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帝王
天坛祭天台，在京都东城区永定门内大街东侧。
祭天台为雕砌的三层露天圆台，坛面为艾叶青石，汉白玉栏板、栏柱雕成。四周绕有两层名叫墙的蓝色琉璃瓦矮墙。第一层墙为方形叫外，第二层墙为圆形叫内，象徵“天圆地方”。内中央处，就是祭天台。
在藏天骸面向这方的时候，空无一人的祭天台上多出了一个人，这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中，几乎不露出一点肌肤，只有一双眼眸透着死灰色，有一种让人悲恸的空洞，好像不是活人。
这人默默站了好一会儿，大袖一挥，祭天台上出现一张白玉供桌。其上摆着一个个古老的青铜器皿，里面盛满稻、黍、稷、粱、麦五谷，这时他才缓缓去除身上的黑袍。
不多时一位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冕，着青色大裘，内着衮服的古老君王立身祭天台之上。
冕冠用十二旒，每旒贯玉十二颗五彩玉，大裘上饰有日月星辰、山、龙等纹饰。
此人好像跨越时间长河而来，古老沧桑的气息萦绕其身。
“孤祭告昊天，先有三皇五帝抚度四方，万部和融，奠基华夏，百族盛兴。然绝地天通，天人断绝，人道皇朝使经夏、商、周三朝而断，孤周天子姬宫涅祈求上天复辟皇朝。”隐在冠冕下的容颜模糊不清，却有撼动寰宇的声音缓缓道出。
一个个影影绰绰的没有实体的人影随着这声话语的落下蓦然出现此人的身后，似乎是古代帝王身后的臣子一般匍匐在地。
“擂鼓，击钟。”
此地没有任何乐器存在，可随着唯一站立的帝王一声令下。
“咚咚咚！当当当！”
浑厚战鼓之声响起，玲珑钟声声声而起，骤然间此地沉浸在一股隆重的气氛之中。
“一跪天”，一声长啸响彻寰宇，天地突然阴沉下去，冥冥中好似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这里。
京都的风静止，虚空凝固，这时城内还存活的人心有所感，心里升起惶恐感望向天空。
“拜！”
浩大的声音一落下，祭天台上的帝王立马对天参拜了起来。
帝王匍匐在地，身体不起来用头叩触地面三次。
如此三叩之后，帝王肃然起身。
“二跪地！”
帝王再度跪下。
“拜！”
天子只拜天地，同样三叩之后，帝王起身仰望天空，大声喝道：“祭品何在？”
轰！！！
天空裂开一道口子，一个漆黑龙头甫一出现就占据小半天空，看着龙头的人无不骇然，只因龙头刚刚还在不可一世的应龙脖颈之上，而现在却只剩一颗狰狞头颅独自出现。
龙头本来大如山峰，可在坠落过程中却诡异的越来越小，最终变成只有常人头颅大小砸在供桌之上。
一道苍白火焰凭空而起，供桌上的五谷与龙头熊熊燃烧起来。
一缕飘飘渺渺的青烟直上九天。
叮咚………
一声玉罄之声凭空而响，似从天上传来，贯穿天地，穿云破霄，响彻在整个天地间。
在这一声玉磬声刚落下，祭天台上的帝王死灰色眸子仿佛灵动了少许，那些至始至终跪匐在地的黑影形体凝实了不少。
玄妙仙音不绝，似有荡涤神魂之力，令人神清心静，洗涤一切烦恼。
仙音一声接一声，转眼已过八声，青冥之上隐现一层天幕好似薄膜微微凹陷，天幕之外有一团璀璨夺目五色光华出现，里面似乎孕育着什么东西，可是仙音止于八，那团五色光华渐渐暗淡。
见到这样的异像，祭天台上的帝王身体微微一晃，隐约可见的嘴角露出苦涩，“到底断了啊，人定胜天的时代终归随岁月消失。”
“但是孤不甘啊。”
古老的帝王低下头凝视脚下这片大地，眸光逐渐坚定，转身面对身后匍匐着的黑影，大喝道：“天梯破碎，孤以人道龙脉补之，还请诸君助孤最后一臂之力。”
黑影似乎没有自主的意识，但还有本能，遵从帝王的本能。
一道道黑影慢慢下沉消失不见，不多时大地震动不止。
“地震了？”姬玄感受着脚底的震动疑惑不已，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诡异。
先是应龙出世要灭绝天地，然而没有得意多久就被一剑枭首，再然后就是现在发生的事，莫名的声音莫名的人，现在京都的大地好像地龙翻身般颤动不止，沙土抛飞。
很快，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东方，一条石龙拔地而起，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从须发至鳞甲一一刻画的栩栩如生，如果不是这条石龙颜色不对，身上毫无生气，所有人还以为继应龙之后又一条活生生的华夏龙出现在眼前。
古老的帝王第一次出现所有人的面前，屹立在龙首之上，升天而起。
姬玄望着这条石龙自龙头部位一点点出现，转眼间就以不逊色应龙的体型探入天空，逐渐接近青冥之上的那层天幕。
青冥之上原本已经暗淡的五色光华瞬间绽放出令人无法逼视的光芒，姬玄穷尽目力，依稀见到那张天幕颤抖、扭曲、变形，最终“嘶”的一声破碎开来。
“这样也行？”
姬玄听到藏天骸的诧异之语，刚准备出声询问，视线之中就见天幕之外，一道紫色雷电从天而降向着石龙劈下。
“轰！！！”
天地间有大恐怖降临，紫雷电射而来，几乎不给石龙反应的时间瞬间命中。
这个瞬间，雷霆如海潮般浩瀚无边，似九天银河般轰然砸落。雷声如山崩隆隆滚动，几欲震穿人的耳膜。
天空好像被打爆，紫色雷芒绽放出炽目的光充斥着所有人的视野，令人心中惊惧，双眼刺痛。
姬玄眼睛一阵刺痛，不得已闭上双眼之时，耳边好像听见一声悲鸣之声。
“紫霄寰宇雷，好家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人命啊。”藏天骸眯着双眼淡淡说道。
紫雷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姬玄睁开眼之际，雷电的海洋消失不见，天地间一片平静，像是刚刚一切是幻觉。
如果不是耸立在天地间的石龙破烂不堪，石质的龙身遍布宽大的裂缝摇摇欲坠的话，姬玄还真以为刚刚的一切是错觉。
可就是这样，石龙还在努力的向上探着身体，哪怕它的身体已经诡异的流出黑黄之血，哪怕石龙头顶的帝王已经与焦炭无异，但是他的身体还是巍然屹立。
石龙与那团五彩光芒一寸一寸的接近，两者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可就是那么一点距离却是如此的艰难，如天堑般难以跨越。
姬玄不明白石龙头顶的人为何如此执着，到底是什么信念支撑着他向上，哪怕死亡也不能令他退却。
天地间寂静无声，所有人默默注视着这一幕，仰望着两者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缩小，最终在快交际之时。
天穹之上霞光飞舞，瑞彩千条，有阵阵梵音响起。
虚空大方光明，七彩纷呈，更有芬馥的香气沁人心鼻，有无数奇异香花自虚空落下，自虚空而隐，似不坠凡尘。
一只囊括寰宇，遮星避日的金色手掌自天穹之外浮现缓缓按下。
手掌掌纹如银河，手指如天柱，似缓实急的按落下来，仿佛一整片金色天地降下，似要抹平世间一切。
几乎所有人都生出恐惧之心，这样的景象如何不让人毛骨悚然？
金色手掌还未落下，磅礴的伟力已经令石龙崩解塌陷，眨眼的功夫崩碎成碎石砸向地面，令本已经千疮百孔的京都更加破烂。
大地一阵摇晃，人在地面如在海洋上颠簸摇摆，但这时的人们已经顾不得脚下的动静了，只因天空中的金色手掌还在缓缓按下。
此时姬玄的视野尽是一片金色，天空上的手掌已经没了轮廓，没了掌纹，只有一片灿灿的金色。
而第一个快要接触的毫无疑问就是站在石龙头顶的帝王，已经变成焦炭的存在。
石龙崩解，那人还悬在天幕之外，对于这样的攻击似乎已经放弃抵挡安静等死。
两者还没接触，那人焦黑的躯体动弹了一下，直挺挺坠落下来，在空中他的身上飞出点点黑灰。
随着距离的拉近，姬玄已经清晰的看见这人了，这人根本就是一具皮包骨的骨头架子。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人坠落的位置似乎向着他这边而来。
这时，金色手掌开始淡化，好像达成目的要消失不见。
时间好似放缓，姬玄静静注视着骷髅一样的躯体向着他坠来，在他头顶百米处，那人诡异的睁开双眼，露出一双枯萎如黑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他。
“欠你那一脉的我们还了，小子，接受这个世界最后的馈赠吧。”
这人头骨眉心蓦然亮起一轮金色的太阳瞬息炸开，一条如金色小龙一样的光华瞬间冲进姬玄的眉心，速度之快让姬玄反应的时间也没有。
“什么……。”
这个瞬间姬玄是愕然的，但是根本没有给他反问的机会，骷髅一样的身体落在他身前地面已经是一团灰，微风一吹，尘土飞扬，再不见踪迹。
而就在姬玄错愕之际，原本虚空快淡化不见的金色手掌霎时一凝，无敌伟岸的力量重新降临到了这方世界，姬玄第一次直面感受到了这种无量无边的浩瀚伟力。
他甚至来不及眨一下眼睛，只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被禁锢，甚至连思维也被禁绝不动。
他的脑海中最后只有一个念头闪过：难道我被坑了？
第四十六章：承影、莫邪、干将
轰隆!
大音希声不可闻，但姬玄觉得自己像是狂风暴雨汪洋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眼前尽是金灿灿一片，天空之上的巨掌离他还有十万八千里之遥，他就感觉自己心神沦丧，肌体欲裂。
这样的攻击不要说他才筑基，哪怕他已经成仙，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接下。不等巨掌完全落下，只要几个呼吸姬玄就要被磅礴伟力压死，这时的姬玄终于明白先前的那人是如何死的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姬玄将要身死魂灭之际，两道剑光出现在了他与巨掌之间。
吴江与莫叶的身影挡在了姬玄的面前，这时姬玄才感觉自己的思维可以活动了，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口的呼吸，满脸的惊骇欲绝。
天空炙白的剑光犹如两轮太阳炸裂开来，贯穿天地的剑柱瞬间轰在金色巨掌之上。
轰隆！
天地震动，星球之上，天幕之外，一圈剌目地白光沿着苍穹弥散开来，那剌目的光晕照的天空一片煞白，这样的剑道修为令人惊叹，令人心悸。
但这样的强度不够，现在吴江和莫叶两人面对的不是应龙，而是未知存在隔着无限远的距离，甚至是隔界而来的攻击。
炙白剑光铺满天地，金光微敛，下一刻金光以普照大千的姿态泯灭剑光，金色巨掌以不可阻挡的姿势轰然落下。
莫叶突然转身对着姬玄身边的零儿飒然一笑：“徒儿，好久不见。”
“师尊……”。
零儿呼喊出声，没等她说什么，莫叶已经转身直面巨掌。
如流水般的波光自吴江和莫叶身上闪过，虚空蓦然浮现两把剑器，青锋白刃，刚沉金现的两把古剑在流光溢彩中出现。
姬玄看着消失的两人，再看面前的两把古剑，心里升起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原来吴江，莫叶自始至终不是人，原来他们只是两把剑。
蓦然，姬玄低头看向掌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倾城剑，呢喃自语：“那么你原先叫什么？”
吟……
倾城剑自鸣一声，虚空中的两柄剑器在虚空微微跳动，似在相互呼应。
一圈炽亮的光芒自两柄剑器身上荡漾而出，颤动的剑身猛然静止，下个刹那，极静化为极动，剑器自虚空消失不见。
虚空浮现两道漆黑细痕自地面延伸自天际，天地被剖开，两道漆黑细痕在虚空旋转、跳跃，最终合并一处。
剑掌相交，天地寂静，两者接触处，天空轰然破碎，裂开无数道密密麻麻如深渊巨口的不规则漆黑裂缝。
虚空中已经没有了两柄剑器的实体，只有一丝黝黑剑痕在巨掌上面跃动，所过之处，空间破碎，巨掌金色的光华也微微黯淡。
眨眼之间，剑掌相击不知几千几万次，两者之间的每一次碰撞必是石破天惊的大毁灭，可诡异的是却没有一丝声音传出。
姬玄仿佛看着无声电影看着天空中的战斗，狂暴力量轰得天空支离破碎，一条条狰狞的裂缝在天空肆虐，蔓延。
如果说莫叶和吴江所化剑痕代表灵动飘逸之极速，天地万物无物不可切割。
那么金色巨掌就代表着不动如山的岿然厚重，动则天地倾覆，任你千变万化，我自一掌覆之。
身处地面的姬玄能感受天地间无处不在的锋锐，触体的肌寒，也能感受到天地间的巍巍大势，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缓缓压下。
“他们快不行了。”藏天骸突然说道，自始至终他都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哪怕刚刚姬玄面临生死危机时同样如此，似乎早已预料到莫叶夫妇的出手。
“他们”自然是指莫叶和吴江，姬玄望着苍穹之上速度缓下来的剑痕，冷声道：“你有办法是吗？”
零儿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请求道：“请前辈出手相助。”
藏天骸这时幽幽道：“现在叫我前辈也晚了，我出手的结果不会比你师尊好多少。”
姬玄和零儿相视一眼暗暗焦急，天空中巨掌下落的速度已经接近大气层了，掌心已经燃起一圈光焰，莫叶两人所化的漆黑剑痕跃动的范围越来越小，速度更是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这鬼东西落下来我也会死，你难道准备看着我死吗？它原先的目标可是我。”姬玄快速的说道。
“等它落下来我已经带你跑路了，所以你不用担心。”藏天骸平静回道，似乎真没有出手的心思。
“但是落下来我们的世界还会存在吗？”
“不怕，手掌的主人不会覆灭此界的，也就之前的长虫脑袋被抽了才会想这么做，你不是见到长虫的下场了吗，得意了几时？”
“天上那鬼东西还分敌我吗？只要有杀我之心难道牵连不到这个世界？”
姬玄看着天空染红一片金色真急了，这时的他已经感觉到脚下大地在下陷，建筑在缓缓倾塌。
“高手出招虚实由心，说杀一人根本不会牵连到那人身边一棵草，现在的异常不过是双方战斗的余波形成的。”
“你真不出手？”
“真到不能再真，早说了现在的我不会比丫头的师尊强多少，上去同样是等死而已。”
“那你怎么确保我的安全？”
“你既然知道我修“空”，当该明白藏人这方面我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还真没有辱没你的姓啊。”
