件,我马上给你做木模。”

    告别胡杨,林振华和赵勇群往外走的时候,林振华小声地问赵勇群:“勇群,胡师傅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看他那样子,好像是有点背景。”

    赵勇群道:“背景什么的,我倒不知道,不过,胡师傅喜欢看书,那是大家都知道的。我们好多技术问题,厂里的工程师解决不了的,有时候都要请教他呢。其实,厂办一直想调他去技术科当技术员,他坚决不去,就愿意当木模工。”

    “原来如此。”林振华微微点头道。的确,在工人里就有这样的一种人,天资聪颖,而且酷爱钻研,虽然学历不高,技术水平却非同一般。林振华还记得,过去在华青大学读书的时候,食堂里有一个卖馒头的勤杂工,利用业务时间苦学英语,竟然考过了英语四级,口语发音比一般学生都强,在学校中一时传为美谈。胡杨此人,大概就是这种自学成才的典型吧。

026 技术革新

    胡杨对于林振华的设计十分欣赏,不但帮他做了木模,还亲自给他修改了几处设计上的缺陷。林振华本来还有些心高气傲,觉得自己一个堂堂的华青大学研究生,在汉华机械厂应当是无人可比的,但胡杨给他点拨的几处,让他彻底折服了。

    “老胡,你是什么学历?”林振华忍不住打听道。

    “呃,算是高中吧。”胡杨说道。

    “你读高中的时候,应该是在50年代吧?了不起,50年代的高中生,也算是高学历了,比现在的大学生还牛呢。”

    “唉,我倒是希望自己的学历低一些。知识越多越反动,我就是吃了有文化的亏了。”胡杨略带着一些感伤地说道。

    “老胡,你家是干什么的,50年代能够读高中的,应当也不是一般的家庭了。”

    “我家嘛,我家成份比较高,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胡杨断然地回避了这个话题。

    林振华知道,虽然已经到了改革开放的年代,但大家的心里还是有一些顾忌的,涉及到一些敏感话题,往往采取回避的态度。他也不便于对胡杨的身世进行深究,只是认准了一点,这个胡杨绝对是一个人才,未来自己说不定还要多向他请教。

    赵勇群把胡杨做的木模拿给父亲赵大伟,赵大伟一点都没耽搁,直接就做了一个砂模,给林振华铸出一套铸件。林振华拿着铸件回到金工车间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时分,车间里的工人都走了,只剩下杨欣在等着他。

    “小华哥,你说给我做的东西呢?”杨欣问道。

    “呶,我刚从翻砂车间过来,把几个主要的工件铸出来了。”林振华说道。

    “那下一步干什么?”

    “你瞧好吧。”

    林振华说着,打开杨欣的铣床,开始加工其他的部件。遇到有些部件,还要跑到旁边的车床上去加工。车间里对于设备的管理没那么严格,不会使用设备的人,自然也不会去开设备,而会使用的人,开动设备干点私活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这就像在后世的办公室里,谁在下班之后用用计算机、复印机、传真机之类的,单位领导即使看见,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林振华使用的材料,都是从废铁堆里搜集来的边角料,不用花费厂里的一分钱,所以自然也是没人干涉的。你如果有这个本事,自己用边角料加工出一台汽车来,厂领导也只会夸你能干,而不会想到什么侵占公物之类的事情上去。

    不一会,齿轮、轴、连杆、拨片之类的东西都做好了。林振华把所有的部件组装起来,其中一组齿轮接在铣床的X轴上,另一组齿轮连在万能分度头上,一台简易的滚齿机就此诞生了。这种滚齿机的原理其实就是利用铣床自身的X轴,带动万能分度头自动旋转,从而把本应由操作员来完成的旋转分度头的工作,转由机器自动完成,这样一来,整个铣齿轮的操作就实现了全部机械化,效率自然也就大幅度提高了。

    “这就是你说的滚齿机?”杨欣看着这个怪里怪气的附件,不信任地问道。也难怪,林振华制作的这个滚齿机只考虑了实用性,根本无法顾及美观。几个铸件本来应当进行抛光等处理,林振华也都给省略掉了,使得这个山寨滚齿机看起来更显得面目狰狞。

    “来,我给你演示一下。”林振华说道。他拿起一个齿轮毛坯,卡在万能分度头上,接着直接启动了铣床。

    只见铣刀飞速地旋转着,在毛坯上切出了一个齿牙,随后,毛坯工件缓缓地向一旁退去,离开铣刀的加工区域,万能分度头同时缓缓地转动起来,带动工件旋转了一个角度。待工件转到合适的角度后,进给运动重新开始,工件再次迎着铣刀而去,又一个漂亮的齿牙在铣刀下绽放开来。

    “太神奇了!”杨欣欢叫起来,“小华哥,它怎么知道要转多少角度的,怎么这么巧?”

