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双龙斗.浮尸千里
东海
自上次别离后,龙雪已有些时日未见到龙三。思念之余,不知她过的可好?
原想待画像之事探出结果,再去看她,而今却是毫无进展。
久思无果下,遂吩咐小螺看好飞飞那条傻鱼。
她自己出去走走,看看能否理出头绪。
一路走一路沉思,她记得溪芫说过线索是在倚云楼中断的。然除了冰焰的痕迹之外,再无其他可用的消息。
只是,据闻冰焰出自魔尊的冰焰麒麟。若按照溪芫的话,此事定然魔界有关。
可她觉得不该,丫头的身边素来只有尊者等人,又怎么招惹到魔尊?
况且,以魔界的作风杀人不过头点地,何须如此曲折阴损费尽心机?
此是小人行径,非枭雄所为。
但魔尊又为什么要毁去倚云楼?这说不过去。
还是说……他之目的并非毁楼,旨在保护小妹?
念头一出,登时令龙雪把自己吓得不轻。
暗道不行,此事过后她必须亲见这丫头一面,好好问清楚。
倏然,有人影迅疾若电从她眼前闪过。
看身形,竟有几分熟悉之感。
心思一动,当即将龙三之事暂且按下。足尖点地几个起落,悄悄的蹑在后面。
待跟到无生之地时,对方身形方停住脚步。
并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只一个刹那,龙雪差点被发现。
当即闪入珊瑚林,挨着珊瑚枝悄悄的观望,沛然仙元亦暗聚掌心。
但见对方黑布蒙脸,口诵异咒。深海之中,斗却现一条漩涡通道,刹那间,那人已进入其中。
龙雪见状立时饱提仙元,赶在通道关闭之前也纵身进入。
进去之后,龙雪才知道此中别有乾坤。
脚下是漫长的甬道,周遭是虚无的漆黑。行走其中,似没有尽头。
约摸一炷香后,赫见一处幽洞显现眼前。略作犹疑,她还是决定冒险跟进再探。
踏入洞中,举目而望,只见洞内怪石嶙峋,头顶上方的石钟乳滴答滴答的坠着水滴,发出清亮悦耳的声音,却也显得洞内格外的幽静与人。
又行了些许时间,龙雪侧耳细听,似有人细微交谈。
于是藏一角落,小心的窥查声音的来源。
却在瞧清楚说话者的面容后,登时惊的说不出话。
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儿,任她一路如何猜想。也猜不到,她跟踪的人竟是地刹,而与之交谈的……正是她的父王龙熬。
这番遇见,不可谓不骇人。
身在东海若久,她竟不知无生之地还有这样一处秘洞。
更不知,自己的父亲藏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龙熬站在一座长方形的石台前,背对着地刹吐息纳元。
融融仙元,霎时更见浑厚。
地刹,躬身抱拳道:“王,时间到了,再不出去属下恐王后生疑。”
龙熬闻言,吸纳的动作顿时一止,气氛陡然肃杀:“嗯,来的时候可有人发现你?”
话音一落,眼中乍现厉茫,与平时宠妻爱女的他判若两人。
死杀之气,激荡周身,洞内石壁承受不住,碎石噗噗而落。
地刹答:“回王,未有。”
“是吗?那这是什么?”倏然,龙熬神色一变,杀招叠出,招招逼命龙雪藏身之处。
“不好。”避不过,龙雪只得疾招相抗。强招撞击,使得原本崩落碎石的石洞,隐隐有分崩离析之像。
龙熬见状登时眉心一皱,撤回掌上威能。转而一掌兜起,沛沛仙元顿化清光罩住石台。
“好机会。”龙雪当即虚晃一招,纵身脱逃。
“呵……雪儿,你当真以为骗得过为父吗?
别忘了,你的一切都是为父给予的。
想隐藏,你藏的住吗?”
龙熬信手化去龙雪的攻击,阴鸷的眸光睇向洞口。
“地刹。”
“需要将大公主,嗯?……”地刹垂眸冷声,抬手在颈间一抹。
龙熬摆手,皮笑肉不笑的道:“不用,教训教训即可。
毕竟,她可是本王未来的继承人。”
杀了?去哪儿找那么好的孩子。
没有她,又如何唬的住外面那无数紧盯的眼睛?
有她在外牵制,才能让自己有充足时间,安心的将这个女人的力量纳为己用。
说完,目光森森的瞥向石台。
“属下知道了。”登时,地刹消失洞内。
顿时,洞内再无他人。
龙熬俯身,与一具莹莹玉骨耳畔低语道:“念竹,你若痛快的把天灵之血交给我,何至于……死后也不得安生呢?”
然,玉骨无声,任他神态癫狂。
“哼哼哼,哈哈……忘了告诉你,那个孽种她没死。
而且,她还活的好好的。
就是名声有点大,噗……哈哈哈,你说,我若把她真实身份说出去,你一心亏欠的那个人,他会怎样?啊?……哈哈哈。”
玉骨似有灵,猛然窜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奈何刹那即失,宛若气空力竭一般。
龙熬见状,心中恨火霎时狂燃:“哼,心疼了?
没用的,待本王将你之能为吸收殆尽。便是,咱们“女儿”的死期。
届时,本王必会让她尽快与你作伴。
你不用太激动,留着你的力气好好攒着。
见证,她是如何死去的……”
说罢,拂袖大步离去。
任凭身后玉骨,如何呜呜闪着微弱的莹光,都留不住无情的背影。
那呜咽的闪烁,像极了一个母亲的哀求,虚弱而无力……
而龙雪甫出洞口,地刹亦紧追至此。
二人缠斗之间,龙雪顾虑此事牵扯东海声威。未明龙熬解释之前,顿时招敛三分。
霎时新红频添,汩汩血水将她之霓裳渐渐染透。
骤然眉山一凛,喝道:“地刹,你敢对龙族子嗣不敬?”
地刹手挽斩狱刀,刀峰寒光四溢:“我只尊王命,不守龙族之规。
要怪,就怪你太多管闲事了。”
说完,刀峰斩落,竟是私改龙熬之话执意逼杀。
这世上,他只信一种人能守住秘密。
那就是,死人……
龙雪大急,硬斗她本就不是地刹之对手。之前能胜,也不过依智侥幸困他一时半刻。
如今,她该……
就龙雪决意豁命一搏时,一道宏大掌劲破空而至,顷刻逼退地刹。
地刹不敌,身形暴退。待其定住身形时,龙雪早已不见。
登时,一口血水呕出:“高手……”
龙沟,龙雪甫定心神,却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男子怀里。
不觉双颊一片燥热,但在瞧见他之面具时,思绪瞬乱如麻。
勉力持定,柔语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还请放小女子下来。”
怎会,怎会是魔尊的面具?莫非,小妹真与魔尊有……
“失礼了。”狐十四顿住脚步,依言将龙雪放下。
他本意是查龙熬,只是不想赶上地刹逼杀她。
思及她是丫头敬重之人,遂才出手救下。
“不敢,未请教阁下尊称?”明是心慌,却故作冷静。
扫了眼自己的伤势,心内亦是五味杂陈。
狐十四开门见山,倒也未做隐瞒:“十四,丫头的朋友。”
龙雪僵在原地,惊愕不已:“丫头?你……是说小妹?
难道,你真是……”
“我非魔尊,只是带着它行事方便。”狐十四颔首,目光微挪他处:“地刹怎会追杀你?你不是……”
“不过闯入了不该闯的地方,不是什么大事。”得知对方非是魔尊,龙雪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发现了什么?”狐十四神色的一凛,空气骤然变得十分的压迫人。
“没有,我刚踏入里面就被发现了,后面的……你也清楚。”龙雪摇头,到底她还是选择隐瞒。
怎能说,那……毕竟是她的父亲,她想听他
有何解释。
遂掌纳仙元,敷在肩甲处疗伤,疼的秀眉紧蹙。
突然,狐十四掌起如雷,不由分说击中龙雪。
“噗……”龙雪不曾防备,登时仰天呕红。
刚想质问时,却感体内之变化。忽的脸色一变,却狐十四传音道:“速走,暂时莫回东海,可觅地而藏。”
“那你呢?”龙雪回音急问,怎奈身似流星,刹那无踪。
将人送走,狐十四淡然回头看向来人,眸光不起波澜,不动微尘。
竟是熟悉的仇人,也是陌生的兄弟。
龙熬负手,脚踩水龙而至。落地瞬间,水龙崩落无形。
“地刹说,今天有位久违的贵客来访。是你吗,我亲爱的小弟。”
狐十四身形挪转,足踏多宝珊瑚树枝,身姿飘然出尘。
本是沸腾的热血,却在这一刻忽的平静。百死忍过,又岂差今次?
眨眼刹那,犀利冷绝:“非也,吾是否是令弟?阁下,难道看不出来吗?”
龙熬打量着这张与传闻中魔尊极度相似的面具,忽的放声大笑:“哈哈哈,有意思。不过我那小弟已死去多年,若不是阁下这张面具?
本王,都要真当是我那小弟回来了。”
“是吗?如此说,阁下与令弟的感情应是不错。”狐十四霎时语露讥讽。
“是啊,好的,我亲手送他入黄泉。
今日,就再送你一遭。
也算是为天下除一害,魔尊。”话音倏落,龙熬陡然出手。
“笑杀人间。”
只见他双手化为龙爪,两条金龙虚影顿携覆灭之威,取命狐十四。
狐十四忽纳身形与虚无,龙熬一招落空,顿时,狐十四脚下所立的多宝珊瑚尽成齑粉。
却见狐十四从龙熬背后出现,单手信拨,招掀惊天波澜:“地载天覆。”
霎时海水倒卷,水龙翻天。无垠海底彻裂深渊,龙母所在龙宫亦是受损崩塌。
强悍之招,破灭之威,使得龙熬脸上的轻视丝丝敛尽。
诚如地刹所言,这人的气息很熟悉,却探不出底细。而且,他的能为实属劲敌。
是以不管他是那人,还是他是魔尊?皆不能留。
瞬间化爪为掌,仙元提至八成:“神龙穿云。”
一声龙吟刺破东海,金龙虚影旋即与狐十四的掌劲形成僵持,难分上下。
龙熬见此情形,眼一寒,仙元催至九层。霎时,掌风天堑出现斑斑皲裂,然后无数细纹蔓延扩散。
眼见狐十四招败之时,突然,狐十四屈指一弹。
一股不可逆的力量袭向龙熬,使得其之前的强招反袭自身。
登时,龙熬单膝跪地,捂着胸口频呕朱红。
却见他抬手擦去血迹,颤悠悠的站起,阴恻恻的道:“哈,魔尊如此修为。
看来,果然不是我那亲爱的弟弟。如此,本王怕是无法送魔尊上路啊?”
狐十四睇眼龙熬,身形自虚空落下,缓步从其身边走过,抬手纳了远处一枝多宝珊瑚在掌心。
“吾非他,只是听闻东海的多宝珊瑚,乃是珊瑚中的极品。
今日一见,却是让在下有点失望。”
说着,掌心一震。多宝珊瑚顷刻化成齑粉,溶与海水中慢慢漂散。
龙熬垂眸,敛尽寒光:“是龙熬失礼,承阁下惦念,想是下次再来必有所获。”
“吾等着。”
余光横了龙熬一眼,心知今日不是探查的良机,念竹之事恐需另想他法,遂转身踏波而去。
再观龙熬,虽紧握双拳却未敢阻拦,亦……拦不住。
恨声道:“来日,本王必杀你。”
登时,旋身没入虚空。
只是,因他二人斗法。使得东海之水,浪高倾天。
巨大的落差下,滚滚惊涛倒灌沃野。
人间,浮尸千里。
第七十七章:救.人间
受海浪冲击,欲出东海的龙雪也被巨浪拍上半空。
恰巧龙三赶至,旋即飞身将人接住,纵身立在云端避开倾天浪袭。
甫一低头,即看到龙雪肩胛骨的血迹:“阿姐,你受伤了?”
龙雪靠在龙三怀里,紧抓着她的手,微喘道:“此事话长,先助我平定水灾,咱们姐妹再慢慢细说。”
无论如何,她不能坐视水淹人世而不管。
“救人吗?”
龙三看着云端下被淹的人间,微微楞了片刻。
“嗯,此事干系重大。若被有心人上告天宫,东海无旨私自兴浪致使人间蒙难。
那么,东海危矣。
若再让他族寻得短处,亦是龙族来日之危。
只是如今龙族内不能定,外有他忧。
唯有委屈你,与阿姐共承此难。”说到此处,龙雪瞬化白龙之身。
穿云而下,龙嘴微张,龙息喷洒在东海之上。
躁虐的巨浪受龙息牵引,开始一点点的重回海中。
龙三见状,叹口气,取出青碧玉箫抵在唇边。
人间
海水倒灌之处,有人瞬间殒命,一家十数口从老到小都没有躲过这场灾劫。
一个浪头打过,人命不过是草芥。
连个浪花都扑腾不出来,便什么都没有了。
或有人身在高处,躲过自身,却救不了至亲。只能绝望的看着亲人被大水冲走、淹死,再看着家园被毁。
人间在这短短一刹那,与炼狱别无二分。
可叹,炼狱尚有引路者,人间难见白头人。
倏然,一阵悠扬的箫声自天际洒落。
彻地的洪水不再流动,并随着箫声点滴抽离大地,化作洪水巨龙,刹那腾归东海。
待水龙归海,龙三自云端飘然落地。望着满目疮痍人世,除了哀叹也别无他法。
被毁的田园房舍,她尚有术法可以重造。然死去之人,她却难再救回。
远远的,有幸存的看到了是龙三施法救了他们,也是龙三为他们重造的家园。
遂纷纷相互搀扶着来到龙三跟前,含泪磕头道:“多谢神仙,多谢仙子救苦救难。”
龙三双手微翻,一股柔劲霎时将众人自地面托起:“不必如此。”
然而,就在众人皆作感激时。有一人怀抱襁褓中的娃娃,二话不说即跪在她脚下道跪道:“求你,救救孩子,救救他,他还那么小。”
龙三看了一眼孩子,欲扶起地上的人:“大嫂,他已经死了,我救不了他。”
妇人瞬间歇斯揭底,抱着孩子怒吼道:“你不是能化龙退水吗?你不是有法术能重建田园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让一个孩子起死回生?”
“神仙也是凡人做,能急一时难,未必能改人生死。
他之命数如此,非我不肯救。”
“不可能,谁要信你的鬼话?神仙无所不能,你们自己活的长长久久,却要我们去死,是何道理?
我不管,你今天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否则,你就是杀人凶手,是魔头,是万恶刽子手……”
龙三蹙眉:“大嫂,你……过了。”
倏然,指责的声音瞬间盖过龙三的话。
她抬眸望去,这些人前一刻还在感激自己,下一刻却也成了执刀的人。
“对啊对啊,你是神仙,你为什么不能救?
难道,你只是骗子,来骗取我们的感激?”
“我看啊,这场大水说不定就是她弄的。不然怎会那么巧,村子刚被淹,她就从天而降救了大家?
大家伙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对对,神仙哪有见死不救的,她啊说不定哪个妖魔变得。
故意制造灾祸,骗取我们的信任,说不定是为了吃掉大家修炼邪法?”
“啊?这么可怕……”
“娘,我……哇,哇……”
霎时,人人有言,哭声怒骂声,种种指摘,皆着龙三一人。
说到动情之时,激愤的众人忘了所有。
有扔石头的,有拿扁担的,甚至有人扛着锄头直接从龙三背后砸下。
再听不进一言半字的解释,似乎这样就能唤去他们死去的亲人。
眼见乱石如雨,噗噗的击打在她的身上。便是额头,也挨了好几下。然这点痛与她而言,实不算什么。
但当锄头砸下的那一刻,体内陡生护体仙光。刹那间,将锄头、扁担等一切外力悉数弹开。
吓得恃众难事者,当即连滚带爬的跑开,只在远处三五报团的搂着,怨毒的瞪着她。
龙三垂眸,清冽的眸子未见悲诧,亦未有痛恨。
有的,只是了然。
同样生在人世间,当初的凡人老夫妇让她感受到难得的温馨。
幽州的剑生母子,让她懂了人心是最难坚守的东西。
亦如这些村民,前一刻可以跪在自己脚下感恩戴德,下一刻他们却能对自己刀兵相向。
或许,这就是人心的善变吧。
她贪着这尘世的烟火,贪着与他遍行过的山水。
却不知,烟火看的久了,它也能灼伤人。
“妖怪,妖怪,这是妖怪啊……”
“你这天杀的妖怪,杀我们那么多还不够吗?留在这里,是想将我们赶紧杀绝吗?”
“求求你,不要吃了我们,要什么你拿走就好了……”
这些有的没的语言,三三两两的钻进了龙三的耳朵,抬头环视众人一眼。
她没有给自己解释,只是淡然的转身离开。
因为,人是最喜欢选择性的动物。他们只会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而不会在意事情的本末究竟是如何。
这人间,有情也好,无情也罢,终究与她无关。
回到东海上空,龙雪也已将巨浪渐渐平息。
看到龙三回来,便化回人身迎向她:“如何,周边的村民受灾严重吗?都处理好了吗?”
龙三挽着龙雪,蹭在她的肩头,笑眯眯道:“都处理好了,阿姐的话,我什么时候有不听的啊?”
“就你嘴贫。”龙雪嗔了龙三一眼,每次都来这套,这是吃死了自己啊。
“你还没说,这伤怎么来的?”眼神瞥向血迹,龙三立马正色不少。
龙雪神色一暗,牵着龙三道:“我们边走边说吧,东海……暂时不要回了。”
“好。”霎时,她知事不单纯。
以阿姐的身份地位,不该如此?唯一能解释的,恐怕是那人的手笔。
思及此,难免替龙雪担忧。
龙熬的无情,她自小体会甚深。可是阿姐呢?
恐怕在她的心中,龙熬纵有不足,却不失为慈父,也不失为一个好丈夫。至少,这些年他真的只有龙母一个女人。
龙三不敢细问,怕戳到龙雪的痛处。
一路相随,寂寂无言。
龙雪觑了她一眼,只道她是担心自己的伤,所以才忧心。
遂握着龙三的手,宽慰道:“不用担心,些许血迹看着吓人而已。”
忽的,她想起了狐十四,顿时问道:“对了,你何时结识了这样深藏不露的朋友?”
“阿姐这话,我听的……不是很明白。”
龙三摇头,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她实在想不起,她有几个朋友阿姐不是很清楚吗?
不就是大哥,二哥……
“唉,怪我问得急了。事情是这样……”龙雪暗怪自己糊涂,遂将东海所遇一一告诉她。
原来如此,观阿姐描述的当是十四无疑。可是,十四为什么要覆面入东海?