“……随你怎么说。”
望着身边藏天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摸样，姬玄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此时，天空中莫叶两人所化剑痕已经近乎静止不动了，好像之前禁锢姬玄一样禁锢住了剑痕。
不多时，漆黑剑痕分化出两柄剑器在空中颤动不止，似乎努力在挣脱束缚。
姬玄轻轻握住身边零儿已经冰凉的小手，轻声安慰道：“别怕，没事的。”
零儿扭头对着姬玄嫣然一笑，“不怕哩，既然注定死亡，那就接受吧，我就是这样过来的，大不了以后努力点把今天的仇给报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报仇可以一辈子哩。”
凝望着零儿眸中的苦楚，姬玄心里悲戚戚。零儿对死亡看似洒脱，其实心里比谁在意。
“是个美人，也是个妙人，也不算辱没了我的太阴月华章。”
天地明灭，姬玄眼前白色和黑色交错的霎那，一个娉婷婉约的绝美清丽女子突然出现在姬玄三人的面前。
女子身着月白长裙，及腰长发轻轻舞动，显得清雅绝俗，姿容秀丽无比，眉间隐有丝丝清冷。
见到这人姬玄和零儿还没有什么，藏天骸却恍如见了鬼一样，用结结巴巴的语气问道：“你……你怎么还活着？”
“你很希望我死吗？”女子凤眼圆睁冷哼一声。
藏天骸一直以来的镇定早不知丢哪去了，竟然用一种纯情小男生面对暗恋女生时的模样扭扭捏捏解释道：“当然不是，只是没想到……。”
“别废话，叙旧以后再说，先救人。”清丽女子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藏天骸的话，纤纤玉指直指高空。
姬玄发现女子的手指微微透明，似乎也不是真人。
藏天骸同样发现了这一点，刚刚只不过被来人扰乱了心绪，当他镇定下来，只听他沉声说道：“原来你也选择了那样的路。”
“我们选择的路还少吗？区别你走通了，我们没有走通而已。”清丽女子微微叹息道，然后话锋一转又道：“你救不救？”
藏天骸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拒绝的话，只是表情为难道：“现在的我真不是那人的对手。”
“我还未完全复苏，你确定希望我强行苏醒折损真灵吗？”清丽女子意有所指道，一双妙目紧盯着藏天骸。
“罢罢罢……”，藏天骸连声叹息，双眸遥望苍穹，片刻后又道：“小子，地界再见吧。”
藏天骸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姬玄说的，不等姬玄有所反应，他的身体竟然如瓷器般裂开缝隙，晶莹剔透的荧光飞舞，有一朵又一朵照破大千的莹白花朵自裂隙中飞出在空中绽放，璀璨而炽烈。
吟！
清脆悦耳的剑鸣之音直入灵魂，如春风细雨拂过世间万物。
刹那之间，藏天骸的身体已经归于虚无，空中只留下他随身佩戴的剑器。
那柄暗红剑柄，莹白剑身的长剑闪过一抹晶莹如玉的清亮剑光，一朵朵飞花没入其中，剑器在虚空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弹指间，苍天昏暗，天穹裂开一道道黑暗缝隙，吴江和莫叶奈何不得的金色巨掌霎时四分五裂，这手掌竟如真人般流出金色的血液，如天河般在星空飘散不定。
一道莹白剑光割开了天地，所有人看到了一个无量光明的佛国净土，有一尊巨大佛陀金身端坐七宝莲台之上，众菩萨、圣僧、罗汉、揭谛、比丘拱卫。
那里霞彩万道，金龙稳卧，玉虎安然。八节奇花，四时仙果。千果千花争秀，瑞霭纷纭。
这是一处绝不该出现在人间的极乐净土。
这方净土浮光掠影般转瞬即逝，只给世人留下一眼梦幻般的美好。
此时，这方净土内佛陀慈悲的双眸低垂，注视着左手抵住的莹白长剑喝问道：“剑主汝为何意？”
长剑轻颤，响起藏天骸特色的声线。
“这几个人我罩了，你说我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明白了。”
话落，佛陀手掌虚握，莹白长剑瞬间轰然破碎成光雨化作虚无。
京都，天空中的一切异相归于虚无，好像什么没发生，似乎之前发生的一切恍如梦幻。
“他死了？”姬玄楞楞问道。
“一具分身而已，对他那样的存在无伤大雅。”清丽女子平静的回着姬玄的话，顿了下又道：“此界事了，我们也该走了。”
“你们到底是谁？”姬玄回过神来沉声问道。
“你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清丽女子微微一笑，美目一转看向零儿又叹息道：“我叫夕瑶，后来还有一个名字，承影，承接过去之影。”
“……………”，姬玄瞬间失态，“所以莫叶是莫邪，吴江是……干将。”
听到这里零儿长大了小嘴，双眼瞪圆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哎呀，被你猜到了哩。”
莫叶与吴江携手在自虚空飞临而下，望着莫叶有些狡黠的双眼，一时间姬玄竟无话可说。
今天的一切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大到让他的人生观都已经有些颠覆了。
“师尊，你还好吧？”零儿脆生生问道，看到莫邪略有些透明的身体露出关切的神色。
“没事，如果不是有冤大头在这次还真危险了，哈哈。”莫邪眯着双眼笑了起来，“还是小影厉害，哪怕过去了那么长时间某人还对你心心不忘哩。”
“闭嘴。”承影冷喝一声，俏脸寒霜，“此界事了赶紧走，有很多人看我们不满了。”
“明白，明白。”莫邪连连应道，然后看看姬玄，又看看零儿，露出满意的表情又道：“不错，果然很般配。”
零儿小脸瞬间染上一抹嫣红，娇嗔道：“师尊……。”
“男欢女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乖徒儿，师尊走后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师尊，一定要走吗？”零儿一脸不舍的问道。
莫邪轻轻点头，同样不舍道：“不得不走啊，我们已经成了破坏规则的存在，再不走就会有人下界赶我们走了。”
说完这话，莫邪看向姬玄又说道：“现在该你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姬玄刚张嘴就被莫邪打断，只听她微笑道：“一个个回答太麻烦了，我把能说的全告诉你吧。”
“第一，如你所想，我们甚至不算人，在你们的神话中我们只是兵器，这点对也不对，以后你会明白。”
“第二，之前死去的骷髅架子是和我们一起的，事实上他本就是死人，不过被我们挖出来发挥一下余热，他叫姬宫涅，他给你的是这方世界最后一分人道龙气，具体的作用你以后便知。”
“第三，我们之所以照顾你同样是受人所托，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姬玄沉默了盏茶的时间才迟疑道：“能告诉我应龙的事和巨掌的事吗？”
“应龙是一个局，很久以前的局，不过是在今天完成而已。大禹栽树，我们乘凉而已，现在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至于巨掌你不知道为好，那不是你现在能了解的层次，甚至不是我们能了解的层次。”
莫邪平静回道，见姬玄不在询问，她对零儿嫣然一笑：“那么地界再见了，小徒弟。”
“师尊……。”零儿轻唤出声，到底没有留下莫邪的理由。
姬玄和零儿最后看着面前三人腾空而起，承影虚空并指一划，虚空裂开一个大口子。
那是地界吗？
大地苍茫，山岳挺拔天地雄伟壮丽，古树虬扎生机勃发，所有的一切在薄雾缭绕中与白纱般的柔柔清光中静谧。
远处隐隐有古色古香的城池坐卧，如一颗明珠镶嵌在一幅山水画中。
可惜这样的景象一闪而逝，如之前的佛国净土一般只在人们心中留下美好的印痕。
“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走呢？”零儿轻声呢喃。
“他们希望我们留下等世界归源时努力提升自己，毕竟我们的修为对他们而言太低太低了，可能地界也没有我们看到的那样美好，毕竟那里是一个实力为尊的地方啊。”
姬玄缓缓述说着，双眼悲哀的看着劫后余生的京都。
千疮百孔，残垣断壁，到处是哭喊声。
世界本身是美好的，但生活在其中的生灵永远不是美好的。
“我们回家吧。”
姬玄突然说道，说完又转身看向自干将莫邪出现后离得远远的鬼无垢又道：“这个给你，算是我们相识一场的礼物吧。”
南真的肉身被姬玄自袖里甩出落在了鬼无垢面前，现在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这具肉身留着也是浪费，最终他还是送给了鬼无垢。
“谢谢。”
鬼无垢张了张嘴，别扭的吐出了两个字。
零儿心念一动，一道清幽光华自鬼无垢身上浮现瞬息回归了她的身体。
同时，零儿还了鬼无垢自由。
姬玄拉起零儿的纤手对着鬼无垢点了一下头，算是最后的道别，随后两人双双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第四十七章：诱惑
丁酉年，农历九月十三。
青岭山，山林葱翠如画。飞崖，老屋，黄昏如画。
本该静谧的飞崖上此时却有些鸡飞狗跳，一道紫影沿着山路缓步奔行，速度不快，却是走几步就停顿一下目光游移不定。
“小艾，你在哪里？快出来，吃晚饭了。”
不多时，零儿已经绕着半山腰跑了一圈，却没有发现熊猫的影子，这不禁让她有些气急。
“再不回来你今晚就睡外面。”
“咿咿……。”
一个黑白相间的身影圆溜溜的自树林内滚了出来，小艾篮球大小的身体刚滚到零儿脚边就直起身子张开小短手要抱抱。
零儿好笑的拎起它抱紧怀里，毫不客气的在它屁股上拍了两下，嗔怒道：“再乱跑以后别吃饭了。”
“嗯哪嗯哪”，小艾可怜兮兮瞪着蠢萌的熊猫眼，嘴里委屈的叫唤着。
零儿抱着小艾回到木屋，把桌上一捆新鲜的嫩竹一骨碌塞进小艾怀里，没好气道：“自己吃，以后都没有奶粉了。”
“咿咿。”小艾不满的叫了两声，站在桌上直起身体前爪抓住鲜嫩的竹子往嘴里送，左一口，右一口，有条不紊地吃了起来。
“今天又跑哪里去了？”零儿问道。
“咿咿……。”小艾边吃边叫唤，还用一只前爪努力比划着，似乎在对零儿描述着什么。
换做常人没人懂得熊猫语，但零儿却听懂了，只听她惊讶道：“你跑下山了，还遇到一个人？”
“嗯哪嗯哪。”小艾圆滚滚的小脑袋立马上下摆动起来。
姬玄自卧室转出来，平静道：“它遇到的是村里一个可怜又可恨的人。”
零儿惊异道：“你们村不是只有你一个在这里吗？”
姬玄摇头，然后把陈远山的事简单的说了说。
听完陈远山的故事后，零儿好奇问道：“这人疯了好几年，又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村里果树不少，大概他靠这些活下来的吧。”姬玄随口回道，然后看向桌上进食的熊猫又道：“这小东西下次再乱跑就把它炖了吧。”
瞬间，小艾一个激灵，丢下手中的竹子冲着姬玄就开始张牙舞爪，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零儿笑弯了眼，附和道：“嗯，一半清蒸一半红烧。”
“咿咿……”，小艾竖圆圆的黑耳朵瞬间怂拉了下来，露出委屈的小表情两只小短爪不住作揖，似乎在做着保证。
“好啦，逗你玩哩，以后出去要和我们说一声。”零儿摸了摸小艾的脑袋好笑道。
“嗯哪嗯哪……。”
零儿“噗嗤”一声笑出声，随后美目在姬玄身上流转，却是笑而不语。
“它刚刚说了什么？”姬玄邹着眉头问道，对熊猫语这方面他可是一窍不通，也不知零儿是怎么懂得小艾叫声意思的？
“小艾说你以后再吓唬它，它就不认你这个爸爸了。还说你这个爸爸一点也不称职，天天睡觉也不给它找吃的。”
“……………”。
姬玄无语，闭目自修怎么就叫天天睡觉了，再说他可真没想当这个爸爸，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累。自从小艾三个月前突然会叫唤，原本冷清的老屋瞬间热闹了起来。
小艾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熊猫了，可能也是最调皮的，能爬能走的时候就已经满屋子闹腾了，这一个月更是变本加厉，已经学会离家撒欢了。
“算了，我继续自修去。”
姬玄摇摇头返回卧室，心里暗叹建国后动物不许成精是有道理的，一旦成精对主人而言不亚于养了一个无法无天还会随时卖萌的孩子。
自姬玄和零儿离开京都后已经四个月了，如果要说有什么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小艾了。
其次就是姬玄和零儿修为的变化了，短短四个月姬玄已经半步踏在炼虚的门槛上，元神由四转到六转。而零儿更夸张，几乎是以一个月一个小境界的速度递增着修为，离开洛城的零儿还只是筑基一重，元神一转的修为，现在已经筑基五重，元神五转，这样的修行速度令姬玄都汗颜无比，关键是零儿修行的时间还没有姬玄的一半。
形成这种情形的不是什么天材地宝，而是随着世界归源的临近，这四个月天地元气、灵机增长的速度已经是过去几年的两三倍之多。
这些天世界归源征兆大显，恐怕普通人都能察觉空气中不只是氧气和氮气了。
夜，满天的星斗，点点滴滴的光芒融汇在一起闪着梦幻般的光洒到了人间，给大地披上了朦胧的纱，今晚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晚。
零儿在原本姬玄爷爷卧室内哄睡小艾后来到属于姬玄的卧室，一进门就见姬玄盘膝闭目在床上，一道银辉披在他身上，如梦如幻。
零儿轻咬红唇，望着床上的姬玄轻轻一笑，来到床边慢慢除去身上的紫裙，露出一身雪白中衣在夜色中轻轻飘动。
此时零儿眼波琉转，浅笑道：“喝一杯。”
姬玄睁开双眼疑惑的看了现在的零儿一眼，映入眼帘的是零儿倾国倾城的姿色。
她一身洁白中衣微微透明，窈窕玉体完美无瑕，坚耸的胸姿，不堪一握的纤细蛮腰，浑圆的臀部划出完美的弧度。
一头青丝披散身后，露出雪白的削肩，一张精致的小脸未施粉黛，清丽脱俗中带着妩媚动人。
零儿坐在床上，手腕翻转，白玉壶，白玉杯虚浮在空中，她伸着芊芊素手斟满酒杯递给姬玄一只，道：“来。”
姬玄奇怪的看着这样的零儿，接过来和她一饮而尽，复又闭上双眼。
很快姬玄就感觉怀中多了一个柔若无骨的身体，幽香隐隐入鼻。
“我难道不美吗？”零儿幽幽叹道。
姬玄无奈睁开双眼对上零儿有些哀怨的眼神，平静回道：“美，最美的。”
“呵呵，那你为何不吃了我？”零儿俏脸嫣红，眼波动人，妩媚至极。
姬玄的心一颤，望着怀中仿佛闪着淡淡地晶莹光辉的玉体，心旌荡漾。
