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金鳞开TXT下载金鳞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金鳞开全文阅读

作者:美味罗宋汤     金鳞开txt下载     金鳞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百五 衔枚夜度五千兵(1)

    郑芝龙有兄弟十八人,皆以“芝”字排辈,号称十八芝。这些兄弟之中有贤有愚,有亲有疏,组成了郑芝龙的家底。

    如今郑氏以郑芝龙为首脑,又有郑鸿逵与郑彩二人为臂膀。

    郑鸿逵就是郑芝凤,崇祯十三年考取的武进士,授职锦衣卫,国变之后逃回了福建。

    郑彩虽然不是十八芝之一,但也是天启五年就跟着郑芝龙走海的老人,如今被郑芝龙放在汀州,驻守闽西之地。

    像郑氏这样把持一省军政,能够自给自足,势同割据,也不妄称藩镇之名。

    崇祯二十年六月,朱慈烺在近卫一军第二、三两个师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开进了福建地界。福建巡抚吴之屏率领福建三司要员前往省界迎接,一路将朱慈烺护送到福州府。因为明朝在闽省没有封王,所以也就没有行宫,朱慈烺遂与萧陌一同住在营中,在中军帐问事。

    郑芝龙早就打探过皇太子在南直、浙江这一路情形,知道皇太子住军营显然是对自己信不过。然而他原本就存了极大的私心,只以为理所当然。更何况朱慈烺给的原因也很简单,现在福建佃变,恐怕田兵作乱,不能及时抵御。

    上个月,也就是崇祯二十年五月初,江西赣州的宁都、瑞金、石城首先闹起了佃变,田兵甚至一度攻入县城,挟持知县,拷打田主。

    朱慈烺遂派出近卫一军第三师一营,前往平息。福建与江西的地理人情都甚是接近。彼此交界,那边一闹,这边自然也逃不掉。

    声势最大的佃变就发生在与江西接壤的汀州。

    汀州宁化县佃农黄通以“校正斗斛。裒益贫富”的口号,聚众上万,甚至还攻克了宁化县城,履行官府职能。

    虽然汀州离开福州山高路远,但皇太子“害怕”,谁又能说什么呢。

    郑芝龙其实更害怕。

    他每次前往朱慈烺中军大帐的时候,总是提心吊胆。生怕皇太子突然一拍桌子,大喊一声:“将这贼厮给我绑了!”这绝对不是因为他有受迫害妄想症,而是太知道皇太子的秉性:贪财!

    自己收取台海过路费。富可敌国,天下都知道,难道皇太子不知道?

    如今福建水师名义上是皇帝的,但从统帅到水手都以郑家人自居。皇太子难道不想整顿?

    更何况皇太子与沈廷扬一起在走日本贸易。自己也是暗中牵绊,能不惹人忌恨么?

    郑芝龙回想当年家中贫困,过不下去日子,前往澳门投奔母舅,又因此结识了李旦,彻底踏上了走海这条路。后来机缘巧合得以招安,封官至此,借着大明的根底几乎垄断了东海贸易。如今自己在福建根深蒂固。安平城更是自己的私城,藏了千万家资。

    如果要造反。肯定是会被击败的,到时候身死族灭,再多的银子也买不来一条命。

    现在皇太子已经走到了这里,造反都晚了。再看看这些近卫军的火铳、火炮,将近三万披坚持锐的精兵,怎么反?

    “一官。”朱慈烺叫道。

    郑芝龙头皮一阵发麻。一官本来是他的乳名,后来到了日本也没改名字,遂流传甚广。不过这些年来已经没人有资格用这个名字称呼他了,而皇太子固然有资格,但君臣相见称呼小名,总有些不雅驯。

    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君臣,倒也说得过去,可现在……

    “一官是否对我充满了戒心啊?”朱慈烺轻笑道。

    郑芝龙不能否认皇太子笑起来还是很柔和的,甚至有些过于柔和,显得有些柔弱了。但在这张柔弱的面孔之下,却是铜汁一样灼热血液和钢铁一般的心智。

    有那么几个瞬间,郑芝龙甚至希望这个柔弱的皇太子最好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直到有次看到皇太子马术精湛,才想起皇太子是个能够身披重甲长跑十里的人物。

    “臣岂敢!”郑芝龙否认的口吻十分坚定,但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却出卖了他。

    “一官为何汗如雨下?”

    “回殿下,是因为福建酷暑,臣体虚不耐。”郑芝龙之前表忠心的时候借口身体久病,不堪车马,所以想北上支援却力不从心。故而此刻有此一说,也算前后呼应。

    他却不知道,吴清晨身为东厂密探,负责在福建布线张网,怎么可能收了他的贿赂就替他骗人?当然是一手拿钱,一手将他卖给皇太子!

    朱慈烺笑道:“我看不是福建天热,而是一官穿得太多。”

    “服饰皆朝廷制度,臣不敢非礼。”

    “朝廷制度里没说过朝服里面要穿软甲呀。”朱慈烺的声音渐渐高昂,笑道:“一官是怕我突然招呼手下,来一场鸿门宴么?”

    ——小爷您只有“鸿门”没有“宴”,大家早就知道了。

    郑芝龙心头冷汗。更惊恐的是,自己身穿了金丝软甲,可防刀箭,这等贴身秘密竟然都被皇太子侦知了。

    ——看来小爷对我也真是上心。

    郑芝龙转念暗道。

    “臣岂敢有此不道之……”郑芝龙正要表忠心,抬眼间突然看到一管黑黝黝的铳管,正对准了自己眉心,不由嘴巴一张一合,说不出来一个字。

    朱慈烺手握火铳厂呈进的燧发手铳,面带微笑地看着郑芝龙。

    这手铳以钢铁为铳管,长达一尺,手柄由琼州黄花梨雕成,精美温润。因为芜湖十八家能打造苏钢的厂家一并入股皇明钢铁厂,并献出了各家的秘方,使得火铳铳管质量愈加,装填的铳药也更多了,故而威力更大。

    “殿下……”郑芝龙喉咙干涩。

    嘭!

    铳口冒出一团焰光。旋即腾起一股白烟。

    朱慈烺扣动了扳机。

    郑芝龙顿时一矮,原来是铳响时不自觉地腿软,跪在了地上。他紧咬牙关。在短暂的失神之后,意识一点点扫过身体、四肢,寻找中弹的伤处。

    终于,郑芝龙确定身上没有伤创,迟疑地睁开眼睛,看着仍旧没有散去的白烟。

    ——是打偏了?

    郑芝龙心中暗道,很想一跃上前制住皇太子。不管反不反先保命再说。只是双腿发软,实在站不起来,只能改而上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戏码。

    “放心。我没放弹丸。”朱慈烺道。

    郑芝龙闻言不信,但旋即醒悟过来:周围侍卫一个个动都不动,显然是知道皇太子在戏耍他。否则这一铳没打中,可就打到别人身上去了。一念及此。郑芝龙整个人都轻松了。这才感觉到从里到外三重衣裳已经湿透。

    “只是想跟你说一声,如果我要解决你,你就算穿着甲胄见我都没用。”朱慈烺收起手铳,又道:“而且你来我营中没有十次也有八次,要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谁知道你是不是现在才收罗完消息……

    郑芝龙垂着头。

    “起来吧,我又不是东虏,要人跪着跟我说话。”朱慈烺想到这厮投清投得极其利索,不免又有些生气。

    “是……”郑芝龙双手撑在地上。撑了两撑方才成功站了起来。

    朱慈烺让闵子若拿了湿巾,一边擦去手上的火药味。一边道:“我这一路走来,算是把大明天家的名声都毁了吧。”

    郑芝龙不知皇太子何意,不敢应答。

    “不是么?”朱慈烺自嘲道:“南京勋戚都是跟着二祖列宗打杀出来功臣,我过去抄家流放,毫不手软,所以你才对我充满了忧虑?”

    “臣岂敢!”郑芝龙沙哑道。

    “你也别太小心眼,好像自己有个千万身家,我就一定要谋你家产似的。”朱慈烺嘲笑道:“关键问题不是家里有多少银子,而是这银子干不干净。若是银子来路正,哪怕再多又有什么关系?只有那些卖国贼、吸血虫,才需要怕我。”

    “臣……臣有罪……”郑芝龙旋即又跪倒在地,磕其头来。

    “你有何罪?走海?”朱慈烺笑道:“你生在隆庆之后,这算什么罪?”

    朱慈烺重生以来,最为耿耿于怀的就是“禁海”问题。

    这个词总是让人想起原历史时空中的满清禁海,好像明清真是一体。实际上明朝禁海条例中确有“片帆不许下海”的文字, 但从未得到真正的落实过。而满清的禁海却是将沿海五十里的百姓全部迁走,不肯走就杀掉。

    海禁本为了防止倭乱而生,但最为严苛的嘉靖时期,反倒是倭寇最为猖獗的时代,也是海贸走私最为鼎盛的时期。只要略加考察当时闽南士林的物议风向,就可以明白:正是这些滨海豪族极力推动朝廷禁海,从而获得垄断贸易的巨额利润。

    梳理当时的东海“食物链”,便能得出这样的图像:倭人朝鲜人为中国海商(海盗)打工,中国海商如王直等人为沿海豪族打工。沿海的豪族之家为了防止国家抽税分成,也防止其他地方的势力介入海贸,不遗余力鼓动朝廷禁海。

    即便是在嘉靖朝,朝中也有以谭纶为首的诸多要员希望通海,历任福建巡抚、巡按也都题请开海。最终还是到了世宗大行,取得了朝堂影响力的江南势家才成功推动 “隆庆开海”,在月港设立督饷馆,开征关税。(未完待续。。)

    ps:  大家是不是以为我漏了一章(五四九)啊?其实是在五四八章前面漏了一章,刚才总算找到了,还好不算太迟。那章标号改为(五四七点五)不是故意卖萌,只是希望引起注意罢了。小汤犯这种错误不是一次了,实在对不起大家,希望大家原谅小汤,继续给小汤推荐票和月票,同时也原谅小汤下次再犯这种错误。

五五一 衔枚夜度五千兵(2)

    “你罪在逃税、通番、贪污和渎职。”

    郑芝龙刚刚腾起的一丝希望,再次被皇太子报出的四大罪状所碾成齑粉。这四条重罪,在任何一朝都足以论上大辟了。不过在皇太子手里或许能轻些,大约是举族流放辽东或者琉球吧。

    论说起来,皇太子虽然心狠手辣,但还真不算“人头滚滚”。他更喜欢流放和苦役,从这点上看倒不知道是真的文弱,还是过于实际。

    “臣愿输金。”郑芝龙不缺钱,只要他手里有人有船,就不会缺钱。

    “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我当然不能坏。”朱慈烺应声接道。

    郑芝龙此刻真心感谢高皇帝留下了这么一条门路。只要这位小爷拿了银子,什么都好说。

    他又想起南京传来的消息:据说当日王之心给朱国弼使眼色,让他多捐十倍,或许可以得免。然而朱国弼要钱不要命,只多报十万两,结果流放张家口——比之其他流放辽东的勋戚倒是近了不少,可见真是一两银子一滴血,对肉主和太子都是一样。

    “我也不多算你的。”朱慈烺道:“月港定的海税是多少,我就收你多少赎金,算你迟缴,不算逃税。如何?”

    “谢殿下恩典。”郑芝龙心头却没有半点轻松。

    皇太子宣布他四条重罪,逃税只是最轻的一条。

    “通番之罪,我倒是可以给你挂个交通署的职衔,日后与红夷交涉,前事自然也就不论了。”朱慈烺道。

    通番在明律中判得极重。就如后世华夏对鸦片等毒品抱有零容忍,大明对于通番也是恨之入骨。这都是深刻的历史血债,让人难以释怀。

    郑芝龙一时有些恍惚。难道皇太子真的是在帮自己?自己何德何能,能让这尊大神庇佑?

    朱慈烺继续道:“但是贪污和渎职是我最不能容忍的,这就得你自己说了。”

    这两条倒是不用大辟,但还是逃不过流放和苦役……

    郑芝龙定了定神,道:“殿下,贪污是国朝弊政。闽南又是山隔水阻,新政之风一时不能沐浴。臣在官场,不行情弊也是说不过去的,总有小人……”

    朱慈烺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找借口。

    郑芝龙当即截断话头:“罪臣愿以巨资赎贪污之罪。”见皇太子点了点头,他才又小心翼翼道:“只是不知殿下所谓渎职……”

    “是红夷窃据我台湾之事。”朱慈烺道:“台湾乃中华故土,正是你放纵默许,才让红夷在岛上筑城。”

    郑芝龙本以为是佃变的问题,还想着自己并非民政官员。用这个来入罪实在有些牵强。

    谁知皇太子说的竟然是台湾岛上的红夷!

    在郑芝龙眼里,台湾根本不能算是大明的疆域啊!

    前朝的事他不知道,但李旦和颜思齐开台却是他目见耳闻的。当时朝廷甚至连大员是岛还是港都分不清,更别说设官治理了。至于他本人经营魍港,也完全是私自动手,跟朝廷何干?

    “台岛与神州大陆看似分割,其实只是大陆延伸出去的一角,与我华夏历代王朝皆有往来……”

    ——日本也是啊。你怎么不说日本是华夏故土。

    郑芝龙腹诽道。

    “……自元朝设澎湖巡检司,统辖澎湖列岛与台湾。我朝因循之……”

    ——就沈有容巡抚福建时去过一次台湾岛,澎湖岛上的只有汛兵,并非常设,这也能算么?

    郑芝龙心中仍旧有些不服,只觉得皇太子不知从哪里风闻了一些台海旧事,就在他面前充内行。

    “我命你收复台湾。时至今日,效果何在?是我的令旨调不动你么!”朱慈烺道。

    “殿下明鉴!”郑芝龙连忙道:“台湾岛上的红夷不过尔尔,只待臣完成军备,信风一起,随时都可以打过去。”

    “这话不是将军该说的。”朱慈烺冷声道:“今日就先不要回去了。与我手下参谋定制一份复台方略出来。台湾打下来之后,朝廷派牧民官,福建水师则要转运移民。日后台湾设市舶司,税入尽归朝廷,尔不得侵吞。海面有走私之船,则归责于尔。如此,算是免你的渎职之罪!”

    郑芝龙听得冷汗直出,不过知道自己权位仍在,总算放了下了心。至于走私与否,这事难道是皇太子能说了算的么?不怕先应允下来。

    朱慈烺道口吻温和下来:“你知道红夷国在哪里?是如何开拓海外领地的么?”

    郑芝龙当过荷兰人的翻译,对红夷人的来历颇有自信,当即侃侃而谈,又有心要彰显自己的本事,加重自己在复台一事上的份量,难免添油加醋。

    朱慈烺静静听完,叹声道:“你这点见识,竟然敢声言复台,实在让我心忧。”

    郑芝龙顿时一噎,大明难道还有人比他更了解红夷番么!