    林振华几乎想掩面而走:“杨欣,你有点良心好不好,这些角度都是要算出来的,你知道我昨天晚上算到几点?”

    “有了这个东西,加工齿轮实在是太容易了!”

    “废话,要不我辛辛苦苦给你做这个滚齿机干什么?”

    “谢谢你,小华哥。”杨欣甜甜地说道。

    “好了,试机成功。”林振华停下铣床,把一个已经铣好的齿轮从卡盘上卸下来,然后对杨欣说道:“现在你放心了吧,你肯定能够提前完成任务。”

    “我试试看。”

    “杨欣,现在已经下班了呀,而且很晚了。”林振华提醒道。

    “小华哥,你先回家吧,我要试一试这个新机器。”杨欣像得了一件新玩具的孩子一般,忍不住要先用为快。

    “好吧,我先回了,实在是饿惨了。”林振华向杨欣摆了摆手,便径自走了。他倒不用担心杨欣太晚下班是否安全这样的问题,其他车间里还有上夜班的工人,厂区里也有巡逻的民兵,治安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第二天早上,林振华如往常一样,踩着上班的铃声走进车间,却见到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在看着他。他下意识地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以为是脸上沾了机油,或者是出现了一个口红印子啥的。

    “怎么啦,大家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林振华钻进搬运班的小屋子,问熊立军道。

    “小林,你没干什么违法的事情吧?”熊立军问。

    “没有吧?”林振华自己也不确信。

    “今天一早,骆主任已经到搬运班找了你三趟了,让我们通知你,只要你一到车间,马上就去找他。”熊立军道,他说的骆主任,是指金工车间的主任骆沁生,是一位20多年工龄的老车工。

    林振华不知何故,忐忑不安地来到车间主任办公室,一进门,就见骆沁生和另外几个工人正在研究着一个齿轮,其中还有铣工班长彭钢,这是整个汉华机械厂最牛的铣工,四十七八岁,念过初中,精通各型铣床的操作。

    “骆主任,你找我?”林振华问道。

    “小林,来来来,没错,正是我找你。”骆沁生说道,林振华从他的口气里,能够听出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骆主任,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齿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骆沁生把手上的齿轮拿给林振华看。

    林振华看了一眼,认出这正是出自于他给杨欣改造的滚齿机的产品,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呀,这应该是杨欣加工的吧。”

    “对呀!”骆沁生一拍大腿,“小林,你知道昨天晚上杨欣加工了多少个齿轮?整整250个,相当于我们一个老师傅一星期的工作量。”

    彭钢补充道:“我一开始还不相信,以为她是偷工减料,结果拿卡尺量了十几个,全部合格,而且就像是同一次走刀铣出来的一样,一点差别都没有。”

    这很正常啊,林振华在心里颇为不屑地想到,有了滚齿机,整个齿轮加工的过程都是机器自动完成的,没有人工参与,别说加工250个,就算加工2500个,也是同样的质量。

    “小林,杨欣说了,她所以能够这么快地加工出这么多齿轮,是因为你给她做了一个滚齿机,是不是这样?”骆沁生接着说道。

    林振华知道这事肯定是瞒不住人的,于是点点头道:“是这样的,不过嘛,这个滚齿机也不是我一个人设计出来的,翻砂车间的胡杨师傅也参与了设计。”

    “老胡?”骆沁生道,“难怪,他可是一个天才。”

    不会吧?林振华暗自叫屈,胡杨是一个天才,我林振华也不是蠢才啊,我说胡杨参加了设计,只是为了谦虚一下而已,你不能把我的功劳全算到胡杨头上去吧。

    “呃,这个滚齿机嘛,主要是我过去在部队的时候看到别人这样做过,然后就模仿了一下。胡师傅在一些地方也点拨了我一下。”林振华道。

    骆沁生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小林,你做的这件事,实在是太好了。我们现在加工任务非常紧张,你设计的滚齿机一下子就把齿轮加工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就可以腾出其他的铣工来完成其他任务了。你真是我们的功臣啊。”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林振华道。

    “太不容易了。小林,像你这种主动搞技术革新的情况,我们打算上报给厂部,厂部一定会给你奖励的。”

    “有奖励?”林振华眼前冒着金光,“骆主任,你是说有奖金可拿吗?”

    “当然有!”骆沁生说道,“现在叶副主席提倡科技攻关,我们厂也设立了技术革新奖。像你现在发明的这个滚齿机,肯定是能够得奖的。至于奖金嘛……”

    “一等奖是三块。”彭钢说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泛着光芒,似乎看到了三张一元钱的钞票正在眼前飘荡。彭钢家的大儿子正在准备结婚,家里经济条件很紧张,三块钱对于他来说也是很有诱惑力的。

    “三块?”林振华在那一刹那只想把厂长的脑袋卡到滚齿机上去削几刀,以便能够开开窍。他这一个设计,提高了十倍的生产效率,相当于节约了几十个人日的工作量,奖金居然只有三块钱!

