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一路向东
走出屋外,回头看看,原来这座厅堂竟是建在一座凸起的平地之上。平地很狭窄,厅堂前面有一小块空地,空地当中竖起一根旗杆,杆端的三角白旗上,有一个大大的“鬼”字。“鬼”字为黑线所绣,左右还各绣着一把断刀、一柄断剑,这面旗子看上去有说不出的诡异。空地左右两侧各有一排房屋,与厅堂将空地三面合围,唯独空着的南面是一排长长的“之”字形阶梯,通往高台之下。在厅堂后面,还有一排二层的矮楼,除此之外,高台上再无他物。在高台下面,又有许多房屋环绕,最外圈则是由削尖的木桩拼起的围墙。
从四周连绵的高峰来看,这里是群山中的一片洼地。花清雨根据被抓后的时间估计,此地应该依旧没出苍云岭的范围。“在荒无人烟的群山之中建帮立寨,这群人真是古怪……”花清雨心道。
“清雨。”费徒空喊了她一声,挤眉弄眼地使着眼色。花清雨知道,他是想让她召出监兵界中的妖族。
花清雨轻轻摇了摇头,又微微点了点头。摇头的意思是说暂时不召妖族相助,而点头的意思则是安慰费徒空不必担心。
费徒空心领神会,知道花清雨自有安排,他也放下心来。
几名喽啰将两人引到高台后面的一排房屋前,分别押入了相邻的两间房内。进屋之后,喽啰们替两人松了绑,又退了出去,关上了门。窗外透进来人影,看来两人是被软禁了。
不一会儿,外头又来了几个人,向门外的守卫通报之后,推开房门进到屋内。每个人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有酒壶酒盅,茶壶茶碗,还有几碟精致的小菜。他们将酒菜放在圆桌上,一人道了声“请用”,随后全都退了出去。自此再无人来。
费徒空没敢马上吃菜喝酒,他担心里面会不会有毒。可酒菜的香气很快就在不大的房间里弥漫开来,馋得他咕噜咕噜直咽口水。他围着桌子绕了一圈又一圈,视线始终不曾离开桌上那些东西。最后,他实在是馋得受不了了,只觉得好似连魂儿都被吸进了那酒壶之中。他走到墙边,敲了敲墙壁:“清雨,这酒菜……”
“没有毒,放心吃吧。”隔壁的花清雨早就猜到了费徒空的心思。
费徒空大喜,一步蹿到桌旁,连酒盅都顾不得用,拿起酒壶就对着壶嘴喝了起来。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名守卫的声音:“我们‘三爷’做事向来光明磊落,绝不会以卑劣手段害人。再说了,她若想杀你们简直易如反掌,何至于用下毒的手段?你们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嘁,光明磊落还指使手下挖陷坑害人?”费徒空既不屑,又不满。
外面的守卫都笑了,一人道:“挖陷坑那种低级的手段也只有蒯大胖那个家伙能使得出来,与‘三爷’何干?”
“你们‘三爷’错抓了我们,还不肯放人,她究竟想做什么?”花清雨问。
“就是,被抓了就是阶下囚呗,居然还好酒好菜地款待我们,你们‘三爷’当真是个怪人。”费徒空边说边咂着嘴,瞧瞧那几碟精致的下酒小菜,鹌鹑蛋、野鸽翅、林蛙腿,在冬日里这些东西不仅难得,烹调得还十分讲究,简直太合他的胃口了。
“提起我们‘三爷’的大名,在江湖上那还是小有名气的哩。她为人处世奉的就是一个‘义’字,要不区区一介女流怎能撑得起咱们白鬼帮?”
此人的话引得其他几名守卫连连称是,他们仿佛忘记了房中的两人,互相开始交谈起来,其间说了“三爷”不少好处。
费徒空和花清雨都静静地听着,从守卫们的话语中,他们可以总结出“三爷”所具的几样秉性:首先,“三爷”极为义气,对手下的弟兄也不可谓不好,只是性格太凶太冷,给人一种无法接近之感;此外,“三爷”赏罚分明,不管对方是何人,该赏的绝不吝啬,该罚的也决不姑息。“三爷”在白鬼帮的帮规中所定的处罚条令可是极重的,哪怕是偷窃这等小事,倘若被发现也得受斩首之刑,可见她是个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最后,“三爷”也是个十分神秘的人物,就连她的亲信,对于她过去的经历也是一无所知。全帮上下都只知道她姓柳,却不知她的真名。就连和江湖上的人相会时,人家也只是恭称一声“柳三爷”。当初“柳三爷”孤身一人远离尘世,进入崇山峻岭之中隐居,后来又陆陆续续从各地招来了一干孑然一身的落魄之人聚义,最终被拥戴为首领,成立了白鬼帮,逐渐发展到如今的样子。虽然不算什么名门大帮,但对一个女子来说已是相当不易,更何况开帮立派之地处于如此偏僻的地方。
“‘柳三爷’似乎在刻意隐瞒自己过去的经历,‘白鬼’之名也起得有些刺耳。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花清雨心中想道。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翌日清晨,尚未到卯时,花清雨的房门就被推开,随后“呼啦啦”进来一排人。先进来的是几位女子,后面又有两名男子抬着一个大木桶进了房中。揭开木桶盖,里面已经灌满了热水,水上还飘着厚厚一层花瓣。两位男子放下木桶之后就退出房间并带上了门,接着那几名女子开始帮花清雨脱衣服。
“是要帮我洗澡
对吧?不用你们帮忙,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洗就行了。”花清雨好不习惯,攥紧衣襟躲躲闪闪。
那些女子却不由分说,直把花清雨逼到墙角,七手八脚地把她剥个精光,架到木桶里。接着,几位女子分工明确,有给搓背的,有给梳头的,有给洗脸的。花清雨见拗不过她们,索性不抵抗,随她们洗。隆冬时节的一场花瓣热水浴,别提多舒服了。在被服侍的期间,花清雨忽然想到,隔壁的费徒空会不会也在“享受”同样的待遇?想象着他被一群大汉扒光衣服强行按进澡盆中的情形,她不由得笑出声来。
不一会儿,澡洗完了。几位女子为花清雨换上了崭新的内、外衣。外衣也是雪炼一般的洁白,甚合花清雨的意。着装完毕,一名女子敲了敲门,等候在外面的两名男子进屋将澡盆抬了出去,又抬进来一座梳妆台。台子上放了许多胭脂水粉,花清雨从那芬芳的香气就能判断出,这些红妆用品档次不低,至少比“柳三爷”自己涂的那些要好很多。如此,“柳三爷”的特异之处又多了一点:明明白鬼寨里有高档妆品,为何她却不用,反而甘愿涂抹那些呛得刺鼻的劣质妆品呢?
那几位女子将花清雨按在梳妆台的座位上,其中一人拉开了抽屉。房中顿时金光闪耀,那是满满一抽屉的珠宝首饰!女儿多爱饰品,花清雨自然也不例外。她拿起这个,又看看那个,满心兴奋。
见花清雨有中意的首饰,几位女子就将她手中所拿的饰品给她戴上。发簪、花钿、耳环、项链、手镯、胸针、腰佩,一样不缺。装扮完之后,花清雨看了看铜镜中的像,自己都觉得美若天仙。之后,服侍她的女子们都离开了房间,她们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剩下一个莫名其妙又喜滋滋的花清雨在房中。许久,她才发现,自己的那身旧衣服都被拿走了。
“把我打扮得这么漂亮,究竟想要做什么?”花清雨美过之后,静下心来细想,“昨天‘柳三爷’说过,今日带我去见那个‘二爷’。莫非‘二爷’来头很大,须得精心打扮才能见?”忽而,她想起刚被抓到白鬼寨时,“柳三爷”说过一句话:“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个模样儿,竟把二爷家的公子迷得神魂颠倒!”联想到抓错人的事,花清雨顿时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想必是“二爷”家的公子看上了一位隐居在双月峰附近的白衣女子,于是“二爷”就请“柳三爷”相帮,去抓那女子回来,不想却阴错阳差地把花清雨给抓回来了。现在既然那个白衣女子不知去向,干脆就以相貌也不差的花清雨去抵。
“难怪对我们这么客气呢。”花清雨摇头暗笑,“殊不知,爱情这种东西会遮蔽人的双眼,自己的意中人哪怕别人都说不好看,他也会觉得美若天仙;就算旁边真的站着一位‘天仙’,他也会视而不见的。白鬼寨藏在苍云岭群山之中,又和涌泉河离得那么近,暂时还无法洗清与奇毒有关的嫌疑。另外,我被误认为的那名白衣女子以前应该就居住在双月峰上,听蒯金安所言,她也是个炼药者,如此来看,她的嫌疑更大。”花清雨思虑了半天,决定先不逃走,顺其发展以便探探线索。
不一会儿,屋外又有人来。房门被推开之后,花清雨看到屋外放着一顶轿子。轿子比较简陋,无篷无帘,说白了只是绑在两根长棍上的一把躺椅罢了。花清雨走出房来,看到隔壁房间的门前也停着一顶轿子。“柳三爷”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负手站在两顶轿子中间。
费徒空也从房内走了出来,看到屋外的情形后颇为吃惊,指着轿子问:“这是给我坐的?”
“柳三爷”道:“正是。我们马上出发,争取五日之内赶到‘二爷’那儿。”
“哈哈,”费徒空大笑,“我这可是大老爷们儿上花轿——一辈子也不见得有这么一回啊!”说完他就自己坐上轿子,还扭了扭身子,“唔,不错,很舒服!”
花清雨笑道:“花轿?花在何处?”
“不就在这儿吗?”费徒空指着花清雨,“你看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这还是那个淡泊的清雨妹妹吗?”
“贫嘴!”花清雨嗔了一句,也坐上了轿子。
“柳三爷”也难得再次露出了笑面,“现在很舒服?一会儿恐怕你就舒服不起来了。来呀,都给绑上!”她招了招手,几名属下拿着绳索走到了轿子旁。
费徒空急忙道:“哎,昨天不是已经给松绑了吗?为何又要绑?路上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是坏人呢!”
“少废话,我这是为了你们好!”“柳三爷”毫不留情,还让那些人绑得紧些。
被牢牢捆在轿椅上的费徒空只得在心中咒骂:“这女的真是古怪,一会儿客气,一会儿又翻脸,将来谁娶了她谁倒霉!”
绑妥之后,“柳三爷”指挥着喽啰们抬着两顶轿子往白鬼寨大门走去。出了大门,已经有几人牵着数匹骏马在外面候着了。
这些马匹极为雄骏,背鬃很长,马蹄宽大,满身鼓胀的筋肉透着健硕的美感,每一次喷鼻都会从鼻孔中冒出浓浓的白汽,当真是好马!难怪不惧这酷冷严寒。
这群骏马一共有十几匹,“柳三爷”和几位牵马之人翻身
上马,抬轿的喽啰们则将轿子放下,把马牵了过来,然后用绳索将轿杆绑在马背上。
“啊?用马抬轿子?”费徒空觉得新鲜。
“‘二爷’那儿离这里很远,靠步行要走到猴年马月去?”“柳三爷”道。
费徒空撇了撇嘴:“你这破山寨选地儿如此偏僻,离哪里不远?”
“少啰嗦,再话多还用臭布给你堵上!”“柳三爷”瞪了他一眼。
每顶轿子有两根轿杆,一共是四个端,分别架在一匹马背之上。四匹马之间还以铁索相系,以防各自跑偏。此外,在轿前还有一匹领头马,马上驮着一位驾马之人。此马身上的铁索既和轿子相连,又和另外四匹抬轿马相连。如此每顶轿子各有五匹马,加上“柳三爷”以及四位属下所骑的五匹,总共是十五匹骏马。随着“柳三爷”一声号令,马队沿着山道一路狂奔,浩浩荡荡地迎着太阳向东方急驰而去。
山路本就难走,何况还有积雪。那些高头大马狂奔起来却是有如平地。直到这时,费徒空和花清雨才明白了“柳三爷”之前所说的“我这是为了你们好”究竟是何意。若非是那些缚紧的绳索将两人牢牢地固定在轿椅上,恐怕早就被颠飞了。
即便这样,两人还是难受至极,毕竟抬轿的四匹马腾跃和落蹄的节奏有差别,山路左右也有高低之差,两人随着轿子左摇右晃、横颠竖摆,骨头都快被震散架了。费徒空断断续续地抱怨:“你、你倒是、早、早说啊,我们、又不是、不会、骑马,何、何苦来哉呢!”