    朱慈烺让随侍的副官取了万国地图,左右展开悬挂起来,取了一条长鞭:“红夷番并非荷兰人,荷兰只是红夷国的一个省。我朝所谓红夷番,译其国名当为‘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其国原本是低地德意志,为西班牙人所统治。嘉靖四十五年,其国人暴动,自立一国,主君号曰‘执政’,并无你所谓之国王。”

    郑芝龙大窘,却被这地图上的精细所震撼,暗中与自己所知的岛、国印证,竟无一处讹误。

    朱慈烺懒得给郑芝龙上历史课,将长鞭递给身边的参谋,示意他继续。

    这参谋是从第一军抽调上来的精英,入闽之后就负责整理台海情报,兼顾了解当前南洋局势,对于出现在自家前院的外夷自然也是多下功夫,甚至还托人买了经世大学出版的字典,自学西、葡等语。

    虽然只是上尉,但他站在郑芝龙面前却没有丝毫敬畏。

    “万历三十年,也就是泰西历一六零二年。”参谋吐字清晰:“尼德兰设立联合东印度公司,设一总督将军于爪哇国巴达维亚开镇。此外再于通商紧要处设立商馆,以长官统领。其呼台湾为福尔摩萨,为美丽之意。此地也只有福尔摩萨长官治理,并无郑督所谓‘总督’。”

    郑芝龙脸上滚烫。被皇太子批驳也就罢了,竟然连这么个小军官都敢当面指摘他的错讹,实在让人难以承受。

    “就由方家鸿上尉与郑督一同制定复台方略,望各尽其能。”朱慈烺看了看帐中的座钟,这次的会面时间已经过长了,下面还要召见福建洪氏前来谢罪的族人。因为洪承畴投降满清的事,让整个武荣翁山洪氏都深感羞耻——当然,在原历史时空中他们却很是光荣。

    这回洪氏由族长带队,东西两轩各房房长随同,尤其是洪承畴的亲弟弟洪承畯袒身负荆,前来请罪。

    朱慈烺本来并不想为此浪费时间,但是想想洪氏在闽省也算望族,日后要安抚地方,开发台湾,终究还要用上他们,便还是抽了时间接见他们。其实洪承畴的变节与他们并没有关系,但当年洪承畴权倾一时,他们得享分润,如今受到牵连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望洪氏日后以国家为重,切莫再出这等有辱门风之人。”朱慈烺说完套话,端茶送客。

    洪氏一族却是痛哭流涕,感恩戴德,纷纷赌咒发誓方才告退而出。

    现在这个时代虽然没有电话、网络,但工作量的繁重却丝毫不减后世。朱慈烺见完洪氏,只来得及在中军帐中走了两步,就又收到了各地军政报告摘要,各项国家工程项目的进度汇报,这些都必须认真审查,尽可能多地关注到每个细节,一旦有不明不白的地方,就要让人再重新报来。

    后世商经所谓:“管理是盯出来的。”绝非虚言。

    ……

    陆素瑶坐在帐外的子帐里,只觉得气闷难耐,总是难以集中精神办事。一时间又有蚊虫在眼前飞来飞去,真是惹得人愈加烦躁。

    “中军帐里的熏香该换了吧?”陆素瑶终于忍不住提声叫道。

    外面的女官连忙进来解释:“姑姑,才换了没多久呢。”

    陆素瑶哦了一声,终于道:“怎地闽南这般闷热,身上总是黏稠稠的,真真烦人。”

    那女官道:“这方水土便是如此,姑姑,多喝点茶吧?”

    陆素瑶点了点头,端起手边茶缸,不顾姿容地牛饮起来。大半缸温热的茶水入腹,汗水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整个人反倒轻松许多。

    “都说毒虫出没之地必有解药,这铁观音生在闽南,恐怕正应此解。”陆素瑶抚了抚胸口,长吁一声。

    女官连忙上前接过陆素瑶的茶缸,出去接茶。

    闽人喝茶喜用小盏,每盏一啄而已。闲人可以慢慢喝上一天,对于忙人而言却太不方便。所以舍人科派了专人泡茶斟茶,然后集成一缸,送进去给皇太子及其随从。

    陆素瑶身心舒畅了,总算也能看清文档上的字,随手先翻了一下各文件的提要,抽出一本贴着青色标签的文本。

    那是医学院送来题本。(未完待续。。)

    ps:  求推荐票,求月票~~!

五五二 衔枚夜度五千兵(3)

    “郑军门,我们不讨论如何治理台湾,只讨论如何具体收复台湾的战略战术。”

    方家鸿上尉毫不客气地再次打断了郑芝龙跑偏。

    郑芝龙看看在场的十余个第一军参谋,各个都像木偶一样。无论闽南的风土如何,身上红色军装总是穿得一丝不苟,可谓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反观自己这边的幕僚,或是胆怯或是傲慢,总少了人家一份淡定,的确露怯。

    越是心里没底,自然越容易信口开河。

    “抱歉抱歉。”郑芝龙竟然没有发火,哪里像是东海蛟龙,反倒像是一条无毒无害的菜花蛇。

    “时间紧迫,咱们还是牢扣议题来说吧。”方家鸿很不适应郑芝龙动辄吹嘘和东拉西扯,低头整理已经讨论过的问题,顺便活动了一下紧绷的脸部肌肉。

    郑芝龙望向帐中的黑板,上面用白笔写了要讨论进军的各种问题,按照紧要度排列。

    如今排在最上面的“我方军力”已经有了定论,陆战以近卫第一军第二师为主力,由福建水师出动三百船,将近卫军运至陆上阵地。

    同时福建水师也要动用近两万水兵,另外组建一支的舰队,切断尼德兰人的海上补给线,歼灭可能对登陆部队造成打击的炮舰舰队。

    在“我方军力”之后,是讨论了一半的“敌方势力”。

    其中尼德兰人自然是拍在首位,他们是大明军方的主要敌人。不过从历史上看,尼德兰军力不足,其人又缺乏拼死作战的勇气,与大明的几次作战都被击败。反倒是台湾山民的危害更大些,所以排在尼德兰人之后。

    除此之外的敌方势力还有“水土气候”。

    台湾地处热带。即便在小冰河期也是酷热之地,而近卫军多为北人,从来没见过如此炎热的地方。福建好歹还是大陆熟地,人多之处瘴疠之气也就少了。而台湾却尽是生地,早晚瘴疠防不胜防。

    再加上气候炎热,病毒细菌孳生颇多。都是北方从未见过的病症。

    “现在岛上有多少汉人?”方家鸿问道。

    “两万上下。”郑芝龙照实答道:“多是为了贩卖鹿皮而去。”

    方家鸿估算了一下数目:“是否有足够的村庄安排医师混居其中,是否能保证其安全?”

    “是要派医生去?”郑芝龙一愣:“这个、恐怕不好说。”

    方家鸿转了一圈手中的炭笔:“大约能有几成把握活命?”

    “如果他们一直呆在村子了,活命自然没有问题……不过若是要在山间采药,恐怕不便。”郑芝龙道。

    方家鸿点了点头,标注一笔,在“水土气候”旁边打了个勾,算是结束讨论。

    郑芝龙暗道,你打算派些医生过去就能解决瘴疠瘟疫?也太异想天开了。

    方家鸿继续往下,却是“情报收集”。

    这本来该是锦衣卫的工作。然后由军情司过滤整理之后传递给作战部队。不过现在锦衣卫内部有些问题,听说在张家口、辽东,都出现了情报事故,所以萧陌暗示由军情司亲自处理台湾这边的情报工作。

    对于眉毛胡子一把抓的锦衣卫而言,军情司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作战部队会将自己需要的情报内容交给他们,好让他们有的放矢。

    郑芝龙和他的幕僚们在这个环节几乎插不上话,只是看着近卫军的参谋们你一言我一语,从人数、火炮、船只、炮药等等一路说到饮水、军装……林林总总不下百条。这完全可以归结成一句话:什么都要!

    “接下去,”方家鸿道。“禁忌。”

    这是华夏文明与泰西文明的根本分歧点。因为华夏文明最早就是不同部落之间的联盟,早在原始时代就学会了尊重。孔子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同样也会可以理解成“己所欲,勿专施于人”。

    每到一地,旅人都会询问当地风俗禁忌。每入人家,客人都要询问家族私讳。这种对人尊重的态度已经烙在了骨髓之中。即便是信奉铳炮至上的军中,也不会冒然以极端方式去践踏蛮族的信仰和习俗——诚如大明过去从未要求过女真人蓄发易服。

    “台湾土民有何禁忌?该如何回避与之交战,以免战事失控?”方家鸿望向郑芝龙。

    郑芝龙张口结舌,身边的清客幕友更是抓耳挠腮,良久方才说了一些猎头之类的风闻传说。

    方家鸿只得在这项后面写上“待考”字样。继续推进下一项,是关于台湾岛的天文水文情况,以此安排进军时间。

    ……

    张洪任在国变之后就很少出现在朱慈烺身边了,尤其是后来朱慈烺明显更倾向于全真道,对于正一的符箓丹法并不信任,更没有耐心观摩法事科仪,所以从上到下都知道,张洪任失宠了。

    然而当初说好了留在皇太子身边作为随从,张洪任也不能轻易返回龙虎山。他父亲张应京张天师在国变时倒是回去了,但也整日提心吊胆,直到皇太子光复神京才略略安心。

    这回张洪任被直接召见,并不是皇太子有教义、丹法上的问题要咨询,而是单纯地提出要求:龙虎山当组织一批道士,先行渡海赴台,传教度化。

    全真教更适合在知识分子之间传播,需要一定人文素养的人才能接受其教义。而且王重阳在世的时候并没有真正创立教团组织,其死后又有全真七子各立一派,以至于全真的教团规模一直难以扩大,不适合进行统一调动。

    相比之下,正一在这两个方面都有自己的长项,尤其是教团组织之严密,堪称一个小社会,等级分明,如臂使指。

    又因为收纳了许多民间信仰,正一的神仙体系更为开放,包容度更大。更何况愚民总容易神秘事物所吸引,与其派全真道士过去讲清静之道,不如让正一派些神棍去糊弄土民。

    而且不仅是台湾土民需要“教化”,如今在台的汉民都是闽人,好鬼神,崇祭祀,多派点道士过去也正好能满足他们的心理需要,更加紧密地站在朝廷一边。

    张洪任得到任务之后不敢拖延,当即命人疾行送回江西。

    张应京得到消息之后,恨不得派出天师八将前往争夺功劳,以免被全真取代。然而说到要去化外不毛之地,众高真却都有些发憷。

    那种地方有神仙罩着么?能乱去么?

    “太上尚有出关化胡之行,我等适逢其会,焉能畏难如虎?若是无人愿去,贫道愿往。”

    李真虚当日在天师府毛遂自荐,果然得到了张天师的推荐。他只带了十来个弟子,几乎身无长物地前往福州。

    朱慈烺虽然不满天师府如此敷衍,但看李真虚道长也有仙风道骨之姿,风度翩翩,心中也颇为满意。他的弟子虽然只有二三十岁年纪,但是举止有礼,神情淡然。再问之修行事,李真虚也不卖弄玄虚,只是言说各门经忏皆有留意,真正擅长的却是医术与六壬。

    “先生既然善六壬占卜之术,敢问此行安然否?”朱慈烺问道。

    “何止安然,”李真虚笑道,“贫道此去,正是要光大宗门,再立人天的!”

    朱慈烺微笑颌首:“若有需要,尽管派人回来报信。福建这里要钱有钱,要物有物,绝不苛待尔等。”

    李真虚款款一拜,带着徒弟们飘然而去。

    一行人将在郑芝龙的安排之下,直接在台湾汉民控制的码头登陆,然后进入汉民村庄落脚。他们在福建准备了各种神像,尤其是沿海闵人格外信奉的妈祖,相信会得到当地汉民的欢迎。

    ……

    郑芝龙与尼德兰人之间时常往来,荷兰人也需要汉人作为开发台湾的劳动力。西方有学者认为台湾,乃至东南亚,都属于西方与大明的共构殖民。只是儒家与后世的思潮都不愿戴上一顶“殖民”的帽子罢了。

    为了这次复台,郑芝龙特意召回了自己的老部下,当年跟着自己经营魍港的何斌。

    何斌在天启年间跟随郑芝龙走海,往来日本与台湾之间。崇祯元年郑芝龙接受招安,出任福建防海游击,何斌就与几个故友前往福建投奔郑芝龙。谁料途中受到了李魁奇的攻击,最后只与一个叫李英的弟兄逃回台湾。

    回到台湾之后,何斌改信新教,凭着跟郑芝龙学的荷兰语,出任了荷兰人在赤嵌城的通事。

    这个工作虽然看似没有权力,但胜在消息灵通,对台湾的形势了如指掌。

    荷兰人要统治台湾,所有的政策都是由何斌经手翻译。汉人与生番要同荷兰人往来,也要靠他传话。

    郑芝龙将何斌招回来,实实在在帮了近卫一军的大忙,很快就整理出了一整套的台湾敌情概要。

    为了保护何斌的通事身份,郑芝龙也给荷兰台湾长官写了一封公函,申明大明皇太子抚军福建,有意与尼德兰东印度公司通商交易,希望派遣使者前来洽谈。

    现任台湾商馆长官皮特.欧福瓦特(overtwater,p.a.)因此派出了一位东印度公司的低级商务员前往福州,而何斌正是他的通事。(未完待续。。)

    ps:  求推荐票,求月票。

五五三 衔枚夜度五千兵(4)

    如果不是“威廉姆?梵高”(willem van gogh)这个名字出奇的巧合,如果不是朱慈烺前世对梵高作品的偏好,恐怕这位联合东印度公司的低级商务员根本不会在历史上留下一丝波澜。

    然而现在,他非但面见了这个庞大帝国实际的统治者,而且还有幸与之交谈,并对本国文化进行了解释和推广。

    “这么说,你们的姓氏并非来自继承?”朱慈烺前世曾在荷兰旅居过不短的日子,但对于荷兰历史文化却并无深入了解。事实上他在荷兰的唯一收获是学了一点德语,后来常作为聚餐时的笑话。

    “是的,伟大的皇储殿下。”威廉姆毕恭毕敬答道:“在我居住的家乡并不需要姓氏。当我走出来之后,才以家乡的名字作为姓氏。”

    van在荷兰语中是“来自”的意思,而非德语中von——“分封于”的意思。两者发音很像,对于不熟悉的人常有迷惑效果。而gogh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乡村,就连威廉姆甚至都不能准确说明到底属于哪个省。

    因为它正好在两个省的交界上。

    显然,他与后世那位大画家有血缘关系的可能性极低。

    “你会绘画么?”朱慈烺又问道。

    “呃,十分抱歉,伟大的皇储殿下,我只会记账,呃,以及一点点日语。”威廉姆道。

    对话至此结束,皇太子殿下端起了茶盏,身边的宦官高声适时宣布结束这次召见。

    威廉姆从中军帐中出来之后,被安排在了福州城中的会同馆,并且第一时间取出笔墨纸张,将这次的会面记录下来。写成日记和信件。

    能够面见地位如此之高的大人物,足以成为他遗留给子孙的精神财富。

    如果用后世语言表述:他的子孙在装逼时,逼格都比别人高许多!

    “斌,在明国的宫廷之中,是由宦官决定会面时间的么?或者说因为明国的皇储过于年轻,所以……”威廉姆从房间里出来。召见了自己的通事,仍旧想不通结束时的景象。

    “小心……”

    “唔,这是秘密么?别担心,没人听得我们在说什么。”威廉姆放心道。

    何斌面露凝色,道:“你知道宫廷中有德国教士,所以我们无所不能的皇太子很可能听得懂德语和荷兰语。另外,没有任何一个礼仪国家会让仆人决定会面时间,即便皇储再年轻也不可能。”

    “那为什么是由一个仆人来决定我告退的时机呢?”威廉姆更加疑惑道:“是因为他能洞视皇太子的心思么?”

    “因为……”何斌本想告诉他的“端茶送客”的规矩是从宋朝就有了的,更早的时候还有 “点汤送客”。不过这些知识并不在薪水范围之内。而且也超出了他的荷兰语表达能力,所以何斌只是道:“因为他跟了皇储殿下足够久的时间。”

    威廉姆接受了这个解释,谁家的贴身仆人会错过主人的任何一个习惯性小动作呢?

    他又问道:“斌,通商事务的会谈什么时候能够开始?”

    何斌尴尬地笑了笑:“梵高先生,恐怕这件事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我想,明国朝廷会在正式讨论通商条件之前,先进行必要的了解。”

    “唔,那是应该的。”威廉姆点了点头:“不过我有责任将明国方面进行了解的内容通报给欧福瓦特先生。如果你的祖国同胞要从你这里了解任何关于公司的情况。你也应当毫无保留地告诉我,这是你的义务。”

    “理所应当。先生。”何斌毫无压力地应道,正如他无数次吐出这个短语——尤其是在他没听懂荷兰佬到底在说什么的时候。

    作为人种迥异的异国人,威廉姆不被允许——他也不敢走出会同馆一步。何斌作为通事则时常被叫去处理各种事务。年轻但老成的威廉姆总是在看到何斌第一眼,就盯着问他明国人是否询问了任何有关联合公司的消息。

    何斌的回答永远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实情则是他已经帮助近卫第一军的参谋们汇编了一整套荷兰在东南亚的情报记录,赢得了不错的人缘。最近从北方过来的锦衣卫对他也十分客气。几次试探他是否愿意作为锦衣卫的密探。

    而作为皇太子殿下的座上客,则让何斌踏上了人生巅峰。

    “所以说啊,新的领土,新的世界,势必会诞生新的势家。”朱慈烺坐在帐中。下面环坐着郑芝龙、何斌与一干参谋。这不是会议,只是一次例行的午后休息,众人面前都放着茶点。

    “欧福瓦特祖上是个打渔的,他本人不过是一所小学校的助理,连个官都不算。离开本国之后,竟然也成一方藩镇了。”朱慈烺声音轻快道:“还有那个脸上长了雀斑的毛头小伙子,也可以一本正经代表一个国家来见我。想想就是有意思。何斌,那边的薪资如何?”