“想什么呢?问你话都没反应。”龙雪嗔了龙三一眼。
“哦?他啊……是我跟着大哥他们在人间行走时,偶然认识的。
这家伙还占我便宜,让我管他叫叔叔。姐,你说他可气不可气?”龙三陡然回神,拉着龙雪半真半假的道。
龙雪闻言,挑眉道:“以他之修为,你叫叔叔,不亏。”
“姐……”
“好了好了,不闹。”龙雪被摇的头晕,连忙求饶。
奈何嘴角的笑容,却是半点做的不的假。
可不是吗,仙道岁月无穷。
但修为却是一点一点积累而来的,到狐十四这种程度的,不是老怪也是小怪。
眼波一横,又道:“没让你叫大爷,就
算给情面了。”
龙三被怼的无语,只能拿着眼睛往宿雨山四处乱瞅:“阿姐,难不成你打算隐在人间?”
“嗯,人间鱼龙混杂,最是好藏身。
此时若去天宫或他处,恐会给有心人作文章的机会。
且身在人间,多行善亦是修行。”
话音一落,龙雪抬手在山腰处幻化出一座草庐。
素袖轻扬,旋即带着龙三自云端飞身而下。
推开草庐的门,里面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姐妹俩相对而坐。
“对了,听闻你前些日子在青龙关好不威风,又助太子夺回清徐原。
我怎不知,你还有这本事?”
龙雪所问自是指《镇魂曲》,如此能为非是自己所授,她又是何处学来的?
说罢,起身倒了两杯水,一杯推到龙三面前。
龙三双手捧着杯子,眯着眼睛道:“那个……秘密,不能说的。”
“……”龙雪想给这丫头一巴掌,自家姐妹还扯什么秘密?
但她不说,自己也不好勉强,遂岔开话题:“那你现在离开清徐原,不担心魔族回攻吗?
届时,你大哥二哥可是首当其冲。”
“姐,人间有句话叫做,救急不救贫,这话我一直觉得挺对的。
我本无心沾染尘世,只是放不下两位兄长,才趟入仙魔之战的浑水。
然我能助一次两次,却不可能一直留在其中,且我有我想做的事。”睇了一眼龙雪,龙三单手捏着杯子在桌上转悠。
“何事?”值当你此时抽身?
闻言,龙三先是莞尔,后一脸正色的盯着龙雪:“大乱将至,自有能人出世。
所以,我想去找母亲的过去。”
话音落,眉眼间爬上些许落寞。
龙雪霎时不语,走到龙三身边将人搂在怀里。
紧窒的心,无声悲叹。
她知道不管自己做多少,也不能弥补父王造成的伤害,也修复不了曾经的伤痕。
这孩子虽然表现的再坚强,再冷心,终究还是渴望着天伦亲情。
叹道:“当年的事,我所知不多,无法给你提供有用的消息。
而今时过境迁,你母亲早的尸骨早已不存,你又要从哪里找起?”
龙三往龙雪怀里蹭了蹭,贪着她此生的第一缕温暖:“不知,但有人曾给我一封信。”
闻言,龙雪乍退数步,心湖顿起波澜。
睇眼自己,惊觉失态,勉力镇定道:“何人所书?”
“不知,信中未见署名。
但我想,世间之事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人放出讯息,便有一丝可能。
即便有阴谋,应也不是空穴来风。”
龙雪皱眉:“你所言不无道理,只是茫然找寻并非良策。”
况且,三族一宫乃至西灵山的佛界,亦知你之声名。
若要查人,谁人肯真心助你?
凡人多跟红顶白之举,渺渺仙界又何尝少见?
龙三起身,牵起龙雪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我知阿姐你在担心什么,但世人说什么与我而言并不重要。
只要阿姐信我,足矣。”
“你个傻丫头……”
千言万语,除了一句傻,她再说不出的别的话。
“放心,对方既然有心送信,就必然有所图谋。若所谋之事迟迟没有进展,该着急的是他们,不是我。
我呀,游游走走,单等着对方自己送上门即可。”
“你……什么时候也学的一肚子鬼灵精怪?”
龙雪一指戳到龙三脑门上,枉费自己挂心挂肠,合着死丫头半点都不上心。
不过,她心里也涌起丝丝欣慰。
看来,这丫头也不是表象般那么呆傻好欺负……
“当然和姐学的呀,有那么厉害姐姐,妹妹也不能太差呀?”龙三抱着龙雪使劲黏糊。
龙雪笑骂道“贫嘴,你打算何时离开?”
离别总是伤感的,但总要有人先开口,有人在背后目送。
龙三倏的睁开眼睛:“现在”
第七十八章:追杀
龙三甫出宿雨山,行至密林中,即遭遇了蒙面黑衣人的追杀。
手中的青碧玉箫瞬化三尺青锋,乍吐锋芒,戒备的看向来人。
“来者何人?”
黑衣人刀锋出鞘,没有多余的话:“杀你的人。”
话音刚落,便是极招上手,强大的冲击致使举剑格挡的龙三,身形暴退数丈。
足抵身后丈高青石,方才止住身形。
“死吧。”
龙三,瞬间愠怒难当:“恕难从命,反倒是阁下,何不直言是受何人指示追杀与我?”
秀眉微蹙,抬手饱提仙元猛然震退黑衣人,周身顿显肃杀凛冽。
“等你死了,自然知道是谁要杀你。”黑衣人刀锋旋转,掀起四野飞沙走石,惊得林中兽鸟四散奔逃,一股死灭之威逼命龙三。
“风雨晚来。”却见龙三,一声娇喝,剑招首现。
荡荡剑式,绵绵若雨似晚来之秋,遮天蔽日,顿使乾坤失色。
黑衣人刀势刹那受阻,旋即刀锋一转将剑雨格挡四方,寒眸冷然睇向龙三,翻手再出厉掌。
嘶吼道:“劫尽无穷。”
霎时,掌劲倏化蝮虫无数,与龙三的剑雨发生翻天覆地的碰撞,区区尘世大地怎堪如此重负,骤然山崩地裂。
龙三见状,未见慌乱,手挽剑花仙元猛催,三尺青锋顿现冷冷清晖,寒彻天地。
眨眼之间,蝮虫尽数被凝在半空,旋即剑光再涨,刹那,崩成碎屑。
黑衣人凝眸:“有点能耐,就不知再一招你是否能活命。
吃我一记,岁岁清明。”
迷迷刀氛,宛若烟雨江南的蒙蒙细雨,青山埋白骨,荒坟知哪家?又似离人的泪,咏唱着岁月的悲。
龙三暗道不好,一股悲意瞬染她的心头,似有无穷无尽的哀伤将自己团团裹住,然后一口口的吞食。
抬手双指自眉心一点,一缕白芒随着指尖自眉心溢出。
扬手指天,白芒即化雍雍清气守护自身。
“溯波银河。”
话音落,剑气顿化无匹银练,如惊涛骇浪直斩黑衣人。
“呃……”黑衣人抬头望着迎面而至杀招,连忙提刀相抗,却不敌银练之威,顿时受创非轻。
寸寸朱红,浸湿蒙面的黑斤。
旋即,脑中急思如电。当下有了决定,再看龙三已然自己步入算计,此行的目的便算达到,遂不再恋战。
而是虚应一招,顺势抽身而去。
龙三急追,却是晚了一步。收了三尺青锋,重新化作青碧玉箫。
清冽的眸子缓缓合上,凝神捕捉对方残留的气息。倏然,双眸猛然打开,眼底竟是滑过一丝锋锐。
任她心中早有猜测,却也猜不到是青丘的人。
忽的,脑海中闪现出狐天音的身影,莫非是她?
回想起青龙关一战,自己坏了她的好事,更将她的修为打落三层。如今,她若是派人追杀自己未尝没有可能?
只是,当初自己想着没确凿的证据前不宜打草惊蛇。
毕竟,狐天音有青丘为盾,又得天后欢心,便是天宫浅住几日,亦有听闻她之美名。
如此人物,即便自己知道她用的是红尘幻心曲的后三式,却也不敢贸然告知大哥二哥,以免二哥为难大哥冲动。
倒是没想到,她会这般沉不住气,竟先迫不及待的派了人来追杀。
细细一思,龙三觉得有必要青丘一行。
遂纵身入云端,急往青丘而去。
而龙三走后,身在宿雨山的龙雪几经思量,还是觉得去一趟天宫才是,亦扮了模样,变作一平凡女子来到百花林。
乍见如此模样的龙雪,溪芫吃惊不小,挥手摒退众人,忙拉着龙雪入上座。
无不担忧的问道:“雪儿,出什么事呢?你怎的如此打扮?”
龙雪反握着溪芫的柔夷,认真的看着她:“溪芫,画像之事你这边还是没有进展吗?”
她总觉线索断的太过蹊跷,指向魔尊就更蹊跷。
丫头和魔尊,明是挨不着边的两个人啊?
百花仙子眸子微阖,睫毛轻颤,摇头叹息道:“没有。”
但见龙雪神色渐渐暗淡,忙压低声道:“不过,我听闻太子殿下曾向陛下请旨欲册立小妹为妃。
只是不知何故,被陛下否决了,听说太子还受了伤。
你说,传言说的会不会是真的呀?”
“溪芫?”龙雪双目惊愕的望着昔日的好友,不解她何故会说出这般诛心之语。
别人不知内情,她还不知吗?怎可同他人一般污蔑丫头?
百花仙子,慌张的摆手道:“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小妹会不会和殿下确有真情?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否则,依着殿下清冷的性子,如何会向陛下开口请旨。”说罢,眼神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龙雪的反应。
“不可能。”龙雪想也不想的就一口回绝了百花仙子的猜测,却不见百花仙子的脸色骤然阴暗了些许。
想了想,又不死心的问道:“你素日在天宫,当真没有半点画像的线索?”
传闻是仙人托梦,那么必是仙界之人所为。没道理,身在天宫全无半点蛛丝马迹呀?
闻言,百花仙子不动声色的将柔夷自龙雪的掌中脱出,起身捻起一枝绿梅自鼻尖轻嗅。
面露哀色道:“非是我不肯相告,然而我所知的与你相同。
皆是在倚云楼被毁之后,便再无线索。
我知你心忧小妹,我亦想她早日恢复声名。然而,事实是我真的无有寸进,如何给你新的线索?
还是说,你要因此与我生分了吗?”
登时,美目噙着一汪碧水,泫然欲泣。
“我……唉,是我太心急了,总觉得此事不完结,恐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丫头。”被百花仙子如此一说,龙雪心顿时心软了下来。
刚浮起的疑惑也叫百花仙子的珠泪全盘打翻,痛责自己疑心生暗鬼,居然对好友生出这等龌龊的心思。。
百花仙子啜啜泣泣的收了泪水,半是嗔痴的将绿梅塞到龙雪手中,别过脸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知,我想先回去等丫头。待她回来,再做其他打算。”捻着绿梅,龙雪竟莫名的觉得周身窜出一丝冷意。
她们是仙者,这……是不应该的。
“小妹,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龙雪掩下心头疑云,抬眸浅笑,道:“我尚有他事,不便久留。告辞。”
“我送你。”见龙雪不肯吐露龙三去向,百花仙子忙挽住龙雪的胳膊,语态亲昵如旧。
“嗯。”龙雪颔首。
待百花仙子送走龙雪后,芩歌的身影慢慢自林中踱步而出。
笑吟吟道:“真君能得仙子倾心,当真是三生有幸。”
百花仙子美目微微睁开,似笑非笑的道:“有幸无幸,不还得全仰仗贵主的成全吗?”
若非如此,她尚不知他将自己送予的心爱之物转赠她人?
更不知,他二人亦渐陷渐深?
说什么兄妹之情,这世间除了血亲之外,还有单纯的男女之情吗?
是觉得自己可欺,还是无智好骗?
芩歌盈盈一礼,扬手幻出一枚竹篮,祭在半空广纳林中各色仙花之瓣。
顷刻,盈满一篮。屈膝垂首道:“善也,如此多谢仙子慷慨赠花。”
百花仙子愉悦的勾起唇角:“礼尚往来,应该的。”
须臾,芩歌踏离百花林。她转身折下一枝吐珠,捻起娇艳的花朵轻轻的揉碎,散落尘埃……
曾经何时,她是真心待过那孩子的。
可惜,她不该离他太近……
龙三伫立在山脚下,仰望着拢在云雾之间的青丘,界光在云雾掩映下时隐时现,伴有紫电丝丝流转。
此等结界,以她之能为尚做不到,在不惊内中高手的前提下,安然潜入青丘。
只是她都到了此处,难道要就此折返吗?
久眠的小四,忽然醒来,嚷嚷着:“主人,我可以进去。”
“你?”龙三诧异道。
“对啊。”人家可厉害了,就是修为弱了一丢丢。
但是,这不妨碍人家的本事呀。
“不行,你虽能无视结界。然而青丘高手亦不知凡几,我们根本不知其中深浅,你贸然闯进去只是送死罢了。”
默了片刻,龙三抿唇,拒绝了小四的提议。
“那,主人你的事儿不查了吗?”她是睡着,可不代表她不知道主人身边发生了何事啊?
“查,但不一定要你去冒险,我们可以想其他办法。”
神秘的来信,神秘的人,还有黑衣人,无不是重重迷雾困锁自己。
像海草萦绕在颈间,窒息之感愈加浓烈。
这些年,她不是没对身世起疑过,只是母亲死去多年,便是想查亦无从查起。
如今被人一而再的提起,便是陷阱阴谋也由不得她不上心。
突然,赫见一人逼近青丘结界。龙三旋即与小四遁入虚空,静静的窥视来人。
绮无眠自东海归来,虽未探得念竹的消息。但东海种种,他倒是看了一个七七八八。
龙熬的心腹追杀自己的女儿,居然被外人所救。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东海内部必然不太平。
此事与主上或无多大用处,然而与圣女而言可是好处甚多,若能让其为此对上龙族,无疑也能使天灵之血露出些许端倪。
旋即,拂袖轻扬,掌开结界。
虚空之中,龙三将小四别在鬓角。双手聚拢连结指印,朱唇微微开启:“摄。”
登时,身形忽闪,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绮无眠影子。
伴随其影,赶在结界闭合前,顺利潜入青丘山。
第七十九章:老妪
龙三甫入青丘,即从绮无眠的影子中离开,藏身虚空。
蹑着大长老的身后,来到圣女塔。
守塔侍女旋即屈膝半跪:“拜见大长老。”
绮无眠扬手需抬,柔和的气劲儿将侍女托起:“圣女可在?
“回大长老,主上此刻不在塔内。”侍女低头答道。
“可知圣女去了何处?”绮无眠再问,实则腹中已有答案。
然而,做戏做全套,他还是要在此处表一番忠心才行。
果然,见他如此追问,侍女之前的客套之色不觉淡了数分:“不知大长老找主上有何要事?”
绮无眠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圣女塔,故作有礼道:“确有紧要之事,烦劳你辛苦一趟,请圣女回塔,就说绮无眠有要事禀报。”
侍女闻言,虽有疑云但见此人即忠心与主人,心中亦喜。正欲忘飞卿斜阳请人时,恰遇着回塔的狐天音。
行步袅袅间,正是娇娇雨滴花,褪去云裳着红霞。
惹得暗处的龙三,眼前忽的一亮。看来,此才是狐天音的本性。
只见狐天音不疾不徐道:“大长老?听闻你有紧要之事欲见本宫,此话当真?”
绮无眠敛藏精光,只余拳拳赤诚沛然双眼:“自无虚言,老朽耳闻东海之女龙三纠缠太子不休。
恰好,老朽日前刚从东海归来,探得消息一二,或可助圣女一臂之力。”
狐天音瞥了左右两眼,侍女们即刻回到塔内,睇向绮无眠:“哦?大长老,你在暗查本宫?”
灵犀琴赫然上手,勾弦挑琴,仙元灌与其中。
“圣女息怒,老朽岂敢如此。实乃仙界皆知,天宫太子妃日后必是您的,区区东海,若非龙族高层默许,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孤女如何能与太子纠缠?
怕只怕,此人将来必是您荣等大位的绊脚石。”绮无眠垂衣拱手,斜眸上挑,一语道破狐天音所思所想。
让其心思,再无处可隐藏。
狐天音顷刻松手撤了灵犀琴,素手一翻衣袂飘扬:“大长老好慧眼,不知你的消息能助本宫几分?
你之所求,又是什么?”
世上没有白捡的好事,凡事有利必有代价。
“圣女聪慧,无眠无所求,唯有一愿。”
“哦?”
“明人不说暗语,圣女来日所达成所想,还请给无眠一处安身之处。”说完,绮无眠眸光锋锐乍现。
狐天音妩媚一笑,腹诽道:看来你也知道不少。
莲步摇曳,旋折腰肢:“好说,那就看大长老能助本宫多少?”
“圣女容禀,据无眠所探得的消息,东海内部并不和谐。”
“何以见得?”狐天音侧首凝眸。
“无眠潜入东海看到龙熬的心腹地刹,在追杀龙雪。
而龙雪则为一覆戴面具的男子所求,观其气息难辩正邪。
所以,无眠猜想东海内部必有不可对人言之事。否则,以龙雪的天资禀赋,龙熬何至于对骨肉下杀手?”
此时,莫说狐天音吃了一惊,暗处的龙三更是心跳到嗓子眼。
想起阿姐解释时略带含糊的言辞,原是内中还有这般隐情。她却只言东海有贼人闯入,乃因避之不及才会受伤,所以需在人间藏些许时日。
说什么她方可化
明为暗,以便追查贼人。
原来,一切果是因为那人………龙熬。
只是,当龙三欲继续窥听的时候。忽然有数到气息逼近圣女塔,狐天音倏然敛眉。
“随本宫入内。”
说罢,眼角余光偏向气息的来源。
“遵圣女法旨。”绮无眠拱手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不待龙三再次施展奇术摄住绮无眠的影子,二人皆闪身进入塔内。
龙三眉心微蹙,感知身后的气息越来越近。
旋即亦闯入塔内,怎知塔中另有乾坤。运转神识探查四方,皆不得狐天音等的踪迹。
亦找不到出塔的路径,就在龙三小心探索时,身后倏然出现一道黑色的漩涡,将龙三吸入其中。
也不知在黑暗中坠落了多久,忽见一岛悬浮在虚空里。
登时足尖互点,飘然落与岛上。放眼望去,竟是一座子母岛。
她之前所见,乃是在外围的母岛,内中还有一个很小的岛在母岛的山腰之间。
若不近看,实难发现。子岛之下是一汪死水,死寂的颜色死寂的温度。再看子岛上有一方祭台,两人合抱的青铜柱上,血迹依旧清晰。
就连脚下的青石板,亦是如此。无不是在诉说,这里曾经有过怎样的悲惨。
绕着青铜柱搜查无果后,龙三又往外扩了三里地查找。意外的发现一面山璧的气息有异,遂术法破之。
果见一山洞露于眼前,当即与小四大步踏入洞中。
小四紧抓住主人的头发,耷拉着小翅膀道:“主人,要不我们想其他法子出去吧?
这里,你不觉得慌吗?”