    骆沁生没有注意到林振华的失望,他觉得三块钱也是挺不错的一笔钱了,每个月底,工人们为了少算五毛钱加班费的事情,都能够吵得天翻地覆的,林振华一个小青工,能够拿到三块钱奖金还不乐坏了?他对林振华说道:“小林,你放心,我肯定能够给你争取一个一等奖的,不过,你这两天是不是辛苦一下,再给我们做两套滚齿机,装到其他的铣床上去。”

027 生财有道

    有了官方的认可,林振华再制造滚齿机就容易得多了,他只要提供图纸和关键环节的技术指导即可,各个零部件都可以直接交给各个工种的工人去加工出来。汉华机械厂是一家化工设备制造企业,无论是机械加工,还是压力容器制造,都有很强的实力,制造一部山寨版的滚齿机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由于有了专业化的加工,加上使用的材料也不再是林振华先前所用的边角料,新制造出来的几台滚齿机看起来比林振华制造的那台好了不止一个档次,最起码所有的部件都经过了打磨、抛光,看起来赏心悦目,装配在铣床上,简直就像是原本就有的配件一般。

    林振华做的那台滚齿机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光荣地退役了。一台新的滚齿机装在杨欣的铣床上,林振华做的那台,则被扔在一边,只等着由他这个搬运工给运到废铁堆里去了。

    “唉,这可是我在汉华机械厂做的第一件产品啊。”林振华抱着这个铁疙瘩一般的滚齿机郁闷地说道。

    车间主任骆沁生走过来,鄙夷地说道:“小林,你设计的图纸是不错,可是加工的工艺太糙了,这样的东西,放在我们车间里,不是丢人吗?”

    林振华争辩道:“骆主任,你可冤枉我了,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也能把各个零件都做得漂漂亮亮的,问题在于,我是用业余时间做的,而且材料也不行。”

    “好了,这个东西就扔了吧。这种废铁,咱们车间里有的是。”

    “多可惜啊。”林振华叹着气道。

    杨欣插嘴道:“我倒是想把这台滚齿机留着,可以做一个纪念。”

    “纪念?”林振华一惊,不会吧,人家追小姑娘送的定情信物是戒指,我就送一台滚齿机?

    “不是啦。”杨欣似乎看出了林振华在想什么,连忙红着脸纠正他的不良想法,“我是说,我是用这台滚齿机第一次独立完成了这么多的任务,还得到了骆主任的表扬,所以,我想把它留下来。”

    “那你留着吧。”林振华为自己的滚齿机找到了一个好归宿而高兴。他把这个死沉死沉的玩艺扔到杨欣脚下:“你抱回家搁床底下吧,要不,放到厨房当个锅架也挺合适的。”

    几台新制造出来的滚齿机很快就安装到位了,骆沁生把所有的铣工都召集在一起,让林振华给他们讲解滚齿机的用法。这是一个十分诡异的场面,一群年龄在三十岁至六十岁不等的技工,围着一名18岁的搬运工,听他讲如何设置铣刀的转速,如何调节分度头的刻度。

    “小华,你这是跟谁学的?你怎么会懂这么多?”

    所有的铣工都发出了同样的疑问,虽说林振华是工厂里的孩子,懂一点机械是很正常的,但他的表现,显然已经不能用这种遗传因素来解释了。但如果要说林振华是什么天才,恐怕大家都不会相信的。

    “这个,我是在部队里学的,在各位师傅面前献丑了。”林振华向师傅们作着揖,以示谦虚。

    不过,林振华在培训的时候,也深深地体会到了深藏在工人之中的智慧,当然,这只限于一部分工人,像姜铁梅这种脑子里只有锅台灶台的家庭妇女,那基本上就是得过且过,不会过多思考的。在其中,又尤以彭钢的悟性最好,林振华说的东西,彭钢总是能够举一反三,提出一些新的想法,有些想法是如此精妙,让林振华都觉得自惭形秽。

    滚齿机的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几个星期后,管生产的副厂长朱铁军兴冲冲地来到金工车间,找到骆沁生,对他说道:“老骆,你们搞的那个滚齿机,能不能再加工20套出来?”

    “干什么?”骆沁生吓了一跳,他们加工一千多个齿轮也只用了三台滚齿机,现在朱铁军一张嘴就是20套,莫非他又揽了几万个齿轮的加工任务过来?