    何斌连忙起身,在皇太子的压手示意下方才怯生生坐下,道:“红毛夷……”

    “用正规称呼,不要蔑视自己的对手。”朱慈烺打断何斌,出言提醒。

    何斌连忙改口道:“荷兰人给的薪水并不高。小的曾听梵高抱怨,说这里的薪水是其本国的两倍,但对他身体的创伤却是四倍。不过他们在这里的主要收入是靠贩卖私货。欧福瓦特在赤嵌城从我国海商手中购买商货,用公司的船队贩卖到日本,牟取暴利。”

    “他去年才到任,胆子这么大?”朱慈烺问道。

    “殿下,他此前正是日本商馆长官,故而算是熟门熟路了。”

    “巴达维亚的总督将军不管么?”

    “殿下,”何斌笑道,“这事已经是众人皆知了。就是总督将军本人也走私货呢。去年有艘公司的大船在出岛卸下了公司职员的私货,船身顿时上浮了三尺!这些泰西人在东海、南海都活不长,所以得尽快捞一笔钱,然后回本国过下半辈子。”

    郑芝龙轻轻拉了拉何斌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得意忘形。

    何斌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只看到了皇太子殿下笑得很灿烂,却没发现座中的军官们对他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虽然皇太子殿下强调台湾是华夏故土,大明领土,但仍旧有人将攻取台湾视作开疆拓土。

    尤其是知道台湾蕴藏的巨大经济利益,日后若是能够镇守台湾,岂不是一桩美事?何况皇太子暗示得还不够明显么:无论此前是何等出身,只要开辟了新的领土,就能成为人上人。

    现在何斌先将海外飞地的内幕捅出来了,日后谁能做得安生?

    “这是人的本性,”朱慈烺道,“也是联合公司十七绅士太小家子气。”

    何斌讶异地抬了抬头,心中暗道:自己还没将十七绅士抖出来呢,如此机密的事皇太子如何得知?莫非锦衣卫已经……

    “要我说,海外飞地的收益就该按人头发股份,人人都拿份子钱。这样大家都得了好处,什么总督之类也就不敢损公肥私了。否则他手下的人就不肯干。”朱慈烺道。

    “殿下所言甚是,然而为国家开疆拓土已是吾辈幸事,其他无非浮云。”方家鸿工作进度很让朱慈烺满意,所以给他的殊荣也越发多了。

    “话不能这么说。”朱慈烺摇头道:“你是十七年的进士吧?”

    “卑职侥幸得赐同进士出身。”方家鸿连忙谦逊道。

    郑芝龙心头一颤,这么久都没听这上尉说过自己是进士!一个进士也跑来当兵吃粮?

    朱慈烺道:“难道不记得《论语》了?”

    方家鸿顿时脸红上头,如同熟虾。

    朱慈烺知道在座很多人都没读过《论语》,又道:“孔子之时,鲁国有条善政:凡是赎买在国外当奴隶的鲁国人,回国后可以由公室报销赎金。孔子的学生子贡非常有钱,赎买同胞之后却不报销,自以为是义举。

    “孔子得知后,指出子贡的做法不对。为何?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像子贡那样富裕,能承担这笔赎金,但是每个人都有羞耻之心,有子贡的行为在先,以后人们就会耻于向公室报销花费。

    “一方面有羞耻之心,一方面又的确力不能逮。结果会如何?结果就是愿意为国家赎买国人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大家索性当做看不见了。”

    朱慈烺又道:“忠义仁勇,礼义廉耻,这是君子才有品质,只能律己,不能律人。一国上下,必然是君子小人相杂处。国家如果以君子的标准制定律法,必然令小人背弃祖国。国家以小人的标准制定律令,则小人有所拘束,得到良好的引导,一步步走向君子之行。而君子犹是君子。如今坐在这里的人,日后多半要扬令治下,应当记住我今日所说。”

    在座众人脸上都没贴“君子”“小人”的标签,但钦佩之色却是一样的。君子固然不介意“有道之财”,而小人也算是得到了一个保证:利益均沾,只要守规矩,一样可以合法地发家致富。

    这一点,郑芝龙感受犹深。(未完待续。。)

    ps:  求推荐票,求月票~~~!这个月真的是月票有点疲软啊……一定是我的错觉吧?

五五四 衔枚夜度五千兵(5)

    郑芝龙十分识相地以千万两家产上报,并主动按照月港最高税额——百分之六补缴税款六十万两。另外缴纳赎金肆佰肆拾万两,总共凑足了五百万两,算是跟皇太子来了一次清帐。

    这几乎将他手中的现款抽干,不过还是让他轻松许多。起码他手里还有上千条船,其中大号福船有三百余艘,还有十余艘陆续购置的泰西炮船。那才是他的身家根本,也是朱慈烺投鼠忌器的原因。

    如此一支庞大的海上力量,总不能在自己的海军还没建设完成的时候将之逼成海盗,否则必然贻笑千古。

    毫不夸张地说,郑芝龙的确算是东海海面上的第一势力,就算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组成联合舰队,都不可能战胜这么强大的力量。想原历史剧本中,郑成功以分裂出来的郑家舰队打败荷兰人,占领台湾,袭扰满清数十年,可见其实力之强。

    所以从郑芝龙第一次来见朱慈烺,朱慈烺就没有真的想过要郑芝龙的命。否则东南沿海势必回到嘉靖时候的状态,甚至更糟糕,处处闹“倭乱”,根本无法发展休息。

    现在这种状态可谓是双方都能接受的最佳状态。

    朱慈烺这边拿到了五百万两银子,只需要抽出其中的五分之一,就能完美解决台湾开发的一切耗费。同时又维护了国法尊严,给其他势家立下榜样:要赎罪就拿诚意出来,若是只拿个十几二十万两把皇太子当叫花子打发,皇太子就把你们全族都打发去辽东当叫花子。

    郑芝龙从此高枕无忧,仍旧可以挂着大都督府右都督的头衔,当他的东海土皇帝。而且日后大明有市舶司通商,收入的税金还有他的一份。虽然不再能独享东海利润。但从此跟皇家乘上了一条船,总是安全许多。

    真正经历过了海上的大风大雨,郑芝龙对陆地的眷恋已经超出了其他人的想象。或许正是出于这种心理,另一个世界的郑芝龙宁可不要儿子也要投降满清。

    相比郑芝龙的轻松愉快,第一军的摩拳擦掌,福建的文官实在成为了最为痛苦的一干人等。

    他们必须要为闽西渐渐蔓延开来的奴变负责。并且要在没有任何帮助之下,在各自的辖地进行清丈田亩与编户齐民。

    原本可以隔岸观火的地方吏员,也很快发现自己竟然与流官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如果没能完成吏部下发的行政工作要求,无法通过考功清吏司的考成,从地方官到各级吏目,都要承担责任。

    为了表示皇太子的认真态度,福建各级衙门的吏员、杂役、做公的,还拿到了一笔不菲的公食银补贴,用以弥补他们过去没有国家薪俸的损失。

    这简直就是商鞅徙木为信的大明版!

    如果还有人搞不清楚状况。正好台湾移民的数量远远不够。

    对于那个游泳都能游过去的大岛,其耕地面积在工业化开发之后高达一万平方公里,折合一千五百万亩,占全岛土地的四分之一,优渥的水土条件下能够一年两熟三熟。

    如今当然达不到这个数字,但以福建和浙江的人口而论,即便将所有愿意去台湾的人都拉过去,也有足够的土地供其生活。

    当然。在此之前必须先取得全岛的统治权。

    荷兰人是不可能平白让出台湾的,正如两年前他们赶走了占据鸡笼(基隆)的西班牙人。

    无论东方还是西方。都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

    ……

    “殿下,臣实在有一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陆素瑶终于等到了与皇太子独处的机会。

    “说吧。”朱慈烺刚坐在黄花梨的座椅上,还没来得及开始工作,正好有时间。

    “殿下,”陆素瑶道。“如今南面之事已经庙定,殿下若是再不回北京,恐怕许多决策都要耽搁。之前皇明杏林大学开学,殿下已经缺席了。”

    朱慈烺以血液学、外科学、细菌学、解剖学等领域的杰出贡献,为大明杏林尊崇。喻昌在北京开设杏林大学。以他憧憬中的教学方式培养后辈医学之士,遍邀国内名医,自然也少不得皇太子朱慈烺。

    “嗯,这个的确有些遗憾。”朱慈烺道:“不过收复台湾也是大事,不盯着进度可不行。”

    “殿下,辽东和宣大方面也在打仗啊,怎能厚此薄彼?”陆素瑶不知道自己这是否算干涉政事,但她知道,如果皇太子在八月之前不回到北京,自己的下半生恐怕会很不如意。

    “辽东是以打代抚,等人口上去,平辽就是水到渠成的事。萧东楼若是连这都能搞砸了,那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朱慈烺笑道:“宣大以抚代打,主要是与蒙古人交易,扩充骑兵师,周遇吉在那里坐镇就足够了。”

    对于张家口外的蒙古人,朱慈烺并不信任,但他们距离满洲人稍远,属于可争取对象。与他们互市,非但可以瓦解满蒙联盟,还可以获得明军需要的马匹。即便朱慈烺对马种不熟悉,却也知道蒙古马是冷兵器时代最好的战马之一。

    然而皇太子说到互市,陆素瑶更是头大。

    如果只是贩卖茶叶、绸缎给蒙古人,当然没有关系,而且还能削弱蒙古人的战斗力。问题是皇太子殿下连铁器和粮食都敢卖,就不怕这些蒙古人转卖给满洲人么?

    这个问题在朝中也曾掀起过异议,但实际情况却与小道消息不同。

    朱慈烺卖给蒙古人的铁器数量控制严格,而且全是打造成锅具的潞铁。就算蒙古人和满洲人有能力回炉重造,得到的铁料也无法制造兵器。

    至于粮食,人们只看到一车车运到张家口的粮袋,却没看到周遇吉卖出去的是煮熟的熟食。熟食不能久放,每日售卖有限,直接断绝了蒙古人做转手贸易的可能。这纯粹是作为吸引蒙古牧民以家庭为单位聚居在张家口外围的手段,目的是形成大明同化蒙古的桥头堡和实验田。

    再者,在巨大的“粮食出口”数量之中,还隐藏了“酒”这种违禁品。

    在国内还有人饿死的情况下酿酒,无疑是一桩十分拉仇恨的事,所以只要年景不好,国家禁酒就是理所当然的程序。然而酒带来的高额利润,以及蒙古人对酒的执着沉迷,注定它会成为明蒙贸易的重头戏。

    周遇吉新组建起来的几个骑兵局,用的都是上好的蒙古马,靠的就是用大量粮食私酿出来的烈酒。

    “我不回北京,东虏和蒙鞑都能安心一些。他们需要时间舔平伤口,咱们也需要时间填充火药。最好不要打破这种来之不易的平静。”朱慈烺靠在椅背上,面带微笑,如同与老朋友聊天一般。

    陆素瑶很享受这个温馨的对话时间,但很快想起了京中来信,以及信中仿佛能够听到皇后娘娘咆哮的文辞……

    “但是殿下,咱们在这里除了等待还能做什么呢?”陆素瑶不死心。

    朱慈烺惊讶道:“福建跟北方比起来就是一块化外之地,人人都有事做,你很闲么?”

    陆素瑶几乎气背过去,硬忍住目眩道:“殿下在此处还有何事要办?这两日都开始接见福州地方的乡绅了。”

    “我需要思考。”朱慈烺道:“福建多山,翻过一个山头言语就不通了。我需要好生想想,如何打破这种状况,起码让他们能听、说官话。”

    “可是殿下,太医院说皇太子妃娘娘八月中就要生产了啊。”陆素瑶终于忍不住叫道。

    朱慈烺表情略一凝滞,没有解释,只是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将展开的页面递给陆素瑶,让她自己看。

    只见一页纸上被毛笔从中画了一条粗线,分成了两边。其中一边顶端写着“回京师”,另一端写着“南巡”。在“回京师”那一栏下面,写着两行字,第一行字是“妻生子”。第二行字写着“无能为力”。

    在南巡一边,则密密麻麻写满了诸如:福州样板城打造、海贸观察、会见泰西使者、推广官话、普及蒙学、监督司法系统、创立福建水师学堂、渗透福建水师、监督复台项目进度、提调扩编第一军、巡视广东……

    “殿下还要去广东?!”陆素瑶恐怕真要做出人生抉择了:是被皇太子抛弃,还是被皇后娘娘杖毙。

    朱慈烺用指节轻轻敲着书案,没有回答陆素瑶的话,只是沉声道:“你也以为我是那种漠视亲情的冷血之人?那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怀的是我的骨肉,我的嫡长子、或者长女。我怎么可能在心中没有丝毫挂念,怎么可能冷眼旁观?

    “但是我现在赶回去没有任何作用。我所知道的生理知识和卫生常识都已经传授给了医师……我又不会剖腹产,也不会造产钳,回去除了站在门口踱步还能干什么?”

    “但是……”陆素瑶早被皇太子熏染,崇奉“实际作用”。此时此刻,她内心中已经接受了皇太子的理由,但是她的立场逼她反驳。

    人怎么可能反驳自己坚信的事物呢?(未完待续。。)

    ps:  求月票,求推荐票~~!等会还有第三更哦~~感谢大家月票、打赏和推荐的支持~~!

更新通告兼求月票~~!

小汤都忘了自己从何时开始变得节操满满,不轻易断更,每天两更六千字,连着拿了多月的全勤,与当初拿了好推荐还断更的自己相比,简直是天壤云泥之别啊有木有!

    上个月月底,小汤说这个月五号之前如果能在月票分类榜前十,就加更~~今天就是兑现诺言的时候了!感谢大家的月票支持!等会小汤就奉上加更的那一章,谢谢!

    另外说一句,如果大家能再踊跃投票,小汤会更受鼓舞,或许大概可能说不定还会加更以飨读者~~!真的!么么哒~!~(听说卖萌有月票有打赏?)(未完待续。。)

    ps:  月票,推荐票直通车~!

五五五 衔枚夜度五千兵(6)

    朱慈烺继续道:“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过人的智力,没有心想事成的运气。如果想在有生之年为大明,为华夏尽忠,为父母尽孝,为子女打下一片天地,就只有‘尽力’二字。这两个字谁都会说,但为何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因为人总会被各种情绪所左右,消耗精神,懒惰肢体,忘记自己的目标,混淆当下的任务。这就是绝大多数人庸庸碌碌的原因。他们以为自己尽力了,其实不过是在受到情绪左右之后给自己找了借口而已。

    “我对你的期望不低,对我身边所有的侍从、舍人、文臣、武将的期望都不低。我由衷希望你们能够独立成熟,做一个不被情绪左右的能人,而非庸庸碌碌混吃等死的庸人。”

    朱慈烺轻轻点了点太阳穴,又道:“人与人在头脑上的差距是极小的,尤其是在成年之后。差距在哪里?就在控制情绪的能力。许多状元在风光一时后渐渐悄无声息,泯然众人,正是因为缺乏这种能力。”

    陆素瑶听得如痴如醉,醍醐灌顶一般。

    “现在我的情绪告诉我,应该回去守在门口当个闲人。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做好自己应该做,且能够做的事。这种情况下,你说我该做何选择?”朱慈烺如同良师一般,循循善诱道。

    “殿下应当留下!”陆素瑶坚定道。

    朱慈烺用略带赞赏的笑容点了点头。

    陆素瑶如同置身于和煦的阳光之下,忽然之间腾起一股感动,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热泪:皇太子殿下真是耿然如寒水皎日,不负其志,所谓伟男子者也!

    ……

    关于“伟男子”这一问题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赞同陆素瑶的看法。

    比如崇祯皇帝和中宫周皇后就不这么认为。

    朱慈烺这样的“返祖”现象让崇祯既骄傲又难熬。从泰昌帝开始。帝系明明已经洗尽了太祖成祖的遗留,成功转型为温情居家型了呀!