两人四目相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姬玄信手穿过零儿垂落的长发，轻轻将零儿抱紧了一些，认真道：“世界上的**太多，诱惑太多，这些会让我迷失方向的。”
“所以你选择抑制住自己的心是吗？”零儿喃喃，双眸迷离片刻复归清明，一只手慢慢攀上姬玄的脸颊又道：“所以我以后会一直守活寡是吗？”
姬玄哑然失笑，“说什么呢？我只是现在不想这些事而已，等有一天我们真正安定下来，我一定换着花样吃你。”
零儿脸上的红晕更盛，连耳根也染上了樱红色，双唇张合想说些什么偏偏不发出声音。
“不想修行就在我怀里睡吧。”
看着零儿现在这幅娇羞的模样，姬玄好笑道。
“嗯。”
零儿轻声应了声，随后把脑袋枕在姬玄怀中安静闭上双眼睡去。
静静看了怀中玉人好一会儿，姬玄也闭上了双眼陷入自修中。
一生中能让人沉迷的东西太多太多，像美酒能让人无知无觉间酩酊大醉，陷入美丽而又深不可测的漩涡中，有时学会克制才能享受到美酒的微醺却又不会有宿醉后的不适。
第四十八章：你就是镇山神兽了
昆仑山玉虚峰高耸入云端，巍然傲立，不染一点尘埃。山顶白雪皑皑，远处，流云泻动，近处，雾气缭绕。
这里不适合任何人生存，哪怕以前有冒险者登山也要做好安全措施，不然就要做好永远留在这里的准备。
可就是在这样的极端环境中，在常人看不见的地方却有一个小小道观屹立在风雪中。
道观不大，甚至比一般民宅还要小，却精致无比，雕栏画栋，丹楹刻桷，很难想象在这样一片雪地中会有这样一栋建筑。
一天夜晚，一缕金光直射玉虚峰顶，紧闭的观门突然打开，走出了一个身体娇小童子模样的人。这人唇红齿白，清秀脱尘，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穿一身淡青长袖宽袍，满头黑发用一顶紫玉冠束缚在头顶，如此模样简直是一个活脱脱的古代正太。
能生活在这里的当然不是常人，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童子走出道观，白嫩嫩的小手轻轻一招，雪地上的道观蓦然缩小，化作一个精巧模型落在其手上，手掌一翻，道观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雪中，童子居高纵览雪山云蒸雾涌瑰丽之景，小小的身体却有种飘忽天地间的神韵。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两道流光落下半跪在地，显露出两个青年身影。
“拜见少君。”
“起来吧，天君法旨，令尔等暗杀此人。”童子淡淡说道，稚嫩的声线却带着漠视生命的冷冽。
话音刚落，童子宽大衣袖一挥，一枚玉简落在其中一个青年手中。
“此事你等暗中图谋，不可明示人前，此人已经杀了不少地界之人，死去的人总有同门或血亲在，你等可暗中挑拨隐于幕后行事。切记，不可暴露。”
“吾等谨遵法旨。”两个青年躬身行礼后直起身化作流光直射天际。
望着天际消失不见的流光，童子轻声道：“此界竟有人能入父君的法眼，真是好生奇怪，可惜任你天大背景，在这方世界你怕是连轮回都入不了了。”
轻声细语在呜呜风雪中消散，童子的身体竟也烟消云散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
丁酉年，农历九月十六。
飞崖上的大青石上姬玄盘坐着自修，零儿倚在其身上安静看着书，偶尔轻言轻语说上几句。
青石边小艾吧唧吧唧的吃着竹笋，偶尔抬头偷偷瞄上青石上的两人一眼，它的位置随着时间推移离两人越来越远。
“跑了就别回来了。”
脆若银铃的声音令小艾脚下动作一顿，立马怂拉着小脑袋一步一顿的走回青石边。
零儿见小艾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暗暗发笑，但脸上还是不苟言笑道：“我知道外面的一切对现在的你而言都是新奇的，但是外面也有很多危险，在你有自保能力前还是给我老实一点，知道吗？”
“咿咿……”，小艾抗议般叫了两声，狠狠挥舞了手掌上的竹笋以示不满。
小艾的抗议自然无功而返，零儿的视线又落在了手上的书籍上，又不知过了多久，零儿突然欣喜道：“姬玄，你说我们建个门派玩玩怎么样？”
姬玄理都没理这个话题，但零儿却来了兴致，不依不饶道：“你说好不好嘛？”
“我们就两个人，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姬玄边自修边淡淡回道。
零儿举起手中的书籍，也不管姬玄看不到就兴致勃勃道：“小说中高手都是有势力背景的，一出场都是某某派，某某宗，再是自己的姓名，这样多酷呀。轮到我们呢？只有两个名字实在太单调了。”
“我们有了，青灵山，我以前不是用过吗？”姬玄的语气充满无奈。
“我知道呀，你还姬倾城哩，比我还像女人。”零儿偷笑，见姬玄有睁眼的趋势立马一本正经道：“青灵山这个名字不够气派，我要想一个气派的。”
“………………”。
不知过了多久，零儿喜上眉梢呼喊道：“我想到了，日月天宫，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我们正好两个人，一个太阳，一个月亮，正好般配。”
“………你高兴就好。”姬玄平静道，实在是无力吐槽了，还好不是日月神教。
“嗯，名字有了，还少个招牌，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
这次姬玄终于停止自修睁开眼愣愣看着零儿消失的背影出神，有必要搞得这样正式吗？不过这里对她太无聊了，她能有些事做也好，想到这里姬玄又闭上了眼陷入自修。
又不知多久，姬玄只觉大地一震，他重新睁开眼就看到零儿站在一块青黑石碑前一脸欢快。
石碑不大，只有一米高，半米宽，却光滑如镜，一看就是被零儿刚刚切割出来的。
此时零儿正用小刀在上面雕刻着，不一会儿，春蚓秋蛇般的四个大字跃然其上，然后她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竟然是红色的颜料，又是一番折腾，四个字终于变成了红色。
“好看吧？”零儿一脸希翼的问道。
姬玄认真看了好几眼，勉为其难的评价道：“很是龙飞凤舞。”
“…………”，零儿俏脸一红再也不提这茬，看到在地上无聊打滚的小艾，毫不客气的一把拎起来道：“来，在上面盖个章。”
“咿咿……”。
小艾挣扎两下没挣脱也就随零儿折腾了，只见零儿先让小艾在颜料里按了一下，又让它在石碑上按了一下，最后她松开小艾拍拍手满意道：“这样好多了。”
姬玄看着歪歪扭扭四个大字下的小熊掌印简直不忍直视，这到底有多大的自信才会觉得好看啊？
“小艾呀，你以后就是日月天宫的镇山神兽了。”
“咿咿……”。
“镇山神兽就是打坏人的，所以你要快快长大，然后保护好我们知道吗？”
“嗯哪嗯哪……。”
小艾一脸兴奋的点头，甚至还高兴的翻起了跟头，就差飞上天了，似乎觉得做镇山神兽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看着黑白相间的皮毛，圆圆的脸上嵌着一对大大的黑色眼圈和闪闪发光小眼睛的小艾。姬玄在一边以手扶额头疼的看着主宠两人闹腾，第一次觉得小艾今后的熊生是凄凉的，这样圆滚滚，憨态可掬的萌物做镇山神兽确定不是给他人撸的？
嬉闹完，青黑石碑被零儿立在木屋边的山道边，默默伫立迎接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来客。
第四十九章：世界唯心
清晨，太阳刚刚从山头升起，阳光从云缝照射下来，鲜红的朝霞被林间的层层叠叠的竹叶过滤，落在青草地上泛着淡金的光晕。
这里美得令人炫目，晨风拂过，竹林随风摇摆，婀娜多姿。
林间正有三人形迹可疑的探查着周边的一切，其中一人手持罗盘样式的法宝怀疑道：“怪了，追影盘显示目标就在周围，怎么此地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
这三人宽袖大袍，俱是神清骨秀，风姿不凡的青年。
“嘘，有人来了。”另一个青年突然轻声道。
三人忽见竹林拐角处，有一紫裙女子手捧着一小捆嫩竹袅袅娜娜而来。
零儿一身紫衣飘飘，黛眉弯弯，青丝飞舞，自有一股超凡的灵气。
“你们好呀。”零儿嘴角微翘，如玉的脸上闪着灿烂的笑容，“是在找什么吗？”
三个青年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迟疑道：“敢问仙子来自何方？也是找人的吗？”
零儿如水的眸子闪过狡黠，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道：“你们怎么知道？”
这时一个青年长长吁了一口气，脸上挂起笑容道：“看来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玄天宗周正清见过仙子。”
“寒羽湖裴易，裴绍见过仙子。”
“青灵山姬零儿见过三位道友。”零儿嘴角荡起笑容，“三位找的那人可是一个俊美少年？”
三人刚刚还在思索青灵山在何处，就听零儿的问话，周正清不疑有他立刻回道：“正是如此，仙子可见过这人？”说完这人在空中用法力勾勒出姬玄的样貌。
零儿看到这幅画面，双眼微眯惊讶道：“就是这人，你们也在找他吗？”
“当然。”周正清正色道，“此人杀我胞弟，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还请姬仙子助我一臂之力。”
“这人想轻薄于我，幸好被我逃掉了，不然……”，零儿泫然欲泣的叙说着，一双美目已经蕴起水雾，整个人瞬间变得楚楚可怜。
“禽兽！”裴易咒骂一声，愤恨道：“我们兄弟俩本就是为周兄助拳而来，想不到这个下界之修除了滥杀我们地界之人外，竟然还想侮辱仙子，这样的畜生不杀何以解我们心头之恨？”
“还请仙子带路，让我们为仙子报仇。”裴绍同样一脸的愤然，望着身前梨花带雨的零儿，简直心都快融化了。
零儿收起情绪，挥动莹白纤手，凶巴巴道：“诸位和我来，我知道那人的位置，他就在不远处一块飞崖上。”
周正清看着努力做出凶残相，哪怕含泪依旧倾国倾城的零儿，突然觉得兄弟之仇竟没有眼前女子的忧愁重要。
可惜他们三人没能发现前方引路的零儿嘴角勾起的一丝嘲笑，魅惑众生的眼中充满了冷笑。
一行四人很快从竹林里来到被杂草遮蔽的山道上，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飞崖之上。
四人远远望见飞崖的大青石上盘坐着一个俊美如玉的白衣少年。
但这时周正清三人的视线可不止落在姬玄身上，还落在了一块石碑上。
此时的零儿像是惧怕不远处的姬玄般，惶恐不安的落在了周正清三人身后。
看到零儿这种我见犹怜的模样，裴易立刻正义感爆棚一声大喝：“小子，还不过来速速受死，好大的口气，天宫也是你能叫的？”
一道光华出现，化作一条冰晶锁链洞穿向姬玄的位置。
吟！
一声剑吟，冰晶锁链崩解，姬玄无奈睁开眼淡淡道：“你又在做什么？”
周正清三人相继愕然，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嘻嘻，遇到三个傻瓜了。”
“傻瓜……。”周正清脑中刚刚浮现这两个字，心里立刻大叫不好，一只纤纤玉手就印在了他后背之上。
嘭！
周正清和裴绍两个人如两团烂泥般摔在了青石边，清冷的光辉自他们俩的毛孔之中缓缓溢出。
裴易几乎在零儿出手的同时就想蹿向高空，可是一点墨痕在他双眸中突然绽放，他的身体瞬间静止，他呢喃道：“什么时候………”。
“砰”的一声，漫天紫色剑气在原地爆开，裴易的身体崩解成血雾弥散开来。
“自你出手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死了。”姬玄淡淡道，自始至终他都盘坐在青石上，甚至没有出手的动作，全程只有一声剑吟。
零儿不知何时出现在姬玄身边，依偎着坐了下来，把玩着胸前的秀发轻声问道：“他们怎么办？”
地上周正清和裴绍两人全身清光环绕，肉眼可见还在微微蠕动着，似乎没有死去，只是被束缚住了行动的能力。
“杀了吧。”姬玄的声音不起一点波澜，似乎连询问一下的兴趣也没。
“不问问？”
“没有任何意义，无非是复仇而已。”
“我们这里这么偏僻，他们如何找来的？万一有阴谋呢？”零儿眉宇浮现忧愁，有些担心。
姬玄默然片刻后才平静回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势单力薄，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不管这三个是单纯的复仇还是幕后有阴谋，我们都只能在这里，他们既然能找到这里，就说明我们逃跑也没有任何作用，双方遇上是早晚的事，既然如此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说到这里姬玄微微一顿，话锋转向了别处，“我送你的那棵草还在吗？”
零儿一怔，随后喜笑嫣然，“当然，这可是我人生最特别的礼物哩。”
白瓷小花盆出现在零儿莹白的掌中相映成辉，花盆中一棵青郁小草亘古不变，没有生长的迹象，也没用枯萎的迹象。
那颗晶莹的露珠还垂在叶尖下，姬玄接过花盆手指无意识拂过露珠，静静看着露珠消失、出现，他说道：“这棵草是我的意识具现出来的，元神，精神，心灵，意识，其实都是一种概念，只是不同状态下的不同说法而已，说到底都是唯心的存在，而想到唯心的存在影响到唯物的世界，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创造一个联通唯心与唯物的桥梁。一切生灵都分灵魂与肉身，唯心与唯物共存，却是最好的桥梁。而我们修行的过程何尝不是把唯心的力量用到了唯物的世界之中，所以才有仙人法力无边，神通无量之说，心无量自然一切无量。”
听到这里零儿邹起秀眉，这样的表述她还是第一次听，但这些可不能解答她的疑惑，所以她问道：“你想说什么？”
姬玄把花盆重新递给零儿神情莫名，幽幽道：“修士唯心只在本身，所以伟力归于己身，如果把世界唯心会发生什么？”
“我不懂哩。”
“不懂就对了，我也不懂。”
“…………”零儿双眼瞬间瞪圆，随即磨起自己的牙齿恨声道：“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废话。”
姬玄难得看到零儿生气的模样哈哈一笑：“不懂归不懂，但不代表我不能运用啊。就好像很多人会开车，懂车运行原理的有几个？”
“我觉得你现在就在开我的车。”
“…………”。姬玄深感怪异，这话怎么听着就不对呢？怎么说着就来到了这上面？