    “你听我说,昨天我去轻化厅开会,在会上说起我们自己搞出了滚齿机,结果好几个厂子的领导会下都来找我,说要麻烦我们也帮他们搞几套出来。”朱铁军说道。他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在头一天的会上,汉华机械厂因为滚齿机的事情而小小地出了一个风头,让兄弟企业都艳羡不已,朱铁军直到现在还处于兴奋之中。

    “不给他们搞,教会了他们,我们岂不是饿死了。”骆沁生也笑着说道,他这番话当然只是开玩笑而已,轻化厅下属的这些机械厂相互之间关系都不错,平时也有不少协作的,像滚齿机这样的东西,汉华厂不可能自己捂着不放。

    “还有一点,我们不但要帮他们搞出滚齿机来,还得派人去给他们培训。我听说这个滚齿机的设置还是有一些讲究的,如果没人去给他们培训,他们不一定会用。”朱铁军补充道。

    骆沁生道:“这个事情,就只能让小林去了,他对滚齿机是最清楚的。”

    “怎么,你们车间这么多技工,就没人比小林更懂这个滚齿机?”朱铁军诧异地问道,他光知道金工车间搞了一项技术革命,是自己研制出了滚齿机,却没想到这项革新的核心人物竟然是林振华。

    “彭师傅的操作比小林要熟悉,不过,滚齿机是小林设计的,所以,这种安装和培训的事情还是让他去吧。”骆沁生道,去外厂做培训是有出差补助的,算是一个美差,骆沁生决定把这个美差派给林振华,以示奖励。

    林振华被叫来了,朱铁军拍拍他的肩膀,称赞道:“小林啊,你不错,我都听骆主任说过了,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地,技术学得这么好。”

    “这个嘛,其实我只是曾经看过这东西,然后就模仿出来了。”林振华道。

    “嗯,有了成绩还不骄不躁,这样很好。”朱铁军满意地点点头,“现在我们有一个光荣的任务,就是派你到几个兄弟企业去,给他们安装调试一下滚齿机,同时还要培训一下他们的操作工。怎么样,有困难吗?”

    “怎么,咱们的滚齿机已经卖到兄弟企业那里去了?”林振华喜道,他可从来没想过这个东西还能卖钱。

    “不是卖,只是帮他们造几套。像丰南机械厂,他们日常的齿轮加工任务也很重,又买不起专门的滚齿机,一听说我们能够把万能铣床改造成滚齿机,他们厂长乐坏了,拉着我非要让我们帮忙不可。”

    “给钱吗?”林振华关心地问道。

    “当然会给,你到丰南机械厂去给他们进行技术指导,有出差补助的,一天有五毛钱哦。”骆沁生在一旁插嘴道,他以为林振华问的是自己的待遇问题。

    林振华摇摇头:“不是,我是问,我们给丰南机械厂造滚齿机,还派人去给他们安装、培训,他们给不给我们厂子钱?”

    朱铁军道:“钱的问题没法解决。咱们这个滚齿机算是搞技术革新,不算我们的产品,所以也不能销售,这样我们也就没名目收钱了。”

    林振华恼道:“这么说来,咱们岂不是亏了?咱们出材料,出设备,生产出来以后还要派人去给他们安装、调试,还要培训,最后一分钱都落不着,这不是白干了吗?”

    朱铁军呵呵一笑:“我才没那么傻呢。我们虽然不能收钱,但也不能白白给他们干啊。丰南机械厂答应了,事成之后,给我们两车当地特产的蜜桔。他们和蜜桔加工厂有协作关系,桔子有的是。”

    “两车是多少?”林振华没这个概念。

    “八吨啊。”朱铁军用手比划了一个八字,“咱们全厂500职工,一人能够分到30斤桔子。”

    “这可赚了。”骆沁生也乐了,“丰南的蜜桔,在古代是进贡给皇帝吃的,街上卖两毛钱一斤呢。一人30斤,合着6块钱呢。”

    “我晕,这样也行啊?”林振华笑道,看起来,这个朱厂长还真不是那么木讷的人,不会动辄发扬什么共产主义风格之类的。他不知道,从部队里转业的干部都有这样的特点,那就是特别能够为自己的小集体捞利益。部队里争装备、争荣誉、争好兵源等,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争反而奇怪了。到了地方上,这些干部还是保留着这样的传统,绝对不会干没利益的事情的。

    “朱厂长,我有个不情之请。”林振华哼哼唧唧地说道。

    “说。”

    “我是滚齿机的设计者,算是出力最多的,我能不能分60斤桔子啊?”

    “你这个小鬼头。”朱厂长笑着骂道,“你还需要在厂子里争这个吗?派你去丰南机械厂当技术指导,他们还不给你弄一两筐桔子侍候着你?”