“你懂什么?此马并非凡种,其性烈如火,且终身只认一主,岂肯驮陌生之人?唯有从小饲之,方可驯服。就连这驮轿,也须得久练才行。”“柳三爷”道,“我劝你还是少说话,当心咬断了舌头!等出了山区,自然会好很多。”原来天下还有这等不事二主的烈马。
出了山区就会好些,这的确是个盼头。可马队行进了两日,依旧还在群山之中。在两日里,只休息过三次。这些马的确是良种,一跑起来就不带停的,除非领头马上的主人喝止。费徒空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两日,只觉得头昏眼花,全身骨头没有一处不疼的。可惜了在白鬼寨中所吃的那些酒菜,坐马轿的第一天上午就吐了个精光。最可怜的就属花清雨了,那一顿精心的打扮完全成了白费,披头散发,满面憔悴,诸多首饰除了项链和手镯还在身上,其它都不知颠落在何处了。
“柳三爷”在休息时看到了花清雨可怜兮兮的狼狈模样,不厚道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罢,罢,是我没考虑周全。等到了二爷那儿先捯饬捯饬,再拉去见人。”
按“柳三爷”的估计,马队应该在五日之内赶到目的地。可直到第四日夜里,马队才冲出了山区,来到了平原上。由此足见这片山域有多么宽广。其实,苍云岭不能代表整片山区,自白鬼寨往东不远,就不属于苍云岭范围了。只是群山众多,又人迹罕至,所以许多山峰都没有名字。至于东边外沿的山丘,则有一个“翠风屏”的美名,因为连绵不断又差不多齐高的群丘就仿佛一道屏风似的,尤其在春茂夏繁的季节,满山翠绿,郁郁葱葱,“翠风”之名由此而来。
出了翠风屏的这片平原十分广阔,土壤肥沃,原上有不少州城村镇,是个人居稠密的地区。由于出山区时已是出发后第四日的丑时,万籁俱寂,所以没什么人瞧见“柳三爷”的这支骏马队。“柳三爷”似乎也不想招人瞩目,下令不许休息,披星戴月驱着马队彻夜疾驰。几近天明之时,她又领着队伍变了方向,绕过人多之处,只在草野无路之处狂奔。
终于,在第五日的午后,“柳三爷”放慢了速度,以骏马走路之速慢慢接近一片湖边闲庄。
“四天半的时间,从白鬼寨赶到剑林庄,还算挺快。”“柳三爷”满意地团起马鞭,翻身下马。“怎么样,滋味儿还不错吧?”她戏谑地调侃轿上早已精疲力尽的两人。
“你这根本不是让我们坐轿,而是让我们受刑呐!这样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招了,快给我解开吧!”费徒空求道。
“呵呵。”“柳三爷”这是第四次露出笑容了,她亲自为两人松了绑。
这时,从剑林庄中涌出来不少家丁打扮的人,列成整整齐齐的两行队伍,一名领头的走过来对“柳三爷”行礼:“我家二爷早已料到三爷最近会来,故而已在庄内恭候多时了。”
“哦?”“柳三爷”眉毛一扬,“他倒是挺会猜的嘛。你速去通报,我的人风尘仆仆,长途劳顿,稍待整装之后,即会进庄。”
“是。”那人飞快地跑回庄院去了。
整装的重点就是帮花清雨恢复一下仪容。梳子、铜镜、发簪等物品,“柳三爷”的储物法宝中都有,连胭脂水粉都不缺。只不过,这些胭脂水粉并非是花清雨在白鬼寨中所用的那些高级货,而是“柳三爷”自己用的低劣品。
“哎,不必了。”花清雨梳完头之后,眉头微蹙,拒绝了“柳三爷”递来的红妆用品。
不料,此举却激怒了“柳三爷”,她柳眉倒竖,杏目圆睁,怒嗔道:“怎么,嫌弃?我还不舍得给你用呢!不知好歹!”
第四百八十一章 名门望族
“柳三爷”喜怒无常,花清雨不过是婉拒了她提供的劣等水粉,就惹得她怒气冲冲的。花清雨眨了眨眼睛,没再说什么。反正她极少化妆,即便是高档红妆用品,她也不习惯浓妆艳抹。
冲花清雨发了一通火,“柳三爷”也不打算帮她捯饬妆容了,背着手在剑林庄门口来回踱着,低头想着什么。不一会儿,方才进庄通报的庄丁再度迎了出来。花清雨已经整装完毕,“柳三爷”冷冷地冲她说了一声:“进庄!”然后大步往前迈去。
剑林庄算是罕见的大庄,进门之后几丈外是一堵玄关,玄关墙上正中阳刻着一个工整的“剑”字。绕过玄关,堪比广场的庄院呈现在眼前。庄院正中有一圆池,池中竖起一座几丈高的剑形石雕,池前还有一块石台,上面刻着“林女剑”三个大字。大字下面还有几列小字,但从旁匆匆而过,来不及细看说的是什么。
穿过庄院,硕大的前厅大门敞开着。厅内的装饰无比豪华,处处透露着奢侈的气息。厅中已有几人坐着,上首是一位光头的胖子,正在吹饮杯中热茶。
见“柳三爷”一行到了,厅中其余几人都起身拱手行礼,唯独那光头胖子依旧坐着,只是轻描淡写地笑道:“三妹到啦,辛苦了。”
“柳三爷”无视其他人,只对光头胖子拱手:“二爷,我把人带来了。”说完,她将身后的花清雨让了出来。很奇怪,光头胖子称呼她为“三妹”,她却不喊胖子“二哥”。
光头胖子放下茶杯,抬手摸着肉囔囔的下巴,一双小眼直盯着花清雨看了许久,看得她浑身都不自在。“哈哈,好,好,翼儿的眼光果然不错!”胖子满意地笑道。
“二爷,人虽然带来了,却不是令郎看上的那个人。”“柳三爷”道。
胖子收起笑容:“哦?”
“那女子自两月前离开了双月峰之后,就一直没再回来过。这女子恰好路过那附近,是被我的手下错擒来的。”
“怎么,抓不到我要找的人,就随便弄个冒牌货顶替吗?”胖子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本想放她离去,可她却也是个炼药者,岂非巧合?我想了想,约期已近,不如先带此人来给令郎看一看,说不定能有些作用。”“柳三爷”解释道。到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都在花清雨的预料之中。
“罢了,既然千里迢迢来了,就带进去试一试好了。”胖子招了招手,上来两个家丁将花清雨带去内庄。在出前厅之前,花清雨朝费徒空使了个眼色。费徒空轻轻点了点头,有监兵佩相护,他一点儿都不担心花清雨的安危。
到了这时,那胖子才留意到站在“柳三爷”身后的费徒空。
“此人是谁?看着面生,不似你帮中之人。”胖子指着费徒空问道。
“是那女子的同伴。”
“两人莫不是已经双修了!”胖子拍桌而起,气势凛然。
“应该是没有。”“柳三爷”泰然自若,“看他们的关系更像是兄妹。”
胖子又坐回了椅上:“那你带他来这儿作甚?”
“我带他来是让他知道那姑娘到了何处,免得他心中生疑,还以为我白鬼帮害了那姑娘。”
胖子干笑一声:“三妹,未免多此一举了吧?既然决定把那姑娘带来我剑林庄,就该一刀把此人宰了,免生后患,也省得我麻烦。”
费徒空一听,火不打一处来,气恼地骂道:“好你个秃脑壳,你没听说过‘来者就是客’吗?‘三爷’带我来拜庄,你竟要害我性命?”
“休得对二爷无礼!”“柳三爷”一巴掌扇在费徒空的脸上,留下了五根指头的掌印,随即,她又对胖子说,“‘二爷’,无怨无仇,放他走就是了,何必呢?”
胖子冷笑:“女子留在我这儿,如若铲草不除根,将来麻烦自然也在我这儿,三妹倒是脱得无事一身轻。”
“二爷的剑林庄名震江湖,何人敢来造次?再说凭他区区一个四象级低手,又能掀得起多大的风浪?二爷未免太高看他了。我只是觉得,无谓的杀戮徒增罪孽而已。”“柳三爷”道。
费徒空又不乐意听了,把眼一瞪:“四象级怎么了?我这四象级低手也照样有本领高超的朋友!你们若是敢动我和清雨妹妹一根汗毛,我保证夷平这剑林庄!”
“住嘴!你真想死吗?”“柳三爷”毫不留情地又在费徒空另外一边脸上留下了红通通的掌印。
“这厮猖狂至极,惹人心烦。先押下去,待大事毕后再来收拾他!”胖子挥了挥手,几名大汉将依旧骂骂咧咧的费徒空押离了前厅。
“柳三爷”长吐了一口气,对胖子道:“二爷,事已办妥,还望你恪守承诺,马上放了我那几位弟兄。”
胖子却似推脱:“哎,事成与否尤未可知,三妹何必急于一时?正好你许久未来了,不如在我庄上多留几日,若真是事成,也可喝杯喜酒不是?来啊,带‘柳三爷’去后庄客房休息!”
“二爷”不放人,“三爷”也只好听从其安排,领着属下跟随家丁往庄内去了。留在厅中的几人中有一人笑道:“闻言‘白鬼三爷’冷若狼、凶如虎,到了二爷面前还不是温顺得跟小狗、小猫一样?”
“嘁,一个女流之辈能成什么气候?不过占了深山老
林的便宜而已。二爷是心存仁厚,懒得动手罢了,否则清剿区区一个白鬼帮,还不跟玩儿一样?”另外一人附和道。
那二爷悠哉地品着茶:“非也,白鬼帮建在山里也是有好处的,只要她‘柳三爷’对我俯首帖耳,也就等于替我们占下了那块地盘。将来若剑林庄真有什么事,呼应起来也是一股出其不意的战力。”
一人竖起大拇指恭维道:“二爷果然深谋远虑,远超我等。不过剑林庄声名显赫,能有什么事?留着白鬼帮让他们年年岁岁往这里进贡一些山中的好东西,如此甚好。”
“常言道:‘树大招风’,剑林庄此时强盛,难保将来不会遇到强敌。大哥那边又靠不太住,总得做些安排才好,有备无患。”“二爷”道。
“听二爷的意思,之前抓回来的白鬼帮那几人,您是不打算杀了?”一人问道。
“呵,我本来也没打算杀他们,只不过是借故拿三妹一把罢了。记住,恩威并施才是良计,你们都学着点儿。”
……
再说花清雨,跟着家丁出了前厅之后,在庄中拐拐绕绕走了许久,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庄中的大小道路错综复杂,似乎布局还有些玄奇奥妙,就连庄丁走到一些路口,都得左右看一下才知道方向。
路上,花清雨清理了一下思路。目前她需要查清的线索有以下几点:剑林庄和白鬼帮之间的关系,“二爷”的身份,双月峰那白衣女子的来历,以及这些江湖人士与天星河中的奇毒是否有关联。“想要弄清这么多事,可不轻松啊。”她暗自苦笑。
正想着,路上迎面过来一些丫鬟,她们虽然打扮得花枝招展,但头发都有些蓬乱,好几人眼中还闪烁着泪花。她们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满是碗碟的碎片。
领路的庄丁问道:“诸位妹妹,三少爷又发飙了?”
另外一人连忙提醒他:“嘘,你小声点儿!”
几名丫鬟纷纷点了点头。
“伺候这么个主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啊!”领路庄丁摇头叹息,带着花清雨继续往前走。
小路的尽头是一座别院,院中有亭,有廊,有坛,有塘,景致算得美观雅致。但小楼内却传出了男子声嘶力竭地呼喊:“滚!都给我滚出去!”
领头庄丁连忙跑到楼前敲门:“三少爷,白鬼帮‘柳三爷’已经把人带来了。”
“啊!快,去把她带来见我!”楼上的男子欣喜地喊道。
“已经带来了,就在门口。”
“快让她进来!”
庄丁打开了房门,将花清雨推了进去,威吓道:“你好生替我家少爷看病!若有差池,拿你是问!”