龙三自身上摸出一个储物袋,又从里面捞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在无边的黑暗中,照的光可细数毛发。
“还怕吗?”
掂了掂手中的珠子,说起来还是在清徐原的几日,大哥送的,据他讲,这是兑现在白骨渊的诺言。
事实上,她早就忘了这事,亏他还记得。
小四拍打拍打翅膀,低垂额脑袋:“没劲儿。”
话都让你堵死了,人家还能说什么?
“呵,你且忍忍,待我们寻得出路你便不用再在黑夜里徘徊。”说完,双手托着夜明珠缓步前行。
“嗯。”低低的应了一声,但小四绝不承认自己怕黑。
她是一只有着远大志向的蝴蝶(虽然时不时的陷入沉睡,那是因为她突然得了主人的灵血,却无法将之完整吸收,所以才会若久若久醒一回。),日后可是要保护主人的,怎能还没开始就败在黑暗面前?
哼,那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小四傲娇的扬起两根触角。
龙三咳了咳,尽量忍着不笑出声。看着现在的小四,不知为何会想起彼时初识十四的自己。
那时,她也是如小四这般懵懂天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无法再以稚子的纯真来掩盖真实的自己。
变的,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具体的原因却是连她也说不清楚。
也许,这就是一个人的成长吧。
没有谁,可以永远不长大。也没有谁,可以永远都是纯真的。
倏然,一道微弱的喘息声打断了她的思路,旋即寻声查探。
再穿过数道岔路,终于在一处阴暗却异常
干燥的山洞内,发现了一位被铁链洞穿琵琶骨的老妪。
走进细看,那铁链约三指粗细,因年久时常早已与老妪的血肉融为一体。再看老妪,已然是命似残烛。
略一沉思,龙三掌提仙元渡进老妪体内。一来替老妪多延片刻生机,二来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看老妪是否知晓出去之法。
仙元入体,有如大雨滋润的干涸的大地,老妪的身上渐渐浮现出些许生气。
甫睁眼,看到龙三的刹那,老妪突然湿了眼眶,开裂无血的嘴唇不停的蠕动却始终无法言语。
龙三疑心,莫不是老妪的嗓子已坏?
小心翼翼的道:“老人家,您……不能说话吗?”
老妪摇头,浑浊的泪沾湿深壑般的褶痕。缓了良久,才幽幽道:“是你救了我?”
“您言重了,举手之劳怎当得起救之一字。”许是因为老妪的处境有几分像当年冷宫的老龙,使得龙三不禁待她多了些许敬重。
“呵呵呵,你是个实诚的孩子。我观你乃是龙族,怎么闯进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缓缓伸出的手,想要抚摸眼前的人,更是想触碰记忆中的人。
察觉老妪没有恶意,龙三是以低下头,任其抚上脸颊,粗糙的手指刮的她肌肤生疼
老妪神色一暗,有些自卑的缩回干枯的手,歉疚的看着龙三:“好孩子,我弄疼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龙三摇头,浅浅一笑握着老妪的手。
柔柔的道:“不会,我名龙,长者亦可唤我龙三。”
算起来,这是她第二次正式介绍自己的名字。想一想,不觉莞尔。
“呵……东海的孩子,真是一代皆有一代的苦命人。”说着,老妪疲惫的靠在背后石壁上。
“老人家此话何意?”霎时,龙三心头的弦倏然一紧。什么叫一代皆有一代的苦命人?莫非在此之前,亦有和自己遭遇相同的人?
此念一出,令她再难以自持冷静。
老妪歪着头,看着龙三的纤纤柔夷,凄楚的自嘲道:“很久很快以前,有一个善良明媚的女子爱上龙族的男子。
他们两情相悦,不久有了肌肤之亲。女子方知男子已有妻室,然为了爱人,她甘愿不计名分。
男子深感女子厚情,发誓永不相负。却不料在不久后以族中有事为理由离开,然而再也没有回到女子身边。
女子不信爱人会背弃盟约,亲自寻到东海,怎知面都没见着,即被男子发妻连羞带辱赶出东海。”
“后来呢?”龙三着急追问,然又不敢逼得太紧,恐老妪的身体吃不消。
老妪满是慈爱的看着龙三,沧桑的道:“伤心之下,她回到了自己的族中,可彼时她已经有了身孕。
我曾劝她不要留下那个孩子,可她说孩子是上苍的恩赐,是她此生最后的温暖。
拗不过她,便只得随她。好在,那孩子出世后,倒也乖巧懂事。
日子也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八百多年,值到有一天,无端的谣言将这一切都摧毁。”
龙三的心,倏然跳到嗓子眼:“那个孩子是谁?”
“他是……”
第八十章:子孙羹
老妪慈爱的看着龙三,眼睛被慢慢的浸湿。
“那孩子,叫……”
倏然,老妪神色忽变。握着龙三的手,不觉加大了力道。
龙三心一紧,急道:“老人家?”
“好孩子,这儿不是你该待的地方。顺着这点灵光,它会告诉你出口在哪里。”说罢,老妪指运仙元,一指点在龙三眉心。
旋即,掌风倏起,将龙三送入虚空。
做完这一切,老妪便力竭倒下,匍匐在地面大口大口的喘息。
再抬头看向无尽的幽暗时,眼底闪现出诡异的亮光,唇角勾起一抹寒凉。
费力的将身坐起,颤颤悠悠的靠在石壁上,等着熟悉的人。
忽然,一阵香风习习吹到老妪跟前,灼目的红,蹁跹而至。
一瞬之间,四周久灭的灯芯再次被点燃,照亮幽暗的洞内。
狐天音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老妪,轻蔑的道:“怎么?还是不肯说《镇魂曲》的下落吗?”
老妪桀桀怪笑,呸了一口狐天音:“想知道?可惜,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这个小畜生。
更不可能顺了你这小畜生,便宜了那两个老畜生。”
“你也就只能逞口舌之利,本宫不妨告诉你,今日是看在同族的份上,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而你既不珍惜,本宫便也没有留你必要。
因为,《镇魂曲》的传人已经现世。本宫要取回它,不过是迟早的事。
你区区一介将死之人,有什么资格和本宫叫嚣?”
狐天音目光骤寒,五指成爪虚空探向老妪。
只见老妪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飞向狐天音的掌心,长长的铁链磨出人的响声。
指尖倏然紧握,死死的扼住老妪的咽喉。
老妪不为所动,嘲笑的看着狐天音道:“那我会在炼狱静侯你这小畜生的成功,《镇魂曲》你永远都别想知道真的在哪里。”
话音一落,老妪竟借龙三灌入体内的残存仙元,引动体内禁制,怦然自爆。
狐天音未曾预想到老妪会如此决绝,只当她心底还挂念那个人,断不会轻易寻了短见。
千算万算,却是棋差一招。
老家伙是唯一知晓《镇魂曲》下落的人,既然死了。那么,无论真假她都不可能放过龙三。
不管是私情,还是她的私心。
她必须先一步得到《镇魂曲》,母女两才能在这青丘有立足之地。而她,才有与狐主抗衡的筹码。
想到狐主,狐天音嘴角亦满是讥讽。外人都道她是青丘的掌上明珠,其实青丘的每个人都不过是那人可舍弃可利用的棋子。
垂眸再扫过一地碎肉残渣,抬手降下一团火焰,将之焚烧殆尽。
包括,老妪残留的气息。
出了子母岛,狐天音回到圣女塔。旋身侧卧软塌,藕臂半撑着脑袋陷入沉思……
话说,老家伙还是当年绮无眠投诚献给自己的。这是不是代表,他已经知晓了《镇魂曲》的下落呢?
这一想,狐天音再无法安然卧与塌上。
侧首睇向侍女:“去百尺朱楼,请大长老入塔一叙。”
“是,宫主。”侍女屈膝告退,旋身出塔。
而龙三,自受了老妪一掌之后,便随着老妪在眉心种下的指引走出子母岛,亦走出圣女塔,
然而,却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阴差阳错的出现在柳覆金堤,登时将气息敛到极致隐入虚空。
狐主往龙三的方向瞥了一眼,遂将目光重新挪回几个儿子身上。
甚是和蔼的道:“你们兄弟几个,
今儿怎么想着一起来给为父请安?”
赤蝣摸着脑袋憨憨的道:“众位弟弟都来了,我是大哥自然……自然也该与弟弟们齐心的。”
次子赤冯,生的面白眼突,惯作儒雅打扮,瞟着赤蝣,心下冷哼:呆货。
起身向狐主先是一拜,才开口道:“大哥说的对,兄弟本该齐心,是为弟疏忽了,忘记邀请大哥一同前来给父王请安。
不知,大哥是如何得知弟弟们在此的?”
看似平常的兄弟对答,竟也是绵里藏针,处处危机暗伏。
龙三不觉额心开始冒冷汗,自古触秘密者多早亡,今日想要脱身,只怕难上加难。
因为,狐主的一缕神识早已将她锁定,只要她敢妄动,下一秒便是青丘亡魂。
小四悄悄用神识问龙三:主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需要我去搬救兵吗?
她指的救兵,自然是指去清徐原搬人。
龙三摇摇头:不用,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说罢,掐断神识交流,继而专心盯着殿内。
狐主既然没急着杀死自己,说明眼前的事对他更为紧要。
如此,未尝不是可利用的机会。便是不能,自己还有天水珠。
这般转念一想,紧张的心渐渐放宽。
狐主举起空了的酒杯,侍女立即满上,然后悄然站在狐主身后。
呷了一口酒,方似笑非笑的逗着这个憨傻的大儿子:“是啊,蝣儿是如何知道的?”
赤蝣双手团着酒杯,偷偷的瞄着狐主朴鲁的道:“父王近日不在,儿臣甚是想念。便……便藏在柳覆金堤外,日日等候。
所以,所以今日才会撞着众位弟弟一起前来。
父王,您不会笑话儿臣吧?”
狐主放下酒杯,看着赤蝣的呆样开怀大笑。
“不笑不笑,你以后要见父王,大可命人直接通传。
如何也是我青丘大殿下,岂可堕了我青丘的威名。”
赤蝣即从坐起,慌忙磕头谢恩道:“多谢父王垂怜。”
语罢,很是实诚的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瞬见青紫一片。
“起来吧,好好坐下。”看了一眼赤蝣,狐主满意的扬起嘴角。
再看向赤冯等人:“如何?可对你们大哥的话有异议?”
赤冯面色倏紧,腆着脸道:“父王说笑了,儿臣冯自是对大哥信服无疑。
只是难得与大哥同殿而坐,不免想与大哥玩闹一番。
还请父王勿怪,大哥勿怪。”
然后又看向老三赤洵和老五赤瞿:“三弟五弟,你们说是不是?”
二人素日以赤冯马首是瞻,见他如此说了,哪有不从之理。
忙点头道:“是啊是啊,二哥说的对,还请父王大哥勿怪。”
狐主闻言,眼底闪着微不可察的寒光,脸上依旧一派和蔼。
唯有赤蝣,似是看不透这暗潮汹涌,浑不知倾天危机已临身。
兀自呵呵憨笑,团着酒杯:“不怪不怪,我们是兄弟嘛。”
“既然你们兄弟同心没有隔阂,这看也看了,安也请了。
为父刚从天宫回来,也乏了,你们都下去歇着吧。”说着,起身欲离去。
一步两步三步,待至第五步,赤冯终于忍不住。
急忙唤住狐主:“父王且慢。”
狐主抖了抖袍袖,定住身形看着赤冯:“还有何事?”
赤冯击掌,旋即赤洵赤瞿皆从座起,手持玉盒上前。
“回禀父王,这是儿臣等近日寻来的宝贝,想呈献给父
王。”
“哦?你去拿来。”狐主指着侍女,让她去取。
却闻赤冯笑道:“父王,此宝特殊,还需您亲自一观。”
倏然,气氛骤凝,凝的一殿肃杀冷氛。
狐主顿了一下,缓缓踱步而下台阶,行至赤洵赤瞿跟前,看着几人越发慈爱。
打趣挑眉道:“什么好宝物,值得你们兄弟如此神神秘秘?”
赤洵捧着玉盒,上前一步道:“父王打开玉盒一观便知。”
“好,为父且看看你们弄的什么名堂?”一语落定,狐主低垂眼睑。在几人各自不同的心声中,缓缓的将手伸向玉盒。
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盯着狐主按在玉盒的手,一眨不敢眨,唯恐漏了什么。
玉盒打开,宝光盈盈,乃是一座通体碧翠,水头十足的雕件儿。
观其样貌,竟是缩小版柳覆金堤。难得多一笔则损,少一刀则神韵不足。如此雕功,堪称鬼斧神造。
“父王,可还满意二弟所呈的宝物?”赤冯拱手询问。
狐主盖上玉盒,满意的点头道:“不错,难得你们能寻到此物。倒是叫为父更好奇,剩下的玉盒有什么惊喜?”
一眼慈光射向赤冯,似能穿透其的灵魂。
赤冯身体瞬间僵直,有那么几息的时间竟是无法动弹。
稍顷,勉强持定心神,温语道:“定不会让父王失望。”
旋即,递了一个眼神给赤瞿。
赤瞿会意,微颤着双手捧着玉盒道:“父……父王,请看。”
狐主打量着玉盒,似有意若无意的问道:“瞿儿,何故紧张?”
“没没有,儿臣只是难得与父王这般亲近,是以有些失态了。”赤瞿陡然拔高声音,僵挺着腰身,却是不敢与狐主直视。
“很好。”狐主淡淡的说了一句,抬手拨开了玉盒。
然而,盒中什么都没有。
睇着赤冯,盖上玉盒,森然道:“果真没让为父失望,好一出“惊喜”。”
“父王满意便好。”说罢,赤冯弯腰向狐主一拜。
下一刻,却是掌心抽出利刃。电光火石间,白刃饮血插入狐主心口。
登时,颤抖的指着赤冯,满眼皆是不可置信。不待其开口指证,赤冯抽出白刃再补一掌,了断狐主生息。
一旁的赤蝣,早已看的目瞪口呆,紧抓殿内垂下的帘幔才没有窝囊的跌倒。
哆哆嗦嗦道:“二弟,你你……们……”
赤冯抬袖抹去白刃红血,阴森森的勾起唇角:“大哥,你说小弟我该如何对你呢?
是你死?还是,奉我为王。嗯?”
赤蝣看了一下倒地的狐主,深吸口气咬牙道:“你杀了我吧,四妹不会放过你的。”
“呵,赤蝣,你真是个蠢货。就跟你娘一样的蠢,蠢的可怜。
我既然做了,又岂会给你们回手之机?”
瞥向赤洵赤瞿:“动手。”
兄弟二人一对眼,心一狠同时逼命赤蝣。
就在赤蝣闭眼等死之际,赤洵赤瞿发现自身已无法动弹。
顿时恐慌的喊到:“二哥,我们……动……动不了了。”
赤冯心惊不已,回首间,惊见狐主自外慢步而来。再看地上,哪里还有什么狐主的尸体。
一切,不过是局中局,计中计。
到底,是他输了。
狐主缓缓登上王座,冷眸觑着台阶下败臣。
杀气盎然道:“来人,取子孙羹”
第八十一章:坦诚
子孙羹,子孙羹,吾今赐命与尔,来日若负,当取为羹。
以尔之身,还报此世之恩。
是以,闻得此言。赤冯等人,无不慌乱。
犹以赤冯为最,猛催仙元,欲再搏命一拼。却如赤洵赤瞿一般,无法动弹。
霎时,既惊且惧:“你欲杀子,枉顾人伦,不怕天谴吗?”
狐主嗤嗤冷笑,接过侍女递来的子孙羹。
又名:紫金盏。
指腹轻轻摩挲的紫金盏,百子千孙的雕花森森然道:“尔等杀父之时不惧天谴,不念人伦。
为父,何惧之有?”
旋即,异咒迭起。紫金盏宝华灿灿,生无边威能。
将赤冯,赤洵赤洵尽数吸入盏内,惨叫声中,烹成一碗异香扑鼻的肉羹。
使闻得此味的人,不觉渐渐堕入魔怔,受其所控。
抬手一掌,侍女在痴迷极乐中化成血沫。
而一旁已入魔怔的赤蝣,忽闻得一声棒喝,霎复清明。
使得狐主运转上手的仙元,又悄无声息的卸去。
“蝣儿,可是怕了,觉得为父无情?”
赤蝣扑通跪在地上,磕头道:“怕,可是二弟他们……该死。”
“哦?何故?”仰头引尽子孙羹,将紫金盏置与一旁。
狐主挥袖掸去俗尘走下台阶,俯身挑起赤蝣的下巴,让其无法再磕,也无法再逃避。
“他们,不该妄生贪念,不该对父王……不,不敬。”
因为说的急,赤蝣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更喷了狐主些许口水。
狐主抖着衣袖,淡然的擦去脸上的口水:“回去吧,有空多陪陪你母妃。”
“是,多谢父王。”
登时从地上爬起,颠颠倒倒的出了柳覆金堤。
至此,狐主方将目光重新对上虚空中的龙三。
任龙三如何催动仙元维持隐身,然而虚空之璧像是被两只巨手生生的掰开。
露出了,藏在其中的人。
狐主举步踱向龙三,负手道:“龙族小辈,本王将你放在最后,你合该死而无怨了。”
“慢着,你要的不过是秘密不外泄。如此何必动杀,我替你守住便是。”龙三心神倏然紧绷,神识急唤狐十四。
勉持镇定,拖延时间。
“呵,笑话,杀了你,本王一样可以守住秘密。
又何须,留一个隐患为难自己。”说罢,狐主掌催仙元,直接击杀龙三。
龙三避无可避,而狐十四尚未出现,唯有硬接。
却将两掌相接时,人已落入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
紧贴着来人的心口,她知道,他来了。
掌心相接,狐十四半步不摇,而狐主连退数步方稳住身形。
头上束发的金冠,受余威冲击,登时崩散落地,使得狐主一头长发飞舞凌空。
看着眼前的人,决绝寒声凝眸:“阁下好手段,你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虽是覆面,然双眼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早已死去不该存在的人。
狐十四怀拥着龙三,睇眼狐主:“天长有尽,山水无期,你,还不够资格问吾。”
话音一落,如来时一般,又无声的消失在柳覆金堤,亦消失在青丘。
狐主闷哼一声,别过头呕出一滩鲜红。目光扫向龙三所立之处,霎时掌风如雷,将大殿摧毁泰半。
惊得外间守候的侍卫,纷纷涌入殿内,跪伏殿前。
叩首道:“我主息怒……”
“将此处收拾干净,宣圣女来见。”一脚踢开赤洵等留下的玉盒,重新坐回王座上。
“谨遵王命。”
一个侍卫急忙前往圣女塔传令,余下的则忙不迭的收拾被毁的柳覆金堤。
出了青丘,狐十四与龙三来到一处无名的山头。
站在山崖边,任崖风肆虐衣摆。
龙三看着眼前伫立的身影,清冽的眸子藏有丝丝纠结,无奈……又有点点的释然滋生。
柔声道:“你不打算和我说点什么吗?”