玩笑过后，姬玄看着地上还在挣扎的两人神色莫名，而后两道剑气自他指尖射出了结了两人，他有些感叹：“生命的珍贵只有死亡才能衬托，可惜偏偏总有人喜欢这种无意义的死亡。”
零儿看着被霸道剑气分解归于虚无的尸体轻笑：“他们蠢哩。”
“是蠢。”姬玄点头附和，然后闭上双眼陷入自修中。
第五十章：礼物
“你们找到了那人所在？”
“是，少君，死了三个诱饵。”
长袖宽袍的童子在湖边上伫立，眸光落在水面下几尾白鱼上，看着白鱼吐着水泡儿，不时荡起一层层波纹。
童子身后不远处半跪着一个古装青年，正是不久前在玉虚峰的两个青年之一。
湖畔的棵棵垂柳随风晃荡，不停地抽打着起着波澜的湖面。
童子转过身仰望天空，漫不经心道：“把消息传出去吧，以后没事不要来打扰我了。”
微波荡漾的湖泊在阳光的照射下粼粼闪光，诡异的是站在湖边的童子竟没有倒影，那里只有垂柳枝丫的倒影存在。
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幕恍如让人觉得童子是鬼魂一般，但那青年听到童子的话止不住喜意道：“少君，您快突破了吗？”
“有何欣喜的？我自出生三十三载，卡在炼虚顶点三十三载，同辈的已有人位列仙班十几载了，他们在天庭拨弄风云时，我还在这下界凡尘苦苦挣扎，我不如那些人远矣。”
青年闻听此言惶恐道：“少君切不可妄自菲薄，您是仙脉，自有一飞冲天之时。”
童子清澈的眸子稍显暗淡，淡淡道：“你不用安慰我，要不是我有个好父亲，哪能入得了那些人的眼。”
“去吧，把这事解决，然后安心修行，我可不想成仙后连一个亲信的人都不在身边。”
“是。”
青年有些激动的行礼后远去，留下童子凝神伫立。
不久后童子身前虚空气流颤动，似水花般掀起层层涟漪，他的身体缓缓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
青岭山，山脚，碧草如茵，万木成林。
“就在这里吧。”
姬玄盘坐下来曲起手指轻叩眉心，虚空竟响起玉石交击之音，初时轻微几不可闻，转瞬，大如洪钟般轰鸣。
一点微弱彩芒自姬玄眉心倏地迸出，无声无息，丝丝缕缕的飞速朝外扩散开来。
下个瞬间，姬玄的动作一顿，脸色更是苍白的与白纸无异，他整个变得像是死人只剩下肉壳盘坐在地上，双眸近乎死寂。
奇妙的变化蓦然出现，一股无形之风，不属于现世的微风吹拂着周边一切。
世界忽然静寂了下来，本是青天白日的青碧山林好像成了夜月下的黯绿，暗色的彩光渐渐渗透姬玄周边每一寸地面，每一种事物。
泥土，青石，碧草，林木。
一切一切的都染上了一层霞光，好像有未知的东西与现世重叠了起来。
这时，姬玄的双眸才恢复了灵动的光泽，同时，世界又仿佛活了过来，一切如往昔，好像刚才的一幕只是幻觉，让人疑在梦中。
“心生幻灭，梦幻泡影，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姬玄起身看着身边的事物感叹，“只是可惜了这片山林。”
“这样就行了吗？”零儿怀抱小艾缓步行来很是好奇，她环首四顾，却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什么变化。
“没有，以后每天都要重复刚刚的事，世界的排他性太强了，我只能无限重复才维持我想要的。”
“这样不累吗？”零儿看着姬玄苍白的脸色心疼道。
“没事，权当锻炼了。”姬玄摇头，然后他上前把小艾从零儿怀里拎起扔在地上淡淡道：“多大的熊了，还要人抱，以后自己走。”
说完，他牵起零儿的手又道：“我们下山去看看。”
“咿咿……。”
小艾不满的挥舞着熊爪圆溜溜的跟着两人身后下了山。
山下的村落因为久无人住已经整个掩在树丛中，许多房屋都被树木遮住，只留下个房顶露在外面。
其实山下没有什么好看的，走进村里，一块块青石板铺就的村道杂草密布，四周树枝草丛任意攀长，所以即便在白天，也让人感觉阴森。
这里听不到任何喧嚣声，到处充斥寂静和冷清。
“桃花开了啊。”
突然，姬玄的一声感叹让零儿疑惑不已，零儿就见姬玄站在一座大院前凝神伫立。
这本是一座很普通的农家大院，唯一不同的是有一株桃树枝丫越过院墙顽强生长着，其上布满粉红桃花，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这棵桃树有什么奇怪的吗？”
“几年前这颗桃树在寒风中盛开，几年后她又开了，弹指流年，不知不觉四年过去了，又是一年冬啊。”姬玄轻声感叹，“可惜物是人非，主人不在，桃花无灵。”
零儿轻声问道：“能说说这颗桃树的故事吗？”
“我不知道。”姬玄双眸闪过茫然，“这是他人的故事，我了解的只是一个精灵舍弃自己救了自己的主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姬玄拉着零儿继续前进，不多时在一个小院前站定，他说道：“这是我以前生活的地方。”
望着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小院，零儿松开姬玄的手，推开院门进入里面，探究着里面的一切，似乎对姬玄以前生活的地方很是好奇。
“没什么好看的。”姬玄淡淡道，走过院落推开屋门进入里面，两人一熊在一地尘埃的屋内留下清晰的脚印。
“跟我来。”
姬玄喊了一声好奇宝宝模样的零儿，随后径直去了自己以前的卧室，在床边木柜里一阵摸索，取出一个不大的铁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有几张泛黄的照片，有毕业证书，还有其他一些小物件。
姬玄看着照片上模糊不堪的影像失神片刻，回过神取出一个银铃铛手链，这才把铁盒子复归原处。
“送你，我满月时我妈的礼物，都说他人的母亲总会送自己儿媳一些东西，我只能替她送你这个了。”
姬玄拉起零儿的右手轻轻给她带上，这个瞬间零儿是惊喜的，左手捂着嘴，右手任由姬玄折腾，双眼已经弯成了月牙状。
零儿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甜蜜过，既有收到礼物的欣喜，又有那一声“儿媳”的温馨。
不多时，一条银辉闪闪，坠着一个小小圆形铃铛的纯银手链出现在零儿雪白皓腕上，银辉与玉色相映成辉，闪着梦幻般的光泽。
“真好看。”零儿举起手腕呢喃出声，不染尘埃的眸子蕴着感动。微微摇晃，叮铃叮铃的清脆铃音不绝于耳，声声入心底。
下个瞬间零儿微微上前猝不及防仰首在姬玄脸颊亲吻一口，而后娇笑着飘然离开卧室，伴着清脆铃音离开。
“这是我的礼物。”
望着零儿消失的背影，姬玄怔怔出神，体会着刚刚脸上的湿润会心一笑。
第五十一章：初雪
丁酉年，农历十月十五，下元节。宜：祭祀，沐浴，余事勿取。忌：诸事不宜。
清晨，只穿一身素白中衣的零儿支起窗户，惊喜道：“外面下雪了哩，好美啊。”
外界，一片片洁白的雪花如柳絮般随风飘舞，摇曳多姿的轻柔飘飞，整个大地早已变成了银白色的世界。
床上的姬玄睁开眼看向窗外，今年的初雪来的比往年早了些，也大了些，但同样的美丽纯净，似要遮蔽一切污秽。
“咿咿……”。
小艾不知何时自己开了门出去，正在屋外兴奋的满地打滚撒欢，偶尔还抓起一团雪塞进嘴里，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蓦然，一个雪球自窗外砸在零儿头上，窗外小艾直立而起咧嘴无声嘲笑。
“好呀，反了你了，你给我等着。”零儿冷哼一声，穿上紫裙出了门，捏起雪球就往小艾身上招呼。
透过窗户，姬玄看着这一切只觉人生美好大抵不过如此。
一个雪球突然在姬玄视线中放大，姬玄不躲不避任由雪球砸在脸上，早已不知寒暑的他体会着难得的透心凉嘴角微翘。
窗外，零儿巧笑嫣然。
最终，姬玄加入了这次战斗。
青岭山半山腰难得充斥着欢声笑语，银铃脆响不绝，偶尔夹杂零儿的娇嗔和小艾的叫唤。
雪下的更大了，纷纷扬扬，四周冬夏常青的松树和柏树，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白雪，早已不复本来面貌。
时光荏苒，一切平静下来，姬玄拥着零儿坐在飞崖上眺望雪景，身侧小艾气虚喘喘的依靠在零儿身侧，同样眸光迷离眺望着远处。
岁月静好，此时最美。
姬玄贪恋这样的景象，管它沧海桑田多变，四季轮转变换，我自辟一片云水，坐卧山之端，静赏水月闲花，安守心里美好。
“可惜总有人不愿让我安稳。”
姬玄突然说道，零儿蹙了蹙眉，视线落在山下，密密麻麻百多人的突然出现破坏了现在的安逸。
“回屋等我。”
姬玄拍了拍零儿的玉手平静道，随后起身，倾城剑滑出袖口，在姬玄手中闪着冷冽的清光。
“我与你一起……共死。”零儿咬着红唇轻轻说着。
姬玄哑然失笑，“别这样不吉利，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乖，你会让我分心的。”
“可……”，零儿看到姬玄眼中的坚决再没能说下去，只是轻吐了一口气抱起小艾返回了木屋内，静静坐在卧室床边等待着。
在她的感应中姬玄已经沿着被白雪覆盖的山道下了山，她突然自言自语般微笑：“你死了，我会你入魔的，师尊……我终于明白我的执念在哪了。”
小艾小心翼翼仰头偷瞄了现在的主人一眼，直觉让它觉得现在安静就好。
山脚，松柏茂密，雪花透过树枝的罅隙扑泻而下。姬玄白衣飘飘，黑发飞舞，寒风飒飒中，他周身屏息待发的剑意已凝结为冰。
不多时，一个又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出现，林间，山道，天空，到处是他们的人影。
姬玄面无表情的持剑立在场中，只是在看见一人时冷冷道：“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鬼无垢苦笑：“我算是为你收尸的。”
姬玄沉默片刻，然后又开口道：“也算一种选择，退远点，我怕我杀起来收不了手。”
鬼无垢脸色怪异的在一群人异样的目光下飞离这片地界，在天上远远注视着这片即将沦为战场的山林。
“你自裁吧。”一个锦衣如贵公子般少年傲然道。
姬玄环顾四周，尽是一个个陌生的面孔，不对，有一人却是熟人了，曾经在洛城落荒而逃的陈北河。
对于少年的话姬玄恍若未闻，只是淡淡道：“就这些了吗？”
众人愕然，他们见过嚣张的，但是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他们一百多号人最低的修为都和姬玄等同，更高从炼虚一至九关全有，面前这人有何底气敢蔑视他们？
“你这个此界魔修，不仅杀我师弟一人，还屠戮了不少我们同道中人，今天就是我们除魔卫道之时。”陈北河扭曲着脸喝道。
“论手上沾染的鲜血我不如你们远矣，只能你们杀我们，不可我反杀你们吗？道理谁都会说，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冠冕堂皇不要脸。”姬玄平静回道。
“下界凡人如何与我们相提并论，地上蝼蚁能抵天上龙雀一羽？”似被姬玄忽视，一开始说话的少年有些恼羞成怒。
“我一直认同一个道理，言语之争最是无力，不然要修为何用？”姬玄神态依旧平静无比，仿佛此时不是深陷杀局，而是漫步山林赏景，甚至有闲情逸致眺望苍穹。
“还有……你已经死了。”姬玄又道。
锦衣少年愕然，随后指着姬玄哈哈大笑：“这人莫不是个疯子？”
嗤!
雪花飞舞，晶莹剔透的纯白如素缟，锦衣少年瞬间被紫色剑气分解成血雾，很快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战斗一触即发，根本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在一群人还在为姬玄的自大而嗤笑时，姬玄已经抢先出手。
一道快的让人无法看清的白色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姬玄持剑闯入人群之中，剑光分化万千点杀出去。
迅如雷霆，轻如鸿羽，只见一道白影在场中挪移飞旋，紫色剑光漫天。短短的一个呼吸，这白影竟向所有人各出一剑，一击而退，不论那人是死是活也不去纠缠。
或许姬玄战斗的经验还不多，但他眼界不窄，陷入围攻还纠缠着一个人不放是在找死。
瞬间，这些人有的倒下，有的飞退，更多则是与姬玄互换一招停在原地。
等到姬玄重新出现身形，剩下的人望着已经倒地气绝的十几人面色阴沉如水。
“大家小心，这人是剑修，战力无双，切不可自大。”陈北河咬牙切齿道，身体止不住后退，他对姬玄有着深深的恐惧，自从在洛城见识过那一剑后他就陷入了恐惧中不可自拔。
姬玄神态自若的听着陈北河的提醒，淡淡道：“你说晚了，自大的已经全死了。”
地上十几具没了声息的尸体是最好的证明，同时还是对陈北河无声的嘲讽。
但这这样的打击可不会让这些自杀戮中成长的人失了心智，有人大喝一声手中卷起真气长虹首先发难，可惜他击中只能是姬玄残留的影像。
陈北河在外围冷汗淋漓盯着场中的大乱斗，对姬玄鬼魅到无以复加的速度深深感到绝望。
这才多长时间没见，曾经的仇敌怎会成长到如今他已经看不懂的地步？
几乎所有人同时出手，尽管他们都只是没成仙的修士，但这多人联手足可抵上一尊真仙了。
但令人惊惧的是，被他们围杀的少年不仅游刃有余，甚至他们中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有的化作尸体匍匐在地，有的甚至连尸体都没留下。
第五十二章：你刚说什么来着？
青岭山山脚，喊杀声震天，不复之前的安宁。绿茵蒙血雾，松柏破碎成碎屑飞舞，乱石穿空，还没落地就被狂暴的能量崩碎成齑粉。
眨眼的功夫，这里几乎被夷成平地。
所有人都杀红眼了，有人祭起法宝，洒落一道道光焰淹没此地，甚至波及了一起来的同伴。
高温炙烤，大雪蒸发成水汽升腾，水雾迷蒙中，姬玄身影鬼魅般闪现，出现在祭出法宝那人的身前，剑吟声中，那人身体蓦然崩解成血雾。
有人大吼一声手捏印诀，虚空震动，天空中竟出现一座不比青岭山小的山峰，以不可阻挡的姿态缓缓压下。
姬玄挥动倾城剑，一点微弱紫芒拖拽着尾焰瞬间膨胀到无可复加，化作一道百丈惊天剑气崩碎天空山峰，而后对着施诀之人一剑平推，远处那人瞬息被剖成两半。
有人招手唤来道道闪电落下，电芒裂空，雷霆响振动九天。
姬玄自始至终神色平淡，哪怕被闪电击中有过瞬间的僵直也毫不在意。只是他的剑气更疾，更利。天地间到处都是锋锐的紫色剑气，他的身影淹没在其中几不可见，只有杀气冲霄而上，搅得天翻地覆，云破天惊。
“怎会这样厉害？”
天空中鬼无垢满脸惊骇，哪怕他已经是炼虚修士也被此时姬玄的战力骇得手足冰凉。作为一个旁观者更能感应到姬玄每招每式几乎是全力出手，照道理说姬玄早该力竭，油尽灯枯才对，哪可能战斗到现在还生龙活虎，没有一点消耗的模样？
身处高空鬼无垢只觉心底不住冒着凉气，盈沸的杀意漫天，那一道道剑芒杀机无尽，让人神魂惊颤。