    “倒也是哦。”林振华憨憨地笑起来,“对了,朱厂长,除了丰南机械厂之外,还有什么厂子?他们又能出点什么东西?”

    “还有瑞平机械厂,他们和当地糖厂的关系非常不错,答应给我们一车白糖。”朱厂长呵呵笑道,“老骆,你们金工车间这回可是给厂里立了大功了,全厂工人今年的年货,有一半就是你们的滚齿机换来的。”

    “朱厂长,骆主任,这买卖倒是挺划算的。怎么样,以后咱们再弄点啥新鲜玩艺,以物换物,给大家改善一下生活啥的。”林振华来了情绪,美美地设想道。

    朱铁军笑道:“好啊,你这个小林,脑子里还有什么好东西,一块倒出来吧,你负责出想法,我负责去给你推销。”

    林振华摇摇头:“朱厂长,你这可错了,我是要先问一下你有什么销路,然后我们以销定产。比如说,大家都缺电视机,你去问问看,哪家电视机厂缺什么设备的,咱们给他们开发一套,换500台电视来……”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朱铁军道,“现在全国才两家电视机厂,再说,人家的设备还轮得到咱们做?别耍贫嘴了,准备去丰南机械厂当老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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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明一下,明天上午要外出开会,来不及更新,所以今晚加更一章,算明天上午的任务。

    新的一周,好像没有推荐了,请各位多投推荐票吧,好歹保证俺能够在新书榜上站住脚。

    另外,有人在龙-空的推书试读区里推荐了本书,结果居然有人喷本书的作者是“没毕业的学生”,真是郁闷啊,哪位喜欢本书的读者去帮着正正名去。

028 二类压力容器

    随着丰南机械厂派出的两辆解放牌大卡车满载蜜桔缓缓开进汉华厂,林振华一夜成名,成为全厂男女老幼热议的对象。对林振华这个名字最有好感的,莫过于全厂的孩子们,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把乒乓球大小的丰南蜜桔,吃得津津有味,同时崇拜着那个当年只会打架,而现在却能凭借一张图纸给全厂换来八吨桔子的小华。

    “小华这孩子有出息了,这是老林两口子在天上照顾他啊。”这是当年与林振华父母交好的那些老工人们的评论。

    “看人家小华多有出息,哪像你,天天就知道打牌。”这是家里有待业青年的家庭里经常发出的一句话。

    “好好读书,将来哪怕考不上大学,能像小华那样搞发明创造也好啊。”这是家里的孩子还在读中小学的那些家长的叮嘱。

    “小华好像还没对象吧,咱们家小花……”这是梦想成为林振华岳父岳母的那些人的想象。

    “小华当了几年兵,真的变了好多耶。当年跟我同桌的时候,我还借过他的橡皮呢……”这是妙龄少女们的心声。

    “林振华这个同志,技术非常全面,据金工车间的骆主任评价,他对车工和铣工这两个工种都非常熟悉,起码相当于三级工以上的水平。此外,他画的图纸,技术科的同志也看过了,认为达到专业制图的水平。所以,我认为,让林振华继续做搬运工,实在是浪费人才,应当给他调换一个工种。”这是分管生产的副厂长朱铁军的讲话,讲话的地点是在厂部的会议室里,参加会议的是全体厂领导。

    “老梁,你是什么意见?”厂长陈伟国指了指梁广平说道。

    梁广平是分管人事工作的,工种调配的问题是他的工作范围。在朱铁军讲话的时候,他一直在欣赏着手里的一个玻璃旅行杯,杯子外面还套着尼龙丝编的杯套,这样既能够防滑,也能够防烫。这种杯子在时下非常流行,梁广平家里有好几个,都是厂里的工人以不同的名目送给他的。

    听到陈伟国点了自己的名,梁广平放下杯子,轻咳了一声,说道:“老朱说的情况,我不太了解,有点官僚主义了。林振华这个同志,可能老朱不太了解,其他几位厂领导应当是比较了解的。他本来就是厂里的子弟,刚刚退伍回来。他在参军之前,是非常调皮的,几乎和报纸上说的失足青年差不多。他的初中毕业证,也是保卫科的老苏通过私人关系帮他办出来的,可见他的文化程度非常低。鉴于这种情况,我当时安排他到金工车间当搬运工,希望他在当搬运工期间能够学习一些文化知识,如果有所成效,再调换工种也可以。这一点我当时就跟他说得很清楚,他也是同意了的。”

    “老梁,这是过去的事情了。”朱铁军道,他自然能够猜到梁广平安排林振华去当搬运工的原因是林振华没有送礼。但凡没有给梁广平送礼的人,几乎都分不到好工种,这在厂子里是公开的秘密了。不过,朱铁军倒不想和梁广平就这个问题发生冲突,他想保的也只是林振华一个人而已:“老梁,现在看来,小林这个同志在部队服役两年,有很大的长进,不但技术非常全面,而且做事也非常得体。这一次厂里派他去丰南机械厂指导安排滚齿机,对方对他的评价非常好。”