“看病?”花清雨还没来得及细问,庄丁就把大门关上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走上了楼梯。到了二楼,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走廊的地上还有大片大片的酒渍,看来刚才那“三少爷”就是在这里发飙的。
前面的房门大开着,花清雨刚到门前,不料里面的人猛然冲了出来,两人险些撞在一起。那男子油头粉面,衣着华丽,满脸尽是浮夸之气。花清雨一眼就看出,此人想必是长久沉溺于女色,气亏体虚,但却是个无病之人。
“你根本没病。”花清雨道。
“你也不是她……‘柳三爷’竟然抓错人了?”男子显得颇为惊讶,“来,请进。”
花清雨看了看屋内,桌椅东倒西歪,水渍、茶渍、酒渍、油渍满地都是,甚至还溅到了窗帘上。生性喜净的花清雨皱了皱眉头,停在门口没动步。
男子觉察到了,笑道:“既然姑娘嫌脏,我这就喊人来打扫。”
“不必了,旁边也有空屋,到那里便是。”花清雨走到旁边一间屋前,推开了门。
“哎,别进……”男子连忙追了过来。
旁边这间屋子是书房,窗边摆着几案,文房四宝齐备。墙上还挂着许多画,花清雨虽未跨进房内,却将画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那些画居然都是一些男欢女爱的春宫图!
花清雨顿时羞红了脸,转头瞪着那男子:“你这人……怎地如此下流!”她一甩衣袖往楼下去了。
“姑娘且慢!”男子也跟了下来。
楼下的小厅还算干净整洁,花清雨在桌边坐下。
男子见花清雨没出小楼,松了口气,整理了下衣襟,踱着方步走进了屋内,来到桌旁,替花清雨倒了一杯茶,躬身双手奉上,赔笑道:“姑娘,请用茶。”
花清雨本不想接的,而后转念一想,还是接了下来,然后直截了当地问:“我听闻你原本要找隐居在双月峰的一位女子,那女子是何来历?”
“呵,姑娘提她作甚?”男子笑嘻嘻地问。
花清雨呷了一口茶:“既然我是被当成她错抓来的,自然好奇想问个清楚。”
“嗨,我与她不过萍水相逢,什么来历我也不清楚。姑娘,不如我们互相认识认识吧?” 男子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花清雨身旁,“我叫甄飞翼,是剑林庄的少庄主。你呢?”
花清雨向后挪了挪,冷笑:“‘萍水相逢’?何至于兴师动众要抓她回来?抓不回来还要砸碟摔碗?”
甄飞翼也不脸红:“我是想让爹把她请来给我治病的,并非是想抓
她。至于砸碟摔碗,全是那些下人伺候不周,惹我发火而已,让姑娘见笑了。”
花清雨摇了摇头,此人说话没有半点真话,还一脸色相,让人生厌。若是在外头遇上如此轻佻之人,非得让他吃些苦头不可。
“姑娘还没说你的名字呢!”
“我叫花清雨。”
“花清雨……好听,真好听!‘鲜花丛间清雨落,娇艳欲滴扑鼻香’呐!常言道:‘问君何所欲,问君何所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在我看来,却是:‘花间一壶酒,夫复有何求?如花美人伴,人生尽风流’啊……”
见甄飞翼越说越离谱,花清雨连忙打断:“行了行了,名字不过是一个人的代号而已,不必大做文章。你根本就没有病,却口口声声说要寻那女子看病,想必是患的‘相思之病’吧?如今你却说和她仅是‘萍水相逢’,叫我如何信得?”
“不瞒姑娘,还真是‘萍水相逢’。那阵子我随爹去白鬼帮做客,期间甚觉无聊,于是带着几名随从去山中游玩打猎,在双月峰附近巧遇那女子采药,于是说了几句,报上了我的姓名和身份。但她却没有透露她的身份,所以我对她一不知姓名,二不知来历,只知道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位老者而已。”甄飞翼如实回答。
花清雨道:“那女子想必十分美貌吧?使得你回庄之后依旧对她念念不忘,于是让你爹委托白鬼帮去双月峰抓人,谁料那女子已经离开了,而我又偏偏不早不晚地出现在双月峰之下,才被抓到这儿来。”
“清雨姑娘说笑了,那女子的相貌又如何比得上你?‘念念不忘’谈不上,不过有些好感而已。如今见了清雨姑娘你,就更不必再去念她了。”甄飞翼使劲儿讨好。
花清雨又是一声冷笑:“你倒是滑头。我本以为你是个痴情男子,‘柳三爷’想让我当替代是行不通的,结果你却是个只要是美貌姑娘都‘来者不拒’的人。”
“呵,清雨姑娘,不是我自夸,我们剑林庄在赤熛域可是响当当的名门望族,江湖上提起我爹甄涂海的大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赤熛军大元帅那等级别的高手见了我爹都要礼让三分呢!”甄飞翼搬出了显赫的家势,花清雨却觉得不可尽信。魔军大元帅可都是七星、八卦级的高手,与江湖名门之人的地位还是有高低之分的。
甄飞翼依旧滔滔不绝:“还有,我大哥甄飞云,在赤熛军中任一方首领,统管三座大营,连赤熛大帝本人都曾亲口赞誉:‘飞云乃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才’。将来荣升将军、元帅指日可待;我二哥甄飞火,虽不在赤熛域,却在灵威域东部重镇——露阳城任城主之位,也是闻名遐迩。多少女子排着队想嫁入我家门,都捞不着机会呢!”
难怪剑林庄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甄家两位公子都有权有势,理应如此。
“哎,既然你两位兄长都在魔族地境任事,理应是修魔之人。为何此庄却名‘剑林’?前院又为何竖起剑雕石像?”
“哦,那是我爹起的名字,爹是个剑仙。‘林女剑’是他早年间所用的武器。后来他移居魔域后结识了娘,生下我们弟兄三个,就培养我们修魔了。起名‘剑林’,竖起剑雕,都是为了纪念他从前那段艰苦卓绝的岁月。”甄飞翼解释道,“清雨姑娘,我甄家家大、业大、势大,不会亏了你的,你如何考虑?”
花清雨笑问:“听你刚才所言,你那两位兄长的确英雄了得,那你自己呢?你又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功绩?说来听听。”
“这个……”甄飞翼一时语塞。
“我看是没有吧?很多女子愿意嫁入你甄家,我信。但想必她们并非愿意嫁给你吧?反正听了你的话,我更想嫁给你的大哥或二哥。”花清雨讽刺道。
甄飞翼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一纨绔子弟,连修炼都比常人慢一截,哪有拿得出手的功绩?憋了半天,他才憋出一句:“大哥、二哥都已有妻室了……”
“就剩下你这个不成器的家伙继续风月情场、游戏人间呗?”花清雨言辞犀利地数落着,“真不知当外人说到甄家三位公子时,提起老大、老二都竖起大拇指,唯独提到你时满脸鄙夷之色,你心里如何作想?”
“没人敢当面笑话我!”甄飞翼恼火地站起身来,也不知是说别人,还是在说花清雨。
花清雨自然不怕他:“你爹娘培养出两位杰出的青年才俊,可见他们并非不明事理,怎么唯独到你这儿松劲儿了呢?”
甄飞翼攥紧了拳头,脸色铁青。
本来花清雨还想打听一下“柳三爷”的事,可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法继续往下谈了,甄飞翼已经到了爆发的极限。
“好了。我与你也只是阴错阳差、萍水相逢而已。甄家我高攀不上,就此告别。”花清雨起身想走。
“且慢!”甄飞翼阻止道,“我甄家的剑林庄,也不是随便能来,随意能走的!”
“那你想怎样?”花清雨斜瞟了他一眼。
甄飞翼轻笑了一声:“你从白鬼帮长途跋涉、翻山越岭而来,想必也疲惫了。不如就在庄上休憩一夜,待我明日向父亲禀明一切,赔你些盘缠,再备一匹快马,如此上路岂不更好?”
“如此……也好。”花清雨竟痛快地答应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六壬秘术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费徒空大声喝问着押送他的几位庄丁。没有人回答他。庄丁的力气很大,扭着费徒空的胳膊,按着他的肩膀,押着他在庄内东拐西绕地走了半天,直到东边围墙附近才停了下来。围墙外传来了水声,费徒空记得,剑林庄东北就是一座大湖。
一位庄丁掀开地面上一块不起眼的盖板,露出了向下的阶梯。“水牢!”费徒空暗暗叫苦,这地牢中的水想必都是从墙外的湖泊引进来的。比起在白鬼帮的经历,剑林庄的待遇可是差了许多。
庄丁们把费徒空用铁链锁在牢室后就离开了。四周一片黑暗,还有股浓烈的霉味。“清雨啊清雨,你早把那些妖族召出来不就没事儿了?何至于让我遭这等熊罪,唉……”牢中响起了费徒空无奈的叹息声。
时间在沉寂与黑暗中缓缓流逝,强烈的压抑与窒息感让费徒空头昏脑胀,冰冷刺骨的水倒成了唯一可以使他保持清醒的原因。
也不知过了多久,平静的水牢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怪响。那声音并非是从入口处传来,而是从费徒空背后的墙外传来的。费徒空本能地警觉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不一会,又传来了“咚”的一声,这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似的。“莫非是湖里有什么大鱼?”费徒空心道。接着,“咔嚓”、“咔嚓”的声音连续不断,费徒空渐渐瞪大了眼睛,背后汗毛直竖,他已经可以确定,那根本不是什么大鱼,而是有人从墙外进入了水牢!可他此时被绑在木架之上,连回头都做不到。
“是谁?”他壮起胆来喝道。
“小声点儿!”身后传来一个女声,随即,房中被烛光照亮了。
“‘三爷’?”费徒空记得这个声音。知道来者是“柳三爷”之后,他的心也放了下来,“柳三爷”凶归凶,但不会要他的性命。
“你来做什么?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是水牢,墙外就是湖泊,费徒空能清楚地感到从湖面吹进来的凉风。
“柳三爷”叹了一口气,小声道:“正如我所料,二爷对你抱有杀心。再不救你出去,你恐怕活不过今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既然料到了二爷要杀我,还非要把我们往火坑里送?送就送吧,为何现在又要救我出去?”费徒空对“柳三爷”的行为完全不理解。
“傻子,我带你来剑林庄是要你记住这个地方,日后好带援手来解救那位姑娘!你不是说你有本领高超的朋友么?”“柳三爷”将费徒空从木架上解了下来,拿出一把钥匙,替他打开了手腕和脚踝上的锁链。
费徒空活动了一下手腕,诧异地问:“怎么,你和‘二爷’不是一伙儿的吗?”
“哼,我怎么会和那头猪一伙儿?挟花清雨来此并非我本意,只不过我有几个好弟兄陷在剑林庄了,我不得不受二爷要挟,只好对不住你们了!”“柳三爷”面露愠色,似乎对“二爷”的所作所为非常憎恶。
费徒空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堵墙,墙上竟有一个洞,活动的墙砖成为一扇暗门。“柳三爷”就是从这道暗门进入水牢之中的。“你怎么知道墙上有活门?你又怎会有锁链的钥匙?”费徒空又问。
“柳三爷”皱了皱眉头:“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为了解救弟兄,我当然要在庄中安排内线咯!只不过二爷十分诡诈,不知把我那几位弟兄给藏到何处去了。好了,事不宜迟,你赶紧从长烟湖游出去,这里方圆几十里都是剑林庄的地盘,‘二爷’又精通奇门遁甲之术,道路景致扑朔迷离,陆上反而难走,你不熟悉很容易迷失,所以你要走水路,凫水游到长烟湖的对岸再上岸,然后绕过这片区域去求救!”