哪怕一点也好,不管是什么。只要你说了,我都信你。
狐十四低头,慢慢的摘下面具。转身望着龙三,嘴角泛起苦涩:“你都知道,不是吗?”
“不一样,世人说什么与我何干?我要听的,从来都只是你一句话。不是吗?”龙三阖着眸子,微微摇头。
“越大越笨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是仙,我是魔,终究是殊途。知道的多了,只会与你有害。”
终究,他还是心疼,忍不住上前将她再次拥入怀中。
却又是不止一次的质问命运,待他何其不公,为何要他和她一世又一世的不能相守。
龙三环着狐十四的腰,吸着鼻子糯糯的道:“我就算笨,也是你惯的。”
狐十四抬头,曲指弹了龙三一个脑儿:“我是仙界欲诛欲杀的魔尊,是罪恶之首。
你说你,傻不傻?”
与我有牵扯,日后你能有好果子吃?
“我不管,仙也好,魔也罢,我只知道你是十四,这就够了。”埋在怀里的人,开始耍起了赖。
“你放得下龙雪?放得下你两位义兄?
须知仙魔两界,此战在所难免,届时,你该当如何?”狐十四被抱的哭笑不得,却又拿龙三没有办法。
自己何尝不想与她在一起,只是,这世道它不允啊……
龙三僵住,埋在狐十四怀中静静不语。
良久,才缓缓道:“我已和阿姐说过,要找寻母亲身世。
两位义兄也已道别,至于苍生仙界皆不在我之考量。
我不过是一介孤女,当不得救苦救难的慈悲。世道有难,自有能人处之,而那人不是我。”
狐十四抚摸着龙三的青丝,若有似无的一声长叹:“你欲抽身,只怕有心人难容你离去。”
“事在人为,总归有办法的不是吗?若真有那一日,便当是天意吧。”龙三也是一叹,早知自己身在局中,平日不想,不代表她毫无所知。
忽的,龙三想起子母岛老妪,如今细想,只怕她当初送自己离开,便是存了必死之心,恐是凶多吉少。
遂抓着狐十四的衣襟道:“十四,我在圣女塔内闯入了一处子母岛,还遇到了一位老人家。”
狐十四顿时双手紧握龙三肩头,焦急的之色溢于言表。
却察觉到自己失态,行为有失分寸,遂别开脸,温语道:“她……是谁?还活着吗?”
霎时,老妪初见自己的反应,狐十四难得的失态重叠在一起,一丝明悟划过龙三心底。
十四,究竟和青丘有什么关系?
“丫头?她……还活着吗?”见龙三不语,狐十四不禁提声再问。
龙三回神,撩着一缕散乱的青丝别在而后,略是尴尬的低垂着脑袋。
“她……当是不在了。”
“为何?”刚刚涌起的希望,下一刻瞬间破碎成渣。
“我遇到她时,她本就命不久矣。虽以仙元为她延命,然而也不过是多延片刻。
后来,她给我讲了一个龙族与青丘的负心故事……
就在我问她那个孩子是谁的时候,有人靠近了子母岛。
我……便被她送出了子母岛,却不料阴差阳错的跑到狐主的地界。”
龙三边说边小心的观察着狐十四的反应,娓娓道尽子母岛所遇。
复问狐十四:“十四这般忧心,可是识得老人家?”
狐十四心神一凛,瞬复沉稳。揉着龙三脑袋,和风细雨的道:“她待你有恩,我自是感激。
想着,她若在,便可当面谢恩。”
仙魔已是你我天堑,如何,我还能让知晓更多呢?
抱歉,原谅我不能与你吐露实情。
龙三摸着被狐十四揉过的地方,娇憨的堆起一抹浅笑:“嗯,合该如此,方不违本心。”
狐十四回首看着山崖对面,崖风扑面,道了一句:“可惜了……”
“不过,我猜测来人应是狐天音无疑。子母岛在圣女塔内,能入圣女塔而至子母岛,除了狐天音,我不做他想。”明知狐十四有心隐瞒,龙三故作不知。
而是转移话题,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看着狐十四,又道:“只是,我不知她为何要将老人家困锁子母岛?又为何,要狠下杀手?”
狐十四默默不语,龙三不知。他却是心知的,这样一来,丫头处境就更是险峻。
于是,不露风云的道:“怕是青丘的密事,你我外人如何能知?”
龙三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理。可是,又觉得哪儿不对劲。但一时半刻,她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不欲龙三在此事上过多用心,狐十四将东海一行的发现说与她听。
果然,再听到念竹的死可能是个阴谋时,龙三的心神顷刻被转移走。
“你是说母亲一开始并非出自东海,虽为侍女,却是西海之人?”
这……会不会是弄错了,怎会是西海之人呢?
狐十四颔首:“不错,我与龙竺昔日尚有几分旧宜。
说起来,与你母亲也有数面之缘。只不过,隔得远未曾瞧的真切。”
“那她,是如何到的东海?真如传言一般吗?”
说着不在意,心底却始终过不去这道坎儿。
“身在东海,非她所愿。不过是王有命,奴遵从,她也是身不由己。至于后面的发生的一切,更非她所愿。”狐十四挑拣着些许能说的,说与龙三知晓。
龙三低垂着眼睑,睫毛悠悠颤着:“她……会后悔生下我吗?”
自己与她,何尝不是耻辱的证明。时刻提醒着她,戳痛着她。
她会不会,希望这世上从未有个自己?
“说你傻,你还真傻。你母亲若是后悔,为何拼死一命换一命,也要为你博得一线生机?
你若如此想,才是伤了她的心。”又是心疼,又是不甘的将人狠狠的抱在怀里。
这一世,他们真的太难了……
龙三被狐十四突如其来拥抱,搅的心头又甜又苦。
有些事,碰不得。因为,现实往往都是割人的刀,刀刀皆在心头。
贴在狐十四胸膛,不禁漾起丝丝苦笑:“我是不是又犯傻了?”
若不然,怎会在此时生出这些痴傻的念头。
不该,是如此……
第八十二章:谋.复谋
无名山上,狐十四首次向龙三坦诚了自己魔尊的身份。
二人站在崖边,拥着短暂的平静。
任天地风起云涌,乾坤隐隐躁动,不染心尖分毫。
相比之下,青丘此时则更显气氛诡谲莫测。
狐天音甫行功完毕,看着掌心重归巅峰的仙元,甚是满意。
还未来得及欣赏足够,便闻得侍女传话:“公主,狐主急召您入柳覆金堤。”
“本宫知道了。”收了仙元,狐天音整了整裙摆,即从软榻上起身。
行至门口处,侍女垂首低声道:“公主,狐主此时召见恐有诈。”
狐天音脚步微停,低垂的眼眸忽的睁开,瞥了一眼侍女:“看好塔内,别让什么阿猫阿狗弄脏了此地。”
侍女会意,恭送狐天音离开:“是,公主。”
踏在行往柳覆金堤的路上,徐徐清风抚乱了她的青丝。
却在岔道口上遇着赤蝣,见其一副失魂落魄模样,不觉目露鄙夷。
蠢货一个,除了会向父王卖乖讨好,唯一的本事就是长了这一身的肥肉。
挑了挑眼角,同赤蝣招呼道:“哟?这不是大哥嘛,脸色怎的这般难看,可是需要四妹为你传召医者?”
赤蝣受惊未平,乍见狐天音的出现,顿时露出丝丝慌乱。
“四……四妹,好巧,呵呵哈。”
“是挺巧的,父王命人到圣女塔传召妹妹我。
大哥既在此出现,想是也刚从父王那里出来。不知,大哥可是知道了什么?”最后一句,狐天音垫着脚尖贴着赤蝣的耳畔说的格外的轻。
如兰的气息,扑在耳垂上,惹的赤蝣浑身战栗,颤抖的双腿有如筛糠,越发显得窝囊无用。
着急忙乱的退了两步,别开头不敢与狐天音直视:“我……我今天在柳覆金堤闯了祸,毁了泰半的宫殿,父王生……生气了。”
闻言,狐天音掩着嘴角嗤嗤的娇笑:“妹妹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起子小事。
放心,父王那么宠爱雁母妃。只要母妃多多承欢,便是再大的祸事,呵……那都不叫事儿。”
说完,扭着柳腰袅袅婷婷,转身离开。
余光瞥了一眼赤蝣,暗暗唾弃道:“没用的东西,不是你那个下贱的娘,青丘岂有你立足之地。”
待狐天音走的稍远,赤蝣藏在袖中的拳头才慢慢舒展开,深吸一口气后挺直腰身走回十亦轩。
只见毗兰漪和渔樵双双从内室出来迎接,看到赤蝣平安归来,顿时卸下心头的焦虑。
之前舒先生说先退,他们还不放心。带着人悄悄潜伏在柳覆金堤外围,万一计划失败,拼死也要救出主子。
可舒先生说,他们在只会坏了主子大计,两人半信半疑的带着人员撤离。
如今,终于见到赤蝣回来,登时是一颗心落肚,眉开眼也笑。
赤蝣看着他俩,心亦是稍宽,遂看向内室,问道:“舒兄可有回来?”
毗兰漪摇头:“没有。”
渔樵拱手,看着赤蝣道:“先生让我等先回,他留下保主子万一。”
舒兄……赤蝣心一颤,想起迷迷之时,那当头的一喝。
遂转身就欲去找疏陵广,道:“我去找他。”
“不可,殿下勿要冲动。先生智谋能为,皆非泛泛之辈,您何不在此安心等待?”毗兰漪伸手拦住赤蝣,微微摇头。
渔樵不说,身体却很实诚的挡住了赤蝣的去路。
登时赤蝣怒挑眉山,直视渔
樵:“你也要阻止本宫?”
“不敢,渔樵只希望殿下不要浪费先生的苦心。
先生初到十亦轩之时,您希望我等皆能信服先生。如今,我等信了,殿下为何又要质疑先生的排布?”渔樵抬起头,丝毫不惧赤蝣眼底的风暴。
赤蝣愣住,是啊,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不相信舒兄说过的话?
可若不去,不见他平安归来,心,如何能安?
毗兰漪苦心道:“殿下,您还是先入内歇息吧。若您实在不放心,兰漪愿意前去打听消息。
只望殿下,莫要冲动。”
“如此,你小心些。”犹豫了片刻,赤蝣叮嘱道。
“属下晓得,渔樵,十亦轩的安危你多担着点,我去去就回。”拱手一拜,毗兰漪匆匆离开十亦轩。
渔樵看着毗兰漪的背影答道:“说什么屁话,你个老小子早些回来才是。”
风声呼呼,是离人的脚步匆匆。没有回应,渔樵扶着赤蝣转身步入殿内。
柳覆金堤内,看着已然恢复原样的大殿,讥诮填满狐天音的胸膛。
而她不露半分,巧笑倩兮的扑在狐主怀里娇嗔道:“父王,上次女儿和您说的事,成了吗?”
狐主闻言,顿时笑容敛尽,面色凝重不语。
狐天音的心咯噔一下,不安渐渐扩大。起身看着狐主,试探性问道:“父王……您没有和天帝提吗?”
“哼,未待为父开口,天帝便用那个不着四六的下贱蹄子做推辞。扬言待太子平定清徐原后,便要为二人赐婚。”狐主痛心看了狐天音一眼,低头垂眸间藏尽风云。
“哦?看来,天帝对父王早有提防。如此,我们更不能坐以待毙。”狐天音垂着眸子,杀机四溢。
“我儿意思是,再去找天帝商量不成?”狐主嘴角一扯,看着狐天音的眼神却是满含趣味。
他这女儿是所有子女里面最像自己的,不论是心机还是手段都有了他半数的火候。
然而,在他面前玩心眼,那是要觉悟的。
“不,天帝此举无疑是在削青丘的颜面。若再次求去,置父王何地?置青丘何地?”说话间,狐天音睫毛微微颤着。
狐主坐直身子,来了兴趣:“哦?我儿有何想法不妨畅言。”
“天宫既用龙三做幌子推搪此事,我们便拿她做筏,逼天宫点头。
表哥不是想以晋平清徐原,来正龙三之前的污名吗?那我们,就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说来听听。”狐主扬手招来金壶玉瓯,自饮自酌。
狐天音旋身挪转至狐主身侧,伏在其腿上,柔柔的道:“命人将妖星祸世之说即刻传遍三界,再命人假装魔族趁夜降杀人间。
就说,奉魔尊之命给未来的魔后出气了。”
狐主掌心一顿,将即来的金壶玉瓯挥手撤去,捏着狐天音的脸颊慈蔼道:“你可真是个坏孩子,不过,为父喜欢。”
侧首朗声,声慈而威:“就照公主的话办。”
虚空一阵晃动后,复归平静。
狐天音见状,眉目一喜:“多谢父王。”
“说吧,为父可不信你只有这点谋算。”知女莫若父,狐天音的心思又岂是能瞒过他的?
“父王慧眼,音音着实有后计。
此事我们须闹得越大越好,如此才对我们有利。
待到明日积云殿上,天帝必定焦头烂额。届时,父王再借着问天镜兴罪,天帝必难再推诿。
到那时,他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否则,三族一宫何妨换个天帝来坐。您说对吗,父王?”
狐天音两手优雅互叠,缓缓起身。言语间,尽是后生无畏。
却惹得狐主怒斥:“放肆,为父宠你爱你,不是让你妄议天帝是非的资本。你,好大胆子。”
“父王……”狐天音一惊,双膝扑通跪在地板上。
“且不说现今天帝乃是天选一脉,三族一宫也非青丘一家一话。刚夸你机巧,转眼你便如此不知轻重。
这是要陷为父,陷青丘与不忠不义吗?”
狐主即从座起,抬手便给了狐天音一巴掌。
清澈之声回荡在柳覆金堤上空,狐天音捂着半边脸颊含泪忍泣,点点委屈溢满眼眶。
忽的,一道声音响起:“狐主忠义,我等巡查复命自不会多言。告辞!”
“恭送诸位天将。”狐主抱朝着东南方位遥抱一拳。
待确定巡查天将已走,狐主寒声道:“杀。”
只见,虚空再度一阵晃动。
抬手摸着狐天音红肿的脸颊,耳语道:“疼吗?”
狐天音摇头,泪水倾泻而下,微微哽咽道:“不疼,是音音忘形,连累了父王……”
就在父女交头耳语时,一缕黑烟悄无声息的从墙角遁入地底,消失在柳覆金堤。
而后出现在柳覆金堤外围,黑烟盘在疏陵广掌心,将探听来的消息一一告知。
疏陵广眉心微蹙,对黑烟道:“你速去找鸫君,告知他这里的一切。”
黑烟嗖的从掌心跳下,遁地消失。
转身欲回十亦轩之际,毗兰漪一脸阴沉的拦住疏陵广的脚步。
“舒先生,你,是不是该给毗某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究竟是谁?”
不可置信,也不敢相信,主子掏心相待的人,竟是引狼入室。叫他如何能忍?岂能不怒?
疏陵广扬手,《青食录》化现掌心。
觑眼毗兰漪,慢条斯理的掀开了其中一页,一股巨大的吸力投射云霄,携无尽之威罩住毗兰漪:“我即是我,毗大人永别了。”
话音倏落,魔元猛催,《青食录》威能猛突然暴涨,毗兰漪来不及惨呼出声,已被吞入书中,化作一页新的书纸。
干干净净,一无点墨,了无半字。
睃眼身后,刚刚动静显然惊动了柳覆金堤。
眉眼一沉,体内分出一道黑影。甫照面,黑影提掌猛攻自身。
缠斗间,疏陵广不敌黑影之能,身上已添朱红。再一掌相接,登时天地失衡,四野分崩。
“什么人在此打斗?”一声怒喝从天而降,柳覆金堤的侍卫赶到。
黑影见状,立时弃了疏陵广逃向他处。
为首的侍卫睇眼身后,抬手一招:“这里有我,你们都给我去追。”
一众侍卫,十人共道:“遵命。”
旋即追出数里路,侍卫搀着摇摇欲坠的疏陵广:“舒先生不在十亦轩伺候大殿下,怎的出现在这柳覆金堤附近?
眼下虽是青天白日,还请先生给个解释,祁莫也好回去交差。”
疏陵广捂着心口,呕了几口血。气若游丝的看着祁莫,脚步颠浮不稳:“此事,话长。
你扶我去见狐主,我……噗,咳咳……自会向狐主说明一切。”
第八十三章:百鬼炼狱图
祁莫睇眼疏陵广,见他伤势沉疴不似作假。纵有疑惑,然而没有实际证据。
而他既然自己要求面见狐主,何不一切交由主上发落?好不自己沾惹风险。
遂道:“劳舒先生受苦,先随祁莫面见主上厘清疑云。”
“不敢当,烦请祁大人受累扶我一程。”
祁莫道:“应该的。”
两人同时看了眼黑影逝去的方向,然后默默无语的走向柳覆金堤之内。
此时狐天音早已离开,侍女跪在门口两侧,随时等着狐主的命令。
当疏陵广踏入殿内时,气氛骤然一凝,狐主双目忽射寒光,径直没入其眉心灵台。
疏陵广霎时两眼呆滞无神宛若木偶一般,任其操控。
狐主挥手,让祁莫先退下。
祁莫会意,转身退出殿内,在外等候。
至此,狐主才抬眼打量疏陵广:“你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为何至此?”
疏陵广机械似的道:“舒陵,无根之人,为大殿下而来。”
“哦?你与大殿下是如何相识的?”
“大殿下,早年游历在外,舒陵有幸识得,与太子结成莫逆。”
“既如此,为何你早前不随我儿归来,如今却主动投其麾下?”话音一落,强大威压袭向疏陵广。
疏陵广顿时闷哼吐血:“舒陵素喜游历,不爱拘束。
如今归来,实不忍辜负大殿下赤诚之心。”
狐主收回威压,看着疏陵广的目光凝了凝。仔细一想,当年赤蝣游历在外,回来后确实向他提过这个人。
还说要与其结个异姓兄弟,这般看来便是此人。
自己以控心术控其神魂,读其心神。其所言所行,皆不能违背自己的意念。
如此说,此人没有问题。那么黑影又是谁?
何时青丘也能任人来去自如了?思及此,狐主问:“你为何会与黑衣人打斗,又为何出现在柳覆金堤外?”
疏陵广此时伤势愈加沉重,摇摇晃晃的望着狐主:“常听大殿下提起柳覆金堤是青丘第一绝,久之,舒陵心生向往遂在外围瞻仰。
忽见黑影欲入柳覆金堤之内,恐其伤害主上,遂与其交手。
然而,舒……舒陵不敌,不敌……坠了大殿下颜面。”
说完,仰天一口朱红,直挺挺的倒下。
狐主抬手一道气劲拂向疏陵广,解除控心术,观其反应,控心术所承已到极限。
能在自己手下撑到现在,也是个不简单的人啊。
遂向殿外祁莫喊到:“将此人送至十亦轩。”
“是,主上。”
祁莫弯腰俯身,二话不说将人驮在背上,背回十亦轩。
早在十亦轩等的坐立难安赤蝣,甫见到祁莫背上带血的人,登时肝胆欲裂。
脚下一急,险些摔倒。亏的渔樵眼疾手快,及时搀住了他。
赤蝣看着满身是伤的疏陵广,想碰又不敢触碰。
转头问祁莫:“这是怎么回事?”