    “毛主席说,军队是一所大学校。像小华这样一个调皮的孩子,在部队里呆了两年,也变得懂事了。”党委书记邹世成说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既然小华变好了,我们就应当给他机会嘛。”

    梁广平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林振华而和同僚们冲突,他前面说的那番话,只是要证明自己并没有什么错误而已。听到厂长和书记都倾向于提拔林振华,他自然也是顺水推舟:“这个没什么问题,他的工种可以调换一下,具体换成什么工种,还是回头请老骆来安排一下吧,他毕竟是金工车间的主任嘛。不过,林振华即使换成技术工种,也只能从学徒工算起,这个定级是有规定的,工作年限不够,不能提级。”

    “这个规定真是太僵化了。”朱铁军悻悻地说道,他知道他无力挑战规则,工人提级意味着涨工资,国家在这方面管得是非常严的,你有技术也不行,不到年限就是不能给你提起来。

    “好吧,这件事就这样吧。”陈伟国道,“老朱,你上次说起那个二类压力容器的事情,你是怎么考虑的,趁这个机会,也跟大家讲一讲吧。”

    朱铁军道:“这件事,我考虑了很长时间了。咱们厂的前身是化工设备安装公司,后来才慢慢地形成了设备制造的能力。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只有一类压力容器的生产许可证,而石化机已经有三类容器的许可证了。现在咱们的容器车间任务不足,一大帮工人闲着没事干。我听说有些人现在白天在车间里睡觉,晚上去给乡镇企业干私活挣钱。可是人家石化机现在是任务多得干不完,想分给我们,我们还拿不下。所以,我想我们应当想办法把二类压力容器的许可证办下来。”

    所谓压力容器,是指盛装气体或者液体,承载一定压力的密闭设备,包括贮运容器、反应容器、换热容器和分离容器等。根据压力容器的工作压力、介质危害性及其在生产中的作用等,可以把压力容器分为三类,其中第三类是要求最高的,第一类则是要求最低的。目前,汉华机械厂只能达到生产一类压力容器的标准。

    至于朱铁军在这里说到的石化机,则是江南省的一家大型企业,全称是江南省石油化工机械厂,有好几千人,生产能力和技术水平都远在汉华机械厂之上,是拥有第三类压力容器的生产和设计许可证的,这在整个江南省是绝无仅有的一家。石化机的厂长到省轻化厅去开会的时候,与厅里的领导都是平起平坐的。

    分管后勤工作的副厂长蒋满庆感慨地说:“老朱说的这个情况,我也了解。如果我们能拿下二类容器的许可证,那么任务起码能够比现在多出两倍。而且二类容器的生产企业少,利润比一类容器高得多。石化机随便卖一个大罐子就是十几万的利润,抵得上我们生产三机一泵全年的利润了。”

    “三机一泵”这个说法最早是指农业中最常用的柴油机、拖拉机、电动机和水泵,后来各个行业都引申出了自己的三机一泵的说法。蒋满庆在这里说到的“三机一泵”是指汉华机械厂的几件主打产品,分别是气体压缩机、冰机、离心机和离心泵,是化工行业的常用设备。

    汉华厂的领导,没一个对工业是完全外行的。陈伟国皱着眉头说:“老朱这个想法,其实早些年我们也是讨论过的,但要生产二类压力容器,有很多要求,我们恐怕一时还达不到。”

    朱铁军道:“关于这个问题,我和技术科以及容器车间的同志们讨论过多次,国家对于二类压力容器生产制造企业有一些资质方面的要求,我们已经逐项对照过了,大部分都能够满足。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就是自动埋弧焊。石化机的自动埋弧焊机是从日本进口的,咱们过去向轻化厅打过报告,申请给我们也进口一台,但轻化厅一直没批,所以这个问题就一直拖下来了。”

    陈伟国道:“这个事情我知道,现在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

    朱铁军道:“我从小林设计滚齿机这件事情上得到启发,我觉得,既然轻化厅不同意给我们进口埋弧焊机,我们能不能自己开发一台?”

    “自己开发?”蒋满庆瞪大了眼睛,“这么高级的设备,我们怎么可能开发出来?”

    朱铁军微微一笑:“我原来也以为埋弧焊很复杂,那天在金工车间和小林谈了一下,他说其实这东西原理非常简单,他就能够设计得出来。”

    “太吹牛了吧?”梁广平放下他心爱的旅行杯,不屑地说道,“他的确是设计了一个滚齿机,但他自己不是也说了吗,这只是他在别的地方看到过,依葫芦画瓢才搞出来的。埋弧焊这个东西,他也看过?”