费徒空却是不急,花清雨有监兵界的妖族保护,剑林庄根本没人动得了她。“那你呢?二爷觉察到我不见了,岂不是要拿你是问?”费徒空此时已经觉得“柳三爷”是个好人了。
“柳三爷”瞟了他一眼:“你居然还惦记我?我可是把你们害到如此的人呐!我自有办法脱身,不用你多管闲事,快走!”“柳三爷”不由分说将费徒空推了出去。
费徒空出了水牢之后,“柳三爷”在牢内将暗门给关上了。他凑近墙边仔细看了看,却连缝隙都找不见。“柳三……柳姑娘!”费徒空敲了敲墙壁,附耳仔细听着,牢内没有任何声响。
“我又不用去求救,该到哪里去啊?”费徒空回头看着茫茫的湖水发呆,“得了,在这片地区随便逛逛吧!”打定了主意,他潜入了湖水之中。
……
再说“柳三爷”。
将费徒空放走之后,她又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牢门的锁。走出水牢,来到台阶旁静静地候着。没过多久,顶盖上有人敲响了三声,随即被打开了。外面那人探头进来,冲“柳三爷”点了点头。“柳三爷”没急着出地牢,而是先回到牢房前,一刀剁坏了水牢的门,然后再返回到入口。
“‘三爷’你快走,看守很快就回来了。”那人催促道。
“柳三爷”叮嘱了一句:“小心!”随即一跃翻上了一座房顶,离开了入口区域。
“河图五行水为尊,
十干末二皆可遁。
阴阳际会后者盛,
甲子轮回取六壬。
地支方位不动坤,
天盘分野十二辰。
岁月日时万千数,
课式九用入八门。”
“柳三爷”在心中默念着剑林庄的六壬口诀。
所谓六壬秘术,与奇门、太乙齐名,并称玄学秘术的三大精要。河图五行是以水为首的,天干十字中,最后两位壬、癸对应的皆是水。而壬水为阳,癸水为阴。阴阳际会,舍阴取阳。在干支六十花甲子之中,壬开头的分别有以下六个:壬申、壬午、壬辰、壬寅、壬子、壬戌,“六壬”之名由此而来。十二时辰分野做天盘,十二地支方位为地盘。地盘不动,天盘旋转,产生五行、四方。岁、月、日、时在其中为数,对应万、千、百、十。在天盘摆定之后,以当日的日天干、日地支对应的天地两盘支起四课,从天盘到四课的变化方式主有九种课式,结合天盘八门,日日演化无穷。
剑林庄,正是依六壬秘术而布的局。庄中之路由花坛、假山等景观围摆而成,景观底部都有活动的机关,依照岁、月、日、时四因素演化移动,不知其规律者必当被迷惑,分不清东西南北,看不到日月星辰,辨不清真假虚实。许多死路的尽头都埋藏着凶险的机关,随意乱走只有死路一条。庄中的下人其实都不懂六壬秘术,庄中道路变化的结果是由甄涂海提前推演完毕,每日由专人向下人传达的。
“柳三爷”自住处出来时尚是酉时,此时却已是戌时了。时辰变了,庄中的布局也变了。所幸,她对六壬秘术有一些了解,细心地推演完毕之后,她顺利地回到了住处。
房内亮着灯。
“柳三爷”心头一紧,她出门的时候天还亮着,这灯不是她自己点的。定了定神,她推开了房门,甄涂海正坐在桌旁。
“三妹这是去了哪里?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甄涂海道。
“柳三爷”故作轻松之态,走到桌前倒了杯茶:“许久不来剑林庄,一时兴起,在庄里随意逛了逛。”
“呵,我这剑林庄并非是个环境怡人之地,又有机关陷阱。如此看来,三妹还真是好兴致啊。”甄涂海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对六壬秘术有点儿兴趣,正好也借此机会检验一下我的推演能力。”“柳三爷”道,“言归正传,二爷寻我所为何事?”
“为此事而来。”甄涂海从怀中拿出一张喜帖,“三妹带来的女子虽不是吾儿原本要寻之人,但刚才问过之后,他更中意这位姑娘。三妹确实高见,转移吾儿情思之后,他的相思之症就自然消失了。”
“转移情思?恐怕是你那不成器的儿子见一个爱一个吧?”“柳三爷”心中如此想,嘴上却在恭喜:“如此说来,那位姑娘已经同意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甄涂海得意地笑道:“我甄家如此尊贵,不由得她不肯。”
“柳三爷”暗自惋叹,甄涂海想必是要对花清雨使出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了。害了一个姑娘的清白,“柳三爷”心中很不是滋味儿,此时只能期望费徒空能早日带来帮手,救助花清雨脱离苦海了。
“柳三爷”收了喜帖,便问起最为挂念之事:“二爷,既然事成,你该把我那几位弟兄给放了吧?”
“哈哈,三妹果真是个急性子。你放心,我没有亏待你那几位弟兄。再说,不论如何也要留下来喝杯喜酒不是?待喜宴之后,我备齐良马、礼品,恭送尔等。”甄涂海到此时依旧不肯放人。
“柳三爷”还得称谢:“那几位弟兄莽闯剑林庄,坏了规矩和义气,吃些皮肉苦也是活该。多亏二爷宅心仁厚,不曾亏待,日后白鬼帮必将送上大礼,一来答谢二爷恩德;二来也算为令郎贺喜。”
“三妹不必客气,哈哈。好了,我该走了。”甄涂海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柳三爷”也起身相送。到了门口,甄涂海忽而回头道了一声:“三妹,前番之事你若答应,这剑林庄也就是你的了。可既然你拒绝了,哼哼,我这小庄也不是任你妄为之地。”
“柳三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口干舌燥,咽嗓灼痛:“二爷此、此话怎讲?”
“唔……我觉得水牢建得还是差了些,居然漏进水来。”甄涂海直盯着“柳三爷”的双眼。
“柳三爷”顿时头晕目眩,险些站立不稳,她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败露了,可口中却不敢露出破绽:“二爷真是说笑了,水牢有水又有何妨?”
“哦?”甄涂海扬了扬眉毛,“照你的意思,水牢漏水并非是建造之过咯?”
“呃……应、应该……”“柳三爷”猜不透甄涂海的意思。
“那就一定是看管不力之过了。给我带上来!”甄涂海拍了两下手。
房后的小道上转出来一干人,被两位衣着明显光鲜的人押着。他们都是剑林庄的下人,一行人都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在甄涂海面前站成一排,“柳三爷”安排的那名内线也在其中。“柳三爷”知道,那两位负责押人的庄丁是甄涂海培养的亲信。
“这些人都是看管地下水牢的人。既然看管不力漏了水,那就只能如此了!”甄涂海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身动如风,剑出如电,一排人的头颅齐齐被削掉,骨碌碌滚了一地。血如泉涌,十具无头尸首纷纷瘫软倒地,一片狼藉。
“柳三爷”惊呆了,甄涂海竟如此杀人不眨眼,一瞬之间就取了十人的性命!她心痛无比,那
名内线是个机灵的人,在白鬼帮时深受她赏识,当初是她下令让他混入剑林庄以当内应,如今却惨死在她面前。至于其他九人,相信对甄涂海并无二心,甄涂海却依旧毫不留情一并斩杀,他当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儿。
“‘水牢漏水’罪不至死,二爷出手忒狠了些。”“柳三爷”强捺悲痛,故作镇静。
“呵,我剑林庄的规矩就是如此严苛。有功者,得丰赏;有过者,得严惩。纪律不严,如何治理全庄?”甄涂海抖了抖剑上的血迹,对那两名身上溅满了鲜血的亲信下令:“都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是。”那两人也和甄涂海一样冷血。
“柳三爷”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甄涂海淡笑:“抱歉,血迹弄脏了你的衣服。我稍后就叫人给你拿套新衣服来。”
“不、不必了。”“柳三爷”摆摆手。
甄涂海点了点头,说了声:“三妹好自为之。”随后就背着手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柳三爷”目睹他的背影消失之后,踉踉跄跄地回到房内,闭上了门,背靠在门上滑坐在地,泪流满面。她握紧双拳,指甲甚至将掌心掐出血来。“好兄弟,现在我还无法替你报仇,一路走好……”她喃喃念道。
“柳三爷”在偷放费徒空的整个过程中,没有片刻的延误。就连那名内线支走其他看守也没花多久时间。想不到甄涂海知晓得如此之快,由此看来,恐怕“柳三爷”的一举一动始终处于甄涂海的监视之中。“甄涂海不是个善类,若不是因为大哥之故,我根本都不愿和他打交道。可现在不知大哥去了哪里,也不知何日回还,否则由他出面调解,又怎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罢罢罢,但愿此事快快了结,待他放了那些弟兄,我白鬼帮和他剑林庄不多来往便是……”“柳三爷”心想。
……
是夜,花清雨在甄飞翼为她单独安排的一间客房内静静地打坐调息。以她的聪睿与老道,怎会不知甄飞翼心中所想?他之前所说的“向父亲禀明一切后备马放人”全是鬼话,目的是想欺骗花清雨暂时留下,以便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至于“进一步的行动”为何,以甄飞翼的德性,花清雨估计恐怕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手段。但她还是佯装中计,一来,她有监兵佩,没人奈何得了她;二来,她想借机给甄飞翼一个教训;三来,她想查一查剑林庄究竟和天星河的奇毒有没有关系。她现在就是在等甄飞翼来对她“图谋不轨”。
可是,左等右等,直等到夜半子时,甄飞翼也没再出现。“看样子今晚他是不会来了。”花清雨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向外看了看。天上月光胧明,屋外除了树影在微风中摇曳,没有半个人影。
“呵,竟不设人看守,正好方便我行事。”花清雨闭紧窗户,换上一套黑衣,吹熄了灯,悄悄摸出房去,趁着茫茫夜色,飞速离开了小院。
剑林庄覆地不小,庄内也有专门炼制丹药的地方。剑林庄与天星河的奇毒有没有关系,只要去炼丹房探一探便知。在白日里被押去甄飞翼住处的半途,经过某个路口时,花清雨曾经闻到过数种熟悉的药材气味飘来,而且很浓烈,于是她判断剑林庄的炼丹之处必然就在那个方向上,而且距离不会太远。可由于树木的遮挡,她并未看到走烟的烟囱。她遂暗暗记下了附近的地形与建筑格局,以便后来查探。
只可惜,花清雨不知道剑林庄中复杂的布局还会随时辰而变化,别说白日里经过的那个路口了,刚出小院没多远,她就分不清方向了。“奇怪,甄飞翼带路时,我已经把走向和沿途的标志物都记清楚了啊,怎么回事……”她俯身趴在屋脊之上,四下观望了一圈。标志物都能找到,但位置格局却和印象中不太一样,“那座假山,我记得分明就在那座石桌旁边,当中夹着一条小道,怎么现在两者之间却变成了一株大树?那条路哪儿去了?”
花清雨在房顶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脑中反而乱糟糟的。“看来以庄中的道路指向是行不通了,”她抬头看了看月亮,“只能靠它了……”但是,靠月亮指向,那就意为着要越墙翻房,被人觉察的可能性太高。
正在犹豫之间,远处忽然响起了哼唱声,有一人挑着灯笼哼着小曲往这边走来。看他的衣着,是庄丁打扮。
“有了!”花清雨心生一计,下了房顶,躲在屋后,召出了贺崇宝,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待那庄丁经过时,贺崇宝如同鬼魅一般闪现到那人身后,掐住脖子捂住嘴巴,将其扯到路边的草丛之中。
“说!炼丹房在哪儿?敢叫我就杀了你!”贺崇宝故意压低了嗓音威吓道。
那人吓得战战兢兢的:“别、别杀我,我不喊。炼丹房在剑林庄前厅的西北方向上,离这里有点儿远。”
迟疑了一瞬之后,贺崇宝又问:“怎么走?”
庄丁老老实实地回答:“沿着这条路往南走,然后右、左、左、右、右、左、右、左、左、右拐,再直走不远就到了。”
贺崇宝皱了皱眉头,路线有点复杂拗口,他手上使了点儿劲:“再说一遍!”
“先往南走,然后右、左、左、右、右、左、右、左、左、右拐,再直……”没等他说完,贺崇宝就一掌将他打昏,随后又点了穴,掩藏在草丛的深处。
第四百八十三章 将计就计
按照贺崇宝逼问出来的信息,花清雨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座楼房前面。但她并未从空气中嗅到丝毫药材的气味。仔细看了看这栋三层高的楼,她也没有发现任何房间有走烟的烟道。也就是说,这里根本就不是炼丹房。
是走错了?无论贺崇宝还是她自己,都不是心粗之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名庄丁说的路线不对。其实,当贺崇宝将路线告知花清雨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那庄丁看似紧张,思路却异常清楚,如此复杂的路线十分流利地说了两遍,竟没有说错一个字或是停顿一瞬间。务必小心。”
“如此看来,那庄丁必定不是口误,而是故意要把人引到这儿来。我倒要看看,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花清雨藏身在一棵大树后,远远地盯着那栋楼。楼中有几间房屋亮着灯,但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
忽然,脚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花清雨诧异地低头看了看,发现地面正在缓缓地移动!很快,她就意识到,移动的并不是地面,而是整座花坛!移动的速度很缓慢,而且还带有旋转。过了一会儿,花坛终于停了下来,在正对着楼房的方向上,多出了一条小路。这条小路是由于原本连成一片的花坛从当中一分为二,并且向两侧挪开后而形成的。花清雨来到这里的那条路虽然还在,但明显方向发生了变化。
花清雨此时终于明白之前为何觉得庄内的格局和记忆里白日时的情形不一样了。“剑林庄中有奇门秘术,这下可不好办了……”她心道。其实她对玄学秘术并不很了解,只知道“奇门”一种。天盘八门、地盘八卦是所有秘术都有的奥义,但每一种玄学秘术对天、地两盘的布局和推演却是完全不同的。简单来说,同样的名字,不同的用法,以此术之衍式,难得彼术之奥妙。
花清雨知道庄中布局有奥妙之后,心中慌了不少,也无意再继续探查了。倘若在庄中乱闯被抓,麻烦可就大了。可是,如今的处境使得花清雨进退两难,她不识“六壬”秘术,错认为“奇门”秘术,其实就连“奇门”秘术,她也只是个半调子,似懂非懂,一知半解。本想回到住处的她就像是陷入了迷宫之中,走一步看一步,如此根本就走不出这片地方。
不得已,花清雨只好采取最后的办法——从上方脱身。剑林庄的六壬格局并无囚困之效,但花清雨猜测一定有危险机关。在“走投无路”之时,只能从上空离开剑林庄。为了避免引起麻烦,花清雨不能靠自己爬屋翻墙,所以她打算召出一名妖族,带她飞离了事。
可还未等她开始行动,一只手就搭在了她的肩头:“你是何人?鬼鬼祟祟地想要做什么?”