他这个局外人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场中那些人承受的压力。
剑光如虹幻灭，一道接着一道，似无穷无尽。围杀的人越战越胆寒，他们眼睁睁看着场中白影穿梭杀戮，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哪怕一息。
有些人甚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明明自己还在远处攻击，自己身边上下左右不知何处而来的剑气就已经斩在身上。
一个个或认识，或陌生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
半刻钟后他们的人数竟已不足来时的一半，战斗到现在早已经有人心生退意，可当他们想走之时却发现自己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可谓进退两难。
又过了盏茶时间，剩下的人默不作声聚在一起缓缓停下了手，望着不远处的白影心生恐惧。
不远处，姬玄执剑而立，雪白的衣裳滴血未沾，手中的倾城剑如初，一汪如水的剑身之上更是不曾沾染一点尘埃。
“停手吧，我们认输。”有人声音颤抖的说道。
鬼魅般的极速，锋锐无双的剑器，永不枯竭的剑气，这一切直让他们如坠噩梦之中。
姬玄静默片刻，然后缓缓摇头，平淡道：“仇恨既已种下，自会开花结果，就如今天你们来找我这般。所以，你们不该停手的。”
“放我走，我可以对天发誓不再找你寻仇。”有人嘶吼出声。
余下众人尽皆默然，似乎全都默认那人的态度。
姬玄依旧摇头，“该你们上路了。”
剑光漫天，交织成天罗地网笼罩向所有人，剑光还未临身，摄人的杀意就已让人肌体欲裂。
“要我死，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拖你一起。”
嘶吼中最后的疯狂终于到来，惨烈的大战再次触发。
姬玄身影瞬间模糊，一片片残影遗留在身后，他整个人已经冲进了人群之中。
紫光再次升腾而起，一条条人命不断在姬玄手中消逝，有些人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身首两处。
“他受伤了。”
“不……”。
期间有人大吼，但他还来不及高兴就被一剑枭首，姬玄的身影只是微微一顿又化作残影消逝。
战场从地面到天空，从天空到地层，杀得山体倾斜，烟尘冲天，杀得日月无光，天地失色。
大雪纷飞，还没有落下就被杀气蒸腾不见。
天空中的鬼无垢已经看的麻木了，看着一百多人随着时间推移一点一点减少，地面横七竖八躺着死尸，有些甚至被分成了十七八片。
大地整整被削去了一层，泥土早已不见痕迹，灰黑的石层裸露着，到处是战斗的痕迹，有火烧过后的焦痕，有水淹过的湿迹汇聚成一个个小水洼，内里是暗红的血迹。
最终，鬼无垢就见再无一人在姬玄身前站立，场中只余姬玄一人静静而站立。
大雪飘飞，短短时间又为大地披上一层雪白，遮蔽一切污秽，掩埋一切罪恶。
鬼无垢刚准备降落下去，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两道璀璨的光芒。
“小心！”鬼无垢大吼出声。
姬玄神色平静的看着身前的一道清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自己眉心，又感受到身后同样一道清光没入自己后心。
“砰！”
如烟花，姬玄的身体刹那间炸开，仿佛萤火之舞，无尽紫芒悬浮在姬玄原本的位置凝而不散。
偷袭的两人现出身形惊愕的望着眼前如梦如幻的一幕不知所措，以他们的阅历也没有见过这样诡异的一幕。
而就他们错愕之际，漫天紫芒随雪花飞舞盘旋汇聚，姬玄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原地，似乎刚刚的一切是梦幻。
“这里是我的世界啊，你们藏的再好在我眼中与黑夜的烛火有何区别？”姬玄低声叹息。
四周场景蓦然变换，山还是那山，雪还是那雪，山林松柏依旧银装素裹，地上厚雪直没人的脚背。
鬼无垢恍如见了鬼似的看着这一切，他此时哪在什么高空？只是在一颗松树顶端罢了。
“不好！”
偷袭的两人顾不得去想天地转变为何如此诡异，他们两人齐齐一声厉吼，瞬间汇聚在一起直面姬玄。
两道银光自他们头顶浮现，现出样式一样的两件法宝。长而无刃，有四棱，上端略小，下端有柄。
“小心，这是天兵制式法宝银光锏，沉重如山，是撼山破岳之器。”鬼无垢厉喝一声提醒。
可是哪怕鬼无垢说的再快也晚了，几乎是他脱口而出之际，那两人手掐印诀，两把银光锏瞬间合并一起凝聚成一柱银芒，以超越音速的速度洞穿向姬玄。
银光一闪！
在这一瞬间，鬼无垢只觉眼前一切尽皆失去了颜色，只有一点银光凝聚所有光辉飞向那白衣少年。
惊心动魄的光辉，令天地霎时一片煞白。
说时迟那时快，在鬼无垢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银光轰然瓦解。
一根闪着光泽的手指抵在了银光锏尖端，那手指微微用力，所谓天兵制式法宝咔咔作响，崩解成齑粉飞扬。
“你刚说什么来着？”姬玄平静问道。
鬼无垢张嘴无言，憋红了脸闷声道：“这银光锏莫不是假货？”难道这两人是来搞笑的？可是看到那两人见了鬼般的神情好像又不像。
叮！
一声轻吟，姬玄曲指弹在倾城剑上，身前两人的身体瞬间僵直，双眸渐渐没了光彩，最终身体如没了骨头般软软滑倒在地。
“咕噜”一声，鬼无垢吞咽着口水，脸色难看道：“你杀人的方式越来越诡异了，我现在见你就想躲得远远的。”
“有人怕总归是好的，不是吗？”倾城剑消失不见，姬玄慢条斯理的看着洁白如玉的手掌缓缓说道。
手掌光洁，不染纤尘，可是就是这样的一双手今天足足收割一百多条人命，看不见的血腥早已经浸透进骨子里了。
想到这里姬玄突然有些自嘲，当杀人成为一种习惯，果然良知什么的已经可有可无了，此刻他心里竟没有一点情绪，平静的如水般寡淡。
“你还不走吗？”背负双手，姬玄仰望苍茫天地，心也茫茫。
鬼无垢苦笑：“越来越不懂你了，明明还不是炼虚，杀炼虚却如砍瓜切菜般轻松，你算是我此生所见最特别的人了。”
见到姬玄闭口不言，鬼无垢又无奈道：“这就走了，替我向零儿问声好。”
“不送。”
“……………”。鬼无垢深吸一口气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已经不是往昔了，实力的对比让他再没了以前肆无忌惮的笑骂。
有时候鬼无垢认为以前的姬玄更平易近人一点，哪怕同样是傲，但也没有如今傲得不近人情。
带着复杂的心情，鬼无垢最终身化流光消失天际。
第五十三章：此印：翻天
那厢鬼无垢前脚刚走，这边“噗嗤”一声，一大口鲜血自姬玄嘴里喷溅二出，落在雪地竟滋滋作响。
瞬间，姬玄面如金纸，脚下踉跄，只有用倾城剑拄地才能支撑身体。
过了很久他的脸上才恢复了一点血色，抬头看了看天光，他步履蹒跚的离开。
可就在姬玄没走几步，身前虚空如被煮沸，气流剧烈颤动，一幕幕光影闪过，一个头戴紫玉冠的童子破开重重幻象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童子垂首看向地面两具被薄雪掩盖的尸体，面无表情道：“我这次下界唯带了他们两人，他们伴我一起成长，我以为今后的路会带他们一起走下去。不曾想他们路尽于此，埋骨他乡，实在令我心痛不已。”
“哦，你待如何？”姬玄好奇道，哪怕他此时衣襟染血，哪怕他此时已经站立不稳。
“一招，无论你接不接的下你都活不了了，你此时已经油尽灯枯了。”
姬玄眯着双眼，竟附和的点了点头，平静道：“你说的对，一招分生死。”他现在还真只有一招之力，元神萎靡，剑气枯竭。刚刚在鬼无垢面前不过强装而已，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童子神情从容，古井无波，然后打量着四周抚掌赞道：“以心灵之力侵蚀此地，天才般的构思。真假、虚实交叠，他们很多人不是死在你的手中，而是死在自己同伴手中，只要你想，他们的攻击就是你的剑气，甚至是你这个人，这也是如今你表面完好的原因。可惜你的内里怕是一团浆糊了吧，这种高强度的转移攻击你的身体又能负荷多少？”
被童子一语道破此地本质，姬玄依旧平静，只是眸光稍显暗淡，他轻轻一挥手，此地又恢复成大战后的废墟，地上一具又一具尸体散落各处。
此时能清晰看出，造成一些人死亡的根本不是剑痕，而是其他的攻击。这些尸体有些成了焦炭，有些被撕裂，有些被消融。最明显的是偷袭的两人，他们活着时候的正前方山体有一个深不可测的空洞，甚至隐隐有光亮透出，他们的最后一击已经把青岭山山体打穿。
可惜真假虚实变换，他们以为的真却是假的，造成他们死亡的仅仅是来自后方的两道指剑。
童子同样神色平静的望着这些景象，只是眸光在最后偷袭两人的后脑凝了凝，怅然若失道：“亏这些人中那么多炼虚，竟没有一人往心灵之力这方面探究，只要有一人怀疑，以炼虚之力隔绝内外，你的心灵世界不攻自破，说死的冤都抬举他们了。”
说完此话，童子一手指天，一手临地，他的眉心绽放毫光，额头灵台之上，有一方印玺自冥冥虚无中浮现。
这方印玺甫一出现，无上威压弥漫出，璀璨清光渐渐的从虚无深处涌现垂落下来。
“此印：翻天，还请鉴赏。”
印玺震颤，碾压天穹，缓缓压落。
姬玄浑身剧震不已，印玺每轻颤一次他便后退一步，脚下嘎吱作响，灰黑岩石上留下清晰的脚印，直入三寸。
无尽可怖的压力笼罩姬玄全身，直让他以为是在背负山川大河。
翻天大印，以倒转天地之伟力镇压而下。
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姬玄后退的脚步顿住，他微微弯曲着腿，眸光迷离望着这方大印，突然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
姬玄的额骨同样绽放光辉，迷蒙紫光升腾，一柄有形无质的紫色剑器由剑尖一寸一寸自姬玄眉心拔出。
紫色剑器每浮现一寸，天地间无穷元气，灵机，日月星辰光辉，竟化作丝丝缕缕彩光汇聚在微微透明的剑刃之上。
吟！
清脆悦耳的剑吟响起，姬玄右手的倾城剑早已消失不见，他一把握住额头之上完全浮现的紫色剑器，仿佛握住了自己的命运。
轰隆！
天地惊颤，有一股人鬼仙魔神皆惧的剑意冲摄云霄，直入苍穹。
呜呜……
风云为之变色，天地有呜咽恸哭声传来。
杀机一起，大雪骤然停止，天地间尽是鬼哭神嚎尖锐啸声，一道贯穿天幕的紫光撕裂了苍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无可匹敌的斩在了璀璨大印之上。
下个刹那，苍天昏暗，诡异裂开一道道血口，嫣红液体在虚无中流淌。
大地震颤，山崩地裂，青岭山就此拦腰而断。
轰！
像是一道天雷炸响，无量光辉自中心处爆发，仿佛宇宙大爆炸瞬间喷射出五光十色。
如天灾，如末日，山脚下所有松柏拔地而起崩碎成木屑，碎石如流星般倒卷而上化为齑粉。
这样的碰撞只用了一个呼吸就夷平了此地，范围波及之广足有一里之地，摧枯拉朽般地面什么都没留下，只剩一个可怖的深坑。
远远可见有两个人影被抛飞了出去，姬玄双眼紧闭好像没了意识，嘴角无意识的呕吐大量鲜血，一身白衣已经染成了暗红。
童子的情况不比姬玄好多少，同样双眼紧闭，虚弱得甚至连呼吸都几不可闻，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还预示这人活着。
“姬玄………”。
天上一道流光落下，零儿哭着飞了下来，追上姬玄声嘶力竭的呼喊起来。
另一边童子身上飞出一块金符无声碎裂，有一道虚影降临自天外降临，这是个高大的男子，朦胧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模样。只见他衣袖一拂带着童子跨界而去，临走之际一道眸光落在了姬玄的方位，这眸光冷冽森寒。
零儿抱着姬玄一动不动的身体悲伤大哭：“你醒醒，不要吓我啊。”
摇晃几下，见姬玄没有任何反应，零儿抱紧怀中的姬玄痛哭：“为什么这样……为什么留我一人……为什么？”
哭着哭着零儿的神态恢复往昔，一如平时嘴角浅笑吟吟，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道：“我会为你复仇的，一定会的。”
“咳咳……我还没死呢，不过你再这样抱下去我……真要死了。”姬玄艰难睁开眼气若游丝的看了零儿一眼，双眼一闭又陷入昏迷之中。
零儿一怔，直以为刚刚是幻觉，不过她马上就满脸通红的松开抱得死死的胳膊。
“你这个混蛋……”，零儿喜极而泣抱起姬玄身化流光落向地面，那里是青岭村所在。
天空大雪飘飞依旧，落不尽的雪花覆满大地，天地连成一线，模糊了边界，冻结了天地，但这些都冻结不了零儿内心的火热。
人的一生长短取决于牵挂的多少，没有牵挂的人活着与行尸何异？
毫无疑问姬玄已经成了零儿的牵挂。
第五十四章：星灭
冬雪纷飞，覆盖庭院满地，少年容颜憔悴任由雪花沾满衣裳静静伫立。寒风呼啸中少年瘦弱的身躯微微摇摆，眼中却带着几分期待，仿佛新婚丈夫希翼着妻子的归来。
随着细微的银铃声逐渐接近，院门打开，吹进漫天风雪，零儿背着一个小竹篓走了进来，看见院中姬玄的身影嗔怒道：“怎么出来了，你的伤才有了一点起色。”
“躺了一个月再不出来我就生锈了。”姬玄平静回道，随后目光落在零儿身后的竹篓上，小艾正在里面做着鬼脸，对着姬玄龇牙咧嘴。
“这次又是什么？”
“不认识哩，反正是小艾找的，它现在可不仅是镇山神兽了，还是一只寻宝熊猫哩。”
零儿放下竹篓先是把小艾抱出，然后又取出一枚拳头大小，红紫色泽的果实递给姬玄。
姬玄打量着这枚果实迟疑道：“这应当是茯苓吧，可这个头也太大了。”
茯苓被称为“四时神药”，可与各种药物配伍，有固本培元，益心脾之效。
“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什么来，现今这天地有些东西个头大已经算正常的了，你没看见现在山里简直群妖乱舞，我一路走来甚至遇见七八只不冬眠小汽车那么长的蜈蚣满山遍野觅食呢。”
“呵呵”，姬玄微笑，随后轻轻咬破果实的表皮细细吸吮起来，瞬间他只觉口齿生津，满嘴清香。
“怎样？有效果吗？”零儿期待的问道。
姬玄感应片刻眼睛一亮，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然后囫囵吞枣般把红紫果实吞进腹中。
见姬玄如此模样，零儿瞬间喜笑颜开，道：“别急，还有几个哩。”
很快，竹篓里安静躺着的七八枚果实尽皆入了姬玄的腹中，吃完之后，姬玄立刻盘膝坐在地上闭目调息起来，不多时他的身上升腾起缕缕水汽，在风雪中留下清晰的痕迹，经久不散。