    朱铁军点点头:“我也不知道这个小伙子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总之,没过两天,他就交了一套图纸给我,我让技术科的老范看过了,他觉得好像是对的。”

    老范是技术科的科长范世斌,是50年代的大学生,算是汉华机械厂的技术权威了,他能够认可的东西,应当还是有点靠谱的。

    “这个小林,这两年是去当兵了还是去念大学了?”党委书记邹世成嘀咕道,“我听说他还参加了自卫还击战,他哪有这么多时间学了这些歪门邪道的技术啊?”

    陈伟国呵呵笑道:“老邹,小林学的这个,可不是歪门邪道。不管他是怎么学来的,既然老范也觉得可行,我们就试一试吧。这样,老朱负责抓这个事情,让容器车间和技术科派出得力的人员,组成一个技术攻关小组,专门攻这个埋弧焊,让小林参加这个小组。他画的这个图纸如果正确,当然最好。如果不正确,我们还有其他人嘛,大家也不是吃干饭的。”

    “让翻砂车间的胡杨也参加吧。”蒋满庆插话道,“我听说,他搞技术也有一套。”

029 有限元分析

    人们日常所看到的电焊火花也叫作电弧,如果在进行焊接的时候,用一层焊剂把焊接点覆盖起来,则电弧就会被埋在焊剂之下无法看见,这种焊接工艺被称为埋弧焊。埋弧焊的这一特点使得焊接熔池受到焊剂的保护,焊缝中杂质较少,从而焊接质量较高。埋弧焊很少采取手工操作的方法,而是由专门的埋弧焊机自动完成,因此也称为埋弧自动焊。对于二类压力容器制造企业来说,拥有埋弧焊机是重要的考察指标之一。

    技术科长范世斌和容器车间主任冯旭都曾经在石化机参观过埋弧焊,对于埋弧焊机的工作原理有一些感性的认识,但具体到内部是如何工作的,他们就说不清楚了。

    林振华作为一名机械专业的研究生,对于埋弧焊的工作原理自然是十分熟悉的。埋弧焊在那个年代算是一项比较新的技术,但到了林振华生活的年代,就是非常普通的技术了,随便一本焊接工艺教程上也会有焊机的原理图。朱铁军无意中向林振华说起埋弧焊的事情,本来还只是想问问林振华是否听说过这项技术,谁知几天以后,林振华居然直接就把一套焊机的图纸交到了他的手上。

    有了图纸,并不意味着就能马上制造出一台埋弧焊机,许多相关的技术参数,例如焊接电流、电弧电压、焊丝直径、焊丝倾角、焊接速度等,都需要经过实验才能确定。后世的教材上当然也有这些参数的内容,但林振华不可能记得如此清楚。更何况,有些参数是要根据实践情况进行调整的,焊剂的成份不同、钢材的种类不同,都会影响到参数的选择,这些问题只能通过反复的实验来解决。

    攻关小组在朱铁军的带领下成立了,林振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大家上课,讲解埋弧焊的原理和工艺要领,汉华机械厂最有水平的一群工程师和电焊工都坐在下面听课,其中包括了林振华的准丈人杨春山。朱铁军也抱了个笔记本坐在边上记录,这小老头虽然是行伍出身,但对于工业技术也有着深厚的兴趣。

    “小林,听你介绍完,我觉得心里就有数了。不过,你说这么多参数都要测试,那我们岂不是要做几千次实验?”范世斌质疑道。

    “几千次实验?那得做到什么时候去啊?”电焊工郝松林嘀咕道。

    “几千次实验也不算多。”胡杨插话道,“掌握一项技术,几千次实验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过去咱们国家从苏联引进某项鱼雷技术的时候,为了掌握鱼雷的航迹,生生打了几百枚鱼雷,一枚就是好几万块钱呢。”

    “既然胡师傅都这样说了,那咱们就开始试吧。小华,你开出工作单来,我们按着你的要求做就是了。我们十几个电焊工,大家一起上,几千次实验也快得很的。”杨春山爽快地说道,他是林振华的铁杆后盾。

    朱铁军犹豫道:“几千次实验,得花多少钱啊?小林,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最好能少做一些实验。”

    林振华叹了口气,说道:“唉,其实也可以不用实验这么多次的,如果能够构造出几个参数的变化曲线,那么选择少数节点来进行实验就足够了。”

    朱铁军问道:“小林,你说的什么曲线,我不懂。不过,你说怎么样才能像你说的那样,什么构造出曲线什么的。”

    林振华道:“构造这些曲线需要涉及到一些计算,如果有计算机的话,这些计算倒也是挺容易。可是,现在上哪去弄计算机啊。”

    范世斌咂舌道:“这个还是算了吧,我光听说省计算中心有一台计算机,用一个小时就要好几百块钱,而且还得开介绍信才能用,咱们哪用得起。”

    胡杨问道:“小林,你说的计算,需要用到什么知识。咱们没有计算机,如果发动全厂有点文化的工人一起来算,是不是可以?”