    为何又会出现一个和太祖一样工作狂呢!

    “当年他出生的时候,朕还不是自始至终等在外面!”崇祯得到朱慈烺明说回不来的家书之后,气得胡子都乱了。

    周后眉头紧蹙,道:“如今疆域也都恢复了,为何还要在福建呆那么久?竟然连元子出世这样的大事都要搁置一旁?”

    崇祯仍旧气哼哼地站起身。转眼看到经世大学进贡的一座玻璃地球仪,真想举起来砸在地上,却又从心底里舍不得。

    这座地球仪的主体是玻璃吹出来的,内部涂以沥青,然后由工匠用小刀镂去“大陆”、“岛屿”,一如万国地域图的形状。然后再用宋应星最新合成的萤酸进行腐蚀,稳固其形状,最后将沥青去除干净,就得到了这尊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只是如今因为工艺问题。还做不到封闭球体,所以南北两极正好用来安装支架。

    崇祯对这晶莹剔透的地球仪爱不释手,如果不是因为工艺太过复杂,他甚至希望在武英殿和乾清宫各放一个。现在因为独此一尊,只好让内侍捧着跟人走。

    他将手按在了地球仪上,轻轻转动,寻找着代表大明的大块陆地。虽然地球仪上没有颜色,没有国界划分。但崇祯已经能够通过海岸线来辨识大明的位置了。

    “喏,他要打下这里。”崇祯指着大陆之外的一片树叶形状的岛屿。正是台湾。

    周后仔细看了一眼,道:“看上去倒是不小。”

    “据说是我朝第二大岛。”崇祯用了“据说”,不由嘴角上扬,想起了儿子对这片“华夏故土”的坚持。

    “第一大岛在哪?”周后的好奇心被激了起来。

    崇祯轻轻转动地球仪,指着极北之处,道:“这儿。苦兀岛。”

    “看着倒是挺长的,这是奴儿干都司的地界?”周后突然有些害怕:“春哥儿不会要一路打去这苦兀岛吧?那里有人烟么?”

    “我大明有两个卫在这岛上。”崇祯道:“乃羁縻之地。”

    周后知道羁縻之地都是人家过来请封,不用儿子自己过去,总算略略放心,又道:“台湾岛上有什么好处?”

    崇祯一时语噎。他并不知道台湾的好处。而且以他的战略眼光并不能明白“濒临太平洋”到底有多么重要。至于“上承日本,下启吕宋”之类的话,一样让崇祯无法理解:那两个岛国可都是以贫瘠闻名的——哦,日本听说有很多银子……不过仍旧是个贫瘠的化外之地。

    “或许是有极好的机会吧。”崇祯顿了顿:“我大明也已经太久没有开疆拓土了,既然春哥儿铁了心要打,就打下来吧。据说岛上不过数千红毛番,应该是手到擒来。”

    周后总算对儿子的安危放下了心,但对于儿子不来迎接孙子出世,却仍旧耿耿于怀。如果是个女儿也就罢了,如果是个儿子,那照规矩就是大明的皇太孙了。

    “不行,我得去钟粹宫看看。”周后起身道:“也不知道产房布置好了没有,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皇太子妃的产房从诊断出怀有身孕之后,就由太医院和军医少将喻昌一起进行设计,最终由朱慈烺亲自定稿。

    在此之前,先要由灵台选址,在钟粹宫后殿左近寻了一块地方。按照设计规范,这座三丈长宽的“小屋子”彻底由煅烧出来的水泥混和铁筋,浇筑而成,没有用到一砖一木。

    整个水泥屋子外面包砖,内部六面黏了瓷砖。这些瓷砖都是官窑特别烧制,墙面瓷砖胎薄釉滑,地上的用厚胎磨砂面,防止滑倒。

    顶上瓷砖拼出观音送子的图案,地上是玉莲托举,四壁则是百子千孙图,取的都是极好的兆头。

    因为担心水泥黏度不够,仍旧用的老法子,以糯米汁和糖水勾兑水泥,增加黏度,确保瓷砖不会脱落。

    整个工程看似不大,但考虑到只能在皇太子妃出去散步的时候才能动工,又都是精密的手艺活,所以工期实在不短。

    产房里采用玻璃窗,保证采光。同时为了防止皇太子妃夜晚分娩,所以还特意备下了鲸油。虽然这种油料效果不错,但鲸作为海中巨兽,并不在华夏传统捕猎范围之内,所以使用鲸油只是权宜之计。

    尽管朱慈烺知道这种生物油支持美国走过了工业时代,直到十九世纪中后期才渐渐被石油取代。然而华夏的“敬天”不是说说的,即便大胆前卫的心学儒生,对大自然也是抱有极深的敬畏。

    周皇后到产房的时候,正巧碰到身穿戎装的喻昌与一个中年文士从产房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道士。这个组合实在过于醒目,一下子就被周皇后收入眼中。

    三人上前见礼,其中喻昌已经是宫中的熟人了,原本精通伤寒论的名医,硬生生被逼成了妇科圣手。

    “这位郭真人才是大明真正的妇科圣手。”喻昌先介绍了那个道士,正是皇太子的方外至交,傅山的师父郭静中。

    周皇后虽然心中更相信佛菩萨,但因为丈夫儿子都信道,这道长也是仙风道骨的模样,故而好感丛生。只是暗中好奇,为何一个道士会成为妇科圣手。

    “这位是杏林大学教授吴有性。”喻昌又介绍道:“吴教授于细菌、防疫之术深有造诣。”

    “岂敢。”吴有性谦虚道:“微臣也是读了皇太子殿下的著作,略有所得罢了。”

    周皇后已经知道很多妇科病都因为细菌那种小虫子作祟,尤其是分娩大事,很多新生儿夭折就是着了细菌的道。

    这事是儿子说的,绝对不会错。

    “有三位国医圣手坐镇,本宫也就安心了。”周后频频颌首。

    “娘娘请放心,从产科医师到护士,皆是经验丰富,颇有令名之人。”喻昌道。

    周后硬挤出了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原本宫中有专门的婆子负责接生,但杏林大学有独立的妇产科,最早一批教授、教员就是用的这些人。

    事实证明这种做法异常英明。

    因为这些御用稳婆缺乏接生经验,实务操作根本比不上明间名气大的稳婆,留在宫中实在是草菅人命。另一方面,她们规矩多,理论足,有些传统还暗合细菌之说,所以正好用来做教员。

    “即便产后不顺,我等也已经做足了准备。”喻昌是个直性子,整个中国历史上医术高明却不为人所喜的就是他了,实在是“口不择言”。

    “非但特备了缝合针线,由手艺高明的护士行针。而且还请了皇太子妃的身血,寻得血型相符者十余人,万一产后出血不止,立刻便能以输血术救治。”喻昌道。

    周后听得心惊胆颤,但因为涉及到自己孙儿安危,仍问道:“输血术可牢靠么?”

    “军中用此法活人无数,定然是可靠的。”喻昌补充道:“此法也是皇太子殿下所创。”

    ——儿子弄出来的东西必然没问题。

    周后总算放心了许多,又指向产房问道:“他们还在做什么?”

    “在看空调的降温成效如何。”喻昌道:“恐怕分娩时暑热尚未退尽,残留热毒。”

    “如此甚是周到。”周后欣慰道。

    喻昌也十分欣慰。

    因为皇太子殿下说过,日后手术室与诊室的设计就参照这座产房来。(未完待续。。)

    ps:  加更承诺达成~~~感谢大家支持~~~求更给力的月票和推荐票,以及打赏,嘿嘿嘿~~~

五五六 衔枚夜度五千兵(7)

    段氏听说皇太子无法在自己分娩时赶回来,心中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松了口气。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段氏总是敬畏远胜爱慕。这非但因为皇太子的地位已是高山仰止,更因为他生而知之,洞悉万物,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圣贤神佛,却与常人格格不入。

    周后见段氏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妥的神情,心中却是暗暗赞道:看来这位皇太子妃还是个深明事理的人。

    同样深明事理的还有周后和张后。

    这两位皇后都是出自小户人家,细说起来家境比段氏怕还要差些。同样的阶层让她们在礼节的表达上有共通的习惯,所以二后分别派人送了糕点、首饰给段氏母亲和妹妹,也算变相致歉。

    段氏对于女儿选妃的一路坎坷已经习以为常,得了赏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写了谢表进去。周后又传下懿旨,让段氏不要过于拘礼,只是亲家之间的常例往来罢了。见天家并未仗势欺人,段氏父母对女儿在宫中的生活也彻底放心了。

    事实上段氏在宫中的生活比父母想象得还要好些。

    非但周后、张后在上面照拂,就是定王、永王也得事嫂如仪。已经嫁出去的坤兴公主更是常常回宫看望嫂嫂,陪段氏说话,说些宫外趣事。

    这一日,两人坐在花园亭中,看着秋花绽放,吃着菊糕,饮着蜜水,十分惬意。话题不知觉间引到了皇太子身上,正是段氏想通过坤兴对自己夫君了解得更多一些。

    “其实我倒不介意成婚时皇兄没回来。”坤兴道:“皇父说他是天生来救大明的,妹妹出嫁与大明又没甚太大关系。”

    “你总是大明的公主,”段氏笑道,“不过想他连元子出世都回不来,定是那边走不开。”

    “这倒是真的。”坤兴道,“皇兄外冷内热,最看重亲情了,只是从他脸上看不出来罢了。”

    段氏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皇太子,面露讶色:“娘娘也说他是‘春寒’时节生人,带着一身寒气呢。”

    “皇父皇母高高在上。又吃得那两个小的撒娇卖乖,便以为皇兄是个冷人了。”坤兴道:“其实皇兄总是大处着手,又于细微处透着暖意。譬如小妹这婚事,恐怕皇父都没他这般操心。”

    段氏知道坤兴驸马傅眉是朱慈烺亲自选的,而且还因选驸马的事敲打司礼监,这在国朝的确罕见。

    “而且,”坤兴压低声音道,“皇兄还为我换了个管教婆婆。”

    “哦?这倒是没听说呀。”段氏有些意外。

    “换了个又老又聋,腿脚不便的……”坤兴说着已经轻笑起来:“如今我就将她养在别院里。给她养老送终,她也不来管我。”

    段氏也笑了,心中却对小姑多了一份同情。

    大明公主的名号听起来似乎很美好,但真正生活美满的却不多见。除了选驸马这一关,还有管教女官等在后面。这些女官把持礼教,至于驸马何时与公主见面,见多久,全看驸马是否塞足了银子。

    朱慈烺对这种弊政无可奈何。而且等妹妹进宫哭诉也是晚了,索性让选个根本管不住坤兴的女官过去。应个景罢了。

    “这事做得真是精细。”段氏附和道。

    “皇兄还给驸马写信,夸他书画极佳,定能流传于世,把驸马激动得几日几夜都睡不着觉。”坤兴掩口笑道。

    “驸马如今授了何职?”段氏问道。

    “如今在博物馆里任校书。”坤兴道。

    “那是几品?”段氏道。

    “博物馆和图书馆不归吏部管,也没品级。俸禄倒是照着六品文官拿的。”坤兴说完,又道:“其实他于做官并没甚兴趣。每日里能去看那么多珍藏宝物,成天都是乐呵呵的。”

    “那就好。”段氏笑道:“只要日子过得舒畅,比什么都强。”

    “正是,以前国家有事,大人还命他读兵书。习武艺,整日愁眉苦脸的。如今国家承平,也就不用做这些烦心累人的功课了。”坤兴安慰段氏道:“待四方平靖,皇兄也就能回来安生读书写字了。其实皇兄也是个喜静的人,字又是极好,并不乐意四处奔波。”

    “忠君事父,奔走操劳也是人子本分。”段氏轻轻抚着肚子,突然凝眉一颤,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

    “又动了?”坤兴兴奋地问道。

    “嗯。”段氏道:“这些日子已经好多了,之前真是拳打脚踢,像是与我有天大的仇怨似的。”

    “医师怎说?”坤兴又问道。

    “医师说都算正常。”段氏笑道:“也怪不好意思的,因为我这身子,让喻将军他们专门找了几十个京畿附近的孕妇,成天数这个算那个。”

    为了确定皇太子妃在怀孕期间的绝对安全,杜绝隐患,杏林大学妇产科专门找来三十余位孕妇,专门养在学院里,与皇太子妃同一饮食、活动,又要记录心跳胎动、测量体温。

    这些妇人多是有过一胎的,所以也知道该如何配合,更乐得在此养胎,为家里减轻负担。

    拿到这三十余份样本之后,再与皇太子妃的进度比较,就能预测出大致的发育阶段,做好心理准备。一旦出现较大的偏差,就要及时进行会诊,寻找原因。

    这还只是为了保胎。

    为了给稳婆积累更多接生经验,北京城里所有孕妇都可以免费获得接生,让那内定的稳婆累得够呛。

    这都是杏林大学教授、教员以及学生集思广益想出来的,就连朱慈烺本人都没有想到他们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过这点确实符合喻昌在《医门法律》里展现的思想精髓,尽可能用规范来记录各种生理和病理的反应,作为行医治病时候的参照。

    “师父,找到新苗了。”程林快步走喻昌的办公室,见师父正在伏案疾书,却等不得了,当即报道。

    喻昌手上一颤,仰起头道:“当真?”

    程林点头道:“是我班上一个学生,正与人辩论种痘之术,被我听到了,现在就等在门外。”

    喻昌放下笔,道:“带进来。”

    程林返身出去,很快带进来一个年纪在二十上下的年轻人。

    “你将之前说的牛痘术说来听听。”程林站到了喻昌身侧,对学生道。

    那年轻人先向喻昌行礼,道:“学生吴兴霖,入学之前曾是山地师的全科医生,驻在湖广。”

    喻昌点了点头。按照新的医疗体系,全科医生算是有开具处方的医生了,但因为术业未精,所以并未分科。在杏林大学读完五年,通过考核,便有全科医生资格。若是要到主治医生级别,则要再研读三年专业科目。

    也只有到了这个阶段,才有拜师的资格。

    “湖广苗民多有养牛之俗,可以说小康之家必有牛。”吴兴霖道:“学生在湖广时,便发现苗民之中甚少有天花之害,以为是水土之故。数日前,学生听同学有议论人痘术者,突发奇想,若是人痘可以拔毒,那牛比人大得多,是否能够拔去更多的毒素?苗民不受天花之害,是否因为他们已经染过了牛天花?”

    “能想到牛,不容易。”喻昌称赞一声,暗道:这想法倒是与皇太子殿下相合,可见此子也确实有过人之处。

    吴兴霖谢过,又道:“于是学生花了数日时间,去寻这牛痘,终于不负所望,果然叫学生寻得了。”

    喻昌与程林对视一眼,暗道:自己花了不小的功夫去寻也没寻到,他却是如何寻的?

    吴兴霖很快就解释了两位师长的疑惑:“从牛身上寻找痘疮并不容易,不过从人身上找就方便多了。学生在京师寻找养牛之家,凡是牛僮、牛主身上有痘疤的,其家牛身上多半会有。”

    两人恍然大悟。

    原本用牛痘治人痘的依据就是天花同一。既然同一,就有相互传染的可能性。牛身上有毛,而且体积大,痘疮好了之后不容易找。但人却十分明显,痘疤大多集中在面部、四肢,更何况还可以出声问一句:以前是否出过痘。

    牛痘是找到了,剩下的问题就是剂量。

    如果剂量过重,儿童顶不过痘毒,仍旧会死,这就是人痘不为皇太子所喜的缘故。如果剂量过轻,是否能够成功起痘,这又是因人而异。人痘接种的时候,有的儿童跟患儿一起玩耍就会被传染,有的却是穿了患儿的衣服都没有反应。

    “找人试试吧。”喻昌道:“先从死囚开始。”

    只要没有出过痘的人都有可能感染天花,所以并不拘年纪。而且成年人抵抗力强,万一剂量重了也有希望存活。至于死囚用来做实验,却是这个时代被视作天经地义的事。而且大明终究是仁义之国,但凡参加接种的死囚,都可以免死改判流放辽东。

    “你可拜师了么?”喻昌问吴兴霖。

    吴兴霖道:“学生如今尚在重修全科课目,尚未分科。”

    喻昌指了指自己的土地程林:“他便是你师父。”

    吴兴霖顿时大喜,连忙拜倒道:“弟子吴兴霖拜见恩师。”(未完待续。。)

    ps:  求推荐票,求月票~~~!