祁莫将人放下:“此事说来话长,殿内不若命人先为其诊治。”
赤蝣赶紧接着,语无伦次的道:“对对,你说的对。先诊治,诊治。啊……不,先把人带进去休息。对,休息,休息。”
说着与渔樵一起把人抬入房内,放置床上。
又对渔樵道:“你亲自去请医者,一定要快。”
渔樵看了眼昏迷不醒的人,心底隐隐不安。先生重伤,那毗兰漪呢?
他答
应过,会回来的啊。为何,只见先生,不见他?
见渔樵不动,赤蝣怒喝:“还愣着做什么,请医者救人啊。”
“属下失态,这就去。”渔樵转身,疾风似的拐出十亦轩,直奔医者处请人。
祁莫见赤蝣还是那个软弱多情的赤蝣,便知后面的话说不说已不重要。遂向赤蝣道别:“大殿下,微臣还要守护柳覆金堤的安危,今日便告辞了。”
果然,赤蝣满心只有担忧疏陵广的伤势,根本无心其他。
“多谢。”
“不敢当,微臣只是奉命而为。”祁莫朝赤蝣行了一礼,旋即折身离开十亦轩。
待到祁莫远走,赤蝣的弱态不复,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怒焰。
无处可泄的一掌,顿教房内摆设陈列遭了殃,登时满地狼藉……
魔界,鹩羽斋。
病乙鸫自得黑烟的传信后,将魔界诸事暂放。
身似流星之芒,眨眼出了魔界,避开了因清徐原溃败而驻守在外血灵等人和魔兵。
待他找到狐十四时,狐十四正与龙三相拥在一起。
霎时,他尴尬的转过身。只以神识入音告知:青丘那边有消息了。
正拥佳人的狐十四,眉山一凛,温润之气乍敛。
握着银制面具,重新带上。
龙三从其怀中挣脱,轻声道:“出了什么事?”
为何突然如此凝重,让她心生忧恐。
狐十四侧首看了眼身后:“些许小事,我先送你回张家村。”
“桃林不行吗?”
“不可,流光幻影阵虽隐蔽,但其本质仍在东海。
如今的龙熬深浅莫测,回桃林于你太过冒险。”狐十四想也不想,便否决了龙三的想法。
若回桃林,离龙熬这般之近,依她的性子,定会找上龙熬住处探个究竟。
回到张家村,不见不念,她尚能持几分冷静。
“哦。”心事被窥破,龙三显得有些落寞。
看她这般模样,狐十四温柔的扬起嘴角:“你不是讲,张家村对你来说很特别吗?
既如此,且安心等我回来。”
一句等我回来,瞬间软了龙三的心尖。
柔柔的点点头:“好。”
不问缘由,不问归期,他说等,她便为他等。
一刹那,两人双双消失在无名山上。
下一刻,回到了熟悉的张家村。狐十四将龙三安置妥当后,腾步挪移之间出了村口。
回身看着安静祥和的小村落,眉山倏然凛冽。
魔气瞬间笼罩周身,顿时牵引方圆百里风云失色,狂风呼啸璀花折木。
一团足矣毁灭四野的魔元汇聚在其掌心,凝视了魔元片刻,将其祭至张家村上空兜头罩下,为此地再次加上一重结界。
只要里面的人不自己走出来,谁也无法进去伤了他们,扰了……她的清净。
当狐十四做这一切的时候,村民未有所觉,只以为是天老爷发威,看了一眼之后便各回各家。
唯有龙三伫立在茅屋外,看着压抑的天空不语。
“你,陷的太深了。”倏然,病乙鸫出现在狐十四身后。
如此作为,她必将成为你之软肋。
狐十四负手转身,掠过病乙鸫身侧:“走吧,换一个地方谈。”
说到底,他还是不愿龙三涉入太多。
病乙鸫挑眉,随后跟上:“听你的。”
旋即,两人离开张家村。没有去其他地方
,而是回了魔界入口的外围。
密林中,洞悉的眸光扫过驻扎在外魔兵,嘴角勾起了然的机巧。
“他都是会打主意,本尊不动,他亦不动。”
“那你有什么打算?”病乙鸫抱拳斜靠在一棵树上,半睁的眸子隐含犀利。
来的路上,自己已将疏陵广的话全部带到。
现在,就看魔尊如何应对。
魔界可以无惧青丘的暗算,其手段卑劣却与他们本来的目的不谋而合。都是志在人间,若能不费一兵一卒攻破,与魔界而言这是天大的好处。
然而,龙三不行。
如果说之前的风云,是扯痛了仙界的皮毛。那么,现在会是直接插在天宫心窝里的一把刀。
倘若如此,即便有魔尊护着龙三,以她之身份处境,天地之间实难有她的活路。
狐十四睃眼靠在树上的人:“你附耳过来。”
病乙鸫松了手,依言上前:“说吧。”
“稍后先不要回魔界,去找……”
过了盏茶的功夫,病乙鸫挑着眼角,意味不明的看了眼狐十四,旋即消失在密林。
狐十四亦摇身一变,出现在血灵的帐内。原本尚在饮酒作乐,好不快活的血灵等人登时脸色大变。
暗自惊呼,魔尊怎会在此时出现?莫非,他们安插在万魔殿暗哨被发现了?
不过,血灵等也非泛泛之辈。惊诧过后,霎复如初。
纷纷离座撩起衣摆半跪在地:“拜见魔尊。”
狐十四穿过众人,坐上首座,才觑着下跪的人道:“都起来吧。”
血灵嘴角一勾,明知故问:“不知我主来此,所谓者何?”
“攻打清徐原失责之过,本尊暂不与你追究。
眼下本尊另有他事,要你办妥。此次,不容有失。”眸光不再瞧着血灵等人,赫赫威压却是排山倒海的直扑对面。
“但凭我主吩咐。”血灵被狐十四无形的威压迫的胸口血气翻涌,顿时敛了一身肆意,咬牙低头。
狐十四掌心翻转,握着的正是他早前在魔界所绘百鬼炼狱图。
冷眸瞥过画轴,将其递给血灵:“你今夜潜入人间,打开此画即可。”
“是,那清徐原?”
“事成之后,一笔揭过。”
“多谢我主宽宥。”得到自己要的答案,血灵从狐十四手中接过百鬼炼狱图。
老实讲,他现在还不是与魔尊彻底撕破的时候。
在没有十成把握取得天灵之血前,他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妄为。这次,他必要有绝对把握再动手不迟。
狐十四起身,负手离开帐内。只留下一句:“想要达成所愿,必先为吾所驱。”
血灵握着百鬼炼狱图的手倏然一紧,嘴角的阴鸷愈发浓厚。
呵,好一个为尔所驱……
倏然,原本欲起身的生生梓与画风北接连倒下,不知道人事。
“什么人?”掌心翻转,画轴消失。血灵瞬提魔元,警惕的环视帐内。
“收起你的微末之能,本公子可没兴趣陪你玩闹。”
话音刚落,一人提着翠竹伞轻慢的自虚空踏出。
登时,血灵瞳孔陡然紧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
“灵,叩见公子。”
第八十四章:劫
纯良人,千彦无叶提着翠竹伞走到狐十四坐过的首座前,踱步看了几眼却没有坐下。
将手中的翠竹伞缓缓撑开,放在掌心旋转把玩,翠竹伞悠悠的转动,然而地上的血灵却不敢私自起身,便是抬头偷看一眼,他也胆寒。
“敢问公子,有何吩咐?”
千彦无叶把翠竹伞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回左手。不发一言,目光始终盯着旋转的伞面。
“公……公子?”血灵跪在地上,额头已沁出冷汗。
良久,千彦无叶才邪气的抬起眼眸,扫向他处:“本公子要你全力达成魔尊的命令。”
“为何?莫非他与公子……”
“不用猜想,你想达成所愿,便不要问为什么。
只需要知道,今夜青丘会派人乔装打扮成魔族,从各处分散杀戮人间。
吾要魔族从正面牵制住白离等人,让他们无暇顾及他方。
至于怎么牵制,吾相信,难不倒你。”千彦无叶举着翠竹伞,悠悠的放置肩头,端的是意兴阑珊,百无聊赖。
“公子是说……”血灵心思转念一明,登时激动的握紧拳头。
“好了,本公子走了。天道酬勤,认真孩子才有糖吃。”话音一落,千彦无叶忽的消失在帐内。
感受到纯良人的气息已无,血灵方缓缓的从地上站起。
地上昏迷的生生梓和画风云亦悠悠醒转,扶着自己的脑袋甩了甩。
“灵,我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昏倒?”生生梓皱眉,这种感觉真他么不爽。
画风北也道:“是啊,贪座可是给了解释?”
我们都晕了,唯你一人无事。这,是不是不太对呢?
血灵看了画风北一眼,嘴角扬起诡笑:“无能的人,才需要解释。”
“贪座,你……”画风北霎时怒火填心,血灵你欺人太甚。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扯没用的。”生生梓走到中间,将两人隔开。
转而,看着血灵道:“说吧,你肯定知道了什么。”
“呵呵呵,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少来,快说。”生生梓转身在果盘里挑了汁甜肉厚黄金桃,搁身上擦了两下就咔嚓开吃。
咱俩从有意识那天起,就在一处修炼,还能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血灵点头,遂不再绕弯子,狭长的眸子紧盯着两人。
“今夜,人间会有一出好戏。但本座要执行魔尊交代之事,这看着叫好的事尚需你二人齐心戮力。”
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就是,你不需要说的太明,他们就能懂得你全义。
果然,他稍微一点,两人便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登时,画风北歇了怒火,满意道:“若是此事,贪座尽可放心。”
生生梓亦是难得没拆画风北的台,嚼着黄金桃,嘟嘟囔囔指着画风北,眸子睇向血灵:“交给我们,保证给你办的漂亮。”
“如此,有劳了。”血灵抬手虚空一划,三杯酒水浮在空中。
径自取了一杯,放在鼻端细细品闻了一番,而后低头浅尝。
“喝。”
画风北和生生梓亦没有多余的话,俱是各自取了一杯酒,敬了对方一下之后,或浅酌或豪饮。
随后回到自己的座上,静待夜色降临。
而在这段时间,天地间尚存着最后一丝平静。
龙三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狐十四,依旧是温润无双,温柔的让她不觉沉溺。
然而今日,她的心涌起莫名的不安。这种感觉,让她骚乱的心无处安放。
狐十四放下手中念执(青碧玉箫),笑笑的看着龙三:“怎么,可是我哪里吹得不对?”
“没有,是我走神了。”龙三摇头,籍此晃去心中的不安。
“可还是放不下你母亲之事?”狐十四靠在树下,眸光掠过念执。轻巧的,将话题的方向掉了个儿。
龙三浅浅一笑,慢慢的在旁边坐下,头轻轻的歪在狐十四肩头。
明知狐十四有意转移话题,她也不点破,只是顺着他的话道:“是啊,只可惜没有任何进展。”
虽然知道事情的关键在那人身上,可他是东海的王,四海之首。非是她,可以轻易撼动。
况且,她不知道,倘若母亲是死于阴谋,龙族又在其中占了什么角色?龙熬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非也,你的母亲恐怕不是此间之人。”
闻言,龙三立刻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狐十四。
“你说什么?”
不是此间之人,那是哪里的人?梗着脖子咽了一口口水,她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失衡了。
“此事,我虽无实证,但也有七分把握。已有不属此间之人渗入当中,只是,对方恐怕很可能是你母亲的仇敌。
如此掩迹而行,必有不可告人之秘密。
你若还想深入,须得早做心里准备。”指尖在念执上掠过,如惊鸿照影,寒光一闪而逝。
龙三张了张嘴,却是了了无声。愣了片刻,才缓缓点头。
十四话中意有所指,她听的真切亦看的明白。
他在提醒自己,再往这件事上靠近,每近一步则代表自己离死更近一分。
然而,有的事,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从前,她当母亲如传言一般,不想要自己。毕竟自己的到来,时刻提醒着那段痛苦的不堪。
冷宫的岁月,她早习惯了孤独,世情冷暖与她可有可无。
直到阿姐一点点的将这颗心捂出了一丝人性,她学会了在意。
遇到十四,她明白了什么是温暖。
平凡的老夫妻,爱子至深的老人家。虽是凡人,却让她懂了一个人应有的感情。
渐渐的,她对未曾谋面的母亲有了期盼,有了执念,有了……放不下的理由。
在得知母亲的遭遇有可能只是一场人为的阴谋,她不可能装作无动于衷,置之不理。
或许,神秘人飞信给自己,亦是算准了此点。
狐十四起身,掌心微摊伸向龙三:“走吧,我们去西海。”
龙三的呆呆将手递给十四:“西海?”
脑海中,下意识的跳出了龙竺的身影,一个看着病弱却透着踏实伟岸的人。
但前次西海之行,龙竺对母亲之事闭口不提。这次去,会有用吗?
狐十四牵起龙三,星眸藏锐:“你的存在,予他是特别的。之前不说,是他想代你母亲保护你。
而眼下局势丕变,若再一味隐瞒,则弊大于利。
他,知道该如何抉择。”
相信龙竺现在应也是忧心如焚,坐等着他们寻上一庭唯善。
算算时辰,消息也当传遍了三族一宫。即便是封山的西灵山佛界,怕也是诸僧皆知。
思绪至此,狐十四旋即与龙三消失在张家村。
而外界,诚如狐十四所料,已是乱了乾坤,荡了风云。
一夜之间,无数的魔族竟绕过清徐原,
在人世兴风造杀。
偌大人间,顿时血雨成河,哀鸿千里。
消息传至清徐原,不待白离命人持援,清徐原遭受到魔族前所未有的强攻。
虽有不敌之勇,然而腹背受敌的情况,战事愈发吃紧。
血灵隐在夜色中,闭目闻着空中浓郁的血腥味,一贯白的人的脸上竟泛着古怪的潮/红。
须臾间,一口白息自血灵的口鼻吞吐而出。
一双眸子倏然张开,身化黑烟窜入城中。其势猛烈,无可阻拦。
浮身云端,宽大的袍袖因风激荡躁动。
觑眼俗世,翻手取出百鬼炼狱图。饱提魔元催入其中,登时雷电奔走,劈山断岳。
滚滚黑云,如浪如潮铺天盖地。使得人间顿失其色,凡火照不进黑夜,仙灯犹似残烛将灭。
封在图中的至强百鬼,由此解封。将无边的怨念仇恨,悉数倾泻给尚在睡梦中的凡人。
霎时,哀嚎惨叫之声彻冲积云宝殿,直撼诸仙心神。
修为不济者,登时倒地,七窍涌出汩汩黑血。
有仙者上前试探倒地者元神,然而,生机已绝。
一一验去,一一尽绝,竟无一人可逃脱。
大惊失色下,踉跄的跌坐在地上:“死了,都死了。”
忽然,神色一转,跌跌撞撞爬到天帝的玉案前,不顾侍卫的阻拦趴在玉案上,双手紧拽着天帝的衣襟。
胡乱说着:“陛下,妖孽,有妖孽。
您看看,您听听,人间失衡,天道已崩。
这是祸世之兆啊……”
米愈听愈发皱眉,拂尘一甩,柳即刻再命两名天将,上前强行分离两人,将仙者带出了殿外。
甫出殿外,即闻得仙者一声凄厉的惨嚎。
侍卫慌慌张张跑进积云殿,垂眸拱手道:“陛……陛下,北山仙尊,殁……殁了。”
登时,大殿之上一片哗然。谁也想不到,历经岁月洪流的仙尊,竟会如此没有尊严的消失在仙道。
回想数久之前,天后寿宴,众仙还曾同心为天后贺寿。
彼时,犹记得北山仙尊还为天后献上延寿至宝万年紫玄参。
如今,竟是没了……
嘈乱声中,米率先恢复冷静。手持拂尘靠近天帝低语道:“陛下,天道失序已成定局。
为今首要,是召回殿下尊者等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我等尚在天宫亦感此威之厉,不难猜测殿下处境之险恶。”
天帝乍然回神,两手攥着袖口微微颤抖。目光缓缓扫过大殿诸仙,理智渐渐回笼。
对,他不能慌。当年,他慌了,代价是一生做囚笼。
所以,这回,他慌不得。
深吸一口气,眸子愈发幽深:“爱卿言之有理,此事交由你去办。
命太子带人即刻返回天宫,不得有误。”
“遵命。”米领旨,顷刻已无踪影。
米一走,积云殿,霎时陷入死寂。
天帝斜睨着群臣,无一人敢上前捋其天威。
直到一道熟悉的人影,举云霞而至,映入诸仙眼帘。
是他……
第八十五章:妖星祸世
狐主一步踏下,云霞顿失。落地之间,一派典雅。
天帝望着一步步逼近的狐主,暗道不妙。
两人同时忆起上次的不欢而散,儿女亲家顿成仇家。
“狐主。”
“陛下。”狐主垂衣拱手,向天帝行礼。
“人间失衡,天道崩毁。狐主不在青丘坐镇,是为何故?”天帝拂袖,缓缓的坐下。
狐主半眯着眸子,神色可见忧心如焚:“回陛下,问天镜,示警了。”
“什么?”登时,天帝蹭的起身。单手指着狐主,半响才缓过一口气:“此事何时发生的,警示为何?”
哼,这老小子,可来的真是时候。示警,唉,怎在此时……
天帝心中此时,既苦又莫可奈何。问天镜,问天镜,为何偏偏在此时有征兆。
别的事情,他尚有几分斡旋余地。唯在此事,只有屈从。
即便现在的青丘,实力远不及当年鼎盛。然而问天镜,是青丘立世不倒之依靠。
自古问天镜只有每任狐主可掌控,而问天镜示警,历数过往岁月洪流未曾有失。
只怕,这厮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其他……
狐主拱手间,睃了眼天帝,心中暗自舒爽。
忧心忡忡的叹一口气,道:“凤凰于飞,妖星祸世。”
闻言,诸仙对凤凰于飞没多大感触。唯妖星祸世四字,字字如雷,贯彻心扉。
加之先有众仙横死,又有北山仙尊遭祸。天宫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机,人世也崩毁的不堪触目。
因而,妖星祸世,无疑是佐证此翻危机。
更见证了问天镜,之神用。
顿时跪地请命:“求陛下诛杀妖星,求陛下诛杀妖星……”
一时间,积云殿喧哗鼎沸至极。
天帝怒斥:“够了,事情尚待厘清。诛杀妖星,从何谈起?”