    林振华摇摇头:“老胡,这个计算可不是四则运算,我是要做一个有限元分析……”

    “你说什么?有限元?”胡杨眼睛里冒出异样的光芒。

    “呃,反正就是一种计算方法吧,叫什么名字无所谓。”林振华赶紧打着马虎眼,有限元这个词对于汉华厂的人来说,实在太有难度了。

    谁知,胡杨却是咬住了不放:“小林,我曾经在机械杂志上看到过有限元这个概念,可是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莫非你会?”

    林振华硬着头皮道:“我也是勉强知道一些,不过,要做一个最简单的有限元分析,也得涉及到矩阵、微分方程之类的运算,这个恐怕……”

    胡杨转头对朱铁军和范世斌说道:“朱厂长,范科长,你们都知道的,我有高中学历,而且这些年也比较喜欢看点书,小林说的矩阵和微分方程,我都懂一点。要不,我主动请缨,配合小林做有限元分析,你们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范世斌和朱铁军对了一下眼神,当即表态道:“要说起来,这些东西我在念大学的时候也是学过的,可是这十多二十年没用,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我刚才盘算了一下,咱们厂能够做矩阵运算的,估计一个巴掌就能算得过来,他们的情况和我都差不多。如果胡师傅还能记得,帮着小林做这个运算,那是再好不过了。”

    朱铁军站起身来,说道:“好,今天就到这吧,胡师傅,你和小林讨论一下这个叫什么元的,看看能不能帮着小林做下来。埋弧焊这个事情,我们是一定要做的。如果你们通过计算,能够少做一些实验,那是最好的。实在不行,几千次实验就几千次实验吧,能把二类容器证书拿下来,我们花点钱也是值得的。”

    众人都带着对林振华的崇拜之情散去了,只有胡杨留了下来。林振华看看胡杨,愁眉苦脸地说道:“胡师傅,你真的打算手工来做有限元分析?”

    胡杨点头道:“没错,计算机能做的事情,人也能做。只是,我没学过有限元分析,具体是怎么回事,我还不清楚呢,你能给我说说吗?”

    林振华道:“胡师傅,你先告诉我,你对于矩阵和微分方程到底掌握到什么程度,你说你是高中学历,这些东西可不是高中的知识哦。”

    胡杨微笑道:“小林,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是比较喜欢学点新鲜玩艺。我虽然只有高中学历,可是高等数学的东西,我也都自学过。我说句大话吧,矩阵和微分方程这些,一般的题目肯定难不住我。”

    “那好,我就给你讲讲有限元分析吧。”林振华道,“所谓有限元分析,就是用一些比较简单的问题代替复杂问题后再求解。它的核心思想,是把一个复杂问题的解域看成是由许多称为有限元的小的互连子域组成,对每一单元假定一个合适的而且是比较简单的近似解,然后推导求解这个域总的满足条件,从而得到问题的解。”

    胡杨认真地听着林振华的讲解,嘴里念念有辞地重复着,像是要强行把这些知识填到脑子里去。

    林振华说完这些,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胡师傅,你看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胡杨点点头:“我大致明白了,这个思想其实应当有很长时间的历史了,微积分的思想,不就是这样吗?”

    “没错。”林振华道,“不过,有限元方法正式被提出来,还是在60年代的时候。短短十几年时间,现在这个方法在西方工程学界已经被普遍应用,几乎涉及到了所有的技术领域。”

    胡杨眼睛里掠过一阵阴霾:“唉,看看咱们这十几年,净是瞎折腾了,也不知道国外都已经跑得多远了。”

    林振华连忙安慰他道:“胡师傅,你也别急,咱们现在开始追也来得及。党中央不是已经提出科学的春天了吗?像你这样自学成才的工程师,肯定会大有用武之地的。”

    “不说这个了。”胡杨摆摆手,“小林,你还是跟我说说,有限元分析具体是如何做的。”

    “好的,我们先从一个简单的例子来看……”林振华摊开一张纸,给胡杨写了一个模型,然后开始循序渐进地向胡杨介绍有限元分析的基本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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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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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霸主介绍:
华青大学的研究生林振华穿越到1979年,附身于一位刚刚退伍分配到工厂工作的青工身上。凭着扎实的技术功底,加上对历史的认知,他承包自己所在的工厂,并逐渐将其展成为一个级跨国企业,成就了一段工业霸主的传奇。工业霸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工业霸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工业霸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