五五七 衔枚夜度五千兵(8)

    崇祯二十年八月初,吴兴霖带着最新研制出来的“天花药”乘海船前往福建。与他同行的还有吴有性教授及其弟子,他们是杏林大学派往福建组建赴台医疗队的主干。

    而吴兴霖只是带着天花药前往福州行辕,向皇太子报功。

    一般而言,有机会报功的人总能得到一些好处,可见程林是真的将他当徒弟看待的。

    朱慈烺很高兴得到这个消息,并且亲自观察了死囚接种之后微弱的感染反应,这种反应甚至不如一次伤寒带来的影响更大。而且他意外地发现明代医生的接种方式比后世更文明,并非在手臂上开创口引入牛痘,更不是拿针一顿乱戳,然后洒上药水。

    吴兴霖用蒸馏水调和了牛痘干粉,然后用棉花沾果之后送入鼻腔,略微留置片刻,便宣布接种结束。

    “我试试。”朱慈烺道。

    吴兴霖脸上腾起一股兴奋的潮红。

    这无疑代表着皇太子对他的信任。

    陆素瑶本也为解决天花而兴奋,但听说皇太子要亲身接种,却是让她大惊失色。

    朱慈烺不由她分说,已经走向吴兴霖,等他调配药剂了。从宁国府收集的数据显示,自隆庆以来,记录在医案中的接种人数将近九千人,但明确记载死于种痘的人数不足三十人,这还是因为用了毒性较大的人痘。

    在这个时代,天花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三十以上,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毁容破相。越到南方,这种疾病也就越流行,因为天花最早就是东汉时候从西南传入我国。当时所谓虏疮。

    东虏在辽东时应该也没见过天花。这个时空中他们入关时间不长,死于天花的人数却也不少。

    朱慈烺现在的环境跟宫中完全无法比,靠卫生习惯很难杜绝传染天花的可能性。为了不去赌那百分之三十,现在赌这个千分之三明显更理智。

    在接种之后两天里,朱慈烺果然出现了一次高热反应,除了冷水降温之外并没有用什么药。睡了一觉也就消退了。按照吴兴霖所言,这就已经拥有了终生抵御天花的能力,再也不用担心感染了。

    ——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朱慈烺心中暗道。

    “从行辕书吏到军中将士,人人都要接种天花。”朱慈烺对吴兴霖道:“不过还是换成手臂开创接种更好。”

    吴兴霖不知道其中医学道理,正要询问,突然想起了皇太子的身份,只好先应声领命,然后回头再自己钻研。或许他日后真的能找出其中科学原理,但朱慈烺要求手臂接种的根本原因却是方便统计和检查。与医学无关。

    “天花药”的配方并不复杂,痘疮结痂后晒干磨粉而已,若是直接用痘浆也没问题,药效更强烈一些而已。然后知道牛痘治疗天花的人却不多,就连当初派出去找牛痘的人,都被集中起来,再三告诫其保守秘密。

    原因很简单,在这个时代。天花困扰着东西方所有文明。尤其对西方人而言,天花甚至比鼠疫还要恐怖。鼠疫是烈性传染病。但有其发作周期,而天花却是永远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霾。

    如果能够封锁牛痘这一秘密,华夏除了生丝、茶叶、瓷器之外,还多了一项利润极高的外销产品——天花药。

    这么一小瓶天花药粉,势必要让那些欧洲贵族付出等体积黄金的代价。

    而且早在一百年前,欧洲人就将天花带到了新大陆。并有意识地依靠这种病毒进行人种灭绝。与旧大陆隔绝了一万年的印第安人根本无法抵抗天花,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当数百民殖民者冲向印加帝国、阿兹特克帝国的要塞时,里面的印第安战士已经都死光了。

    有这样的战例前科,若是让欧洲人掌握了对付天花的方法,他们使用天花作为武器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基于这两个原因。在大明国内必须最大限度普及牛痘接种,而对外则要尽力保密。

    为此,天花药有了一个学名:萌霜。

    因为牛在地支中为“丑”,丑乃万物初萌的意思,而痘痂磨成的药粉细致如“霜”,因此命名为萌霜。若是不能顾名思义,只能说明其人学术不精,跟不上皇太子的思路。不过因为普及接种需要大量人手,又涉及器械消毒,反应观察,以及第二次接种测试效果,所以工作量极大。在巨大的工作量之下,萌霜也就理所当然被人简写成了门霜。

    当门霜这个名字传播开来之后,所有想从命名上探寻天花药原材料的人都走进了死胡同。

    吴有性也带着他的弟子参加了接种工作,其本人更是要负责监督所有器械的消毒流程。没有人希望前手赶走天花,后手迎来破伤风。

    朱慈烺在发热症状消退之后第十天,再次以手臂开创的方式接种牛痘。这回没有任何症状,表明上一次的接种十分成功。

    少数的知情人被编入防疫总局这个新衙门,高薪厚禄,负责人工给牛接种,然后从牛身上取得痘疮,再制作成萌霜。

    ……

    崇祯二十年八月十六,皇太子妃从前一日就开始阵痛越发频繁,显露出临盆之象。在郭静中把脉之后,喻昌亲自对照了其他三十余位孕妇的阵痛反应、间隔时间,最终在十六日傍晚将皇太子妃送入产房待产。

    稳婆、护士等人早就在产房里等着了,所有入内侍产的人员都要严格净手更衣,头发更是包得严严实实,一丝不露。

    段氏终于明白了为何老人家说生产是去鬼门关前走一遭,这种剧痛几次都像是要将她撕裂两半一般。她甚至忍不住想:索性生个皇子就死了吧,也算是对得起家人和太子,再也不用遭这么大的罪。

    “呼气!”

    “吸气!”

    “用力!”

    又折腾了一两个时辰,段氏已经痛得神智模糊,突然间浑身一松,很快就听到一声不啻天籁的婴孩啼哭。

    稳婆经验老道地抱着新生儿,用高温消毒一天的剪刀剪断脐带,然后用细麻绳缠扎,仔细折叠盘结起来,外敷软棉布包扎好,不敢沾上一点水,生怕引起“脐风”。这般待三、五日后,残存的脐带脱水干枯自然脱落,形成一个略为下凹的脐眼,便见稳婆下剪的功夫。

    在民间,若脐带脱落后,脐眼外突,稳婆的赏银就要少去许多,话传开去还可能砸了饭碗。故稳婆在“交脐”时最肯下心,有些稳婆生怕剪刀太凉冷气内侵,还会以绵布相裹,用牙齿咬断脐带,或是用大麻油纸慢慢燃断。

    段氏身边聚了一堆护士,或是给她用干棉斤擦汗,或是更换汗湿的衣服,清理血污。

    “让我看看……”段氏刚才用尽的力气仿佛又滋生出来,硬挺着坐了起来。

    “娘娘,是个皇孙。”产婆抱着皮肤发皱如同猴子一样的丑陋婴儿送到段氏眼前,只给她看了一眼下面凸起的小丁丁,旋即就抱开让护士擦拭干净,热水沐浴,然后称好体重,拓印双手、双脚的纹路。

    ——好丑啊……

    段氏看了一眼,终于抵不住分娩的疲惫,沉沉睡去。

    产婆看着助手们走完程序,又仔细看她们为太子妃清理干净,方才绕过夹墙,过了两道门出去报喜,不叫一丝风进入产房。

    “恭喜皇爷,恭喜娘娘,是个皇孙,七斤二两重,如今母子平安。”刘姑姑喜气洋洋,入内报上喜讯。

    崇祯和周后顿时解脱一般,连声道好,吩咐打赏。

    “不知道春哥儿给这孩子准备了名字没有。”周后道。

    崇祯笑道:“哪里轮得到他?朕早就想好了名字,正是给皇孙用的。”

    周后也笑问道:“是甚么?”

    “他该是和字辈,从土旁,”崇祯道:“圭字就再好不过了。”

    圭从重土,是贵重的礼器。《周礼》以青圭礼东方,说明这位皇孙的东宫身份。

    “好,好,还是让人尽快报与春哥儿知道。”周后说完,突然略有失落道:“日后不能再叫春哥儿了。”儿子有了儿子,已经是彻底长大成人了,不能再以乳名称呼。

    对于帝后而言,一桩心思总算了结了大半。只要杏林大学研究出来的萌霜有用,不叫皇孙染上天花,活下来的可能性也就大了许多。从这位皇孙身体状况来看,小脚踢得十分有力,不像是体弱夭折之象。

    朱慈烺是在十日后才知道的消息,这其中还有飞鸽传书的功劳,可见帝国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朱和圭,这名字有些土气啊。”朱慈烺看着家书,放入“已阅”栏中,对陆素瑶道:“医疗队和李道长在台湾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

    陆素瑶还在为皇太子喜得元子而兴奋,突然间被问到政事,颇有些反应不能。

    “控制情绪。”朱慈烺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许多事只要知道一下就可以了,不要浪费时间精力。”

    陆素瑶应声称是,连忙收拾心情,汇报道:“医疗队和李道长都已经在汉民村落住下了,都是施医送药,颇得当地汉民爱戴。不过台湾土民对汉民颇为抵触,目今进展不大。”(未完待续。。)

    ps:  主角总算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可以继续专心国事了。求推荐票,求月票~!

五五八 衔枚夜度五千兵(9)

    在目前这个时代,还没有人知道台湾岛上的土着民到底来源哪里。不过因为政治需要,大家都有意无意地相信他们是上古越人后裔,起码从“披发文身”的习俗上看符合古籍的记载。

    然而谁都无法解释这些古越后裔为何会有猎头的习惯。

    越国是夏后氏所建,立国的目的就是祭祀大禹,其所行夏礼之中并无猎头祭祀的内容。而台湾本岛土着非但有猎头的习俗,更是将之升华成了一整套的礼仪形式,从发起到组织,继而占卜出猎,然后狩猎人头而归,割头皮纪念,饮血酒庆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野蛮杀戮了。

    李真虚到了台湾岛上,依仗自己出神入化的轻身隐匿功夫,跟踪了一次当地土人的“出草”。那次出草并非针对汉民,而是向另一个土着部族复仇。他亲眼看到了从猎杀到返回的过程,也看到了土人掰开死者的嘴,灌入酒水,然后从脖子处接了血酒分饮。

    这次的夜行窥视恐怕是汉人最接近土着民的一次行动,而且危险性极高,可一不可再。就连李真虚本人都不确定自己若是再走一遭,是否还能全身而退。

    ……

    “为师欲前往大肚国,与其国主相商。”李真虚环视座下弟子:“尔等在此间好生经营,凡有求医问药之人,切切不可轻慢。”

    众弟子纷纷请求同去,为师父担负行李。李真虚却知道各个徒弟的能力,若是有事,自己或许还能夺路而逃,而这些徒弟恐怕就得留在那里被人割头献祭了。

    听说有天师要去大肚国,当地的汉民却不肯让他独自前往。

    有个受了李真虚救治的汉民。带着儿子来到李真虚面前,诚恳道:“道长,你是外来客,言语不通,习俗不明,怎能贸然前去?我这大儿子名叫陈念祖。曾跟着红夷人去过大肚国,在那边也有番人相识,让他做个向导也好。”

    那陈念祖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上只穿了一件麻衣,露出里面精瘦的身骨。一双眸子倒是漆黑,滴溜溜打转,看起来就十分灵动。

    “道长,我真有熟识的番仔在那儿,正好找他带路。”陈念祖道:“若是没有当地人带进去。他们会伏在草里割人头的。”

    李真虚并不畏惧,淡然地摸了摸陈念祖的头顶:“你不怕么?”

    陈念祖笑道:“旁个或许要怕,我却怕什么?我去了也有好多次,算是熟人了。”

    李真虚看着这对父子期盼的眼神,想想有个向导总比自己硬闯要好,便点头应承,约好了上路的时间。又出钱让陈念祖置办一些当地人看得上的礼物,这才往大肚国所在前行。

    李真虚等人在魍港上岸。所住的村落也在魍港附近。从魍港南下百五十里就是荷兰人的要塞赤嵌城,北上百五十里则是台湾土民所建的大肚国。先行渡海的汉民也称之为番仔国。

    这百五十里的距离足足走了李真虚和陈念祖三天光阴。

    有些地方可以借路,有些地方却只能绕行,否则便要被土民伏杀。李真虚沿途听陈念祖介绍当地番人故事,心中也不免庆幸带了他这么个向导,省却许多麻烦。

    陈念祖也的确当得起向导二字,对沿途村社十分熟稔。知道各家所需,毕恭毕敬奉上礼物,人家也不会为难。说起来这些住在平地上的村社都属于平埔人,也就是汉人说的“熟番”。那些仍旧住在深山里的生番土着才是完全无法沟通。

    大肚国就是一个平埔熟番组成的部落联盟,共有二十二个村社服从大肚王的管辖。如今的大肚王已经年过四十。国姓甘仔辖,名叫阿拉米。即便他们自己人也不知道这是第几代国王,而且真正能够统领的村社也只有其本人出身的大肚社。

    “仿佛华夏上古之时。”李真虚略一对照:“想来其国王在众人中颇有名望。”

    “番仔都叫他勒伊恩,若是翻成汉话,便是太阳之主的意思。”陈念祖道:“倒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蛮荒之地,眼界不开,故有夜郎自大之事。”李真虚抚须笑道:“我等入乡随俗便是了,没必要在这虚名上计较。”

    陈念祖暗道:这位真人的确识时务,我们过去人家地盘总是要低一头的。

    两人一路走走说说,倒也不觉得无聊。第三日晌午,李真虚二人走到了一条宽河沿岸,河对岸有一座大山,如百雉高城一般。

    陈念祖奔向那河流,掬水洗了把脸,又拨了拨水,取出一个葫芦装了清水,递给李真虚道:“先生喝水。待过了这河就是大肚国属地。那山就叫大肚山。”

    李真虚接过葫芦却没有喝,道:“如何联络你那故友?”

    “这个倒是简单,”陈念祖道,“他家就住在河对岸,待我泅渡过去,找他借了竹排再来接先生。”

    李真虚点头,自己寻了块河边巨石坐下等陈念祖回来。

    此时正是台湾最热的时候,陈念祖脱衣下水,片刻之间就已经游到了对岸。再往深处走了没多远,隐约便见一座简陋村落。房屋皆是茅草、蕉叶所造,周围又以杂木插在地上,像是篱笆,只是标明地界,却什么都防不住。

    陈念祖到了村子外面,也不贸然进去,只是喊道:“他巴托!他巴托!”

    不一时,村子里出来几个男子,都只有十五六岁上下,脸上还没有纹身,表明他们没有猎过头,尚未成年。领头那人见了陈念祖,面露喜色,叫道:“念祖,你来了。”说的却是闽南语。

    陈念祖也不再说绕口的官话,只以闽南话与他寒暄。

    这他巴托虽然年纪不大,但在伙伴之中最为强健,隐隐有头领之势。不过大肚国以女子为贵,男子虽然可以任国王,但说穿了只是战士的首领,族中大事还要女子们决定。也是因此,陈念祖准备了不少女子喜欢的东西,比如布匹、银钗、还有李真虚带来的玻璃镜。

    先送了礼物给他巴托的母亲,陈念祖理所当然受到了全村人的欢迎。他巴托也友善地带着伙伴过河接了李真虚,然后在村中招待二人。

    李真虚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热情好客的番人,总算常年修行,心性坚定,并无惊异之色。他这份淡然也让当地人为之钦佩,乐得与他亲近。有陈念祖这个翻译,李真虚也正好询问了许多土民之中的习俗、信仰、禁忌,欣喜地发现土民之中果然有古越遗风。

    这些土民崇信祖灵,祭祀先祖,相信祖先会庇佑或者惩罚整个部落。同时他们也有各种自然崇拜,相信万物有灵。从信仰上来说,土民显然与华夏并无冲突。

    “祖先的身体不在了,但神灵必然永存。”李真虚道:“所以我们敬奉他们,就应当视他们还活着一般,好让祖先庇佑我等子孙后裔。”

    陈念祖将这话翻译过去,村社中几位年纪大的祖母纷纷动容,道:“原来汉人中也有懂事理的。”

    李真虚笑道:“汉人都懂事理。只是有些汉人离家太远,没有了家教,让人恼怒。还有些则是因为各家风俗不同。譬如我汉人到友邻家中,要问候其父母大人,也要敬拜其先祖,若是在这里,就不知道是否算是冒犯了。”

    几个祖母听完翻译,面露喜色:“只要不犯禁忌,我们也是乐见外人来祭拜先人的。”

    祖灵崇拜都会衍生出“视死如生”这一特征,这是因为这种信仰本身就是基于祖灵与后人同在的基础上。不尊重别家的祖先,可能引起战争。同样,尊重别人的先祖,也会赢得好感。

    陈念祖不知道李真虚的用意,只以为那是江西地方的风俗。按照福建某些风俗,各家祠堂都只有有辈分的男子才能进去祭拜,哪里轮得到外人去祭拜?而且就算是拜见朋友的父母,那也得过命的交情才行,否则人家的父母怎肯轻易见你?