花清雨惊出一身冷汗,回头一看,却是一位俊俏的小哥。
那男子也没料到回过头来的女子竟是如此清秀的一副面容,颇为惊讶,手也松开了。“你夜探剑林庄,意欲何为?”男子似乎在刻意压低声音。
“我……我是今日跟‘柳三爷’一起来的,夜寂无聊,就独自出来走走,没想到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花清雨道。
“哦,原来是未来的三少夫人。失礼了。”男子颔首道,“不过……出门散心,为何会穿得一身漆黑?我看你是想逃走吧?”
“白日穿白衣,黑夜穿黑衣,这是我的个人习惯而已。”花清雨道。还好,她此时穿的并不是夜行衣。
“究竟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男子道,“我是剑林庄的护卫队长,既然你被我撞见了,我就得送你去三少爷那里。”
“我若不去呢?”
男子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了。谁让你闲逛逛到护卫的住处呢?你应该庆幸,最先发现你的人是我,若是别人,恐怕已经扭送到老爷那儿去了。”
“那栋楼是护卫的住处?”花清雨瞪大了眼睛,心中啐骂着那个被打昏的庄丁:“好小子,倒挺贼的,竟然把我引到这儿来!”
“走吧,免得我动手。”男子催促道。
“看你英姿勃发、气宇轩昂的模样,怎么会为甄家效力?可惜了。”花清雨故意摇头惋叹。她觉得这名男子心地还算不错,至少对自己保持了礼数。他刻意小声盘问,想必也是不想惊动到其他的护卫。
“休要动摇吾心。”男子却不吃这一套,“你既然已经进了剑林庄,我劝你还是安安分分地准备当三少夫人为好。你是根本逃不出去的。我虽然同情你,但绝对不会纵容你。”看来,他对甄飞翼的所作所为也持厌恶的态度。
“这样好了,你别送我去三少爷那儿,我不想见他。你带我回我住的地方总可以吧?”花清雨退而求其次。
男子迟疑了须臾:“你的意思是,让我当作今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可以吗?反正我也逃不出去。”花清雨故作楚楚可怜之态。
男子果然心软了:“那好吧,下不为例。我会在暗中一直盯着你的,如果再让我发现你意图逃跑,可就不是送给三公子处置那么简单了。”
“多谢了。”花清雨颔首。
男子的妥协证明了花清雨的猜测,他的心肠并不坏,正义感没有丧失,也有对他人的宽容。这可是个套取信息的良机。
路上,花清雨问道:“公子,你可知道,我是被错抓来的?”
男子目不斜视,
只看着前方的路:“我一介下人,少夫人不必以‘公子’相称。敝姓蒋,叫我一声‘蒋队长’即可。错抓之事,我并不知道。但现在三少爷已经下令,你就是少夫人。”
“他白日还同我说待明日要禀明庄主放我离去呢,果然都是骗我的!”花清雨眼泪汪汪的,声音也带了些许哭腔。
蒋队长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就舒展开了,恢复到原先的面无表情。但这个转瞬即逝的不忍神情,却被花清雨看得清清楚楚。“嗯……还是那句话,我很同情你,只是甄家势大,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若是……罢了,你还是顺从三少爷吧,免遭无谓之苦。”
花清雨本能地察觉到,蒋队长刻意隐瞒了什么,那句“若是”之后,究竟有什么样的隐情呢?
“唉……”花清雨决定趁热打铁,遂幽幽地叹息,“我不过是懂点儿医术,又恰巧途径苍云岭双月峰附近,就莫名其妙被抓了。抓我时还说是给三少爷来看病,到了才知道他压根就没病。苦了我兄妹二人,我深陷困境,要被迫嫁给一个纨绔之人,兄长被关入牢中,不知死活……呜呜呜……”她越说越伤心,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
蒋队长不忍地劝道:“别哭了,也是你时运不济,若是再迟个几天,也就没这么多事了……唉,这冰天雪地的,你去那袅无人烟的苍云岭做什么?”
“我发现天星河水有些异样,所以就顺着河流往上游去了。之后又沿着涌泉河到了双月峰附近,踩中了白鬼帮挖的陷阱。”
“异样?有什么异样?”蒋队长问。
“神玉谷百姓都中毒的事,你不知道吗?”
“有人在河水里下毒?那真该千刀万剐了!”蒋队长十分愤慨。
花清雨又说:“我被抓之后,还以为是白鬼帮所为。后来我被押到这里,见‘柳三爷’对‘二爷’毕恭毕敬、言听计从,我又以为是‘二爷’下的令呢!”
“你错怪老爷了。他一生都酷爱钻研玄学秘术,对‘六艺’那些没什么兴趣。剑林庄虽有炼丹房、铸造房,却都是炼、铸一些寻常之物以供庄中所用。像在河中下毒这等卑劣之事,老爷是拉不下脸来的。”蒋队长道。
花清雨摇了摇头:“那逼我当他的儿媳妇就能拉下脸来了么?”
蒋队长看了她一眼:“因夫人逝世之时,三少爷才刚出生没多久,所以老爷一直很宠溺他。偏偏他生性喜好女色,甄家的势力又很大,所以在老爷看来,让你嫁入甄家反而是你的荣幸呢。”
“呸!”花清雨啐了一口。
“好了,到了。三少夫人快进去休息吧,不要再出来乱闯了。”蒋队长道。
花清雨点头称谢,往屋内走去。
“哎……”蒋队长忽然又叫住了她。
“你还有事么?”
蒋队长走进院中,神色十分犹豫,欲言又止,花清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终于,他忍不住开了口:“其实……这话我本不该说的。只是,唉,你太无辜了……”
看他吞吞吐吐的为难模样,花清雨直截了当地问:“剑林庄是不是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此话一出,倒把蒋队长给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花清雨淡淡地笑了笑:“方才你说过,‘若是再迟个几天,也就没这么多事了’,在我理解,如果我晚些被抓,就不会被逼迫嫁人了。想必是就在最近几天,剑林庄将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至少,比三少爷娶亲要大得多。”
“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蒋队长惊讶地称赞,“既然你猜到了,我就告诉你吧。之后的几天夜里,不管你听到外面如何喧杂吵闹,都千万不要出门,安心在房里等待。待事毕之后,我会找个机会把你放出去的,切记。我要回去了,以免让人看见我俩生疑。姑娘,珍重。”说完,蒋队长转身飞奔而去。
“这下可越来越热闹了。”花清雨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如今已经可以确定,天星河中的奇毒应该和白鬼帮、剑林庄都没有关系。“甄二爷”和“柳三爷”的关系,她也能猜出个大概:“二爷”表面上和“柳三爷”关系密切,其实颇有股仗势欺人的味道。“柳三爷”对“二爷”是敢怒不敢言,只是屈从而已。既然这两股势力之间有裂隙,就绝对不可能协同作恶。如此,花清雨委身于剑林庄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了。
花清雨原本以为第二天甄飞翼很快就会来寻她,结果直到傍晚,甄飞翼才出现在花清雨所住的小院,邀请她前往后堂一聚。到了后堂时,甄涂海已经在里面坐着了。看到花清雨镇定自若的模样,甄涂海稍微有些惊讶。
“姑娘果然妙手回春,区区一日,翼儿的病竟然好了八成。”甄涂海也不知是真不知道甄飞翼没病,还是在装糊涂。
“爹,清雨姑娘是被错抓……错‘请’来的,现在我的病已经好了,当放她离去才是。”甄飞翼这违心的话完全是说给花清雨听的。
花清雨轻哼了一声,心中已料到甄涂海绝对不会痛快答应放她走。
果不其然,甄涂海说:“哎,清雨姑娘治好了你的病,那就是咱们剑林庄的大恩人,岂可轻描淡写就这么过去了?更何况我们有错在先,当好好补偿人家才是。”
花清雨干笑一声:“二爷不
必客气。”
“正好我与三妹许久未见,想多留她几日,你也一并留下吧。我这剑林庄虽不是什么风景优美之地,但座落在长烟湖畔,也别有一番风光。这几天就先让翼儿陪着你好好玩一玩。”甄涂海和蔼可亲。
这时,一名侍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我剑林庄很快将会举办一场酒宴,八方贵客将齐聚于此。这茶,是我托人千里迢迢从混元域买来的极品,以招待宾客之用。来,你二人先来品一品滋味儿如何。”甄涂海热情地替二人倒了两杯茶。
甄飞翼拿过一杯,看看茶是温的,于是一饮而尽,咂着嘴称赞道:“好茶!茶香沁人心脾,回味无穷!温水泡茶,竟也能泡得开啊!”
“这种北地产的茶叶喜冷不喜热,泡时当用温水,用热水反而散不出茶香。”甄涂海笑眯眯地解释。
甄飞翼将另外一杯茶端给了花清雨:“清雨姑娘,你不用客气,也尝尝看,这可是稀罕东西。”
花清雨接过茶杯,嗅了嗅香气,随后小口小口地喝见了底。
“怎么样?不错吧?”甄涂海问道。
“果然好茶,我头一回喝到如此清香的茶。多谢二爷。”
甄涂海心情大好,笑道:“清雨姑娘好礼数。翼儿,她可是我们庄的贵客,你不要怠慢了她哟。从明日开始,宾客就会陆续来庄了,爹要招呼客人,清雨姑娘就交给你了。”
“爹,放心,我一定好好款待她。”甄飞翼也莫名的笑逐颜开。
离开后堂,花清雨对甄飞翼说:“公子,我忽觉有些疲惫,就先回去休息了。”
“想必是昨天清雨姑娘休憩的地方不够安静?这样,我再给你安排个好地方。”甄飞翼献起殷勤。
花清雨点了点头,跟着甄飞翼在庄中七拐八绕,最终到了一栋华美的三层小楼前。甄飞翼将花清雨送上了顶楼,然后就离开了。他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口,花清雨就立即拿出一种毒、一种药吞了进去。“想下媚药害我,你们还不够格儿!”她暗自好笑。
此时,甄飞翼心中却是洋洋得意:“哈哈,昨日那么不卑不亢,现在不还是轻而易举地着了道儿?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这么个大美人儿,老天对我还真是不薄。”
据贡献此媚药的人声称,媚药完全起效要等一个时辰之后。甄飞翼满脑子都是今晚的美事,干脆不走了,让下人送来了酒菜,他就在底楼的一间房中等着。
花清雨也在顶楼的房中等着。
刚到夜里戌时,甄飞翼再也忍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三楼,敲了敲房门:“清雨姑娘?”
正在床上打坐的花清雨连忙放下床帐,藏到门后,而后用最妩媚的声音回答:“是三公子吗?你快进来呀!”
甄飞翼大喜,猛地推开房门,房中黑灯瞎火,他也顾不得点灯了,直往床上扑去。床正中坐着个人影,他一把搂住那人就想往嘴上亲,结果却被那人用力攥住了脖子往里一拽,整个人都被拽进了帐内。
甄飞翼疼得呼喊道:“哎哟,轻点儿轻点儿,娘子好大力气!”
回答他的却是个男声:“我这‘铁娘子’专打好色之人,今晚就让我来好好地‘伺候伺候’你!”