众仙登时切切私语,司祭元君出列,上前道:“陛下,天欲乱,必先降其祸。
如今大祸已至,伏请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登时,一片附和。
“元君,你……”天帝一口气,被司祭元君堵的心口疼。
司祭元君,浑不惧天帝怒火,径直进言道:“浩劫燃眉,问天示警。
陛下,何不问狐主可有解危之法?”
天帝狠狠的瞪了眼司祭元君,住口。朕何尝不知,你却不知这老小子单在此处等着朕入他之笼套。
但是,自己能如何呢?不能如何,他这天帝之位坐的漂亮,然而也不过是个受人操控的傀儡。
平常,他可尽显王者天威。要事之前,却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吐了一口浊息,推诿道:“此非一家之事,朕需问过龙凤二族的想法。”
狐主拱着手,挑眉睁眼:“区区小事,怎敢劳动陛下亲问。
臣在来此之前,已取得龙族凤族两位主事的手书。”
说着,翻掌化现两封信函。掌心仙元一催,径直飞到天帝面前。
弯腰颔首道:“陛下,请过目。”
天帝看着志在必得的狐主,一张脸早已成了猪肝色。
愤懑的取过信函,打开其中一封观看。片刻,又打开的剩下的一封。
两封信函,皆是两位主事的亲笔。这厮,果然是有备而来。
慢慢的将信函丢到玉案,天帝不轻不重的道:“的确是两位亲笔无疑,狐主,有心了。”
最后三字,却是自牙缝挤出。
狐主眉头一舒,只当不知,垂下眼睑:“为陛下分忧,乃臣之荣幸。”
“好一个分忧,那就说说狐主的高见吧。”天帝横了眼狐主,脸上肌肉狠狠一抖。
“臣在来的途中,见人间处处崩坏,凡人苦不得生。
尸山血海,千里之地难觅一丝生机。
这一切,皆是魔族作孽。且魔兵过境,枉添杀戮不说,还扬言此番乃是为魔后龙三讨取的一些利息。”
“等等,你说谁是魔后?”天帝愣了一下,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
龙三,龙三不就是兔崽子之前要求娶的女仙?
出身东海,地位卑下。
之前闹得天上地下皆知的画像风云,也是她。
怎么什么事情,都有她?诶,不对,那她先前用《镇魂曲》,助仙界退敌如何解释?
狐主瞥了一眼天帝,便知他心里想的什么。
道:“陛下,有道是欲取之,先予之。
此女蒲柳之姿因何能搅动诸多风云?为何如太子,尊者,一时无两之人皆围绕在其左右?
这些,陛下可都有想过?”
天帝的疑心病瞬间被彻底挑起:“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的?”
“如陛下所想,所谓名声受损,清誉受污。
不过,这都是此女与魔尊定下的诡计。
以弱小无辜,博得太子等英杰的垂怜。为魔尊出世,颠覆世道铺路。
否则,万年之约已过若久,以魔尊的手段,为何迟迟没有行动?
哼,这是因为他们在等,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好给我等,致命一击。”狐主说完,不忘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
眼角余光,却是紧紧锁住天帝的反应。
天帝闻言,顿时靠在宝座上陷入了沉默。不否认,他觉得狐主的分析很在理。
然而,狐主的心思他亦有数。心念电转,睇向狐主,不如先看这老小子有什么计策。
似笑非笑,道:“依狐主之言,我等只需击杀妖星龙三,此浩劫便能解?
可知,此举无疑是激怒魔尊。届时,诸位可有一挡之能?
且,龙三若真为妖星,能与魔尊定下此等计谋,其为人也不是痴傻之辈。如何,肯轻易就死?
莫说,她手上,可还握着可镇苍生万物的《镇魂曲》。”
狐主早料得天帝会如此说,不疾不徐的抛出准备已久的腹稿。
“非也,陛下可能不知。八部天魔之首的贪魔,已奉魔尊的命令在人世打开了至邪魔物百鬼炼狱图。
此图依附在魔尊气息而生,魔尊不死,它便不灭。
这才是,真正浩劫。
凡世遭戮,虽有可悲可怜之处。然而,百鬼炼狱图一日不除,一日便是悬在仙界头顶上的利刃。
这等毁天灭地的力量前,臣想请教陛下,三族一宫能撑持多久?
至于西灵山佛界,他们早已开启封山大阵。大灵山不自解,西灵山便不会出世,即使这天地覆灭。”
“那你的意思是?”天帝狐疑的看向狐主。
“陛下莫不是忘了,除妖星祸世,尚有凤凰于飞。
后者指祸世源头,前者可是天赐的解答之机。”
“呵,狐主这是还不死心儿女婚事吗?”说到这里,天帝忍不住出言讥讽。
狐主笑意僵在嘴角,肌肉不住抽动,寒声道:“陛下若执意要误会臣,臣不敢有怨。
只是,当此时节,大道为首,苍生为重。
儿女婚事,焉能相提?”
“哦?那本王倒要向狐主请教了?”我信个鬼,你个老匹夫。
“凤凰于飞,乃是问天镜告诉我们,可用婚事做饵,诱杀妖星。”
“魔尊那里,如何处置?若无人牵制魔尊,一切都是空谈。
且事后,谁人可阻止魔尊的报复?”天帝冷笑,你这是把本王当三岁孩童,由得你哄骗。
狐主一时不察,被天帝噎个正着。但到底是久经风浪的人,转念又是一计。
“陛下稍安勿躁,我们只需在立妃时,再为太子添纳两位侧妃即可。
如此,龙族唯有龙雪可当侧妃之责。有龙雪在,不愁龙三不咬饵。
至于牵制魔尊,恐还需西灵山相助。”
天帝怒极反笑:“狐主,你!莫不是忘了,大灵山阵能启不能解,唯阵法自解。
如此,我们如何请得西灵山出手?”
“臣下不敢忘,但臣相信问天镜。既然已有解答之机,西灵山必当出世。
佛家慈悲,岂会真的坐视苍生沉沦。”狐主低头,敛了敛。看着气焰收敛了几分,其实寸步不让。
“哼,好坏都是你一张嘴说出来的。
立妃不难,只是,谁为正,谁为侧?”转眼间,天帝已经做出了抉择。
狐主双目登时灼灼放光,望着心口不一的天帝:“陛下,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又何须,为难臣下?”
天帝扬手,让人给狐主搬了张椅子:“如此,狐主不妨稍坐,与本王一通等待离儿回宫。”
说罢,天帝又手书三道御旨,一道飞入狐主怀中。
另外两道,由柳亲自送往龙族与凤族。
“多谢陛下!”狐主打开御旨,细观之后满意的收入囊中。随后一撩衣袍,泰然坐下。
无论如何,已把婚约敲定,亦将龙三妖星的罪名坐实。
至于杀龙三?笑话,《镇魂曲》未得,他岂会让龙三枉死。
世人只知问天镜是青丘至宝,乃青丘依存之根本。殊不知,《镇魂曲》才是青丘秘中秘。
当年,第一任圣女天资禀赋悟得惊天威能《镇魂曲》,青丘因此立世不倒,天地之间无一族可与之比肩。
然而在极盛之时,第一任圣女感此术过于逆天,有伤天和,遂将其销毁。
从此,世人只知问天,不知镇魂。青丘因此,而逐渐式微。
虽后人努力复刻,也只得了形似而神非的红尘幻心曲。
虽威能亦有,但难至大成。
况且,大成也不过是《镇魂曲》威能之一层。
而今,既然真正的《镇魂曲》已现世,合该归还青丘。亦是青丘,重现昔日荣耀之时……
再看龙三,与狐十四双双出现在西海上空。
一庭唯善内,即有感应。旋即,龙竺已乏累为由,摒退所有人。
顿时,狐十四与龙三摇身出现在一庭唯善。
甫入庭院,便见龙竺在门口来回踱步,佝偻的身体不住咳嗽。
待见到龙三的到来,登时双眸渐渐有了些许色彩。
亲下台阶,将两人迎至屋内。
反手为一庭唯善布下结界,防止有心人的窃听。
看着无恙的龙三,他有欣慰,有满足。
有一种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的念头萦绕在心间,都只化作一句。
“你们,可算来了……”
第八十六章:血脉疑云
龙三看了眼狐十四,然后走到龙竺跟前:“十九叔。”
一声十九叔,喜了一个人,也在另一个人心上,狠狠的扎了一刀。
“诶!”
龙竺侧身,将两人让入座后。忙不迭的张罗茶水,张罗他那份,快要藏不住的感情。
龙三则默默的看着,之前狐十四有和她提过龙竺与母亲的过去,只知两人曾经也有一段情。
这点,她是信的。从上次初见他的反应,他的话语,都能窥知一二。
只是,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这样一个隐忍的人,再次见面竟藏不住心底的那份执着?
龙竺替两人倒好茶水后,又取了一杯坐下自饮。
将这一日得来的刺激,暂且压下。
缓了缓心神,方看着狐十四:“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
一夕之间,这天乱了。这地也倾了,为何这条条罪名都加在了她的头上?
你守在她的身边,说要护她,我信了。可眼下这一切,你要怎么解释?
狐十四垂眸,抿了一口茶,眉目温润如旧:“此事,我稍后与你讲。
今日前来,是丫头有事想问你。”
龙竺愣了愣,但听闻是龙三有事要问自己,便暂且歇了怒火。
饮了一口茶,姿态顿时放柔不少,道:“是何事不明?”
龙三抱着杯子团在掌心,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口。
最后一咬牙,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十九叔,我想知道我的母亲,她长什么样子?
她好看,还是不好看?温柔,还是坏脾气?
这些我都不知道,你告诉我……好吗?”
“我……上次不是告诉你,她是爱你的。其他的,你知道了,不过是徒增伤感。”龙竺倏然攥紧了手中的杯子,犹豫之后是婉转的回绝。
一杯半温的茶,此时有如烧红的铁块。令他,放也不是,不放亦不是,争教他两难。
“那不一样,人人都自己的爹娘,有他们的陪伴。
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她们都不曾缺失过。
而我,从降生,到如今,有……却如同没有。
这对我,公平吗?”
是啊,公平吗?龙竺也想说,不公平。可他实有苦衷,他之本意也是为了保护她呀。
情急之下咳的更加猛烈:“孩子……咳咳……咳……”
狐十四看不下去,起身绕到龙竺的背后,掌提仙元渡入其体内,暂缓其痛苦。
却瞒着龙三,与龙竺神识传音:“你今日如此失态,当也是知晓外面如何。”
龙竺闭目,运转调息:“你还敢提此事,我未与你算个分明,你倒主动提起?
外界传闻,你怎么说?”
为何,她会成了魔族口中的魔后?成为人人喊打喊杀的,祸世妖星。她,与你不是一处吗?
狐十四目光不动,沉静如水:“魔后之称,我亦无从知晓。
但眼下局势丕变,她之处境已是朝不保夕。便是下一刻身死,也未尝可知。
倘若如此,你还觉得固守往事是对她的保护。
那么,就当我们从未来过。”
闻言,龙竺赫然睁开双眼。体内骤生一股刚劲儿,将狐十四仙元的悉数反弹回去。
仙元反弹,狐十四撤之不及,登时身形往后平移,足点墙面,一个翻身重新坐回龙三旁边。
顺势抄起自己那杯未喝完的茶,一抖衣摆,浅酌轻尝。
龙竺起身,狠狠的瞪了眼狐十四,然后轻唤龙三:“孩子,你随我来。”
旋即,双掌擘划虚空。一道水幕闪现,龙竺当先迈入其中。
龙三点点头,眼神不着痕迹的掠过狐十四,紧跟着踏进水幕。
入得内中,方见乾坤。
很难想象,烟波浩渺的海底,还有一处不输人间的山水。
如桃林,它的美景是依存狐十四的仙元维系。这里,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当真,不可思议。
一片环绕的绿林,一座回廊小桥,通向湖中的一座木屋。
踏在桥上,每行一步,皆有金玉泉水之声流淌而出。徐徐缓行,则似有人抚筝弄琴。
湖中鱼儿,亦会闻声跳出水面和音共舞。
乍见奇景,龙三不由驻足观望。
龙竺自进了这方天地后,咳的愈发的厉害。
缓了许久,稳住呼吸,尽量平稳的介绍给龙三听:“此桥,名为:虞兮。
此境曰:寸心不移,皆是你母亲当年所留。
湖中的木屋,亦是她心爱之所。内中一切,我未曾改变。
你可自行参观,我……恕十九叔身体不适先失陪了。”
说完,龙竺当即抽身离去,不忍再相看一景一物。
怕看多了,都是痴情人的心碎。
龙三回眸望着龙竺消失的方向,有那么一刻,她是羡慕的。
稍顷,勾起指头,弹了一下日常沉睡的小四:“醒醒,该办正事了……”
“这是哪儿啊?”抬着两只小抓子,拽着一根触角猛吸。
啊……她家的小触角真的是又细又长又好看。
“……寸心不移。”
小四你这股劲儿,哪儿学的?怎么,怎么那么那啥呢?
“哦,需要我干嘛?”难得主人召唤,那什么的眼神她就大度点,不计较了。
再说,人家的小触角真心的……美啊。
龙三受不了小四的臭美,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就跑了。
龙竺回到一庭唯善,脸上才有了几丝血色。
一眼瞅见兀自品茶的狐十四,刚歇下的怒火霎时再次翻腾。
狐十四将茶杯搁在一旁,起身正色道:“我有一事,需你佐证。
望你,能如实相告。”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龙竺别开脸,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想再回答。
冒然答应带她去寸心不移,他就已经够懊悔了,也不知这么做是对是错?
狐十四斜睨龙竺一眼,大抵也知晓他在想什么,自顾自道:“也罢,你就没怀疑过丫头吗?”
不是你的谁,骨子里的脾性却像了你大半。是人家的女儿,却没有半点相似的痕迹。这,不是很奇怪吗?
“十四,你……”龙竺捂着心口,一口气卡在关窍上不来。
他今日,是来要自己的命么?一件比一件为难,只是,他何尝又不想呢?
然而……
“如何?”你不想知道吗,如果她是……
“不要说了。”
龙竺伸手摸着桌子边缘,颤颤巍巍的坐下。
提起水壶,给自己续了一杯热茶。捧在掌心,良久不语。
心底,却将狐十四话十分,听了十二分。
记忆的时钟,顿时拨回了那一夜。
恍若,她从未离开……
“难道,你不想证实吗?”只要证实她和龙熬没有关系,至少在这乱世中,可以光明正大的给她一个依靠。
难道,你想要一直做个无名的付出者?
“你说的对,我是想过,也试过。可惜,我与她无缘。”
就像这杯热茶,就在他的掌心,他却留不住那腾腾的热气。
只能看着它消失,看着远离。
闻言,狐十四不禁错愕。
你是何时起疑的?为何不曾听你提起?
“当初,她闯入一庭唯善,询问念竹之事,我便暗中动了心思。
在她离开的时候,我赠了她一物。骗她说,那是转息石。
其实,那是西海特有的血脉石。石中藏有我之血气,当她配在身上时,则能与我之血气共鸣。
然而,血脉石未有回应。”
他也曾想过,这孩子若是自己和念竹的该多好。
届时,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接她回来,疼她爱她,予她一份缺席的父爱。
狐十四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如此一来,他的那份私心同样落了空。
垂着眼眸,静静的沉默了片刻,然后将杯子搁在桌上。
当初疏陵广传来消息时,他和鸫君都很清楚,青丘栽赃魔族必是从内攻破。
届时,魔界根本无法阻止。
第一,当初魔界虽打通了通往幽州的地脉,亦可借修仙者戾气通往各派。但这是预想,实际条件并不成熟。
幽州等地与清徐原,就好比幽州是化外之地。属于人间,却不属仙界护持的范围。
它是各派的从属地,由各派管辖。仙界真正的分界线,是清徐原背后的俗世。
而血灵他们,不过是蚕食了仙界部分底蕴,同时也是做先锋试探仙界的反应。
毕竟,这些人以后都是要飞升天宫的。弱者死了便是死了,但真正的好苗子若是被毁,也会有伤筋动骨的痛。
第二,这对魔界来说根本就是天上掉馅饼。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得到人间,他们为何要阻止?
一旦青丘的行动成功,再调虎离山引开固守清徐原的白离等人,将破清徐原,由清徐原再反攻于内。
如此,这盆污水,魔界喝不喝都扣在了头上。
若是这般,三族一宫必先除丫头而后快。
既然如此,他决定将计就计,坐实魔族乱世的罪名。
命血灵带着百鬼炼狱图潜入人间打开,乱天地之道。转移三族一宫,乃至整个仙界的目光。
因为人太闲,才会有时间想着怎么去算计别人。
那他只能让他们忙起来,忙的他们无暇顾及其他。
一时间,一庭唯善的两个男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然而眼前有多安静,人世便有多混乱。
米自得了天帝允准,当即下到凡间。触目所及,比之末日犹是惨烈三分。
修为如他,在救下一个凡人之际险被鬼物所伤。
抬头觑眼威能不断增加的百鬼炼狱图,再看着不断被鬼物吞噬惨死的百姓。他只能狠心丢下不管,催动仙元着急赶往清徐原。
“仙者,救命,救命啊。”
“不要,不要丢下我们,谁来救救我们?”
“呃……救……命……”
米不敢回头,也回不了头。苍生与使命,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就已经做出了抉择。
而被他舍弃的百姓,再经历了绝望和恐惧的死亡后,仅与一口怨气存系在这片土地之上,由受害者变了成加害者。
他们不会说话,也不再有感情。只有一身浓烈的怨气,维持着曾经的形态。
吞噬的活物越多,形态就会越凝实几分进而成为低阶的鬼物。
不惧伤,不惧痛,不惧仙术咒法。只会被打散,然而当他们被打散后,怨气就会被其他鬼物吸收。
变成更高一阶的鬼物,如此反复叠加,杀之不尽。
第八十七章:叛徒
米找到白离,告知众人天帝的旨意。
“殿下,请携众人随米回宫。”
双眸扫过崩毁的城池,和燎原的战火。清徐原这道人间俗世的大门,终究挡不住魔族的踏伐。
曾经,仙界认为凡尘外尚有化外之地保护,身为俗世真正的大门不会轻易被攻破。
俗世身后的仙界,当可高枕无忧。
事实证明,他们都错了。
万年前的约定,也让所有人都忘了魔尊,忘了魔之一族的本性。
白离站在一片焦土之上,一身的孤冷连鬼物也退避三舍。
天宫众人,唯有黎波敢上前靠近:“子离,回去吧。”
举目望去,寸寸焦土,亦寸寸血泪。
气氛僵持的片刻,白离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与众人返回仙界。
却在身入高天之时,发现了一道久违的身影。
登时停在虚空,转身对黎波等人说:“本宫尚有他事,诸位先随仙使回宫。”
“子离?”黎波不解白离,为何此时停下。
众人亦想阻止:“殿下……”
“阿黎,众人安危便交于你和真君。”
话音一落,火凤剑瞬化真身载着白离消失无踪。
黎波看着这样孤冷的白离,不禁心生担忧。
素鹤上前,推了一把黎波:“走吧,殿下有火凤,你去了也追不上。
反倒会让自己陷入危境,万一真是如此,众人处境岂不是更危险?”