    李真虚这么说却是带着试探的引诱。

    引诱这些番人同意自己祭拜其先祖。

    若是番人不同意,自己也没甚损失;若是同意,则是一个传教的大好机会。

    道教的支柱之一就是科仪。

    科仪的目的说是与神只沟通,但真正的作用却是借音乐、形体、舞蹈,用艺术和神秘让观者心生敬畏。有了敬畏,才有了依止,从而才能产生信仰。

    李真虚没有携带乐器、法器,但对他这个层次的高真而言却丝毫不成困扰。问清禁忌之后,李真虚长吟一声,将所有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提神醒脑。旋即踏罡步斗,身形翩翩,仿佛云鹤,口吐咒言,像是吟诵。若是换个舞台,打上灯光,足以堪称歌舞艺术。

    无论是文明还是蒙昧,人的气质就是灵魂的脸。

    李真虚心存清静,身上自然流淌出自然之气。一套临时草创的祭拜礼仪完成之后,旁观土着无不心生仰慕,暗自惭愧:原来我们之前祭拜祖先的方式真是简单得近乎简陋啊!(未完待续。。)

    ps:  大家早上好啊~~!看小汤这么早起来码字,给张月票、推荐票呗~~!

五五九 衔枚夜度五千兵(10)

    人性中有些根源的本性是不分民族和文明的。

    比如对自己的不自信,又比如攀比心。

    李真虚正是利用了这两点,在小露一手后重新入座,对刚才的事闭口不谈,仿佛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

    番人当然也不会纳头就拜,求李真虚传授这等繁杂而富有美感的祭祀仪式。然而出于自己都觉察不到的自卑,以及攀比,一颗小小的种子已经在这些番仔的心中扎了根。

    到了这个大肚国外围村社,李真虚反倒不着急赶路了。

    他在这个友好的村子里呆了数日,两次施展了神奇道术,最终等来了大肚王阿拉米的使者。这完全是因为道术口碑传到了大肚社,而太阳之王阿拉米正好被“鬼寐”折磨,想请这位汉人道士驱鬼。

    陈念祖此时对李真虚道长的神通已经深信不疑,自告奋勇为李道长准备法器。李真虚只见了阿拉米一面,就知道这位番仔王其实是肝郁气结,湿热困阻,故而整日没有精神,昏昏欲睡,晚上又容易做噩梦惊醒。

    这是因为原住民久居湿地,又喜食生冷蔬果,所以很容易被湿热困扰。至于肝郁气结,则是另有外因刺激。

    这刺激便是来自南面的红夷番。

    一六二五年,荷兰人被明军赶出澎湖之后,在大员一鲲身建热兰遮城,开始作为统治台湾的中心。

    一六四二年,时任巴达维亚总督将军的安东尼?范?迪门派兵驱逐了台岛北部鸡笼(基隆)的西班牙人,并将西班牙人所建的圣多明哥城改为安东尼堡。

    荷兰人取得了南北两个据点之后,将自己视作全台的主人,并派兵南下征服原住民部落。在两年前,也就是崇祯十八年。耶历一六四五年,荷兰人进攻大肚王国,并在三个月后彻底征服了这个部落联盟,至此统治了整个台湾西部地区。

    阿拉米作因此受到的羞辱足以成为他犯病的诱因。

    他一直觉得自己愧对祖先,所以“祖先”也就理所当然会在梦中对他进行惩罚。

    对于明朝的医生而言,只要不是太过平庸。碰上这样的病症都不至于觉得棘手。

    李真虚心中有数,口中却道:“果然是邪灵作祟,国主且放心,待贫道命弟子送来法器,当可做法驱逐邪灵。”

    大肚国的巫婆们并没有神权不可侵犯的概念,朴素地因为久久不能医治国王的鬼寐,自然希望汉人巫师能够帮忙。

    李真虚搬到了大肚社里居住后,意外地发现这里还有其他汉人往来,更听说北面的沙鹿社里还有汉人居住。对这台岛民生生态有了更深的认识。

    陈念祖回到村子,将前因后果说了,又带着李真虚的弟子前往大肚社,这一来一去就过了七日。

    李真虚拿到了一应行头,将成药化在水中,另外以药汁画符。做法的时候焚烧符纸,浸入准备好的药水,让大肚王服下。心理抚慰外加药物帮助。七日之后大肚王便有了起色,更是对这汉人道士深信不疑。

    这本是天师道故技。从祖天师张道陵就开始用,再过五百年都能哄人。

    李真虚一招奏效,又趁热打铁,表演了“结幡”神迹。

    道士们将神幡悬挂在高达三丈的竹木上,神幡底部的五条幡脚随风摇摆。高功在施法的时候,这五条幡脚就会结出不同式样的结头。根据这种结头来判断是哪位神仙临坛。这套手段比之符水治病高明许多,甚至在摄像机下都能保持神秘,让人惊叹,对付这些连原始宗教都不算的番人,自然更是手到擒来。

    虽然荷兰人也在岛上推广基督教。但相比李真虚却困难了不知道千万倍。因为基督教是外来宗教,要解释教义已经很困难了,更别说基督教义与原住民信仰相悖。而李真虚却并非“传教”,他更像是暗中盗取了原住民的信仰解释权。

    原住民信祖宗,李真虚就教他们立牌位。

    原住民信自然灵,李真虚就给他们立塑像。

    原住民用人头祭祀,李真虚就用面粉做馒头……

    起码馒头的口感比人血酒要好许多,而且做馒头总比让族人“出草”更安全。尤其是做馒头这种工作由村社的巫婆承担,进一步削弱了男人的权力,这让年长的祖母们更乐于接受。

    在这位高真的努力之下,大肚王国对海峡对岸的明国充满了信任和好感,甚至开始相信汉人和台人本就是一脉相承的兄弟。

    崇祯二十年十月初,番仔王阿拉米乘做明军大船,第一次踏上了岛外的土地。

    ……

    轰!

    一九式军属火炮发出轰然巨响,巨大的弹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向靶标,那是一座高达丈许的土堆。在弹丸击中土堆的刹那,大地发出了一阵微颤,整个厚实的土堆被轰得泥土飞溅,几乎夷平。

    刚刚学会用千里镜的阿拉米被吓得目瞪口呆,手中的千里镜几乎脱手。他身边的卫士轻轻扶了他一把,才让他觉得安心。

    方家鸿负责招待这位渡海而来的番仔王,自然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不免心中好笑。

    这些蛮族还没有进入火器时代,仅有的铁器兵刃也残破不堪。在方家鸿看来,用火炮和火铳来展现明军的威能,颇有些浪费。让他们看看弓箭齐射和长刀如林,应该就足够震慑了。

    “红毛夷绝不是天兵的对手。”甘仔辖?阿拉米郑重其事地下了论断。

    方家鸿听说过荷兰人的排枪战术,与明军的相似,不过他们的兵员人数是个硬伤。即便是在与西班牙人开战时期也没有超过五千人的军队,现在的总兵力只有一千二百人,而且还分驻在南台的热兰遮和北台的安东尼堡。

    阿拉米亲眼见识过红毛夷的排枪战术,为之气夺,眼看汉人也有这样的战法,似乎比红夷更厉害。而且人数也更多,无不让他倍感兴奋。

    “我们势必横扫红毛夷,惩治奸商,让岛民过上和汉人一样的好日子。”方家鸿信誓旦旦道。

    陈念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官兵,更加兴奋,只是听到官军说要惩治奸商。不由耳朵上竖,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

    在台岛的福建人,十之七八都是奸商。

    汉人用食盐、布匹、铜器等物与原住民交换鹿皮、鹿肉、鱼肉。如果真有人以为汉人商旅安心于转手贸易的差价,那无疑是十分天真的。商人们为了掠取更高利润,无所不用其极,以次充好、鱼目混珠都是常有的伎俩。甚至还有人仗着人多势众,甲坚兵锐,强取豪夺。

    这就是为何有的汉人可以与原住民混居,有的却视如仇雠。

    阿拉米听了方家鸿的保证。也向祖灵发誓:“我等绝不与汉人为敌,共讨红夷番!”他又道:“天兵打算何时攻打红毛夷?”

    方家鸿面微笑道:“明年年初。在此之前,大军还需要一些准备。不知大王能否为我军联络台湾各族,到时候共襄盛举!”

    阿拉米对此毫无异议。在他看来,汉人比红夷人更可靠,何况两族还是失散千年的兄弟——起码都是黑发黑眼。

    然而生活在热兰遮附近的原住民村社却不这么认为。

    红夷人在他们的称呼中是“蓝眼族人”,还有人称他们“红毛亲戚”。他们相信正是这些红夷人赶走了汉人海盗,将他们从被欺凌奴役的境地中解放出来。

    这与荷兰人在台湾的政策也有关系。

    最初荷兰人并不从原住民头上征税。并且总是挑拨原住民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互相“出草”。然后拉拢一社,打击另一社。在麻豆溪事件过后六年,也就是一六三五年,荷兰人对麻豆社进行报复,其军队中就有两千名新港社的战士。

    “听说汉人要打过来了!”新港社中流传着奇怪的谣言。

    谣言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从原住民口中传到了荷兰长官欧福瓦特先生耳中。

    欧福瓦特在一六四零年加入联合东印度公司。在此之前只是一名学校教务助理,没有任何行商经验。在到了远东之后,他的管理才能很快被总督将军发现,被派驻到了出岛,担任荷兰驻日本商馆的长官。

    正是在出岛。欧福瓦特学会了贩卖私货,并且拐带了一个日本情妇。

    现在,欧福瓦特坐在热兰遮长官官署后院的水池边,敞露着丝绸裁制的衬衫,就着阳光阅读威廉姆从福州送来的信件。这封信件里的内容有一大半是对明国的繁华进行夸张地赞美,剩下的一小半则在讲述真正的明国贵族是何等雍容有礼。

    至于此行的使命,梵高先生只说:“明国对于开放福建全境仍有顾虑,而禁止明国船只前往马尼拉则让明国人十分不悦。”

    “这简直就像是一封宣战书。”欧福瓦特想起了那个令人不舒服的谣言,似乎从这封信件中得到了印证。

    “可是亲爱的,明国的船只并没有停止前往大员。”披着乌黑长发的日本情妇如同一只巫师豢养的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欧福瓦特身后。

    “我了解一官,他在动手之前不会给任何人警示。”欧福瓦特道:“相反,他正在从我们可怜的梵高先生口中套取情报,试探我们抵抗的决心和底线所在。况且,一官还需要等一等。”

    “等什么?”(未完待续。。)

    ps:  求推荐票和月票。另外有件事,说出来其实挺郁闷的……发稿之前不小心看了一个上海白日焰火的短片,是台湾人高某在黄浦江放了大量的焰火,造成的环境污染实在是令人心惊肉跳。在短片结尾,竟然还有高音喇叭对各有关部门表示感谢,对观众表示感谢……小汤只想说,如果自己不保护自己的土地,势必无立锥之地;不保护自己的空气,势必连呼吸都是奢望。任何一个居住在上海人,无论时间长短,都不该放任这种愚昧的行径。

五六零 衔枚夜度五千兵(11)

    “最好的攻击时间是在二月底三月初。其时北风渐停,南风已起,热兰遮无法向巴达维亚求援。等风向转变,热兰遮固然可以求援,但巴达维亚方面的荷兰水师主力欲将驰援,又得等得半年时间。如此我军有足够时间施行各种战术计划。”方家鸿当着皇太子和萧陌等一干军中主将的面,解释了复台计划的每一步。

    在战场、敌我形势渐渐明了的情况下,切入战场的时间点就格外重要了。尤其在如今这个风帆时代,风的因素几乎占据了自然环境的一大半。

    “而且春季的台湾温度不至于炎热,我军多是北人,正好有逐渐适应的过程。”方家鸿略有些紧张,生怕皇太子表示时间太晚。

    朱慈烺与身边萧陌对视一眼,道:“这个时间点不错,大军有更多的时间进行海上适应性训练。医疗防疫方面的准备是否充足?”

    “根据吴有性汇报,台湾汉人之中最常见的是疟疾,一旦传播死者无数。现已移文总后勤部,采买足量黄蒿以防疟疾。”

    “这病我知道,”朱慈烺道,“防疫上还是重头,卫生习惯要好,要跟战士们说清楚,别偷懒一时,遗憾终身。另外,这病治疗时需要大量补水,盐糖都要多准备些。”

    “是。”方家鸿又道:“从锦衣卫反馈的情报来看,台湾方面恐怕已经有了我军复台的谣言,但只是口口相传,信者不及半数。”

    “这是防不住的。”朱慈烺对萧陌道:“台湾汉人里有一个阶层,名曰‘头家’。这些人与福建势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咱们在这里的消息势必会传过去。更别说八闽干城郑都督也是其中之一了。”

    萧陌随着皇太子的话头笑了笑,道:“打就是了。近卫一军会怕谁来着。”

    “优势不能轻弃。”朱慈烺道:“这事我会安排,尽量拖一拖。军阵上的事就交给你们了,现在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日后打不下热兰遮再找理由可就迟了。”

    萧陌望向方家鸿,道:“还有何难处,该说就说。”

    方家鸿行礼道:“报告殿下。将军,一应推演已经做足。”

    朱慈烺点了点头,起身道:“那就继续准备吧,有问题及时通报。我去会会郑督。”

    众将校连忙起身,护送朱慈烺出去。

    萧陌前脚刚将朱慈烺送上马车,方家鸿后脚便跟了上来,低声道:“将军,虺营已经练成。”

    萧陌抬了抬手:“等会说。”

    方家鸿应声而退。

    任何一个与军情司打过交道的人都会发现“情报”是个最脆弱的东西,稍有不慎就会泄露出去。那些军情司里的参谋。可以从一句话、一个物件里面分析出各种匪夷所思的情报,有时真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以己度人,谁知道荷兰人中是否有这样的能人呢?

    虺是一种类蛇的虫,传说中无影无踪,杀人于无形。萧陌在第一军编练虺营,正是以特侦营为基础,专门为复台之战准备的一支暗杀者部队。

    从情报来看,荷兰人在台湾的驻军人数逐年降低。如今只有一千二百人。而其中军官的人数更少,只有不足十人。很多时候士兵根本没有军官指挥。

    使用同样战术作战的明军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以说,如果战阵上没有军官,士兵连何时前进,何时开火都不知道!

    如此之低的军官数量,已经足以导致荷军战斗力低下。若是为数不多的军官遭遇暗杀,或者被人控制……完全有可能让荷军不战而溃。直接献城投降。

    原本特侦营的训练大纲上就有翻墙入城,潜行暗杀的内容。近卫一军为了更有的放矢,用竹木搭出来一个与热兰遮一模一样的假城,并做成沙盘,让进过热兰遮城的何斌仔细辨认。确保没有错讹。

    照这个训练法,虺营的战士就可以轻车熟路地摸进荷军军营,或是长官公署。

    为了彻底保密,方家鸿只向萧陌报告,其他所有人都只以为是特侦营在进行对台湾生番的针对性训练。

    萧陌并不担心皇太子会泄密,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这位殿下更知道保密的了。他只是希望能够在发挥作用之后再解释,否则一旦失败,近卫一军和自己的颜面必然大失。只是他不知道军中有十人团这个影子,更不知道他抽调的精锐之中就混有十人团的人。

    朱慈烺对于萧陌的“斩首行动”早就了如指掌,连训练进度都能实时掌握。他之所以没有说穿,一者是为了给萧陌安全感,二者也是很乐见萧陌能够成功,激励军中将校摸索更多打胜仗的法门。

    在皇太子的位置上,大局始终比细节更为重要。

    ……

    “郑督,此番还要借助郑督人脉。”朱慈烺一从马车上下来便对前来迎接的郑芝龙高声扬笑,生怕别人听不到。

    郑芝龙早已经大开了中门,打扫净地,迎接皇太子殿下进去,一边道:“殿下有事吩咐即可,微臣敢不效命!”