甄飞翼还没回过神来,眼眶上就挨了重重一拳,揍得他眼前直冒金星,然后胸口又中了一脚,飞出帐外撞在桌沿上,疼得呜呼哀嚎。
床上的男子也跳出了帐子,正是监兵界的火猴——程羽飞。他提溜起甄飞翼的后领,举起巴掌,对着他左右脸颊一顿猛扇,直扇得他鼻口流血,脸肿得像发糕,后槽牙都打断了好几颗。
“好、好汉,快别、别打了,再打,我就死了!”甄飞翼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讨饶。
程羽飞都被他给气笑了:“你个杂碎,即便死了又有什么可惜的?”
“我真死了,我爹又岂肯罢休啊?”甄飞翼哭喊。
程羽飞换手攥住了他的脖子,扬起醋钵大小的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敢威胁我?区区一个剑林庄,信不信我今晚就全都铲平?”
“信、信!我哪儿敢威胁你啊,无论如何我也罪不至死不是?好汉何必惹麻烦上身?不如就把我当成个屁,给放了吧!”
藏在门后的花清雨走了出来:“三公子,其实自那杯茶被端上来时,我就已经嗅到茶中的异味了。你下的那种低等媚药,我少说也有十种方法可解。你服还是不服?”
甄飞翼惊得怔了怔神:“姑娘,恕我眼拙,竟看不出你是位药术高人。反正我也没害成你,求你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啊!”
“放下他吧。”花清雨道。
程羽飞将甄飞翼掼在地上,对花清雨笑道:“这小子本事不济,讨饶的功夫倒是一流。”
“纨绔子弟还不都是如此?”贺崇宝的声音从窗户那边传来。甄飞翼吃惊地回头,他竟一直没有发现那边还有个人!
“有了今日的教训,相信他也能知道,就算家大势大,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招惹的。”桌旁的沈石沉点亮了烛灯。
原来桌旁也有人!甄飞翼惊得魂飞魄散,且不说这三个突然从房中出现的男子究竟是如何混进剑林庄深处的,单从他们隐藏气息的本事来看,就绝对是顶尖高手!
第四百八十四章 山雨欲来
可悲的甄飞翼,本指望下媚药让花清雨着道儿,却不知花清雨正是此中行家,自己反而着了她的道儿。对于那些祸害女子的邪毒,她本就深恶痛绝,所以吩咐程羽飞待抓住甄飞翼之后莫要手软,多给他一些苦头尝尝。
在甄飞翼的连声讨饶之下,花清雨才让程羽飞放开了手。
甄飞翼此时的面容已经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我告诉你,以后休要再仗着家势作恶,该好好向你的两位兄长学习学习!”花清雨厉声喝道。
“是是是,姑娘教训的是。”甄飞翼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我今后一定痛改前非。”
“张嘴!”花清雨塞了一颗药丸到他口中,“光口头保证没有用。这颗毒药专治好色之人,从今往后的五十年之内,只要你一沾风月之事,此毒就会发作,保你肝肠寸断,生不如死!”
“天底下还有这等奇毒?”甄飞翼惊讶无比。
花清雨冷笑:“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信,我信。”甄飞翼道,“我知道姑娘此举是为我好,既然不能结婚双修,我往后只顾专心修炼便是。”
沈石沉笑道:“此子悔改的态度倒还不错。”
“但愿真能浪子回头。”靠在窗边的贺崇宝道。
“甄飞翼恳求几位高手收我为徒!”甄飞翼翻身一跪,向三位妖族磕起头来。
连程羽飞都被他逗乐了:“你这家伙的思维转变得还挺快,刚刚才被我教训,此时竟想拜师?”
“有令尊在,何至于拜外人为师?再说剑林庄势大,即便从外头聘请师父传道,也并非难事啊!”花清雨道。
“爹是个剑仙,而我却是入的魔道,所以不适合教导我。爹为我请的师父最高也就是**级,据我判断应是比不过诸位的。现在我有毒在身,真的只想专心修炼,还望哪位高手收下我!”甄飞翼求道。
花清雨笑道:“他们都不适合当你师父,他们几人都是妖族。”
“妖、妖族?”甄飞翼还从未见过妖族。
程羽飞亮出了司云棍,房中一片红光。贺崇宝也拿出了腾莲棒,幽幽的绿光与红光交相辉映。沈石沉则将破波矛杵在地上,蓝莹莹的光亮看得甄飞翼眼都直了。
“哇……妖族的兵器真是……真是太威风了!”甄飞翼忍不住拍手称赞,恨不得自己也变成妖族。
三人将兵刃收了起来。甄飞翼却对着花清雨又磕起了头:“那就请姑娘收下我吧!”
“我?”花清雨“咯咯”大笑,“我也是剑仙呐,不适合收你。再说我才两仪级,实力还没你高呢!”
“啊?姑娘不是刻意隐藏实力?”甄飞翼难以置信,“区区两仪级,如何能结识这么多妖族高手?姑娘莫要唬我!”
“云游交友,难道还要看实力不成?”花清雨劝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若真是一心修炼,**级的师父也已经足够了。”
“姑娘所言极是。”甄飞翼顿了顿,又道,“其实昨日姑娘说我不如大哥和二哥,我的心就已经有些开窍了。但长久以来的放肆让我不愿去承认这个事实。今日得诸位教训,我决定洗心革面,改过自新。清雨姑娘,这几日得罪了,我向你陪个不是。”说完,他冲花清雨连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身来。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也。”沈石沉捻须笑道,“清雨又多了一份功德。”
“今日已晚,明日一早我就去禀明父亲,放清雨姑娘离去。”甄飞翼道。虽然和前一日所说的话一样,但此次却是满满的真诚。
“对了,关于那位白衣女子的身份来历,你昨日说的可是全部?”花清雨问。
甄飞翼点点头,:“清雨姑娘若是需要,我可以发动剑林庄的关系帮你调查清楚。”
“不必,我不想兴师动众惹人注意。”花清雨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我记得你说你的长兄甄飞云在赤熛军中任大统领?”
“正是。”
“那可以帮我查另外一件事吗?”
“当然可以,两位兄长都很照顾我。姑娘请说。”
“赤熛大帝曾经下令屠杀神玉谷北口外几个村落的百姓,但没有说明原因。我想让你的大哥查一下,究竟为何要如此残忍。”花清雨道。
“这……”甄飞翼没想到竟是这等严重的事,“清雨姑娘,我实话实说。这事若是赤熛大帝亲自下的命令,又不说明原因,恐怕连军中的高层都不一定知道。以大哥的身份,去明查这件事明摆着是对大帝大人不敬,所以只能暗查。暗查的话,就不知道能不能查得清楚了。”
“嗯,尽力而为即可。”花清雨也知道这个要求不易。
“大哥和二哥他们这几日正好要赶回剑林庄,到时我直接拜托大哥就是,姑娘尽管放心。”甄飞翼道。
“令尊说八方宾客要来,究竟是何事?”花清雨颇为好奇。蒋队长也说过,最近几日剑林庄要有大事发生,但似乎两人所指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我爹他三天之后要过寿了,所以早就发出了邀请帖,届时在庄上宴请各方高朋胜友。听说赤熛大帝座下的晁大元帅也会到场呢!
此外……”甄飞翼忽而踌躇起来,最终鼓起勇气说,“此外,我这婚事……如若今夜‘顺利’,原本爹是打算在寿宴之后顺便请晁大元帅为咱俩主婚,再接着办一场婚宴来着……双喜临门之事,自然要搞得盛大一些。”
“呵,你爹他计划得倒挺周全。”程羽飞笑道。
甄飞翼也尴尬地“嘿嘿”了两声。
“好了,你先回去吧,这药膏你敷在脸上,很快就能消肿。”花清雨心肠善良。
甄飞翼接过药膏,对几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退出了房间。刚掩上门,他就迫不及待地将药膏抹在了脸上,凉冰冰的感觉很舒服,大大缓解了肿痛。就从三楼下到一楼这一点时间内,他脸上的肿竟已消得差不多了,这使得他对花清雨的医术愈发钦佩起来。
“剑林庄恐怕要不妙了。”甄飞翼刚走,花清雨就如此说道。接着,她将遭遇蒋队长的经过向三位妖族叙述了一遍。
“清雨估计得没错,恐怕有人要趁机对剑林庄下手了,而那个蒋队长就是内应。”沈石沉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根烟杆,抽了起来。
“会是白鬼帮吗?”花清雨怀疑道。
“应该不是。以白鬼帮的实力,还不足以撼动剑林庄,否则‘柳三爷’也不至于对‘甄二爷’低声下气的。”沈石沉道,“敢对剑林庄下手,想必来头不小。”
贺崇宝纳闷道:“不管是什么来头,但此时并非是良机啊!宾客云集,八方拜寿,岂不碍事?”
“那就是要连所有宾客都一网打尽。”程羽飞道。
“可能性很小。”沈石沉用烟杆敲着桌沿,“你们没听那小子说吗?宾客中还有元帅级的高手,呵,动元帅可不是件小事,若是死了个元帅,那赤熛域可就不太平了,赤熛大帝也不会放过他的。”
“那你想此人是为何要选择这个时机?”贺崇宝问。
到底是老猿沈石沉,想得就是比别人透彻:“敢选这个时机,就说明那个想要对剑林庄下手的人,根本不担心其他宾客会造成妨碍。比方说,会不会就是那个晁元帅?”
三人俱惊。此猜测的确合理,军队势力显然要大于江湖势力。
沈石沉继续说:“我只是打个比方,晁元帅不一定就是那个人。但我料想他应该与此事脱不了干系。要么,他也是同谋之一。要么,他打算不作为。要么,他是在执行命令。总之,他对此事一定知情!”
“沈老哥的话真是滴水不漏、无懈可击。那我们就从这几种情况来推测一下,要动剑林庄的会是什么人。”贺崇宝分析道,“第一,晁元帅就是此人。那想必甄涂海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晁元帅。”
“两人不和的话,还会邀请他来祝寿吗?”程羽飞提出疑惑。
“或许甄涂海本就打算借此机会修复关系呢?修真之人长寿,为了区区一个生日如此大举操办肯定是借口,甄涂海一定有其他的目的。”贺崇宝道。
沈石沉点点头:“此话有理。接着说。”
“第二,晁元帅是同谋之一。如此,情况就复杂了,行走江湖,难免树敌,根本无从说起。再来看第三种情况,晁元帅打算袖手旁观。那说明此人一定是个身份显赫之人,连大元帅都不敢轻易得罪他。天下这等人物屈指可数。”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第四,晁元帅是奉命如此。那幕后主使就很明显了——赤熛大帝。我本觉得堂堂大帝不至于对一个江湖势力下手,但见赤熛大帝竟‘毫无理由’地屠了几个村落,那就说不定了。”
“不是‘毫无理由’,是有理由却不肯说。”花清雨纠正道。
“有区别么?”贺崇宝看了她一眼,“几个村落的百姓根本不可能得罪赤熛大帝,他却下令屠村。要说是为了毁灭‘疫病’,但他又不消灭神玉谷中的‘疫病源头’。说来说去,他这道命令下得毫无道理。”
“唉,之前我在和李凌山他们讨论时,猜测赤熛大帝与奇毒有关联,屠村是为了封锁关于神玉谷中状况的消息,”花清雨叹道,“可那仅是猜测而已。只有查出是何人在天星河中下毒,才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但线索到了双月峰也就断了……”
“不是没断么?竺远来那家伙还没回来呢!”程羽飞提醒道。
“哎,对啊,我竟把他给忘了!”花清雨恍然,“待查明那伙在天星庙饲养毒蟒的人听命于谁,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此事可以等竺老弟回来了再议。关键是剑林庄即将面临的这件‘大事’,清雨你打算如何处之?”沈石沉问。
“还没有想好。”花清雨无奈地摇了摇头,“甄家并非都是大奸大恶之人,可蒋队长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啊,我真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沈石沉干脆替她做了决定:“如此说来,唯有两不相帮,泰然自处。”
“不论发生什么,都袖手旁观吗?”花清雨问。
贺崇宝表示赞同:“沈老哥说得没错。不论是江湖人士之间的纷争,还是有军队参与的杀戮,以你目前的处境和实力,都不宜被卷入。”
“是啊,到时大战起来,不管你站在哪一边,都会面对实力强大、数量众多的敌人,
光靠我们几个保护你,实在勉强。没必要涉险。”程羽飞也是同样的意见。
“那好吧,我听你们的。待明日我就离开剑林庄。”花清雨道。
“嗯。不过在那之前……”贺崇宝的话只说了一半,随即翻身跃到了窗外,踏树借力,腾身上了房顶。程羽飞则蹬地而起,直接把房瓦撞出一个窟窿。
“怎么了?”花清雨连忙问道。
沈石沉淡定自若,悠哉地抽着烟斗:“房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当然要表示一下欢迎咯。”
房顶那人见贺崇宝跳了上来,连忙调头就跑,却正好被破顶而出的程羽飞逮个正着,带着跳进了屋中。
花清雨定睛一看,竟是个熟人,惊道:“‘柳三爷’!你怎么来了?”