闻言,黎波回眸,捶了素鹤一拳:“走,回去。”
见状,米总算松了一口气。太子他拦不住,若是一个都未带回去。天帝面前,他亦很难交代。
一行人,重新踏上返回天宫之路,而白离在找到目标以后,当即让火凤化作掌中佩剑。
悄然尾随其后,不过对方警惕。
没多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旋即掩去身形。
一路奔逃后,竟是找上血灵。
两人约在密林中相会,血灵睃眼来人:“你不忙着逃命,怎么反到有时间过来找本座了?”
“太子好像已经发现了我,我若此时回去,必死无疑。
还请大人看在过去,收留在下。”
血灵噗嗤一笑,挑眉道:“过去?临逸,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你是仙,本座是魔。
若说过去,那也是敌对的死仇。让本座收留你,焉知你不是仙界派来的卧底?”
“你……过河拆桥?”
临逸没想到,血灵居然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旧情都不念。
滴流直转的眼珠,霎时慌的无神无彩。
“本座就是拆了,你又能如何?眼下的你,不过是条丧家之犬。
也是本座大度,才会站在这里听你废话。”
血灵微微的合上双眼,贪恋的吸取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
真香……
“大人,当真不念旧情?”临逸见状,倏然语气变冷。
不复之前的摇尾乞怜,变得强硬起来。
“呵?你想威胁本座?
别忘了,是你,亲手把自己的好友送上死路。
当日,本座挑中的可是你而非他。是你哭着求着,说不想死。还说本座要人头,你可以替本座引路。
如何?裕恒疏的鬼魂可有和你说,他死好冤?”
敢威胁本座,你也算得上弱者中的头一份了。
觑眼临逸身后,整个人笑的愈加邪气。
“哼,是他蠢。
才会对我不设防,但凡他如其他人一般在屋内布下阵法。
我又怎会轻易得手,他怪谁呢
。”临逸闻言,登时对裕恒疏嗤之以鼻,脸上多有唾弃。
却忘不了夜夜三更梦回,没有头的裕恒疏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问他:“逸,你何时把我的头还给我?”
每次,他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午夜不敢入睡,总害怕睡梦中被人摸走了脑袋。
血灵听了,忍不住击掌,道:“啧啧啧,你之无耻,也是让本座开了眼界。
本座就很好奇,究竟谁才是“魔”?”
临逸脸色铁青,血灵的话也预告着两人谈崩:“你,你就不怕我说出你的秘密吗?”
“秘密?”血灵,霎时来了兴致。
“十月,换大人留下我效命。”临逸放手一搏,不想落到白离手上。
更不想因此枉死,便将画风北曾提过的十月作为赌注。
然而,天下赌徒多是输。轮到他,更是找死。
血灵负手欺身逼至临逸跟前,吓的临逸急忙将仙元提到极致护住周身。
“大大人,可是……同意了”
修长的指尖,在临逸心口处放肆游走。登时,临逸冷汗浸湿内衫。
“有点本事,只可惜,本座不会给你机会。”话音刚落,一缕魔气划过临逸的咽喉。
“……”临逸捂着喉咙,惊诧的望着血灵,却是再也发出半点声音。
“念在过去的情分,本座赐你苟活的机会。”
再一掌废了临逸根基,使其沦为废人。
骤起一脚,将临逸踢飞老远。拍了拍鞋子上的泥土,转身离去。
临逸爬了许久才从地上爬起,然后没走三步又摔在地上。
一个没忍住,体内血气再难压制,登时鲜血他的鼻孔一起喷了出来。
“咳……咳咳……”
费了好久,他才从地上再度爬着坐起,抬眸间,发现前面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霎时,感觉全身血液从头凉到了脚底。出于本能,他头也回的就想往相反的方向跑。
只是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便无法动弹。
偏他此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余一对眼珠急得滴溜直转。
白离缓缓踱步至临逸面前,手中的火凤剑已然出鞘。
“你该死。”
剑芒一闪,临逸人头滚落在地上。至死,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会是这样的死法。
亦如裕恒疏提着的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他。
曲指一弹,尸体顿时被熊熊火光吞噬。
拂袖间,长剑离手,人已踏在俗世。
一路皆有鬼物欺身逼命,更多的是,人间的悲剧在重复的上演。
忽然,一道寒光从背后逼近,眼见危机临身,手中的火凤剑划破夜空。
白离旋身避开偷袭,覆手握住剑柄,一剑架在了来人脖颈上。
“说,谁派你来的?”
“要杀便杀,你们让魔后受尽侮辱,魔尊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完,来人直接自爆,完全不给白离再问的机会。
可恶,又是如此。
白离得不到答案,唯有回天宫找天帝问个分明。
而他所以在意人,此刻带着小四,把木屋的角角落落都翻了个来回。
除了几本手记手小札,记录了一些和龙竺的过往,也再翻不出其他有用的消息。
关于她的过去,仿佛就真如龙竺所说,忘却了前尘。
翻着手中的小扎,龙三舔着嘴唇道:“小四,你再找找屋内可还有其他隐秘的结界或幻境之阵。”
雁过留声,风过留痕,她不信真的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小四拨着小触角把玩,摇头道:“没有,有的话人家不会感知不到的。”
觅香蝶虽无战力,只会采花酿蜜。但天生无惧阵法结界,亦天生对阵法结界有超强感知力。
所以,她可以保证屋内没有遗漏。
“等下,小四你现在感知范围有多大?”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快的龙三几乎抓不住。
若是猜测是对的,说不定事情还未到绝处。
小四闻言拍了拍翅膀,松开爪子里的小触角,羞涩的看着龙三:“人家,额……一间屋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啦。
等人家再长大些,必能帮上主人的大忙。”
“不,你现在就可以帮一个大忙。”
“嗯?什么意思?”
主人,你这是在夸我么?
“想什么呢?随我来。”
放下手札,将小四别在发间,快步走出木屋。
站在虞兮桥上,稍定心神,然后纵深跃入湖中。
游曳行走,搜罗湖底,清冽的眸子迸出少有的锐利:“将你的感知力全部放开,便是这湖中一粒沙,也不可放过。”
“是。”小四抻着爪子,信心满满
一人一蝶展开了新的搜索,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并没有什么结果。
龙三捏住一条蹦哒的小鱼,看了两眼又放了。
湖底的鱼类稀松平常,并没有奇特之处。甚至,开了灵识的都没有。
“到底问题出现哪里呢?”
“什么问题?”小四抱着小触角一愣,问题不是这里没问题嘛?
“如果是你藏东西,你会藏在哪里?”
“这个啊?我肯定会藏在别人都发现不了的地方啊,比如结界之上再布一道暗界,形成……”
对啊,无界之界。她怎么忘了这茬……
顿时,小四撒开爪子搂着龙三的发丝狂亲。
“停,办正事要紧。”抬手将小四从头上,扒拉下来。
有了新的思路方向,小四办起事来绝对是有模有样。
稍顷,终于在亿万砂砾中发现了一颗不一样的。
登时,两翅一振,绕着上方飞了三次后,消失在龙三面前。
龙三又惊又喜:“果然有门道。”
又等了许久,小四从里出来,爪子齐上抱着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子。
“这是?”
“里面藏着的东西啊,我找遍了也就只有这颗石头,娘啊……累死本蝶了。”把石子交到龙三掌心,小四扇着翅膀呼呼直喘。
看了眼石子,秀眉倏敛:“不管了,先出去。以后再慢慢琢磨。”
旋即,掌心紧握。足尖一点,湖水搅动化成水龙托着她离开湖底。
回到木屋,龙三将那本手札也带上,然后离开了寸心不移。
甫见龙三出来,两个男人同时起身。
狐十四道:“出来了,可有收获?”
龙三点头,走到龙竺跟前:“十九叔,我可以带走它吗?”
说着,拿出那本手札。
龙竺眉眼泛起一起温柔,微微颤抖手抚过手札:“带走吧,它本来就是你母亲留下的。
也许,就是为了留给你。”
“多谢!”
龙三将手札收入袖袋,遂与狐十四向龙竺道别。
龙竺将人送走,坐在一庭唯善内默默发呆。
掌心摊开,握着正是血脉石。一阴一阳,可惜依旧毫无反应。
若你是,该多好……
第八十八章:因.缘
甫出西海,二人行至雨落天关。
夜色中,一道丽影自林间悄然飞逝而过,瞬间引起两人的注意。
狐十四的目光,霎时变得凝结。
“如何?你认识那女子?”
龙三好奇的跟着张望了一下,然而女子速度太快,她仅来得及瞧的清楚背影。
绿衫绮罗,香肩裸露塞雪,腰肢款款不盈一握。
纵使黑夜,难遮其韵味。
不禁咋舌,这确是一位令人见之难忘的美人。
狐十四收回目光,低头看着龙三:“认识,此女乃是西海的旁支公主新绿。
为西海龙王之未婚妻,却又和青丘大长老绮无眠互通款曲。”你只需记得,此女非善类即可。
龙三颔首:“嗯。”
你说的,我都听。你讲的,我都信。
狐十四扬起一抹浅笑,牵起龙三的手:“走吧,上浮空岛看看。”
新绿既然选择掩盖行迹悄然离开,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绮无眠,他也在。
清风拂过树梢刹那,林间已无两人踪迹。
浮空岛上,绮无眠系好腰带穿上外衫正欲离去。
倏然,一道强劲掌风袭向他之面门。
绮无眠大为恼火,拂袖后退三尺,左手牵引风云,沛然修为直撄暗中之人。
看不清的交手,唯片刻之后,绮无眠倒在漫漫黄沙无法起身。
“哼,明人不做暗事。绮某观阁下修为实为个中翘楚,何故做此令人不耻之举?”他娘的,若不是老子累了,能让你偷袭我?
笑话……
“我问,你答。我若没问,你不许反问。
否则,拿你祭剑。”
话音一落,龙三握着无悔幻化的长剑,一剑横在绮无眠颈子上。
“若我不应呢?”
“那你可以试试。”说着,剑锋割破肌肤的表层。
绮无眠瞬间变了脸色,眸光闪烁:“有本事,叫你背后之人放开我。我们一对一,重新来过。
以多欺少,你们胜之不武。”
藏在虚空之中,算什么英雄好汉?
龙三眼一横,剑锋吃力又割深一分:“别废话,能胜不胜,能轻取我为何还要费力苦求?
我问你,你为何出现在此?”
“老子会情人,你要管吗?还是,你要看现场?”
被一个比自己弱的女人拿剑架着,这实在让他不爽到了极点,登时口出秽语。
“想死,我成全你。”登时,力催三分。
瞬间,汩汩鲜红喷涌而出。绮无眠顿感命元寸寸流失,不禁慌了心神。
惊恐万分的瞪大了眼睛:“你来真的?”
“你废话太多了。”
“慢着,你想知道什么?”天大地大,保命要紧。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到这里,真正目的?”
龙三握着剑,缓缓蹲下,好整以暇的观察绮无眠的反应。
别竟扯虚的,大家谁都不傻。
绮无眠垂首,眼珠一转,额头沁出丝丝冷汗:“查一个人。”
“查谁?”
“一个女人。”
“她的名字?”
“我不能说,否则,我会死的。”绮无眠咬了咬牙,别开龙三的视线。
若说了,主上必定不会放过自己,他不想死。
龙三登时被气乐了,道:“呵,那你能说什么?
不说,我一样也不会让你活。你看,是你回去死的快?还是现在死的慢?”
这不能,那也不能,答的尽是无用的,真当自己是泥捏的不成。
“……,只是你要答应放过我,我就说。”绮无眠
吸了吸气,努力为自己争取生机。
鲜血的温热,命元的流失,让他很难受,似一道看不见银丝正紧勒他的脖子。
“成,不过那要看你的消息值不值。”龙三点头,答应了绮无眠的要求。
毕竟,她是来求答案,不是来杀人的。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东海龙王再找一样东西。
而且,是和你有关。”
闻言,龙三眼眸倏然变冷:“你调查过我?”
“别生气,你会找上我,不也是调查过我吗?
不然,你们找到此处?”
“直说他要找的是什么吧?”听到龙熬也在找之后,龙三便失了慢慢询问的耐心。
“天灵之血。”
绮无眠说完,龙三顿时沉默不语。不禁催促道:“我说完了,你们是不是也该兑现约定?”
狐十四自虚空踏出,指尖一点,霎时绮无眠的禁止被解。
重得自由,绮无眠啪啪点了自己几处要穴,捂着脖子站起,一阵眩晕使得他左右摇晃。
看了两人一眼后,跌跌撞撞的飞离浮空岛。
却是云举半空,人似断线风筝急坠而下。
龙三满目惊诧,这……
“去看看”狐十四眉目一寒,温润之中初现森冷。
绮无眠望着即将靠近的人,瞳孔渐渐无神。
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还未等人近身,便已断了气。
“死了吗?”龙三凑近狐十四身旁,却不敢靠绮无眠的尸体太近。
手中的无悔,亦幻化回青碧玉箫。
狐十四屈膝蹲下查看绮无眠的尸体,发现人是一招毙命,内腑骨骼皆已化为血水。
鼓鼓囊囊的,像一个装满水的水袋。
撇过头,抄起一把黄沙随手撒落在绮无眠的尸体上,登时水袋犹如被人戳破,血色浸透黄沙。
须臾风过,地上除了一张干瘪的人皮,什么都没剩下。
龙三自问不是第一次看见尸体,如绮无眠这般的,她却是头一遭。
登时,一个没忍住跑到旁边哇哇吐了。
直到把胆汁都吐出来了,也没缓过劲,反倒是恶心的更厉害。
“是我疏忽了。”
狐十四抬手将人皮毁掉,覆手再提仙元渡入龙三体内,替她抚平不适。
“我没事,先离开这里,呕……”龙三抓着狐十四衣袖站起,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干呕。
“好。”
没有多余的话,狐十四揽着脸色发青的龙三,渐渐的消失在夜色里。
而这一次的夜,似乎格外的漫长,无论绝望中的人如何祈祷,而这黑夜仿佛没有尽头。
白离回到天宫,才得见熟悉的光明。
与登天门外俗世,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氤氲闪动的结界光晕更是刺痛他的双目。
“殿下,臣奉陛下之命,特来迎接您。”司祭元君,带着一队天兵赶到登天门。
“有劳元君带路。”白离扬手,受了火凤剑。
随着司祭一行,直入积云宝殿。眼角余光掠所有人,端见每个人皆是神色有异。
然而,都众口一致的选择了沉默。
上得殿前,发现狐主也在。
两人目光一错,各自心中有百转思绪翻起惊涛。
白离走到天帝座前,垂衣拱手:“儿臣迟归,累及父王母后担忧,是儿臣不孝。”
“无妨,回来便好。米,将旨意说予太子知晓。”天帝看了眼白离,有一瞬间,他的心很是复杂。
有的时候,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对白离是疼爱,还是恨?
对这个儿子,若不那一场“意外”,或许不会有他的到来。
看着天帝,见天帝再度颔首确认,方才高声道:“太子白离,听令。”
“白离在。”
“承天示警,佑吾苍生。
今有妖星祸世,乱天之道。幸有凤凰于飞,可解危厄。
闻青丘圣女身系五色祥瑞而生,太子亦得火凤而降。
当此危难,望两位及早完成天命。”米念完,白离却是毫无反应。
遂催促道:“殿下,领旨吧。”
“父王,你答应过儿臣的。怎可出尔反尔?”
他是真的动了心动了情,为何所有人都不让他们一起?
便是天道,也将她推向了他人,推离了自己的身边。
只是想求得一人心,如何就不能成全?
天帝震怒,横眉怒指斥责道:“放肆,汝即受太子之尊,便承天之气运。
如今天道蒙难,汝不思大义。竟还沉迷私情,贪恋妖星温柔冢?”
白离挺直腰杆,眉山肃杀一片:“天道蒙难,儿臣责无旁贷。然而,乱世之时,父王与诸仙不思如何救百姓脱离魔掌。
竟是仅凭一句示警,便要决定儿臣之婚事。
姻缘救天,父王你们不觉得荒唐吗?
下界诛魔,儿臣百死不悔。
若是联姻,恕难从命。”
狐主闻言,登时面沉如水,向天帝拱手道:“陛下,圣女乃是青丘极尊。
而不是拿来,任凭他人羞辱。倘若陛下无心苍生,那就让这天下共沉沦。
哼……”
说罢,径直转身欲离去。
天帝如何能让狐主这般走出积云殿,纵使两人多有隔阂,他亦不敢拿苍生做赌注。
睇眼白离,霎时,只见天帝掌心掌上拂袖一横,翻飞之间,掌劲携天威。
白离挺身生受,当即血撒积云殿。虽未倒下,却也伤的不轻。
抬手抹去血迹,冷眼尽是刚毅与决绝:“父王要杀便杀,无需留情。”
又看了眼背对众人的狐主,头也回的道:“动手吧。”
“你以为,为父不敢杀你?”霎时,天帝掌起风雷,使得积云殿的气氛一触即发。
米见状,暗道不好。
拦下天帝,拂尘一甩泄去风雷之威。扶着王者坐下,安抚道:“陛下,不可冲动。
太子如今只是少年心性,自是情花乱飞遮慧眼。婚姻大事,定是需要您主持大局。
您瞧这他们都是好的,那他就是好的。
只要给太子些许时间,臣相信定会有答案的。”
天帝被米一打断,顿时也顺势撤去掌心的威能。
觑眼白离,怒火依旧蒸腾。
“来人,将太子送到囚天峰,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可以将太子放出来。”
众天兵鱼贯而入,拱手道:“是。”
然后用捆仙锁,五花大绑带走了白离,及至人已一脚迈出门槛,天帝陡的森冷了目光。
白离脚步停了一瞬,主动跟着天兵离开当下之地。
等其走后,天帝看着狐主的背影:“不知道朕的做法,可有让狐主稍解不快?”
狐主转身,朝天帝垂衣拱手。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讥诮。
道:“陛下英明。”
然后不等天帝发话,意气风发的走出了积云殿。
等到狐主一走,诸仙亦借口离开。
天帝起身间,倏然倒下。
米惊呼:“陛下……”
第八十九章:囚天峰
天宫
天帝晕倒的消息,很快传遍天宫,乃至三族之中。
听闻是因为天帝心系苍生,连番操劳之下遂忧思成疾病倒了。
三族掌权者得知后,皆是了然一笑。心系苍生或有之,然是否忧思成疾,则是见仁见智。
联姻的旨意宣布后,便是有人欢喜有人忧。阖宫上下都在讨论此事,似是也让众人暂时忘却登天门外是怎样的一番惨烈。
天后在得知白离甫一回宫就被天帝打入囚天峰后,本欲找天帝讨论。
然而,连枝将探得的消息告知天后,劝其务必冷静。
“娘娘,请听奴婢一言。
如今,天音圣女和如锦少主皆和太子名分已定。
此时若为殿下而惊扰九霄落云,并非良策。”
天后刚踏出宫门的双足,倏然立在原地,凤目上挑,瞥向连枝。
“说清楚?”