零儿看到姬玄苍白的脸色多出了一丝红润，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放下。
这一个月姬玄躺在床上几次在生死间徘徊，元神萎靡，剑气枯竭，五脏破裂，经脉受损严重，要不是用琼浆玉液保住命，零儿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期间，琼浆玉液耗尽，姬玄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伤势又恶化下去，托小艾的福，它偷跑出去不知从哪带回一朵灵芝，零儿这才惊醒世间还有药材这一回事。
于是她一个不懂药材的人，带着一只什么都不懂的熊猫踏遍了雁荡群山，只为搜寻疗伤之药。
幸运的是，或许小艾真有寻宝属性，竟真找到不少草药。
现在，看到姬玄慢慢好转，她真真切切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担心受怕。
夜，雪终于停了，天地一片素白，姬玄和零儿在屋顶依偎在一起仰望苍穹。
天穹，群星暗淡，肉眼可见一颗颗星辰光辉寂灭，好似宇宙之中有一只吞星巨兽以星辰为食，一股无形波动扫荡宇宙八荒，世界在颤栗。
“归源开始了。”姬玄轻声道。
零儿睫毛轻颤，眸中闪过惊人的色彩，“另一个世界啊，既令人向往又让人害怕，我们要努力了。”
姬玄手指轻绕着零儿的秀发细细把玩，闻言一怔，“是啊，那是一个伟力归于己身的世界，想要不凡，只能努力往上爬。”
“你已经很努力了好不好，再说你不是有后台吗？去了那你可要罩着小女子呀。”零儿眯着双眼甜甜笑着。
“……一定……不离不弃。”
誓言掷地有声，承诺铿锵有力，让零儿心里抹了蜜一样。
时光荏苒，还好是在最美的时光遇上最好的你。
………
又过一月，姬玄功体尽复，零儿和小艾终于不用每天辛苦出门遍寻草药了。
这期间最辛苦的还是小艾，因为漫山遍野天天跑的缘故，原本圆滚滚的身体竟然瘦了许多，这让零儿惊为天人。
“原来熊猫多锻炼还是能减肥的，我一直以为熊猫的长大不是长大，是胖大的。”一天零儿摸着小艾说道。
边上小艾则用悲痛欲绝的双眼紧盯着自己的主人，无声控诉着她这些时日的压榨。
姬玄好笑的看着这一幕，难得安慰起小艾来，“别伤心了，以后准许你独自出去，但是不能离开这个村子。”
“嗯哪嗯哪。”
瞬间，小艾双眸亮晶晶，头如捣蒜般不住点头。
“你啊，小心哪天走丢了不要哭鼻子。”零儿嗔怪的看了姬玄一眼，随后立马打击起小艾。
“咿咿……”。
小艾拍着胸脯做着保证，黑眼圈中心的双眼尽是鄙视之意，似乎在嘲笑零儿。
零儿立刻拎起小艾的耳朵冷声道：“敢顶嘴了，还鼻子灵，你以为你是狗吗？”
姬玄无语，熊猫的鼻子本就灵敏，平时就是靠气味交流的，通过嗅觉，它们可以辨别气味、获取各种信息。也就零儿还单纯以为熊猫离开了人就会活不下去，其实这是很多人的固有意见，好像没了人类照顾熊猫真会灭绝似的。
其实，只要一个适合的环境熊猫是可以存续下去的。
万物凝冰，天地素白，阵阵寒风在天地中呼啸。
青岭村继姬玄回来后，又有一个游子归家而来。
来人在自家院墙下伫立良久，踌躇良久，终究选择了推开院门进去。
院中，桃树姹紫嫣红，粉红的桃花上挂着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冰凌，承受着不该承受之重盛开。
寒风自敞开的院门吹拂进来，冰凌交击叮咚灵动。
“桃花……”。
呢喃轻语随风而逝，可惜再没有精灵般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再没有风铃般的声音问有没有人在家。
有泪光在他眼角溢出，这一站就是半天。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桃花的芬芳与淡雅，依稀有人说：“我就是你家的桃花。”
雪下的黄昏，天空橘黄，残阳半挂，姬玄在青岭村的家里见到了形象气质巨变的李成。
三千晶莹白发披散，狐耳，狭长的眼眸郁郁，雪白的蓬松尾巴在其身后舞动，李成就这样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色长袍走了进来。
“回来了啊。”姬玄平静说道，他独自一人坐在堂屋桌边似乎专门等着李成上门一样。
“该做的事做完了，与其在城里整日躲着，不如回来来的舒服。”李成平声说道。
“回来也好，坐下聊聊吧，秀秀他们还好吗？”姬玄在桌边邀请道。
“他们很好。”
李成安静坐下，说完这句话两人相对无言。
姬玄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李成则经历太多不复以前的开朗了。
气氛很是安静，不知过了多久李成这才开口问道：“青岭山怎么一回事？”
“哦，地震了。”姬玄轻描淡写的略过这个话题。
李成沉默，山体没了一半，地上还有一个一公里左右的深坑，村外荒废的农田像是被导弹炸过一般，这也是地震能解释的？如果是地震，为何村子却完好无损？
但他没有问下去，姬玄早已不是以前的姬玄，他同样不是以前的李成了。
又坐了一会儿，李成起身说道：“走了。”
“嗯。”
“差点忘了，这是秀秀给你的。”已经走到门口的李成甩出一个大包裹落在桌上，送完东西他就径直走了出去。
屋内，零儿自内室转出，好奇的看着桌上的大包袱。
望着零儿闪亮的双眸，姬玄无奈道：“想看就看吧，估计是为我做的衣服。”
零儿打开后，里面果真是七八套古装衣裳，五双长靴，颜色样式各不相同。这些衣服和鞋子尽皆精美异常，仿佛是艺术品，可见做这些东西的人用心良苦。
“看来以后我不能天天撸小艾了，还要学做衣服了，不然，哎……”，零儿蓦然叹了一口气，唇角撅起。
“………”，望着现在零儿吃醋的模样，姬玄哭笑不得，“你想多了，秀秀只是妹妹，她喜欢的人刚刚才走。”
“啊……这样呀。”零儿俏脸一红，强装镇定道：“我才没想多，我确实也想给你做衣服的。”
“好好，我等着穿上的那一天。”
“肯定会穿上的。”
零儿的保证最终无疾而终，之后几天她竟真找来针线与布匹练起手来，依样画葫芦照着张秀秀送来的衣服裁剪缝制起来。
但最终，事实说明针线活不适合零儿。
那些天零儿破天荒的生起了闷气，见到姬玄也不理睬。折腾了两天，零儿也觉得无趣，又恢复了天天撸小艾的模样，只是仍旧不时在姬玄耳边唠叨以后一定会成功的，但之后她再也没用碰过针线。
………
李成在回去的路上见到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脏污的已经打着结的长发，破烂不堪的衣裳，这人就在村里漫无目的的游走着，嘴里喃喃自语，谁也不能明白他说什么。
望着依稀有些熟悉的容貌，李成试探性喊了一声：“陈叔。”
陈远山的目光一凝，随即露出恐惧之色，大吼大叫抱着身体蹲在地上颤抖。
“妖怪啊，大家快跑……大家快跑。”
李成沉默着苦笑，然后轻声道：“陈叔，我是李成啊，您还记得吗？大明家的儿子。”
陈远山蜷缩的身体不再颤抖，只是站起来眸光复归浑浊，喃喃自语：“李成呀，我知道，那娃在市里工作呢……在市里工作呢……。”
嘴里念叨着，陈远山眼中像是没有了李成这个人一样，径直与其擦肩而过，不多时，消失在村道上。
李成沉默着，难受的在原地伫立良久，在黑暗降临时才向着家的方位行去。
世界上有太多遗憾，有些天意弄人，更多则是我们自己造成的。
第五十五章：归源开始
“咿咿咿……。”
小艾在里屋手舞蹈足的比划着，一双蠢萌的大眼睛眨呀眨呀的，似乎在炫耀。
“你说住村里的人传给了你一篇能修炼的功法，你还试过了？身体暖烘烘的很舒服。”零儿皱着黛眉努力理解着小艾的意思，实在是“功法”这两个字小艾比划的太费劲，零儿理解的也费劲。
坐在椅子上自修的姬玄睁开双眼抓起小艾探查片刻声音飘忽道：“应当是适合妖族修行的功法，看来李成也有一番际遇。”
“这么说小艾以后会变成人，像小白那样？”零儿惊奇道。
“应当如此。”姬玄平静回道闭上眼又陷入自修中。
“哈哈……，诶诶，那我以后岂不是撸不了它了，现在毛茸茸的多可爱，以后成了人岂不是不好下手？”
零儿刚高兴了没一会儿就陷入了纠结中，抱起小艾就是一顿揉搓。
“咿咿……”。
小艾熊猫眼泛泪光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夜，青岭村寂静无声，大雪覆盖的天地虫鸟不鸣。
纯黑色透着一片深蓝的天幕一直伸向天之尽头，寥寥无几的几颗星辰落寞的挂在苍穹上，闪着微弱的光辉散发着最后的光热。
时光流逝，这几颗星辰转瞬寂灭。
第二天，太阳没有照常升起，之后再也没有升起过。
天穹上飘荡着璀璨壮丽、千变万化的美丽光带，神秘、梦幻，这样奇异的景象，吸引了地球所有生灵的目光。
天地成了一幅五颜六色的光之画卷。
这一天，天地元气总量暴增一倍，世界上所有生灵只觉虚无的空气之中有未知气体挤进身体里。
对普通人而言这是痛苦的，哪怕天地元气对人体是有益的，但一瞬间涌入过多就是害大于益。这就好比所有人都知道人参大补，但是补过头的后果就会造成内火旺盛，外在表现就是兴奋，流鼻血。
如果天地的变化仅仅如此也就罢了，生灵都是有适应性的，这么多的元气总量总会被身体慢慢吸收，强壮筋骨，调理五脏，只要有时间适应，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就不是传说，而是事实。
但世界归源大势之下，天地元气一日胜过一日，几乎以倍数爆发式增长。
第三天，天地元气又增一倍，世间生灵虚弱者尽皆萎靡不堪，有甚者更是七窍流血而亡。
第四天直至第九天，天地元气增加的总量已经是之前的百多倍，这已经与地界平均元气量相当。
有多少生灵在痛苦中死去无人知晓，只有存续下来的城市中满城素缟可以见证一二。
这是第七天鬼无垢来到青岭村说的。
现在，第十五天。
对那些地界之人而言，现今的天地才是他们期待的，这才是大机缘，大机遇，这也是他们下界的理由，至于凡人、弱小生灵的死活于他们何干？
他们早已沉浸在修为爆发式提升的快感中，尽皆进入闭关状态之中。
青岭村，姬玄四人一熊漂浮在高空，无数凝成实质的天地元气化作光带环绕在他们身边。
天穹之上哪是什么极光？
根本是天地元气，无量灵机实质化的表现。
神芒冲霄，璀璨夺目，鬼无垢从修行中睁开双眼就见世界瑞彩万道的景象依旧。
看了一眼左右，他陡然升起一股嫉妒之意，姬玄和零儿的修行资质他自认不如，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村里还有一个半妖化的青年资质比他还好。
他亲眼见证李成从练气五层以一天一个层次的速度提升着，短短七八天竟已经成为了筑基三层的修士，这样的速度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李成没修元神，最多止步筑基九重天。
鬼无垢扭头望着姬玄，只觉双眼刺痛，无穷光辉在那里绽放，天地元气如一条条光龙连接在姬玄身上，这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景象，一人牵引的元气总量竟是在场所有人的总和，这还要把那只食铁兽算进去。
光辉灿烂而炽盛，最夸张的是姬玄灵台处一道天地元气如天之锁链洞穿了苍穹，竟勾动了天幕之上的元气潮汐海洋。
这是何等震撼的一幅场景？
姬玄白衣如雪，黑发飞舞，整个人淹没在天地元气炽盛的光芒中已经不可见，仿佛一尊神圣在吞天食地。
没有人能形容姬玄此时的状态，这样的元气总量足以把他的修为推进炼虚，诡异的是他仍然停留在筑基九重天。
但现在天地元气中蕴含的灵机把他七转的元神转瞬推到九转之上，他灵台之中一座虚幻紫府被开辟而出，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虚幻元神小人显化而出端坐在其中。
元神既出，姬玄眉心陡然裂开一道剑痕，紫意盎然，环绕其身的元气瞬间被剑痕吞没大半，天地元气进入丹田转瞬被深紫剑丸吞噬。
此时，他的丹田早已经变成了一片深邃星空，无量光辉如星云般环绕着剑丸旋转，随后转瞬消融。
姬玄隐隐看见剑丸之中的那把有形无质之剑极速律动着，带着莫名的神韵好像生灵一般吞吐天地元气。
这把剑每吞吐一次，包裹着它的剑丸就震动一次，无穷无尽肉眼不可见的细小剑气就暴增着，剑丸的体积无声增大着。
剑丸由原来的花生大小转瞬有了鹌鹑蛋大小，并随着时间推移体积还在上涨。
姬玄的修为就这样在无思无念中极速增长着，尽管此时增加的只是总量，但他相信会有量变引起质变的一天，而且那一天不远。
同样，在外界狂暴的元气下，他久无动静的炼体终于有了变化。
“大五行先天星辰统御极斗神功”，这门被他吐槽良久的炼体功法终于有了动静。
凝成实质的天地元气将他环绕，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吸吮。
随着身体吸收的天地元气越多，他的五脏、骨骼、经脉渐渐被染上了一层五色光彩，最终直至每一条血管都蒙上一层五色毫光，这是由凡体开始蜕变仙体的景象。
如果外界有人能透过光辉看清现在的姬玄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此时的他全身上下晶莹的肌肤仿佛披着一层五色云彩织成的纱衣，神圣而瑰丽。
可惜姬玄终不能真正领悟大五行先天星辰统御极斗神功的真意，现在的变化只是天地元气衍化大五行之气形成的，先天星辰此界根本不存在。
这门炼体功法根本不适合这个世界，这点现在的姬玄隐隐明白了，这是一门只有在地界才能发挥全部威力的功法。
第五十六章：大破灭，大灭绝
世界成了彩色，成了光之海洋，姬玄几人同样沉浸在修行中不能自拔。
而外界，山林，湖泊，草原，大海中，凡有一点灵智的生物、植物经过这些天元气冲击没有死亡的他们，此时尽皆用尽全身力气容纳着天地元气。
因为这不是他们可以拒绝的，拒绝的后果就是死亡。
越过山，跨过河，全世界聚集地的所有人类尽皆闭目盘坐，现在还活着的人各有机缘，修行功法已经不缺了，考验他们的是体内元气容纳的总量。
修为的提升是好事，但是太过快速的提升对他们这些刚刚踏上修行路没多久的人来说是痛苦的。
很多人得到的功法是普通炼气法门，这就造成体内元气转化效率低下，跟不上元气涌入的速度。
造成的后果是体内元气总量堆积过多，直至再不能吸收一丝一毫，而外界的天地元气还在挤压进入。
最终，这些人轰然如烟花般爆开，仿佛虹化一般化作七彩光芒复归天地，整个人消散于虚无。
这是一种凄美的景象，又令多少人心生恐惧？
大灭绝真正的降临。
只有天赋异禀者或得到真传功法的人才能在短短十几日内进军筑基，得以保全性命。
其他人大多在苦苦支撑，以期挺过这样的冲击。