“柳三爷”用一只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上下打量了三位妖族一番,叹道:“原来那小子没有撒谎,你们果真有实力高强的朋友!枉我为你二人担心!”
花清雨笑道:“如此说来,你是来救我的咯?”
“谈不上救……只是于心难安而已。我看见甄飞翼从这栋小楼中离开,就想来看看你的状况。原来你什么事都没有。”“柳三爷”的语气依然冷冰冰的。
“那你为何不现身相见,反而藏在屋顶偷听?”
“柳三爷”耸了耸肩膀:“我看到房中有其他人影,还以为是甄飞翼那厮安排的守卫,所以没敢冒然靠近。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不想刚踏上房顶,就被这两位兄台给‘请’了下来。”
花清雨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刚才的交谈并未被“柳三爷”偷听去。她又问:“‘柳三爷’,你担心我的状况,证明你不是个坏人。昨日听你和‘二爷’之间的交谈,似乎白鬼帮有人被他扣在庄内?为何啊?”
“柳三爷”瞟了她一眼:“这不关你的事。我来这儿没有恶意,你们可以放我走了吧?”
程羽飞看了看花清雨,花清雨点点头,他这才松开了“柳三爷”的胳膊。
“柳三爷”走到窗边,侧头道:“姑娘,一人做事一人当,害你陷入剑林庄的人是我柳千灵,与白鬼帮无干,希望你以后不要为难我那些弟兄,他们都是苦命之人。”说完,她就跳下了楼。
“她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花清雨摇头苦笑。此时她终于知道了“柳三爷”的真名。
“她怕的不是你,而是我们。”沈石沉一语道破,“虽然她还有些良知,但毕竟是她把你献给甄飞翼的。就冲这一点,我们就能抹平了那个小寨。”
花清雨连忙道:“千万别,她也是为了义气迫不得已的。”
沈石沉起身笑道:“放心,没有你的命令,我们当然不会轻易大开杀戒。好了,今日就说到这儿吧,大家回去,免得再被他人发现。”
将三位妖族收回监兵界之后,花清雨躺在床上,透过屋顶的大洞凝望着夜空。神玉谷、苍云岭、白鬼帮、剑林庄,因为一场毒害之事,她一路辗转到此,可以说是有惊无险。如今的情势颇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剑林庄不知会面临一场什么样的危机,甚至可能连柳千灵和白鬼帮都会受到牵连。
“希望这个‘置身于事外’的决定没有错……”花清雨心中慨叹。竺远来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吴道才和李凌山是否在天星河下游找到了解毒药。奇毒、赤熛大帝、凶妖曲朔衡、神秘的白衣女子……这些日子经历的一切在她的心头萦绕,许久,她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有句话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如今,屋子的确漏了,连夜雨也真的来了。这片平原西有翠风屏挡住了山里的寒风,东有诸多河流和湖泊,所以冬季偏暖,潮气很大。到了后半夜,雨滴夹着些许雪花降了下来,飘入房内,落在花清雨的脸上,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这个程羽飞,做事还真是鲁莽,把房顶穿破了,却害我受冻。”花清雨刚打算下床换一个房间休息,却听到远处似乎隐约传来一声怒吼。
“谁呀,深更半夜的还在那儿发脾气……”花清雨发现窗户没有关严实,于是来到了窗边。
远处又响起几声嘈杂的喧哗,在夜雨之中听得并不十分真切。花清雨心头涌上一丝不安,索性将窗户推开,探头出去远眺。一片黑暗之中,有数个光点在晃动。
“那个是……”花清雨眯起了眼睛,“是火把!”她惊呼出声。
这会儿已将近寅时,有谁会举着火把在庄中闲逛?即便是庄丁巡夜,也应该提着灯笼才对啊。更何况,巡夜之人绝对不会大声喧哗。不是庄内之人,那就是外来者。茫茫黑夜,雨雪冰冷,有不少人带着火把闯入剑林庄,花清雨恍然大悟:“剑林庄出事了!”
没想到蒋队长所说的“大事”,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蒋队长叮嘱过花清雨,不论听见外面如何喧杂吵闹,绝对不要出门;沈石沉他们也让她不要卷入剑林庄的纷争。她只好继续留在房中,远远地观望着那些晃动的光点。
光点的数目还在继续增多,并且四散而开。喧哗声、打斗声、惨叫声也越来越响,不绝于耳。
眼见着有几团火光越来越近,花清雨连忙将窗户闭紧,吹熄了烛灯,钻进床下躲了起来。
第四百八十五章 殃及池鱼
雨雪纷飞的夜晚,剑林庄迎来了一场动荡。当看见火把的光芒越来越近时,花清雨依照蒋队长的叮嘱,吹灭烛灯,藏在了床下。不一会儿,夜闯剑林庄的人已经到了楼下,花清雨都能清楚地听见他们的交谈声。
“给我搜!”一人在院中下令道。
没过多久,“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有人上楼来了。花清雨的心也在“砰砰”直跳。
“把所有房间挨个儿彻查一遍,休要放走一个人!”门外有人道。
房门被踹开了,从杂乱的脚步声判断,进屋的人至少也有三个。
“咦?奇怪了,先头确实看见这间屋子亮着灯的啊,人怎么不见了?”一人疑惑道。
另外一人惊呼:“哎,房顶有洞!那人逃了!”
花清雨暗自庆幸,程羽飞之前的鲁莽倒是帮了她一把。
“你们两个快去追!灯才刚熄灭不久,想必逃不远!抓到之后,格杀勿论!”
“这是要屠庄啊……”花清雨忽然心中一沉,“糟了!费徒空!我竟把他给忘了!应该早叫贺崇宝他们去救出他来的!”花清雨懊悔不已。她并不知道,其实费徒空早已被柳千灵给放走了。
冲进房里的三人之中,有两人跳出房顶的大洞追人去了,剩下一个在房中四处检视起来。花清雨担心费徒空的安危,焦急万分,心中不停地念叨着,祈盼此人快快离去。可是,那人却是个既细心又有耐心的家伙,打开柜子看看,掀开桌布瞅瞅,慢慢地检查房中每一个可以藏人的角落。
花清雨暗道不妙,悄悄腾身,用手脚撑住床沿,藏身于床板下的凹槽之中。
那人走到了床边,先是掀开床帐看了看,而后索性一刀将床帐给劈了,接着,他俯下身,掀开了床帘,向床下看去。
花清雨大气也不敢出,尽力将身躯紧贴在床板上。
“你们在干什么这么慢?动作快一点儿!天亮被别人发现可就麻烦了!”院中那人不耐地催促道。
屋中之人这才放下床帘,退出了房间。
花清雨终于松了口气。刚才的气氛紧张得几乎令人窒息,她竟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待一伙人离开小院之后,花清雨连忙从床下钻了出来,并将监兵界中的六位妖族全都召出,三言两语向他们讲述了当前的情势,并下令道:“你们赶紧都去庄中搜寻费徒空的下落!快!”
六个人彼此看了看,都没有动。沈石沉道:“清雨,此举不妥。来者不知有多少人,也不知是什么实力,冒然在庄中乱闯,太过危险。”
花清雨急道:“宾客还没有到,大事就已经发生了,也就是说我们之前的种种推测都不成立了!以你们的本事,还怕这伙人吗?”
沈石沉冷静地分析:“不是‘不成立’,而是‘不一定成立’,风险还是有的。即便以我们六人之力能够敌得过对方,万一召来附近其他的人怎么办?这里毕竟是魔域的腹地,我们妖族的身份太过扎眼。更何况我们都去找费徒空了,谁来保护你?”
贺崇宝提议:“我看这样吧,就由晓莹、怀柔两位妹妹和沈老哥一起护着清雨到安全的地方。灵韵妹妹眼力非凡,和程兄弟还有我三人去救费徒空,如何?”
沈石沉无奈同意:“只能如此了。你们三个尽量不要被别人发现。若是陷入了围攻,休要死战,以逃为主,我们也会赶来救援的。”
“庄中的景物和道路都是按照奇门秘术布置的,还会根据时辰移动变化,切莫被困呐!”花清雨叮嘱道。
三人点了点头,也从房顶的大洞离开了。
花清雨总算稍微安心了些。另外三位妖族护着她下了楼。院外的情形满目疮痍,花坛悉数被毁,树木倒的倒、断的断,残砖碎瓦满地都是,隐藏在花坛下的路也全都暴露出来。这哪还有“奇门秘术”的样子?花清雨干笑了一声,刚才她对贺崇宝他们的叮嘱已经变成了废话。
没有了“六壬秘术”的阻碍,出庄就简单多了。
不想四人刚出小院,就看见那位善心的蒋队长横死在小道上。
“唉,看来蒋队长也被人给骗了。他应该是来放我逃跑的。”花清雨十分不忍。
“身为护卫队长,却给外人做内应,自然要做好可能被灭口的准备。”杜怀柔道。
花清雨长叹一声,看了尸体最后一眼,然后四人摸黑顺着小路一直往南走。沿途可谓是尸山血海,一片狼藉,看得花清雨的心都在不停地颤抖——实在太残忍了。
“这回剑林庄可真是惹上了一个不得了的敌人呐,一夜之间要将全庄都屠戮殆尽,这是多大的仇恨?”沈石沉小声地叹息。
杜怀柔在经过一具趴着的尸体时,用脚将其踹翻过来。那人身穿夜行衣,头上包着头套,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看样子不是军队的人。”
花清雨在那人身上扫了一眼,忽然,一样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绣在那具尸体胸襟处的一朵白色的五瓣小花。
“是那伙人!”花清雨惊呼。当初在天星庙,因为毒蟒被杀而围攻她的那群人,胸口也有一模一样的白色小花!
花清雨在尸体旁边蹲下身来,拿出了仙剑。
“快收了!有光!”沈石沉连忙提醒。
“稍等。”花清雨道。这伙人饲养毒蟒,与天星河的奇毒脱不了干系,她要将这朵花切下来。
“且慢!”田晓莹
出手阻拦,她将那名黑衣人拖到了一旁的草丛之中,对花清雨道,“清雨,此人身形瘦小,你可以穿上他的衣物,混出庄去!”
“好主意!”沈石沉称赞道。如此也就不必放他们三位妖族在外头了,毕竟四人一起行动很容易被人发现。
花清雨连忙收了仙剑开始调换衣服。能把这套衣服穿走更好,根本就不用单把那朵小花切下来了。换好衣服之后,她盘起长发,套上头套,再蒙上面罩,俨然跟死去的那人一模一样。接着,她把三位妖族收回了监兵界,定了定神,走出了草丛,向庄口的方向匆匆而去,还在半路随意捡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魔刀。
这个方法果然有效!花清雨一路上虽然没有正面遇到那些黑衣人,却远远地看到了好多个。她丝毫没有引起那些人的注意,顺利地到达了剑林庄的大门口。
大门此时正紧闭着。花清雨左右看看无人,一把将大门拉开,眼前的情形却让她呆若木鸡:剑林庄外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大圈黑衣人,全都手拿火把持刀而立,似乎在等待着从庄中逃出来的漏网之鱼。
一位明显是首领的人见有“同伴”从庄中出来,立即上前问道:“里面的情形怎么样?甄涂海那厮抓住了没有?东西找到了吗?”
花清雨心里暗暗叫苦,想必首领是把她当成出来报信的了!
花清雨当然不敢开口,一露出女声可就露馅了!
那个首领问话期间一直在向庄中张望,却始终没听见花清雨回答他,于是奇怪地侧目看了看。就这么一瞥,他捕捉到了花清雨眼神的慌乱与游移,遂起了疑心,逼问道:“你是哪个堂的?报上名字和暗号!”
门外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无路可逃。花清雨把心一横,转身向庄内逃去。
“来人,给我抓住他!”那人一挥手,数名大汉如同饿狼一般追进了大门。
花清雨慌不择路,直接抄水从塘上掠过,也不管东西南北,只往房屋密集的地方跑。只要跑到偏僻之处,召出监兵界的妖族,身后的几个追兵又算得了什么?