    “是这,”朱慈烺边走边道,“大明既然要与红毛夷通商,我总觉得跟台湾长官谈有些耽误时候。想他不过是个驻地总管,焉能做主?至于派来的那个专员,更是毛头小子,没有丝毫权限。这样谈下去,就是谈个三五年都谈不下来。”

    郑芝龙连连应声,暗道:你又不是真想谈,做这姿态是何意思?

    “所以我希望郑督乘着北风已起,派遣可靠之人前往巴达维亚,与其总督将军说明我朝通商之意。”朱慈烺挥手让陆素瑶递上一封书信:“其中有我朝要采购的货物,需要雇佣的人员,已经出售货物清单。可让荷人于南风起时驾船而来交易,断然不欺。”

    “殿下欲开口通商?”

    “先开中左所(金门)试试看吧。”朱慈烺道:“只有咱们自己经商,市舶司的收益哪里来?若是让荷兰人,葡国人,乃至英国人都开船来,进出的商税是一笔,海船的港务费用也不少呢。”

    “殿下是否也传告了澳门的弗朗机人?”郑芝龙是海盗出身,这等缓兵之计还是能够看透的。

    朱慈烺一想也是,大明与荷兰人打了两仗,将人家从澎湖赶到了台湾本岛,现在说要通商也有些让人起疑。不如将葡萄牙人也拉进来,更显得大明通商的诚意。

    “可以,早年间葡人对我朝也算友善,还派了炮兵助我守城,可以请他们来。”朱慈烺道:“采购货物和出售货物清单一样给他们一份。至于西班牙人就算了,万历时候的老账还没与他们算。”

    郑芝龙闻言有些担心,现在南洋洋面上,真正强国只有荷兰人与西班牙人两家。论说起来还是西班牙人实力更强些,若是皇太子殿下要跟他们清算万历时候老账,这不是同时得罪两国么?

    朱慈烺却没有这样的担心。

    南洋对于大明而言,中转港的作用远大于原料产地,这就意味着没有任何一个西方国家能够单独对大明实行禁运。而荷兰原本就是从西班牙占领下独立出来的国家,与西班牙天然敌对。荷兰挺进东南亚之后,沿途抢占葡萄牙的海外领,还曾攻打过澳门,注定它与葡萄牙也不能和睦相处。

    至于残杀英国商务人员,一样使得荷兰与英国之间有血仇……如果不是现在英国的势力止步于印度,朱慈烺不介意连英国人也扯进来,把水搅得更混。

    崇祯二十年的冬天悄然降临,福建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非但各州县都在进行旧城改造,以期符合皇太子的要求,更重要的是积极推进干、支道修建。因为皇太子殿下已经点头,只要道路状况能够达到标准,就允许其所在州县开设马车厂,生产四轮马车。

    谁都知道四轮马车代表了大明富裕阶层的出行风向,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然而其使用的钢材却很难买到。这种特殊的钢铁韧性极好,能够减轻马车的颠簸,是最重要的材料。

    这种材料控制遏制了民间资本投入造车行业。同时行政方面也禁止民间私造载人用四轮马车,只能制造四轮货运车。为此,每辆马车在出厂时都会在车轴上刻印编号,并在车厢上悬挂醒目的车牌。

    如果马车出了县境,还要在沿途经过的州县警察局进行登记。

    如此一来,私造的马车不说质量如何,就是上路都面临被抓的危险。

    这样的垄断市场自然能够带来高额利润,高额利润带来高额税收,对于州县官考成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焉能不上心?

    不说多山的福建,就连隔壁的广东得到了消息,也纷纷打探筑路标准,开始集资修路,希望能够生产这种高档货。

    两广州县官也将原本落灰的县城规划手册翻出来,绞尽脑汁进行旧城改造。起码有个项目吊着,皇太子来了多少算是个交代。这种配合的姿态当然更是为了开口通商,否则出钱入股市舶司的人家岂不是要亏得血本无归?(未完待续。。)

    ps:  求推荐票,求月票~~~!

五六一 衔枚夜度五千兵(12)

    欧福瓦特的信使在巴达维亚并没有受到应有的礼遇,因为康纳里斯.范.德.莱恩()将军对台湾工作并不满意。

    事实上,整个巴达维亚评议会的绅士们对欧福瓦特先生在台湾的作为都不高兴。

    相比之前的台湾长官,欧福瓦特并没有击败西班牙人,或是将荷兰的势力范围推进到整个台湾西部……诸如此类的显赫功劳。

    相反,正是在欧福瓦特的任期内,台湾东部的原住民彻底脱离了荷兰人的统治,使得荷兰人无法从东台湾获得任何利润。

    东台湾出产的鹿皮在质量和数量上都不能无视。尤其是热兰遮附近的鹿群渐渐绝迹,巴达维亚对失去东台湾更加耿耿于怀。

    “真不知道安东尼为何会信任这个平庸贪婪的家伙。”莱恩将军将欧福瓦特的书信重重拍在桌面上,对自己的好友,高级商务员,科恩拉德.所罗门松抱怨着。

    年过中旬的高级商务员只是呶动嘴唇,露出一个恰当的轻蔑神色,并没有直接进行评判。他在联合公司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曾经担任过日本长官科尼利斯.范.尼恩鲁德的助理,当时公司的商馆还设在平户。

    以他的资历,无论是去出岛担任日本长官,还是去热兰遮担任福尔摩萨长官,都是绰绰有余。公司内部有传闻说,阿姆斯特丹的绅士们似乎也在建议总督将军让科恩拉德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因为这样的关系,科恩拉德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对欧福瓦特先生的工作加以评价。

    “这是一官送来的信。”莱恩将军轻轻点着桌上的另一封信,只从纸张上看,就显得更加大气高级。

    “他说些什么?”科恩拉德随意地问道。

    莱恩将军靠在椅背上,轻轻捻着自己精心修剪的胡髭——它能完美地画出一个波浪线。是将军的骄傲。

    “一官说,”莱恩坐起身,从喉咙里挤出浓重的气声,“明国的皇储希望能与欧洲各国通商。并将在近期开放中左卫,这里是他们送来的采购和出售货物清单。”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科恩拉德的声调中并没有喜悦。如果明帝国愿意开放通商口岸,福尔摩萨的作用就将仅限于原料产地——那里只有鹿皮还算是畅销货。尤其在日本市场很受欢迎。

    “我也这么看。”莱恩挪动了一下他的肚子,道:“只是,我的朋友,你不觉得奇怪么?明帝国愿意出动五十艘战舰,近万人的军队,目的就是将我们从澎湖赶到大员。现在他们的皇储竟然愿意开放中左卫……一个比鼓浪屿更大的岛。这是上帝的奇迹么?我并不觉得上帝会注视到这个世界的边缘来。”

    “上帝无所不在。”科恩拉德仍旧随意地说着:“他们给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也开出了一样的条件?”

    “这倒不是。”莱恩将军说道:“显然他们对西班牙人在吕宋屠杀华人的事耿耿于怀,只有我们和澳门的葡萄牙人收到了邀请。”

    “天,已经过去了快五十年,这些中国人真记仇。”科恩拉德的声调里终于有了起伏。

    “是的。我很庆幸之前的总督输给了中国人。”莱恩撇嘴道:“但是我仍然不相信一个封闭的大国,会没有征兆地愿意通商。”

    科恩拉德转动了一下脖子:“这很简单,我愿意带领一支舰队去中左所,与尼古拉聊聊。如果这是一场骗局,我们的损失不会太大。如果明帝国真的准备通商,我们不能落后于葡萄牙人。有必要的时候,我觉得再一次进攻澳门也是可以考虑的。”

    “你总是如此洞彻智慧。”莱恩大笑道:“狡猾的乌特列支人。”

    “我就当这是赞扬了,亲爱的康纳里斯。”科恩拉德站起身。准备告辞。

    “我的挚友,”莱恩绕过桌子。送科恩拉德走到门口,“我最多再干两年。相信我,十七位绅士都明白,一个精通亚洲事务的总督是何等重要。我将以自己的名誉让他们相信,有的人注定比其他人更合适。”

    “谢谢,我的挚友。”科恩拉德略微躬身。向这位朋友,也是上司,行礼致敬。

    他已经多年没有离开巴达维亚了,评议会和法院的工作让他轻松愉快,油水丰厚。并不愿意再踏上那层令人作呕的甲板,呼吸腥臭的海风。

    不过他很清楚,莱恩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三年,是时候带着数十万盾的家产回祖国享福了。如果下一任总督并不愿意看到一个对他有威胁的高级商务员,他就不得不考虑自己日后的位置。

    如果明帝国开口通商,那么自己很可能成为明国贸易点的长官;如果明帝国只是设了一个圈套,他的勇敢也足以让他在评议会获得更高的声望,无论日本还是福尔摩萨,都可以随意选择。至于危险,恐怕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中,即便是在战争期间,中国人都没有杀害荷兰俘虏。

    当然,最好最好的位置,还是巴达维亚总督。

    科恩拉德从总督官邸出来,首先回家去换身凉爽的衣服,然后要去见见朋友,准备南风起时前往中左卫。他不像莱恩将军那么胆小,跟随尼恩鲁德先生的经历锻炼了他的胆量,也撑大了他的胃口,所以他决定带一些私人货物前往中左所,为自己挣些差旅费。

    “夫人去了哪里?帕拉蒙。”科恩拉德回到自己位于总督官邸附近的小楼,并没有看到妻子的身影,只得大声问着家中的仆人。

    帕拉蒙以结结巴巴的荷兰语向描述了女主人的去向,是去参加一个中国商人的茶会。

    联合公司禁止职员禁止参与私人商务行动,这个规矩写在公司的规则上,若是漠然无视就实在太不明智了。就拿毁誉参半的尼恩鲁德先生而言,他活着的时候是董事会眼中的能人,受到数位将军的青睐,甚至一度被作为总督培养。

    然而他临死前,将自己在日本积累下来将近三万盾的收藏品——只是全部财产中的一部分——运到了巴达维亚,并想转运回国内……结果却被公司全部没收拍卖,没入公司金库,因为正义法庭相信这笔巨款是通过不正当的私人贸易获得的。

    科恩拉德很清楚公司这在方面不会开玩笑。

    然而作为一个荷兰人,跨过半个地球来到这个对健康有极大损害的地方,如果只为了一笔薪金无疑显得十分愚蠢。而且以公司付出的薪酬,要想在巴达维亚维持体面,那是全然不够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女人们出面,由她们去处理私人的商务问题,包括借款给中国商人,收取利息。

    为了让自己在远东的职员解决生活问题,更好地为公司服务,联合公司的董事会曾按照总督扬.皮特松.科恩的要求,运送过一船欧洲女子到远东,但并不被当地的雇员接受。三十年代之后,董事会只得做出决定,不再运送欧洲女子,而由员工自己在亚洲寻找结婚对象。

    因为谁都知道,以荷兰的国土面积和人口,是不可能彻底取代当地人,独占东印度群岛。

    巴达维亚当局随即发布命令,下令各个贸易点输送适龄女性。

    这些未发育成熟的女孩被送进学校学习真理——荷兰新教的教义,以及在结婚之前学到良好的行为举止。通过这样的教育,她们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巴达维亚主妇,以及“热带贵族”的母亲。

    科恩拉德的妻子正是这样培育出来的女性。这其实与他高级职员的身份并不相符,因为荷兰人并不喜欢当地人做妻子,他们更喜欢有着西方血统的日本女性,或者是日本女性。然而所罗门松夫人有另一重身份为她增加了“可追求性”,那就是:寡妇。

    一般而言,联合东印度公司的职员会留下遗嘱:使其在荷兰国内的家人可以获得所有公司在他死后仍需要给付的薪金,同时将他在东印度群岛积攒下来的财产留给这边的家人。

    这就使得娶同事遗孀成为流行,因为谁都知道同事的家底。而按照荷兰法律的规定,一旦结婚之后,丈夫对妻子的财富就有了控制的权力,所以娶一个寡妇就是一笔投资。

    投资的回报有高有低,但绝不会亏本。

    科恩拉德就通过这样的婚姻,获得了三十万盾的收益——他的妻子非但是个寡妇,而且是两次成为寡妇的人。

    终于,当皮肤黝黑,鼻骨略显内凹的所罗门松夫人回来时,带回来一笔五百两白银收益的好消息。

    科恩拉德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吹着海风,轻易地说道:“如果我们要跟中国人做生意,该卖给他们什么东西?”

    “中国?那里什么都有,只能带着白银去买他们的商品。”所罗门松夫人道:“听说他们有了一种十分清晰的银镜,如果真如传说中的那么好,肯定能值不少钱。”

    “我可不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寻找传说中的商品,”科恩拉德道,“和你的中国朋友聊聊,我需要一个清单。喔,是的,你知道巴达维亚是否有失魂落魄的画师?我能为他介绍个好工作,不过他得将前三个月的薪水给我。”

    “会有的。”所罗门松夫人咯咯笑了起来:“他们就像是虱子,到处都有。”(未完待续。。)

    ps:  感谢大家支持~~求月票~~~求推荐票~~!

五六二 衔枚夜度五千兵(13)

    崇祯二十年十一月,一艘来自福建的小船带着广东的通事驶过零丁洋,踏上了这个小城市。这里南北不足十里,东西不足四里,正是皇太子殿下钦定命名的澳门。

    许多拿到皇明坤舆图的文武官员都很吃惊,皇太子对这个南海小镇似乎格外关切。这却是因为朱慈烺前世中所受的教育:澳门从明朝就被葡萄牙人占据,成为其殖民地。作为皇明的储君,未来的皇帝,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领土上有殖民地?当然要对此格外关注。

    而收到的反馈却让朱慈烺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成见,在目今这个时代,澳门最多只能算是自治领,谈不上是殖民地。

    从嘉靖年间弗朗机葡人在澳门入港,请求居住开始,直到万历四十四年,耶历一六一六年,葡萄牙才正式委任了弗朗西斯科.卡洛高担任澳门总督。而这位总督竟然没有到任,一直到天启三年,弗朗西斯科.马斯.加路耶成为第一个到任的澳门总督。

    虽然名义上称作总督,但实际上在一七八三年之前,澳门总督只是个“兵头”,负责澳门防御,总督官署也设在炮台。整个城市是由耶稣会影响下的议事会管理,这个议事会在官方文件中称为“忠贞议会”,无论权力还是历史,都远非澳督能比。

    明朝也并没有放弃在澳门的权力,仍旧派设官员管理地方,收取税赋。按照明葡之间的约定,葡萄牙人要为所居住的土地支付每年五百两的地租银,同时还要支付其他不定额的税金。天启年间,广东每年能从澳门收到超过两万两的税金。

    对于没有主权概念的明朝官府而言,这样的收益远远大于土地的收益。既然弗朗机人愿意做这交易,何乐而不为呢?