可惜世界的意志不已人心为转移，一天又一天过去，天地元气飘荡在空气中成了液态般的存在。
期间多少生命消失没人知道，但大抵是一个天文数字。
又过七天，自太阳消失整整二十二天。
姬玄终于自修行中清醒过来，只见身侧零儿和小艾一起神情安详而自若的闭目在一团七彩光茧里，光茧内充斥着的是液体的天地元气。
而他自己和不远处的鬼无垢、李成同样如此，区别是光茧的大小罢了。
透过彩色，姬玄模糊看见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样，一切有形、无形的物体在慢慢模糊，一切的一切都在虹化之中，世界光雨飞舞，霞光万道，唯有数不清的光茧在其中沉沉浮浮。
大破灭降临了。
宇宙星河不存，现在连地球也在慢慢光化，这是一种震撼性的景象，让人恍如在梦里。
同时，这也是一副可怕的景象，世界在破灭。
在姬玄震撼不已的时候，一道又一道炽盛的金光破开天穹自天外降临，整整十八道金光化作金玉天梯连通着地球。
天穹上飘落一片片晶莹的花瓣，天地响起玄妙仙音，天梯上有真龙盘绕，有凰鸟长鸣。
天梯尽头则是一个浩大的世界，天地苍茫，仙鹤盘旋，异兽奔鸣，那里是神话中的世界。
姬玄甚至通过一座玉桥看见那处世界天空有一座金阙浮现，金阙里模模糊糊无数人影站立，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仿佛是传说中的天宫。
“凡此间生灵九日内上金桥玉梯者……活。”
浩大的声音响彻整个天地，让无数生灵陡然从修行中惊醒。
不仅仅是人类，凡是开启灵智，还存活的智慧生物都能瞬间明白这个声音的含义。
鬼无垢睁开双眼看到这幅场景立马就震惊了，“大场面啊，大场面啊，这一刻怕是汇聚了三界所有大能的目光吧？”
随后他看向左右，平静说道：“现在上去的只能是那些资质不足的生灵，他们已经消化不了此界元气了，我们不同，这剩下的九日才是大机缘，所以安静修行吧，只要最后一刻上玉梯就行。”
说完此话，鬼无垢就闭上双眼继续修行，却是不舍得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姬玄几人闻言尽皆闭上双眼，同样陷入了修行之中。
而在他们刚刚闭上双眼没多久，世界各处无数密密麻麻的生灵腾空而起，进入离自身所在最近的金桥玉梯上。
他们中有人类，有兽类，有鸟类，有昆虫，有植物，大浪淘沙之下，人类的数量反而不起眼。
这一天上去了几百万的人类，其他生物则不计其数。
第二天，上去的数量瞬间锐减，人类的数量只有百万不到，其他生物同样锐减。
这之后的几天里，人类几乎以差不多的数量锐减着，直至第八天，世界已经成为了一片光之海洋，其中只有近万的光茧沉浮。
能上去的都上去了，那些人中甚至包涵很多地界之人，现在留下全是修行资质非凡的存在。
第九天清晨，如果还有清晨这个概念的话。鬼无垢自修行中睁开双眼露出无奈，他已经进无可进，除非破开仙门才能吸纳这片天地的元气，可惜在这里根本没可能叩开天门的可能。
深深叹了一口气，鬼无垢用力挣脱光茧，然后看向这个已经没了任何实质形体的世界。
“可惜了……”，鬼无垢感叹一声，然后就见不远处那个半妖也挣脱了光茧出来。
“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带你一程？”鬼无垢淡淡道。
李成脸上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摇头：“我等姬玄一起吧。”
“随你，别看有十八座金桥玉梯，人族的其实都通向一个地方，你去地界等也一样的。”鬼无垢解释完，人已经向着高空飞去，不多时落在一座金桥上转瞬不见踪影。
李成邹眉看着现今这片天地的景象，深深叹息一声，突然他目光一凝，在他身下不远处的位置竟还有一个光茧，这个光茧薄的只有一层清光，可是里面却蜷缩着陈远山。
这一发现实在让他惊异不已，陈远山根本没有踏上修行的道路，如何能以普通人的身体存活至今的？
“不论前尘，不论对错，到底是看着我长大的，我送你一程。”李成飞下去托起陈远山的光茧就向上飞去。
李成走后，原青岭山地界只剩姬玄、零儿与小艾了，其中姬玄和零儿早已经陷入了深层次的修行中，小艾则在呼呼大睡，嘴角的口水都流了出来。
很难想象一只熊猫也留在了最后，事实上熊猫吃饭与睡觉的时间几乎占据了它熊生的全部，只是小艾特殊点，在一只成精的大熊猫体内孕育，吃过培元丹，在姬玄疗伤的那段时间内更是偷偷贪墨过不少孕育生机的草药。
所以哪怕此时的小艾是在睡觉，外界的天地元气也以均匀的速度进入它的身体，按照李成传给它的心法自动炼化着。
小艾的身边零儿如神女出尘而圣洁，光辉下的容颜几近完美。天地元气如百川归流没入她的身体消融，她的实力早已不是筑基，已经在炼虚之上攀登。境界的关卡对她而言似乎不存在，突破得如流水般自然。
而不远处的姬玄还在苦苦思索如何炼虚，他修行的是极剑诀，未知的剑道功法，对一些正统修士而言炼虚只要按部就班就行，如零儿那般。
但是对姬玄而言却有些艰难，只因极剑中记载的炼虚之法却是斩断虚空，明心见我。
他曾听零儿提过她所修太阴月华章炼虚之法是熔炼虚空，与道合真，而他却有些相反，斩断，如何斩断？
姬玄此时看着丹田内鸡蛋大小的紫金色剑丸失神，意识早已经不知游弋在何处？
外界，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这方宇宙好像回到了初生时的模样，无量光，无量粒子组成的星云状态。
天穹之上延伸而至的金桥玉梯依旧，停留此界的光茧却一个个破灭，稀稀落落的人影沿着金桥玉梯消失不见。
“三刻后世界归源，尔等还不速速上来。”
宏大的声音震动此界，未知的存在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牒。
零儿慵懒的伸着懒腰睁开双眸，一边的小艾则睡得迷迷糊糊用力揉搓着黑眼圈同样醒了过来。
“咿咿……”，小艾熊猫眼亮晶晶看着如今的世界，它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一觉醒来脚下的大地没了。
零儿一把抱过小艾，刮了刮那只黑鼻子，兴奋道：“我们要去另一个世界生活啦。”
“咿咿……。”
虽然还有些不明白主人的意思，但在小艾的理解中无非是换一个地方玩，这同样让它兴奋不已。
时间如指间沙砾流泻，零儿担忧的望着姬玄所处的巨大光茧，那里已经完全看不见姬玄的影像，同时也没有任何破开的迹象。
“时辰到………”。
吟！
一声微弱剑吟似春风化雨般撞进零儿心里，零儿恍惚间看见四面八方虚空中浮现出一根根透明的弦丝，这些弦丝连接着姬玄的光茧，更准确的说是连接着姬玄本人。
而就在这一声剑吟之后这些数不尽的弦丝断裂大半，同时，周围方圆百里的天地元气瞬间被吞噬一空，形成了一个圆形黑洞。
在一片黑暗中，姬玄睁开了双眸，神情无喜无悲，他的气息愈发飘渺难寻，非人的气息越发明显。
“你怎么了？”零儿勉强笑了笑，她总感觉现在的姬玄有些不对。
姬玄眨了下眼睛，眼眸重新带上感情的色彩，轻声回道：“没事，我只是突破了而已。”
“你的突破也太吓人了，我刚刚还以为你变成石头了哩。”零儿小声抱怨道。
“怎么会？”姬玄上前拉起零儿的手向上飞去，边飞边说道：“我的炼虚之法是斩断虚空，其实根本不可能，人在天地生存如何能斩断一切？但我还是斩掉了此身与这方世界的联系，算是取巧踏入炼虚，毕竟这方世界本就是要消失的。”
“这样呀，有这么巧的事吗？如果我们世界不消失你岂不是永远不能突破炼虚？”
听到这个解释零儿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又问道。
“是啊，真巧啊。”
姬玄只能如此回答，但他不觉得是巧合，似乎极剑就是为这个创造出来的，好像有人早算到了一切，在特定的时间传下来的。
这人是谁姬玄不知道，但心里总归有点不自在，这种被人安排一切的感觉很不好，但现在的他只能被动接受。
收拾好心情，姬玄和零儿两人外带一只小熊猫终于踏上金桥玉梯。
金光一闪，天涯咫尺，场景变换，他们终究进入了传说中的世界，去到了神话之中。
第五十七章：东极中州
地界，天蓝得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几朵白云轻拢慢涌的点缀在天空。蓝色的天幕上嵌着一轮金光灿烂的太阳，这颗太阳比地球所见至少大了十倍不止，散发无量光热，照亮了整片大地。
远处是高耸入天穹的山脉，姬玄目测这片山脉中山峰最低的都有万米之高，清新的空气带来了馥郁直透心脾的百花香气。
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感到舒适，温暖，姬玄甚至有一种回到母胎的错觉，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机生力时刻包裹着他。
地面，本应是万木成林的所在，但是被人为的开辟出一个巨大的空地，一眼竟望不到边。空地中除了人就是被砍断的木材堆积而成的小山，间隔几里地就有这样一座木山。
现在，这里乱糟糟的挤满了无数的人，天上地下全是人，有黑发黑眼，也有金发碧眼的，各个种族的人汇聚在一起像是大杂烩。而且这里只有人没有其他生物，其他生灵似乎被传送到了他处。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本该是喧闹的，但现在只剩悲哀在空气中蔓延。
有人失去父母，有人失去孩子，有人失去伴侣。
不知何时开始的哭泣声转瞬传染一片，有人嚎啕大哭，声声透着凄凉。
有人傻了般呆如木鸡的看着周围，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举目茫茫心没了安放的地方。
世界归源的代价太大，亲人，家园，曾经熟悉的事物，熟悉世界都没了。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瞬间盖过所有吵杂的声音，天空一辆由两匹天马拉着的青铜马车隆隆作响出现在高空，天马上端坐两个银甲骑士神情肃然。
车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头戴高官，身穿玄色长袍的老者。
“肃静，吾乃天庭地官司户曹主事王屋，现在给我一个个在地上站好，天上的全下去，乱糟糟成何体统？”王屋大声喝道，声震四野，天上的人如饺子般落下，很快地面黑压压一片人全望着他。
“世界归源，天帝怜你们居无定所，特命我下界而来宣布几件事，尔等一一听好，事关你们今后生活，甚至性命。”
“其一，此地处东胜神州以东，为东极中州，你们所在是东极中州的中心苍梧山脉附近，不远处的连绵山脉就是苍梧山脉。现在，这里就是你们今后生活的地方。”
“其二，看见地上堆积的木材吗？这些你们可自行取用搭建房屋，但是每人只可占十丈之地，稍后会有专人给你们规划。”
“其三，你们之中有不少人修行仙门功法，却是不必生活此地，自有仙门中人带你们离开。”
“其四，稍后还有更多仙门来此挑选弟子，你们可自主选择。”
“其五，无事不可擅离此地，这不是强制规矩，只是告诫。你们现在已经身处地界，而地界风土人情、律法规矩一概不知，出去陷入险地没人会来救你，犯了罪休怪我们将你打入地府阴司之中，受那地狱刑罚之苦。”
“尔等都记清了吗？”
王屋见地面上的窃窃私语声、哭泣声不绝却无一人应答也不在意，只是挥挥手面无表情上了马车，随后在天兵的护持下离开。
望着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天人姬玄若有所思，边上的鬼无垢笑道：“是不是觉得太简单了？”
不等姬玄回答，鬼无垢自顾自的说道：“天庭基本不管这些小事的，这次下来一位户曹主事已经算难得了，地官司是天庭专门管理地界人口事物的部门之称。这些你们今后会慢慢了解，我就不多介绍了。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提议，找个仙门加入，待在此地没有前途。”
“你是想我们选择你的玄阴魔宗吗？”姬玄轻瞥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鬼无垢。
“是。”鬼无垢耸了耸肩平静回道。
“我拒绝。”姬玄正色道。
“那么再见了，或许再难相见了。”鬼无垢一脸可惜，身体逐渐腾空而起，然后扭头看向零儿眸光复杂。
“再见，老大。”
“再见。”零儿眨着眼睛对着天空的流光挥挥手，算是最后的道别。
望着鬼无垢消失不见，姬玄问道：“有看到李成吗？”
零儿摇头，摸着小艾的脑袋问道：“要找他吗？”
姬玄望着四周黑压压的人群，叹息道：“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我们走吧。”
“去哪呢？”
“天涯漂泊，何处不可为家？”姬玄拉着零儿飞上云端，离开乱糟糟的地面，离开被悲哀环绕的人群。
地界很大很大，具体的范围姬玄和零儿根本没有概念，他们甚至不知道地界是个球形还是天圆地方？
两人认定一个方向前进，越过苍梧山脉就用了整整三天时间，换成在地球都够他们绕地球一圈了。
途中令他们奇怪的是这里没有一点动物生活的痕迹，这里的一切都很新，花草树木生机盎然，诡异的是地面枯枝败叶很少。
东极中州的一切像是刚刚被创造出来一样，没有岁月沉淀的沧桑。
一天夜里，姬玄和零儿在一条清澈见底的溪边过夜，两人身前燃着一堆篝火，小艾趴在一块石头上呼呼大睡。坐在地上的姬玄无意识拨弄着柴火问道：“你记不记得藏天骸曾经说过东极中州是为了我们世界的人才定下的？”
零儿躺在姬玄怀里，眯着眼睛笑道：“当然，还说东极中州这个名字是你祖宗拍板的哩。”
“…………”，姬玄哑然失笑，笑完他又正色道：“我怀疑不仅是名字，连这片大地也是刚刚创造出来的。”
“只是因为太安静吗？”
“是啊，就是太安静了，这样一块环境适宜的土地竟没有任何动物，我们周围连虫鸣鸟叫都没有，这里只能是刚刚创造出来没多久。真是好大的手笔啊，也不知道何人有这样的手段？”
“我才不关心这个，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不问前尘，随缘而安，最重要的是有你陪伴。”零儿闭上眼睛呓语。
姬玄一怔，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暖流，情话来得猝不及防，让他深深陶醉。
“喂，你没有一点表示吗？”
火光旁的零儿粉嫩的玉容快滴出水来，闭上的双眼睫毛微微颤动，琼鼻高挺，鲜艳的红唇诱人心神。
姬玄双手穿过零儿的青丝揽过她的娇躯，他俯首吻了下去。
甜腻的呼吸。
零儿晶莹粉嫩耳朵瞬间嫣红，肌肤闪着粉红色泽，双手紧紧抓着自身衣裙。