连枝提着裙摆迈过门槛,附在天后耳畔,柔声细语道:“陛下盛怒,究其根本殿下乃因为殿下当众拒婚,使得青丘颜面折损。
亦使陛下失信朝臣,双方皆下不得台来。
试问殿下公然抗旨,青丘颜面扫地。如此,狐主岂能干休?
娘娘,您若此时再去找陛下为太子说情,必将惹怒陛下。
怕只怕,殿下到时会被罚得更重。”
您不去,怎样都只是受些皮肉之苦。若再去,您难道忘了上次吗?
虽未责罚殿下,但您和天后宫受了多少明暗的掣肘。
被连枝一提醒,天后的理智也逐渐回笼。
是她爱子心切,才会乍闻儿子受罚,便不管不顾。
想着囚天峰下,寒潭之水乃是非人之苦,才会如此莽撞。
便折身欲返回天后宫内,手搭在连枝腕上:“回宫。”
进的内殿,安坐与凤榻一隅。一阵悉悉索索脚步声由远而近,熟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却见天后眉眼懒相看,径自挽起左手的衣袖任来人吸食。
其他人亦是如此找上连枝,看起来也不是第一次。
天后眉头微微一蹙,睇眼吸食的人:“还要多久,你们才能恢复本貌?”
半夏缓缓抬起头,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慢慢滑落:“快了,到了明日我等便可与常人无异。”
有血有温度,唯独……没有心跳。这一切,都是拜您与我的好姐妹连枝所赐。
我们,方能从地狱归来。
“那就好。”说着,天后将衣袖放下,两排清晰的牙印,深可见皮肉外翻。
半夏自地上起身,食指沾了一点嘴角的残红,放入唇间吸/允.舔舐。
道:“娘娘只需记得,今后每隔半月,喂食我等一次即可。
若是过时,奴婢的魂魄可就会被您体内的芙蓉玉雪丹的药香,主动引渡到您体内,到那时可就得委屈娘娘进入奴婢的这副躯壳了。
奴婢知道娘娘素来好洁自身,想来应是不会忘记吧?”
轻佻,傲慢的语气,登时就让刚冷静下来的天后,又是火烧房顶。
“好,好好,不亏是本宫一手调教出来的。
你这份忠心,真是令本宫刮目相看。”
“您过奖了,这都主子您当初教的好。否则,半夏与姐妹们哪儿有今日的福分。”
半夏舔了一下指腹,瞬间绽出一抹阴冷的浅笑。
“本宫乏了,退下。”天后气结,被半夏的话堵的肺泡都是疼的。
当即下达逐客令,好在,半夏并未过多纠缠。
只是在经过连枝身边,抬手摸着颈子对她做了一个口型:你欠我的。
连枝惊的浑身凉透,转身
追寻那道背影离开,却是找不到人。
复回到内殿,取出一盒凝脂玉膏,半跪在天后脚下:“娘娘,奴婢来帮你敷药。”
“不用,本宫并无大碍。凝脂玉膏还是留给你用,你之伤可比本宫的要严重。”说罢,亲手将连枝扶起。
“奴婢卑贱之身,皮糙肉厚,不打紧的。
此药还是留给娘娘用,万一要是被陛下看到您的伤,可就不好了。”连枝低头垂眸,坚决拒受天后的恩赐。
见连枝不肯,天后也不好强逼,遂挥手道:“你且下去休息,有事本宫自会唤你,”
“奴婢告退。”
一转身,人已袅袅婷婷的远离。
眼眸扫过掌心的凝脂玉膏,倏然握紧,登时齑粉自指缝倾泻。
起身,从墙上的暗格取出一个密盒,再单手将宫外布下结界。
回至凤榻,打开密盒,霎时佛光满室,清香荡清迷氛。
只见天后目露痴迷,伸手取出九色幻心莲。掌心催动仙元,汲取莲威抚平伤口。
稍倾,手臂光洁如初。
天后满意一笑,将九色幻心莲放回密盒,重新藏好……
不愧是西灵山佛界的罕世灵宝,当真妙用无穷。
再扫眼地上的齑粉,眼底凶光纤毫毕现,嘴角阴冷丝毫不输之前的半夏。
而囚天峰下,白离因不服天帝管束,遂被困在寒潭受苦。
只不过,到底是太子之尊,两条上次招待百里无霜的大链子并未用上。
而是封了他的修为,使其如凡人一般,饱受寒潭刺骨的滋味。
强烈的痛处使他痛苦不堪,却又一次次将他死亡线上唤回来。
素鹤来到囚天峰下,挥退两名看守的天将:“都下去吧,本君与太子说两句话。”
两名天将拱手离开:“是,真君。”
待天将走远,他才信步走到寒潭边上。
看着水中身罩寒霜的人,即刻便有百般滋味在心头交杂不休,侧首道:“世人传言,镇定操守,要从纷纭境上过才能堪的出。
殿下之坚持,亦是令人感佩。
只是世事多变故,无谓的坚持有时只能让她承受更多的危险。”
操丝弦之琴,岂无知心者闻雅乐?着泼墨之彩,亦有惜君之人。
你与她,终究不是一路人。何不放手?何不……释怀。
白离望着奉命而来的素鹤,布满白霜的睫毛,轻轻一颤。
“你也要本宫答应联姻吗?”
素鹤不语,然他的出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本宫一直很想问你,你是否……从来都不赞成我和她?”
“是。”这回,素鹤没有回避。
“为何?”
“你们不合适。”
“是吗?”
忽然,他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道:“素鹤,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没有。”他爱的,早在踏出司幽的那一刻,尽归尘土。
世间之情,总是多累赘。
缚了自身,缚了他人……
片刻,白离半阖的眸子,宛若寒潭之水:“回去吧,告诉父王,我之心意不变。”
素鹤点头,转身离开。只留一句:“山高无俊木,溪回草从深。”
两名天将见素鹤出来,急忙见礼:“真君这就讲完了吗?不用再劝劝太子吗?”
为一介祸世之物,而辜负自小青梅情深的圣女,傻子都知道改选哪个啊?
太子他,怎么就轴上了?
“交浅言深,话带到即可。余下,烦请两位多加用心。”
天将拍着胸脯道:“真君放心,我们晓得。太子身
系天命,我们不会让他有事的。”
“如此,有劳了。”
素鹤走后,白离闭目沉思,脑中霎时浮现起他的话。
苍白的嘴唇缓缓张开,细语如呢喃:“山高无俊木,溪回草丛深吗……”
九霄落云内,天帝端坐的书案前,朱笔御览。
米随侍在旁:“陛下,尊者避而不出,真君一人前去能说服太子!吗?”
天帝抬起头,手中的朱笔一顿,睇眼没多少墨的砚台,示意米帮忙研墨。
方不紧不慢道:“黎波重情,素鹤无私。
此事身系龙三,几人之中除太子之外,就属尊者与其纠缠最深。
让他去,你觉得他会诚心劝说吗?”
米将拂尘插在后颈,撸起袖子,拿着墨条慢慢的推动,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又道:“真君与尊者私情亦不错,听闻因为尊者的关系,也认了妖星为义妹。
如此看,真君也未必是劝说太子的最佳人选啊?”
“你呀,这就不懂了吧。
素鹤为人恰似崖壁苍松,虽有薄情,然而这种人气节犹重。
私情与大义,他比谁都知道改如何抉择。”天帝看了米一眼,提笔蘸墨重新书写。
米研墨倏止,望着天帝:“这么说,真君反倒是最适合之人?”
“然也。”
倏然,门口传来通报之声:“陛下,真君求见。”
“臣去引真君。”米放下墨条,取下插在后颈的拂尘。
天帝颔首:“嗯。”
稍顷,米将素鹤带至天帝面前。
“陛下。”一照面,素鹤即躬身施礼。
“爱卿免礼,离儿劝说之事可有结果?”天帝忙放下朱笔,脸上浮现爱子情深之愁容。
“殿下说,他之心意不会改变。”
“……他真是如此说的?”凡人之躯,受寒潭之水,亦不能让他断绝此念吗?
素鹤始终低眉垂首,抱拳道:“是,不过殿下素来心善,最是见不得苍生蒙难。
料想现在只是在气头上,待再过几日冷静下来,应会明白陛下您的苦心。”
若可以,他希望一切都未改变。
曾经共历生死数度,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再帮其争取几日的时间,让白离有时间与过去做个了断。
觑眼天下风云,局势抵定,大势已成。
他们不过都是在漩涡中挣扎的棋子,谁也不知道往后的结局会是如何?
能做的,仅剩……尽量不让自己后悔。
天帝默了片刻,抬眸打量着素鹤道:“朕,会再给他几日时间。”
“陛下圣明。”
“唉……”
“若无他事,微臣想回丹峰碧竹一趟,望陛下应允。”
“去吧。”天帝揉着太阳穴,靠在椅内,尽是老父亲的颓然。
“微臣告退。”
辞别天帝,素鹤并没有如他所言回到丹峰碧竹。
而是一个人,来到了弱水河畔。
静静的伫立在岸边,任凭天际云卷云舒,然照不进粼粼波光。
睇眼水面,曾经,是她在这里救了自己。
如今,他却做了一个刽子手。
斩了,属于她的缘……
第九十章:至少.不是此时
素鹤在弱水河畔,缅怀伤感一番后回到了丹峰碧竹。
瞧见丹药的刹那,忍了数次才没有把药扔了。
无聊……
而林中窥视的人,见状很是喜乐,摇身一转,回到了千崎峰。
洞天之外,半夏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主人。”
“入内再谈。”百里无霜因为素鹤收下丹药,而心情大好。
连着对半夏她们几个活死人的语气,亦好了不少。
“是,主人。”
洞天之内,百里无霜又开始捣鼓他的药草。
半夏道:“太子拒婚青丘,被陛下打入囚天峰。
而后真君奉陛下之命前去劝说太子,不过听说回绝了。”
闻言,百里无霜拣选药草的动作顿时停下。
“呵,她儿子也有今天啊?可惜,他是太子,那两条大粗链子是没机会给他用了。”
顿了顿,将药草扔进药钵慢慢捣鼓:“对了,凝脂玉膏她们可有用?”
“未曾,娘娘可能是被芙蓉玉雪丹吓着了,是以主人您送过去的凝脂玉膏她们皆不敢用。
连枝私下向他人求过药,能助她暂复肌肤光洁。”
“哦?用吧,用的越多,死时越丑陋。”百里无霜冷冷一笑,他的药,此间无解。
人人尊称他医圣,实际上,他可从来不是良善之辈。
欠了他的,便要还。不还,那他少不得自己取。
即便对方是天后,亦不能免。
“天后那个老女人,她是怎么处理的?”
半夏眼中闪现一抹阴冷:“她怕主人您再算计她,便想叫连枝做替死鬼。
谁知连枝也不傻,坚辞婉拒就是不答应。
可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凝脂玉膏,是真的。”
“意料之中而已,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百里无霜嘴上说着不能骄傲,脸上的表情却实实在在的卖了他。
咬他一口,他就一定会千百倍的还回去。
“是。”
“那她之后是如何做的?”
“如主人所预料一样,娘娘在没有人的时候,会取出西灵山的灵宝九色幻心莲,吸取莲威疗愈。”
“让她吸,她吸的越多,你的仇才能报到极致。
而爷的心情,才会爽。”
“主人此话何意?”听见百里无霜这话,半夏不禁心有疑惑。
仇……还能报到极致吗?
“回去盯好她们,时候到了你自然明白。”
“遵命。”
等半夏等人离开,百里无霜登时扔了药草,取美酒一壶,抒发他极佳的好心情。
但没喝几口,他想起了素鹤身上的重重萧索。
望着杯中的酒,沉默了片刻,然后一口饮尽。
随手甩飞酒杯,提着酒壶猛灌自己。
你会如此,是因为龙三么……
再说龙三,因为吐的太厉害,本来打算夜潜百尺朱楼的计划被迫停止。
一路归来,所见幕幕惊心,她即便是不愿插手纷争,却也从未想过现实是如斯的残忍。
看着被清风拂乱发丝的狐十四,龙三不禁迷了眼。
你主动提出带我去西海,为的就是不让我阻止这一幕吗?
两人立在云层上,狐十四却没有回应龙三的目光。
这是他第一选择了逃避,不敢直视这双眸子的逼问。
因为真相,永远比肉眼看到了更丑陋。
可他没有料到的是,龙三在一眼洞穿了他的计谋之
后,并没有照着剧情去责怪他。
什么都没说,只是牵紧了他的手。
回到张家村,龙三休息了好几天才缓过劲儿。
躺在竹椅上,慵懒的晒着太阳。与外面沉沦的黑夜不同,张家村因为有狐十四设下的结界,得以一切如常。
“龙姑娘,你们没走啊?”
“是啊,有些日子没看到你们叔侄了。”
龙三寻声望去,正是王苟子和柴猫,看样子是准备去后山脚下打点柴火。
遂起身,半坐在竹椅上:“两位大哥可是要上山打柴?”
柴猫摸着别在腰间的柴刀,嘿嘿傻乐:“是啊,最近外面世道乱了。我们可不敢出去讨生活了,后山虽险,但山脚下还是能勉强打够日常所需的。”
王苟子亦是有些局促,不安的脸上飘起一抹绯红,盖因肤色太黑,所以什么都看不出来。
见屋外只有龙三,未见十四,便问道:“诶?怎不见令叔?”
龙三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眸光微闪,旋即脸上浮现清浅温柔,道:“因我近期受风寒之苦,叔叔他略通岐黄之术,清早的时候便已出门采药了。”
柴猫顶了一下王苟子的胳膊肘,眼睛一撇:“没点眼力见的,就没发现龙姑娘的脸色很差吗?
看看,这蔫白蔫白的。
啧啧啧……”
让人心疼哦,可惜,人家娇娇花一朵,注定插不到自家瓦罐里。
王苟子被柴猫顶的不好意思,忽闪忽闪的瞥了一下龙三:“对……对不起,俺是个粗人,您别介意。”
说完,扯了扯柴猫的衣袖。
走了啦,再看也不是你我这样的人,能够肖想的起的。
柴猫被拽的有些踉跄,一步三回头的喊到:“龙姑娘,你好好休息,我们,我们去打柴了。
如今村外不太平,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可千万别乱跑。”
龙三含笑点头:“我知道了,两位后山打柴,也请保重自身。”
“嗯嗯……”
待两人走的没影了,龙三方下地走动。
眉宇间却没有刚才的巧笑倩兮,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
正踱步沉思间,忽闻熟悉的声音问自己:“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躺的太久了,也是一种受罪。再说我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话音刚落,人已被扶着重新躺回竹椅。
伸手抓住狐十四的袖口,低低的问道:“你的事情,都办的如何?”
狐十四定下脚步,坐在其旁边:“一切按计划而行,你无需为我担忧。”
龙三浅浅莞尔,知道狐十四是打定主意不让自己知晓太多,便问了黎波等人可有消息。
“大哥,二哥,他们可还好?”
听说,这次劫祸仙界亦不乏折损了不少人。
诸如当日一起参加寿宴的北山仙尊,也已经殁了。
“他二人皆无事,黎波回了狴藜山,素鹤也回到了丹峰碧竹。”
“那便好,对了,可有阿姐的消息。”她藏身宿雨山,人世遭劫她必不会坐视不管。
万一,万一……
“龙雪没你想的那么弱,上次她对上的是地刹。且她心有顾忌,才会受伤。
些许鬼物,还近不了她之身。”
听到狐十四这般说,龙三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道:“这场黑夜,大概还要持续多久?”
“一天。”
一天?龙三闻言,登时紧盯着狐十四。
“是,百鬼炼狱图初步释放,只需七天七夜。
这七天它吸足怨气,饱食六欲之
后,便会进入短暂的休眠,人世将重现光明。
也会给仙界制造一种百鬼炼狱图吸收已到饱和的假象,进而放松警惕,释出其背后的真正力量。”
“你的意思是,仙界尚有底牌未出?”
一听狐十四如此说,龙三便再也躺不住,蹭的爬起来跪坐在竹椅上。
心底升起一抹后怕,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道:“我们,一定要这么做吗?
万一,万一会让你有性命之忧怎么办?”
她们不报仇了,不管什么劳什子的魔尊,咱藏起来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狐十四反手龙三微凉的柔荑,拍着她的手背安抚道:“放心,他们,还杀不了我。”
而且,为了你,我不可能收手。
他们不给你一片净土,我唯有将之都拉下地狱。
如此,他们才会没有时间来打扰你。
“可是……”
“没有可是,你要做的是相信我,然后等你痊愈,我们再上青丘,一探百尺朱楼。”
“好吧,但是事隔几日,对方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杀了绮无眠,至少对方修为就不会在你之下。
如果是这样,他既有心杀人灭口,又怎还会留下蛛丝马迹等我们去查?”
狐十四松开龙三的手,起身迎风而立,翻手取出莲花面具看了片刻,又将之收了。
目光逐渐深邃:“不会,他们还有所求。”
你的意思?他们还会留下证据不成?这……不合常理啊?
若是这样,对方又要特意杀了绮无眠,借由他之口,引我等入彀不是更好吗?
何须如此大费周折?
“杀,是因为贪生之人不可留。这种人,凡事以自己性命为先,若遇到危险,必舍他人保自己。
所以,不能留。”
那,求呢?求什么?
狐十四曲指弹了龙三一个脑瓜崩儿,无奈的摇头:“傻丫头,你忘了绮无眠临死前说的天灵之血?
他们既然如此费心寻找,那么必定不会是凡俗之物。
而且,上界不可插手此间更迭。他们要,就只能利用绮无眠之流。
杀一个绮无眠,既能除隐患,又能引起我等的注意,何乐而不为?”
“天灵之血,是个什么东西?为何龙熬也在找,还说和我有关?
莫非,这就是母亲死亡的真相?”念头一处,顿时把自己也吓说不出话。
若是这般,哪有什么酒后失德,哪儿有垂涎美色?
有的,只是一场惊天的阴谋。一场有心人的表演,和算计。
狐十四愣了片刻,旋即稳定心神,道:“未曾听过天灵之血,怕是与你母亲身世有关。”
对于自己早已知晓的事情,只字不提。
龙三不疑有他,狐十四这般说,她便这般信。
“那……我们何时启程?”
想到母亲可能死于阴谋,她便无法再安心卧养。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吐两下也死不了的。
随手揪起微乱的秀发,扒拉扒拉就准备下地走人。
却被狐十四一把摁了回去:“稍安勿躁,天大的事,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龙三看到他眼底的坚持,终是不忍拂去。
狐十四暗自松了一口气,再等等。
至少,不是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