    即便到了如今,整座澳门城中都是各种信奉天主教的混血儿,人口将近一万人,葡萄牙人仍旧不认为这是他们的殖民地,只是一块由他们管治的中国土地。

    基于这种清醒的认识。葡萄牙在租借澳门之后,总是能够站在政治正确的一边。无论是嘉靖年间贡献火炮,还是崇祯年间帮忙训练炮兵、派遣雇佣军,乃至于原历史时空中对永历政权的支持,都让人相信他们是一群“好租客”。

    得到大明储君要开口通商的消息,澳门议事会当即做出决议,派遣议员洛伦素.门德斯.科尔德罗(lourenco mendes cordeiro)作为全权代表,前往福建漳州府觐见明帝国皇储。

    沈犹龙在广州接见了洛伦素一行,大开方便之门。让这支葡萄牙使团能够从陆路前往皇太子行辕。至于清单上罗列的货物,则等到来年南风起时再走海路交易。

    在洛伦素带着一干助手、仆从风尘仆仆大半个月抵达漳州府时,朱慈烺已经将行辕迁到厦门将近一个月了。

    这座城市得名于洪武二十八年,意为国家大厦之门。

    既然是门,就有进出,断然没有只进不出的道理。

    朱慈烺在金门岛开设市舶司,势必需要一个更大的仓储、物流中心,而厦门的位置却是得天独厚的上佳之选。因此厦门也正式设县。金门岛并入厦门县管辖,是厦门市舶司的驻地。

    洛伦素乘船到达厦门本岛。远远就看到一群群工人正在平整地基,为厦门城扩建的辛勤劳作。他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还是觉得寒冷的海风不住地撕裂自己的肉体和灵魂。

    ——明帝国的皇太子为什么不老实呆在漳州或者泉州呢?起码那里更暖和些。

    洛伦素腹诽着,紧随身披裘皮的宦官走进了城中的东宫行辕。

    “请允许我代表葡萄牙国王,伟大的复国者,若昂四世。以及澳门议事会,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并祝贺您的元子顺利降生。”洛伦素在一间偏殿里见到了朱慈烺,与几位身穿燕居服色的明国官员。

    这并不是一次正规场合的召见,当通事毕恭毕敬地将弗朗机使者的话翻译完毕。无论是萧陌还是郑芝龙,以及方家鸿,都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赐座。”朱慈烺坐在中间的主座上,让洛伦素在方家鸿对面落座,在他上首的是几位文质彬彬的年轻文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那张弗朗机面孔。

    “这只是一次非正式的会谈,以及一场非正式的筵席,用来欢迎使者的到来。”朱慈烺看了一眼那个混血的通事,尽量用他能够理解的白话说道:“葡国在之前的岁月里,遵守了大明制定的秩序,我对此很是欣慰。”

    ——这与当初汪鋐的海战胜利有直接关系。

    朱慈烺在心中补了一句,当然没有必要说出来。

    洛伦素听完了翻译,表示感谢。

    朱慈烺继续道:“我也很高兴听闻尔国能够从野蛮残暴的西班牙人统治下独立出来,虽然迟了些。”

    洛伦素不愧自己外交家的身份,有礼道:“真挚的祝福一千年都不迟。”

    朱慈烺点了点头,继续道:“尔国与尼德兰在欧洲达成和解了么?”

    洛伦素觉得这位强势的皇太子已经掌握了对话的节奏,很想摆脱出来,简单答道:“欧洲的战争正在平息,但还没有迎来最后的和平。不管欧洲如何,我们与荷兰人在东方的竞争不会减弱。”

    他知道葡萄牙与明国的友好历史,也知道儒教对恩怨的看法。他们信奉的是“以直报怨”,在这点上葡萄牙对荷兰有先天优势。

    朱慈烺没有允许洛伦素将话题转向东方,仍旧咬住欧洲说道:“很遗憾大明无法对远在欧洲的朋友进行支持。我仍然记得在许多明军投降的情况下,尔国战士却为大明战斗至死,这让我格外希望对尔国进行力所能及的援助。”

    洛伦素还是第一次从明朝官方口中得到如此之高的褒扬,连忙起身致敬:“这是我国军人的荣誉。我国在东印度仍然需要大明的帮助。”

    “东印度不算什么。”朱慈烺再次将洛伦素的努力挡了回去:“华夏有句老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你们在欧洲的根基受损,海外领是不可能安稳地提供资源的。

    “想必你很清楚,荷兰人已经将你们赶出了日本,并夺取了你们从非洲到印度的港口和领地。在东印度,也就是我们的南洋,你们只能寄居在澳门这么一小块地方上。用不了几十年,你们就会彻底被人遗忘。

    “而这一切,都源于你们失去了里斯本的支援,失去了本国两百万同胞的支撑。”朱慈烺总结道。

    洛伦素知道耶稣会的传教士会不遗余力向东方介绍欧洲,但真没想到这位皇太子竟然连葡萄牙的人口都这么清楚。

    ——两百万人口,这个数字可靠么?

    洛伦素心中暗道。

    “所以,在南洋的合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欧洲。”朱慈烺道:“你们需要一个能够直接帮助你们提高战斗力的盟友。”

    “但是殿下,大明恐怕不会派出舰队远征欧洲吧。”洛伦素终于放弃了主导谈判节奏,反正这是一次非正式的会谈,他安慰自己。

    “我们目前没有派出舰队的计划。”朱慈烺这么说着,发现郑芝龙似乎不那么紧张了。

    “不过我们可以派出一支五千人的军队,搭乘你们的船前往欧洲作战,如果到时候战争还没有彻底结束的话。”朱慈烺道。

    萧陌并不怀疑“到时候”大明的军力,但他不明白为何皇太子对于一个万里之外的世界如此热心。在他的印象里,皇太子殿下更注重眼前的利益。

    “五千人,”洛伦素有些结巴,“我无意冒犯,这个数量的军队在欧洲并不算很大。”

    “如果再加一千门火炮呢?规格甚至可以比你们的舰炮更大。”朱慈烺道。

    洛伦素颇为动心,但理智让他清醒过来:“殿下,一千门四十二磅舰炮起码需要十艘大帆船运送,而且仅仅是这些舰炮。”

    “看来最重要的环节出在运输上。”朱慈烺面露失望,旋即又道:“不过我们既然是友邦,就不应该为这点小困难而止步。大明的舰队曾经到过非洲南端,未来也可以再去。只是因为时间太久,适合远航的水手过少……这样,我们可以先行安排一个使团前往里斯本,除了制定贸易协定,顺便对沿途进行考察,并且训练水手。”

    洛伦素心中仍旧充满了疑惑,但这种送上门的友善让他无法拒绝。为了加重自己在明帝国皇储面前的分量,他已经通报了“全权特使”的头衔,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对此作出回应。

    “我作为若昂四世国王的臣民,忠贞议会的使者,十分感谢殿下对我国的友善。”洛伦素道。

    “很好,”朱慈烺抚掌而起,“今天是非正式会谈,不要因为这种心血来潮小事坏了大家的兴致。郑督和萧将军会代我好生招待你的,请尽情享用。明日早间,我们的礼官会带你前来签署派遣使团的相关协议,望你能够加以准备。”

    说完这些话,朱慈烺并没有等洛伦素的回应便施施然离开了偏殿,让洛伦素对这位殿下的强势有了更深切的体会。(未完待续。。)

    ps:  求月票,求推荐票~~!

五六三 衔枚夜度五千兵(14)

    诚如朱慈烺所知的,现在的葡萄牙正处于内困外交的境地。

    国势上,经过西班牙的统治,海外领地损失惨重,贵族和百姓都在经济衰退的煎熬中苦不堪言。曾经一度成为世界帝国的国家,如今只是个二流小国,更让葡萄牙人心怀不甘。

    外交上,他们反抗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希望能够加入反哈布斯堡阵营,也就是新教阵营。然而新教阵营更喜欢葡萄牙作为敌国,好理所当然地通过战争对其进行掠夺。

    这种窘境将始终困扰葡萄牙,直到明年,耶历一六四八年,《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最终签署,确定欧洲新秩序为止。

    大明的战士无论如何都赶不上三十年战争的尾巴了,之所以抛出这个“善意”的邀约,纯粹是为了理所当然地派出第一支全面考察使团,了解欧洲的动向。

    相比胜利在望、又即将反目的荷兰,以及毫无信义、且有血海深仇的西班牙,葡萄牙是朱慈烺的最佳选择。

    同样,如今孤立无援的葡萄牙,也绝不会回绝明帝国这样友善的盟友。起码两国可以在南洋对西、荷发起攻势,重新获得前往日本的黄金航线。

    洛伦素在接受赐宴的翌日,拿到了明帝国的派遣使团协议书,同时还有一份共同开发南洋市场的备忘录。

    协议书具有条约的效力,违约将面临两国关系的紧张,大明帝国随时可能收回澳门,并且不再保证澳门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开发南洋市场备忘录则是对东印度群岛进行的重新分配计划。葡萄牙人可以在大明南洋势力范围内开设商馆,合法进行贸易,缴纳商税,并受大明帝国的保护。

    前者是大棒。后者是胡萝卜,这个招数固然老套,但始终有用。

    洛伦素不可能承担交恶明帝国的责任,他也相信忠贞议会所有议员都不会选择站在明帝国的对立面。尤其是帝国皇储明显表达了善意,澳门当局只需要配合安排船只,提供一定的技术人员。并不需要投入过大的人力和财力。

    “明帝国是个尊重规则的文明国家,不同于那些只能用武器交谈的野蛮人。他们看中诺言和信誉,我们完全可以信任他们关于东印度开发的承诺。”洛伦素在信中结尾写到,读了一遍之后,让仆人尽快送回澳门。

    从厦门回澳门可以从海路顺风而下,能节约将近一半时间。等澳门忠贞议会的议员们与耶稣会的教士们商议之后,便决定派出更大规模的团队前往厦门。其中有大量皇太子需要的技术人员,他们将拿到年薪一百五十两,每月三十五两生活津贴的高薪。前往北京、山东、浙江等地,交流绘图和航海技术。

    另一部分则是汤若望的同行——耶稣会的教士们,他们希望能够获得在大明传教的权利。当然,对于天主教这种颠覆大明社会根基的宗教,朱慈烺是满怀警惕,因为奉教绅士中并不全是王徵这样头脑清楚的人,还有一部分甚至会接受天主教之中最极端的愚昧内容。

    不过朱慈烺是个有说话艺术的人,以传教必先传文为理由。又收罗了几个博学广闻精通多国语言的教士,在福建漳州和广东广州分别设立四夷馆。翻译欧洲学术著作,培养翻译人员。

    在葡萄牙人的努力配合之下,大明第一批前往欧洲的使者人数被确定在了三百人。郑芝龙拨出一艘西式战船,作为大明使团的座舰,水手由明葡两国交叉配备,旨在培养大明的水手掌握远洋航行技术。

    这个使团将从泉州厦门出发。在澳门与葡萄牙船队汇合,然后借着东风穿过麻六甲,横渡印度洋,在经历八到九个月的航行之后,到达葡萄牙首都里斯本。

    崇祯二十一年。注定在世界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

    “今天是明国历法崇祯二十一年的第一天,也是他们计算春天到来的第二天。我在今天,二月二日,到达厦门港,看到了的两艘葡萄牙人的老闸船。明国人丝毫不掩饰对我公司的敌对态度,不允许任何一个船员离开船,直到进行完他们所谓的瘟疫检查。”

    科恩拉德坐在船舱里,看着窗外新建设的港口,蘸了墨水,继续写道:“中国人对葡萄牙人显然更加友好,他们的船每天都在卸货,即便如此仍旧吃水很深,天知道他们装了多少货物。厦门港口的官员将在明天安排卸货,但所有的商品都必须按照清单核数,甚至还要开箱检查……”

    “所罗门松先生。”船长敲开了科恩拉德?所罗门松的舱门:“有位中国官员请求见你。”

    科恩拉德点了点头,检查了一番自己的着装,走出了舱室。

    以他的军衔和高级商务专员的身份,有资格担任一支分舰队的指挥官。不过他对自己的战术能力十分有自知之明,所以只带了两艘帆船——卢斯杜南号和白鹭号。即便如此,为了降低明帝国背信弃义的风险,科恩拉德只乘坐卢斯杜南号前往厦门,而将白鹭号停在了外洋一处岛屿,以便支援。

    “尼古拉,真没想到是你亲自来了。”科恩拉德走到甲板上,看到了码头上站着的老熟人,郑芝龙。

    尼古拉正是郑芝龙的教名。

    郑芝龙朝科恩拉德笑了笑,用荷兰语答道:“这次的旅行还顺利么?”

    “这取决于贵国最终达成的通商条款。”科恩拉德笑道:“我可以下来么?”

    郑芝龙点了点头。

    看守船只的近卫军士兵只让科恩拉德通过,却连他的仆人都不准上岸。

    科恩拉德看了看尼古拉,相信这不是他能决定的问题,只得将不悦埋在了心里。他走向郑芝龙,道:“这里在闹瘟疫么?查得很严格。”

    郑芝龙没有答复,只是让手下递上一份国书:“这是我国内阁最新下发的《万国坤舆全图》。”

    科恩拉德疑惑地接过地图,打开之后发现地图上是罕见的彩印,其中在地图右上方是被印上了淡黄色的大明领土。其他国家则被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颜色,以区分大致的疆域范围。

    “谢谢你的礼物。”科恩拉德收起了地图,正要拿出自己给郑芝龙准备的回礼,却见郑芝龙抬手阻止了他。

    “请仔细看看大明的疆域。”郑芝龙提醒道。

    科恩拉德再次展开地图,注意力不禁放在了自己身处的地方——福建,旋即他发现福尔摩萨也被染成了与大明一样的颜色:淡黄色。

    “这是什么意思?”科恩拉德强忍着愤怒。

    “意思就是,尼德兰人应该退出热兰遮和安东尼堡,将台湾还给大明官员治理。”郑芝龙简单明了说道。

    “这不可能,一官。”科恩拉德道:“总督将军不可能同意这种过分的要求。”

    “如果你们自觉离去,还能获得与葡萄牙人平等的贸易权力。”郑芝龙微微昂起头:“否则,我们恐怕还要再打一仗,决定谁服从谁。”

    科恩拉德感觉到了一股深深寒意。一六三三年的料罗湾之战,正是眼前这个男人所率领的明军舰队击败了荷兰舰队,让“远征中国”成为笑话。

    郑芝龙也不会忘记崇祯六年那场对决,虽然荷兰帆船展现出了精准的炮击能力,但他最终还是击溃了这支号称东印度洋面上最为强大的欧洲舰队。现在想想似乎还有余力,完全可以在皇太子眼下再打一次,为自己增添砝码。

    “你这是在讹诈,一官。”科恩拉德怒视郑芝龙。

    郑芝龙抬起手,朝他轻轻一甩:“将他带走。”

    一旁的侍卫上前抓住了科恩拉德,几乎将他架了起来。

    “联合公司不会放任你这种绑架行为的!”科恩拉德叫道。

    “不,只是请你去做客而已。”郑芝龙挤出一个微笑。

    科恩拉德没有进行无谓的抵抗,他希望船上有人看到自己被带走之后,派小船回巴达维亚报信。然而理智又告诉他,中国人势必不会放任何一艘荷兰船离开港口。更让他忧虑的是,如果事实证明欧福瓦特所忧虑的明军进攻福尔摩萨没有错,那么莱恩将军就要面临渎职的指控。

    自己成为一地长官,甚至是总督的梦想,自然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如果能够避免福尔摩萨的战争,或许还有回旋余地。

    科恩拉德被软禁之后,苦思冥想,希望能够走出一条绝境逢生的道路。

    ……

    “我们与荷兰之间没有媾和的可能。”朱慈烺从未想过通过谈判和威压迫使荷兰人屈服:“即便他们愿意放弃台湾,也不可能放弃日本。即便他们放弃了巴达维亚以东所有航线,也不可能放弃巴达维亚。然而大明的水师却必须占领吕宋、爪哇,直至控制麻六甲。这是不容动摇的国策。”

    郑芝龙看着地图上标注的范围,突然觉得如果这片地方全都是大明的领地,倒也是一桩很不错的买卖。(未完待续。。)

    ps:  求推荐票,求月票~~!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18/ 第一时间欣赏金鳞开最新章节! 作者:美味罗宋汤所写的《金鳞开》为转载作品,金鳞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金鳞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金鳞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金鳞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金鳞开介绍:
一个成熟的职业经理人,重生为皇明末代太子朱慈烺。从不接受失败的灵魂,因此掀起了复兴大明的风暴。
从这一刻起——
让别的民族瓜分大地和海洋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皇皇大明也需要更多的土地来阵列自己的大炮!
============
新作《大明金主》已经上传,下方有直通车,多谢新老读者多多支持~~!
隆万之世,驰钱禁、开海贸、一条鞭,资本主义再次冒出了小小的萌芽,大明一步步走向皇朝的制高点。
这是个政商一体,亦儒亦商的时代。
这是个盛极而衰,历史拐点的时代。
这是个纸醉金迷,繁花似锦的时代。
这是个百业待兴,大展拳脚的时代。
金鳞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鳞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鳞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