夜色渐深，星辉倾泻而下，素淡朦胧，一切如梦似幻。
第五十八章：卖画
三个月后，东胜神州东青平原，华阳城。
一男一女外带一只小兽自天空而降，正是姬玄一行。
阳光温煦洒在绿瓦红墙，飞檐翘角的精致建筑上灼灼生辉。
街道两边茶楼，酒馆，衣铺，作坊依次排开，两旁的旷地上还有不少小商贩。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这里一片繁华，望着这座古色古香的城市，姬玄疑在梦中。
“我们好像穿越回了古代哩。”零儿惊叹，目光落在新奇事物上满满好奇。
“这里好像是一座普通的凡人城池，我们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两人汇进人流与这里的人们擦肩而过，此时他们在这里再也不显眼，因为这里全是宽袖长袍的人。
“姬玄，我们有钱吗？这个世界的钱？”
“…………”。
走着走着零儿突然的问话让姬玄顿住了脚步，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两人相视一眼，看到姬玄脸上的无奈零儿捂嘴轻笑。
“要不要我们找个狗大户劫富济贫一下？”
“………你怎么想到的？”
“我以前干过这个，老本行了。”
“………………”。
最终，姬玄没有选择零儿的建议，他的视线落在一个写字先生的摊位前，嘴角微翘。
“我有办法了，跟我来。”
姬玄来到这个写字先生的摊位前问道：“老先生，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摊位吗？”
摊位后的老者原本微闭着眼百般无聊的等着客人上门时，耳朵里就听到了这样的要求，睁开双眼就见两个如神仙眷侣般的男女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摊位前。
老者内心是拒绝的，但是看到两人服饰无不华丽精致至极，与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有着天壤之别，拒绝的话终没能说出口，只是嘴里呐呐道：“公子请用，请用。”
说完这话老者就准备让出位置，但又被这个俊美无双的少年阻止。
“还请老先生替我写几个字，嗯，就写：与人画像，价钱随心。”
姬玄突然发现老者摊位桌上的字体可不是简体字，而是甲骨文一样的字体，这个他可真不会写。
“这……”，老者沉吟片刻还是取出一张空白桑纸依言书写起来，不多时几个大字跃然其上。
姬玄把这张纸挂在摊位前，随即来到摊位后衣袖一拂，桌上多出一叠雪白画纸。
“你回前面站好，我给你画一副，顺便做个托。”
本已经绕到摊位后的零儿听到这话瞬间惊呆了，然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捂着嘴乖乖回到摊位前站定。
在这样一个世界姬玄当然不会选择写意画像，而是选择的是写实。
奇货可居的道理姬玄当然明白，所以为了今后的生计这次他拿出了全力以赴的架势。
不大的桌面除了一叠画纸，还有一大堆彩铅依次排好。
时光流逝，零儿静静伫立，看着桌上空白的画纸上绝美的人像逐渐清晰，栩栩如生，巧笑嫣然，若仙若灵，正是她自己。
这样的一幅画换做以前姬玄大概要用半天，但现在不过短短一刻钟就成型。
放下画笔，姬玄满意的点了点头，淡淡道：“下面该是你发挥的时候了，作为一个称职的托，你该用夸张的语气称赞我了，然后恨不得倾家荡产买下这幅画。”
边上的老者听到这番言论震惊了，双眼狂跳。
“哈哈………你混蛋啊。”零儿第一次见识到姬玄如此厚颜无耻的一面，差点笑岔了气。
最终，零儿没能如了姬玄的愿，只是静静站在姬玄身边做起了活广告，而那副画也被挂在了摊位前静静展示。
阳光开始西斜，天地一片灿烂。
不得不说零儿的活广告效果很好，摊位前渐渐围满了人议论纷纷，这里人似乎很少见识到这样的画像。
姬玄明白这是这里的风俗，古中国就有“为尊者讳，为亲者隐”的传统，画像多以写意为主，以形写神，而且人生前很少画像，算是忌讳。而在古代一般写实的画像大多出自公门，做逮捕罪犯之用。
所以围在摊前的人虽多，上前开口请姬玄画像的几乎没有。
但姬玄一点不急，只是安静等待着。
果不其然没多久，一个穿着富贵须发皆白的老丈上前说道：“还请公子替老朽画一幅。”
姬玄点头，打量面前的老丈片刻，随后低头重新在一张空白画纸上勾画起来。不多时，老丈的形貌如同复制般出现在画上。
见姬玄停笔，老丈也不问价钱，只是接过画纸小心卷好，随后递给姬玄一个黑布钱袋转身就走。
同样，姬玄也不打开钱袋，只是放入袖口收入袖里乾坤之中就开始静候下一个客人。
有人开了头，自有效仿之人。
很快，姬玄忙了起来，几乎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没了。开始还只是一些老人来画像，似乎提前为遗像做准备，再之后青年、少女也一一蜂拥而至。
零儿在一边很是欣喜的数着姬玄到底收了多少钱袋，一边撸着不知何时醒来的小艾。她发现这里的人很可爱，几乎很少看见有人从钱袋中取钱递给姬玄的，偶尔有几个也是一给完就掩面而走。
对于这点零儿明白是姬玄画的很好，还有这样的画很新奇。同时，这里的人很淳朴，好就好，可不会昧着良心说不好，因此都愿意慷慨解囊。
光阴如流水般逝去，一直到残阳半挂，姬玄才停下画笔，看着摊前还有围着的客人，他歉意道：“各位还请回吧，可以明天再来。”
“行，看公子也累了，我们明日再来，都散了吧。”有人吆喝一声离开。
剩下的人见姬玄不再作画理解的拱了拱手相继离开，很快，摊位前聚集的人群散去。
边上的零儿见人刚走就迫不及待问道：“快，看看我们赚了多少钱？”
看到零儿这幅掉进钱眼里的样子，姬玄头疼扶额对着同样站了一下午的老先生说道：“麻烦先生了，这是租用摊位的费用，还请先生收下。”
说完姬玄递给老者几个钱袋，老者连忙摆手拒绝：“使不得使不得，公子用老朽的摊位是老朽的福分。”
姬玄没理会老者的动作，硬是把钱袋塞到了老者手上，这才说道：“今后还要麻烦老先生几天，这是应该的。”
最终，老者微红着脸收下了钱袋。
同时，姬玄拉着零儿远去，步入渐渐稀少的人流之中。
“咿咿……。”
“好好，这就给你找吃的。”
来到一间看起来很气派的客栈，姬玄和零儿步入其中，马上就有侍者模样的人招呼起来。
“两位贵客有什么需要，是吃饭还是住店？”
“给我们准备一间最好的房间，上一桌最好的吃食，最好的酒，再给我来一捆新鲜的竹笋。”
此时的零儿豪气冲天，就差没把我很有钱放在脸上了。
“好嘞，贵客请随我来。”
侍者在前面引路，姬玄嘴角抽搐的跟在零儿身后上了二楼，一路上全是大堂食客异样的眼光。
进入房间，等侍者关上门离开，零儿立刻哈哈大笑：“哈哈，原来做土豪这样爽呀，快，把钱袋全给我，我要看看我们有多少钱？”
姬玄无语的把钱袋放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看着零儿双眼亮晶晶变成了小财迷一个个的数了起来。
地界凡人中，以金银做货币，所以钱袋中多是金银，只是两者样式不同。金币有两种规格，一大一小，厚薄不一，两者形状却是一致的，圆形圆孔。
姬玄拿起大的金币把玩起来，只见上面雕刻云纹，有四个古文，却是不知道具体意思。又拿起小一点的金币看看，上面同样如此。
银币有三种规格，只是变成了圆形方孔，同样有文字。
“看来以后除了修行还要读书识字了。”姬玄轻声叹道。
一边的零儿数着数着忽然停了下来，泄气道：“只知道具体数量，不知道具体面额好没有成就感啊。”
姬玄无语，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零儿财迷的潜质？
“先收起来吧，送餐的来了。”
“哦。”
几乎是零儿刚收拾好桌面，房门就被敲响，传来侍者的声音。
“进来吧。”
门外，除了原来的侍者端着酒水，还有同样装束的两人，一个提着食盒，一个抱着一捆新鲜的竹笋。
地上的小艾看见吃的立刻双眼放光人立而起接过侍者手中的竹笋就啃了起来，那个侍者也不惊讶，只是微笑着把竹笋递给小艾。
小艾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这一路行来，尽是吃些水果，而且有了上一顿没下顿的，这让它很不满，尽管现在的它踏上了修行的道路不会感觉饿，但吃饭睡觉可是烙印进血脉里的。
只有能吃饭睡觉的熊生才是完美的，至于修炼，那东西能吃吗？
小艾边吃边想，偶尔抬头瞧瞧零儿一眼，心里有些抱怨，总觉得主人这些日子变了好多，不像以前那么关心它的一日十餐了。
而桌上，随着侍者摆放好八样精致小菜离开，姬玄和零儿相对而坐慢慢品尝起来到地界的第一餐。
不得不说地界的吃食或许没有地球的味道多变，但是胜在纯天然，营养丰富，口感清爽。
其实，零儿也只是满足一下口腹之欲罢了，他们还需要吃东西补充身体能量吗？
但是他们今天两个都很高兴，难得喝着酒把桌上的菜肴一扫而空。
深夜，姬玄和零儿躺在朱红雕花床榻上难道没有修炼，两人靠在一起轻声说着话，说着以后的安排。
床下，小艾嘴角流着口水不知道梦到什么。
第五十九章：人仙不扰
来到地界的第五个月，一处位处华阳城东面的院内隐隐有读书声传来，院子小巧精致却五脏俱全，正房，厢房，凉亭，树木假山点缀在其中。
此时凉亭中姬玄正和一个老者相对而坐，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摆摊卖字的老先生。
老先生叫周邵伯，华阳城人，曾经做过这城中的小吏，几年前退了下来，之后则靠替人写信营生。
这些事是姬玄在两人的相处中逐渐了解的，两个月前来到华阳城他画了三天的画，赚够钱财直接邀请周邵伯教他识字读书。
在周邵伯答应后，姬玄就用一百如意大钱买下了这座小院，白天读书练字，夜晚修行。地界凡俗金钱分五种规格，两金三银，用现代的币值说分别代表着一万，一千，一百，十，一，这些日子姬玄早已了解这些常识。
凉亭中，随着姬玄停下诵读，周邵伯连连赞道：“公子真是天资聪慧，短短两月就学会仓颉文，熟练背诵经史典籍了。”
“还是先生教的好。”姬玄平静说道。
“不敢，公子不是常人，老朽却是明白的。今日过后，老朽已经再无可教了，以后却是不必来了，公子可自行购置书籍熟读。”周邵伯感叹道，他如何不明白姬玄的身份，这本就是一个仙神显圣的世界啊！唯一奇怪的是姬玄竟不会地界文字，但这已经不是他能猜测的了。
对于周邵伯的离意姬玄没有挽留，事实上，上一个月他就已经掏空了周邵伯肚里的墨水，这一个月是因为周邵伯时常带来的书籍，所以他才又学了一月。
“先生终归对我有授业之恩，以后有什么难处大可来找我，学生一定不会推迟。”
姬玄起身对着周邵伯微微一躬，周邵伯连忙站起虚扶，有些激动道：“言重了，言重了，快快起来。”
略过这个话题，两人又重新坐下，周邵伯开始讲起了地界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而对面，姬玄只是静静倾听，轻易不插嘴。
随着日光偏移，这一天终究慢慢过去，姬玄送走周邵伯回到正屋，就看见小艾在地上满地打滚，耍着性子。
“它这是怎么了？”姬玄问一旁气呼呼的零儿。
“想出去玩，我没让就跟我生起气来了。”
姬玄哑然失笑，随即面色一沉冷冷道：“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再胡闹铁锅炖熊猫。”
小艾激灵一抖，皮球式的滚去了里屋，实在是怕了姬玄这个男主人。
“为什么它这么怕你，就是不怎么怕我呢？”零儿笑得花枝乱颤。
“谁知道？大概我在小艾眼中长得很凶吧，毕竟它们的审美和我们不同。”姬玄摊摊手笑道。
“………别对我凶就行。”零儿妩媚的看了姬玄一眼，眼波流转。
“宠你一辈子都不够，怎么会对你凶？”姬玄一脸正色的说着肉麻的情话。
但是女人就喜欢这一套，只见零儿弯起眼睛满意道：“算你识相。”
“能不识相吗？我又不是直男。”姬玄在心里哀叹。
………
月夜，烛火点点，姬玄在床上闭目自修，零儿半靠着姬玄的肩膀捧着地界的书籍津津有味的读着。
这些日子不仅姬玄学会了仓颉文，零儿同样学会，只不过姬玄是由周邵伯教的，零儿则是姬玄教的。
“地界好奇怪呀，竟然没有真正的国家，最多不过几个城邦组成一个小型国度，而且没有皇帝，只有官员，这些官员竟然是福地任命的。”
“书中说：福地管城邦，洞天管福地，天庭统御三界。洞天福地分上中下三品，上品洞天九，中品二十七，下品八十一。上品福地七十二，中品三百六，下品七百二。”
“还有呀，凡人城邦几乎很少有仙人降临，甚至像我们这样的人也很少来，除非发生天灾**或者仙门、福地挑选弟子时才会有仙人来。嗯……，书上说这是天庭的命令，人仙不扰，互不影响。”
随着书页翻动声，零儿一点点把书中的内容简要的说出来，哪怕身边的姬玄自始至终没有应答也浑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姬玄听得见。
这样的日子零儿早已经习惯了，情侣间有如胶似漆的相处方式，她与姬玄的则是孤独中的陪伴，偶尔有些激情就行。
如果姬玄是一个天天献殷勤，讨好她的人，她还会喜欢吗？
答案只能是否定的。
因为自认识姬玄的第一天起，零儿就是看着姬玄在自修中渡过每一天的，吸引她的一开始就是这种孤独中的坚持，然后在渐渐相处中，姬玄才闯入了她的心里。
只因她也是一个孤独的人啊。
月光自窗台倾泻着银白的光辉，火烛不知何时燃尽，零儿早已经合衣躺在姬玄身侧陷入睡梦之中。
…………
玄青崖，地界下品福地之一，位处华阳城以北三千里，管辖包括华阳城周边方圆一万公里在内的三座城邦、小镇、村落若干。
九座青山以九宫方位耸立成玄青崖的主体，这里仙气缠绕，青山绿水，山与山之间飞桥铁锁相连，山上殿宇精致华丽，亭台楼阁，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好一处地仙福地，仙人居所。
此地凡人不可见，远远观去，只有云雾缥缈一团，哪怕有凡人误入此地也会神智迷糊，兜兜转转转向别处。
月夜下有三道清光自云雾中飞出，现出两女一男的身影，两名女子身姿曼妙，以轻纱遮面，男子则黑发飞舞，英姿勃发。
“两位师妹，师兄先行一步。”男子沉声说道。
“还请师兄小心，师尊只令我们帮忙寻找，有消息传出即可，切不可起争执。”其中一个女子轻声叮嘱道。
“为兄明白。”
男子对着两个女子微微颔首，化作流光射向天际，看其方向似乎是华阳城这边。
见男子消失不见，剩下两个女子几乎同时化作流光划过夜空，只是方向各不相同。
如果有熟悉此地地理的人看到三人所去的方向，就会明白这三人的目标正是玄青崖所管辖的三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