拐了两个弯之后,花清雨猛然停住了脚步。前面是一处较为宽阔的场院,院中正站着不少黑衣人,似乎正在围观什么。
花清雨急中生智,不动声色地混入了人群当中。那几名大汉追来之后,傻眼了,满场都是黑衣蒙面的家伙,如何能分得清哪个是假冒的?
场中也有一个首领模样的人,正负手而立,看着前方的小楼。花清雨留意到,他胸口的那朵白花外缘还绣着一圈金边。她记得,门口那个盘问她的人胸口白花也带有金边。看来,“金边”就是这伙人区分地位高低的标志。
那几名追来的人涌进人群里,挨个调查盘问起来,惹得人群一阵骚动。这群人之中有好几个人对此颇为不满,反而和盘问的人争执推搡起来,闹哄哄的。
场中的首领对此十分不满,喝道:“何人喧哗?”
那几个追兵被这群人推到了场中。人群里走出来一人,拱手道:“禀堂主,他们是雷鸣堂的人,口口声声说是有剑林庄的人穿着我们的衣服混入这里,要对我们所有人彻查一遍。”
那首领气哼哼地说:“雷鸣堂?哼!雷鸣堂今夜的职责是看住大门!自己看人看不住,倒要来查我们排云堂,好大的胆子!”
追兵之中有人不服气:“那个人一露面就往庄内逃跑,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我们雷鸣堂一直把大门守得好好的,万一因为你们排云堂而放走一个,将来帮主怪罪下来,谁来担责?”
“别把屎盆子往我们排云堂扣!”人群之中有人挥拳喊道,顿时引起一阵响应。
“就是啊,发现是冒牌货还放跑了,明明是自己实力不济!”
“哈哈,若换成是我们排云堂,那冒牌的刚露面就被揍趴下啦!”
“哎,我们排云堂个个都是菁英,哪会像他们一样沦落到去看大门呢?”
“看大门不也没有看好不是?嘻嘻,还到处嚷嚷着要找人,简直丢脸丢到家了!”
花清雨听了暗自好笑,原来这群人内部不太和谐呢。
“都给我闭嘴!”排云堂主狠狠瞪了那些起哄的人一眼,场中立即安静下来。
接着,他又走到先前顶撞他的那个人面前,冷冰冰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按帮中规矩,以下犯上,出言不逊,该当何罪?”
那人慌了:“该、该处以剜舌之刑……”
“咣啷”一声,堂主甩出一把匕首在地上。
那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伏身叩首求饶:“堂主饶命啊!”随即,他又向左右的同伴频频使眼色,示意让他们一起帮着求情。
可是,那些同伴在关键时刻却退缩了,纷纷往后挪步。
“我又不要你的性命,犯了错就该按帮规行事,否则咱们帮岂不成了一群乌合之众?我懒得动手,你自己来吧!”堂主丝毫不给情面。
那人万般无奈,颤抖地捡起了匕首,拉出自己的舌头,把心一横,一下割断,血流如注。
“哦——”人群竟喝起彩来。
“你们几个可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堂主又扫视了一眼另外那几个追兵。
几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心道这排云堂主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你们没话说,我可有话说。回去告诉佟立申,休要找我的事!滚!”堂主一声大吼,吓得那几人连忙搀起地上那个倒霉蛋,飞
也似地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排云堂主对自己这帮手下说:“他们虽然无礼,但话应该不假。现在大家彼此……”正说着,他身后的小楼中走出来几个人。
花清雨一看,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剑林庄主——甄涂海!只不过他现在被人押着,满身是伤。
排云堂主立即迎了过去,问其中一人:“怎么样,找到了吗?”
那人摇了摇头,搡了一把甄涂海:“这家伙软硬不吃!”
花清雨看得真切,他胸前的白花外也绣着一圈金边。“估计此人也是个堂主。”花清雨心道。
排云堂主叹了口气:“帮主给我们鼓风、排云两堂下了死令,必须找到那东西,否则提头去见。可这厮又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该如何是好?”
“不怕,我另有妙计。”鼓风堂主道。
“你、你们休要痴、痴心妄想……”甄涂海有气无力。
鼓风堂主攥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威胁:“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你虽然不怕死,但一定不希望你的宝贝儿子死吧?”
甄涂海轻蔑地笑道:“我长子在军中任职,次子在灵威域当城主,你们奈何不了他们……”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个窝囊废小儿子,此时应该就在庄中!待我找到他,不由你不说!”鼓风堂主狞笑道。
甄涂海摇了摇头:“我小儿子前些日子染病,已经送去外地医治了,此时并不在庄中。”
鼓风堂主轻哼一声,自然不信。
这时,排云堂主将他拉到一旁,小声说:“哎,前段时间我的确是接到了这样的消息。据说他那个小儿子心智错乱了,在家中又砸又摔的,见人就打,像是得了失心疯。”
“是真是假,待弟兄们搜完全庄回来便知。”鼓风堂主道。
花清雨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再不趁乱逃走,就要被排云堂主给揪出来了。
可惜事不凑巧,后面又“呼啦啦”涌来了一大帮人,将花清雨给硬生生地挤了回来。
“是雷鸣堂!”“雷鸣堂的人来了!”
领头的人,正是在门口盘问花清雨的雷鸣堂主——佟立申。他拨开人群径直走到另外两位堂主身前,破口大骂:“闾丘岚!你这个狗东西,竟敢不分青红皂白就伤我手下!”
闾丘岚,正是排云堂主。他冷笑一声,刚要上前对骂,却被鼓风堂主拦住了。“佟兄,你不是负责守住大门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佟立申气鼓鼓地说:“你自己问那个姓闾的对我的手下做了什么!”
闾丘岚却仰天大笑了几声,讥笑道:“佟兄还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啊!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儿瞎嚷嚷!”
“你胡说八道什么?”佟立申不解。
鼓风堂主也笑了笑,解释道:“佟兄,其实他是单名一个‘岚’字,‘闾丘’乃是一个复姓。”
众人哄堂大笑。
佟立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气势却不减,对众人喝道:“笑个屁!我哪知道他那个破姓!”然后,他又对鼓风堂主道:“门口自有电闪堂的兄弟替我们看守,我就是来为手下弟兄讨一个公道的!”说完,他将那个自断了舌头的可怜虫推上前来。
鼓风堂主看见他一嘴都是血迹,连胸前也染上了不少,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
那可怜虫的一名同伴上前把之前的事叙述了一遍。或许是因为有诸多人在场可以作证,又是当着闾丘岚的面,所以他叙述得倒是真切,没有丝毫添油加醋。
鼓风堂主听完之后,对断舌之人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帮的帮规是严了一些,但只有如此,才能全帮上下井然有序,不是吗?无论如何,当众顶撞一位堂主是为不敬,如此罚你,你也无话可说,是不?”
“连舌头都没了,你来个‘有话可说’试试?”佟立申在一旁没好气地讽刺。众人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偷笑。
鼓风堂主也不生气,微笑劝解:“佟兄消消气。这次我们风、云、雷、电四堂奉了帮主之命前来剑林庄,可一直没找到要找的东西。闾丘兄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寻找东西上,无可厚非。东西找不到,难免焦急,所以借着你手下的过错为引,发了顿脾气。现在当以大局为重。”
佟立申却说:“你错了!找东西是帮主给你们的任务,我们雷鸣堂的任务只有一个:看住大门,不让漏网之鱼逃脱,也不让救兵进庄!兄弟们,给我把所有人的面罩都摘掉,一个一个彻查!”
“你敢!”闾丘岚勃然大怒。
霎时,场中人声鼎沸,雷鸣堂和排云堂的人彼此争执起来,推推搡搡,挥拳相向,乱成一团,就连两位堂主都在那你揍我一拳、我踹你一脚的。
鼓风堂主无奈地摇了摇头,云、雷两堂素来不合,偏偏在这种时候闹将起来,实在是让人头疼。“帮主大人也是,为何只派四个堂来,却不安排个领头的?他们两个堂主平起平坐,肯定谁也不服谁啊!”他心想。这时,他无意间瞥到了人群中的一个举止怪异的人。那人一晃,身影又被杂乱的人群给挡住了。
“统统给我住手!”鼓风堂主大喝一声,“我知道冒牌货是谁了!”话音刚落,他就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直插人堆之中,踏着众人的肩膀往外围冲去,随即一个漂亮的鱼跃翻身,挡在了场院的窄口,一把拽住了正往外挤的花清雨,冷笑:“就是你吧!”
第四百八十六章 雪夜大劫
不得不说,鼓风堂主是个眼光犀利的人,竟能在一大片拥挤推搡的人群之中发现意图离开的花清雨。他翻跃出人群,截住了花清雨,冷笑道:“就是你吧!”未等花清雨开口,他就一把扯掉了花清雨的面罩,女子隽秀的脸庞露了出来。
鼓风堂主略带吃惊地笑道:“呵,还是个雌鸟儿。说吧,你和甄涂海是什么关系?”
“主客关系。我是路过剑林庄的客人,在此留宿而已。”花清雨沉着地回答。
“一派胡言!”排云堂主闾丘岚拨开人群走了出来,“剑林庄是什么地方?过路之客岂敢在这儿留宿?你和甄涂海肯定有密切的关系!”
“即便真是留宿,那想必也是剑林庄的贵客,如此说来,还是与甄涂海的关系非同一般。”雷鸣堂主佟立申接口道。有意思,刚才还在互掐的两位堂主此时竟一个鼻孔出气。
花清雨义正辞严地喝问:“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屠戮剑林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三位堂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一齐放声大笑起来。
鼓风堂主道:“姑娘,茫茫夜色,雨雪纷飞,哪里有什么‘光天化日’?”
“你们不要为难她,她真的是剑林庄的客人。是吾儿的朋友。前日来庄上寻吾儿不得,遂在这儿住下等候,仅此而已。”甄涂海倒替花清雨求起情来。
佟立申抬手就给了甄涂海一记耳光:“你以为这样说我们就会放她走了?我告诉你,今日庄中的任何人,都休想活着走出大门!”
甄涂海长叹了一声。
鼓风堂主想了想,对花清雨说:“姑娘,念在甄涂海替你求情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告诉我他把《蓐收秘赋》藏在何处,我给你留个全尸。”原来所谓的“机会”依然只是死路一条。
《蓐收秘赋》,花清雨头一次听说,似乎是本武功典籍。难道剑林庄遭此劫难,全都是因为这本秘赋吗?
“念在你说话还算客气的份上,我也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把我放了,我也给你留个全尸。”花清雨面无惧色。
鼓风堂主颇为惊讶,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名实力孱弱的女子竟有这等胆气,只不过,她的胆气和实力太不相称。
相比鼓风堂主,闾丘岚的脾气可要暴躁得多,一听花清雨“不知死活”的大话,气得七窍生烟,从后面攥住花清雨的脖颈,怒道:“明摆着甄涂海不会将秘赋的下落告诉一个外人,还同她啰嗦个什么劲儿?一刀杀了就完事儿了!”说着,他举起刀来就要砍。
只听一声大吼:“住手!”众人回头望去,在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地道入口,甄涂海的三子——甄飞翼就站在入口旁边。那个地道,正是关押费徒空的水牢。
“你出来做什么?”甄涂海又气又急地吼道。
“哦,原来你就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啊!我就知道,你肯定还在庄内!”鼓风堂主笑道。
“你放开她!”甄飞翼对闾丘岚喊道。声音虽然不小,可气势却不足。他慌乱不安的神情全被三位堂主看在眼中。
闾丘岚把刀搁在了花清雨的脖子上:“这丫头片子是你相好的吧?说!《蓐收秘赋》藏在哪儿了?不说我就杀了她!”
“闾丘兄!嗨,你可真笨呐!”鼓风堂主气郁地埋怨道。
甄飞翼反将一军:“你放她走,我就告诉你秘赋在哪儿!你若是敢伤她一分一毫,我就死也不说!”
“瞧,反被威胁了吧?”鼓风堂主摇头叹息,“本来他就是见我们要杀这女子才跳出来的,肯定是打算用秘赋为筹码逼迫我们放人,你却偏偏用这女子的性命去威胁他,能有用吗?”
“那你说怎么办?”闾丘岚两手一摊。
“本就该死的命不值钱!用本不该死的命才对嘛!给我抓住他!威胁他爹不就成了?”经鼓风堂主这么一说,众人才恍然大悟,随即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甄飞翼捆了个结实,押到了甄涂海面前。
“爹……你什么都不用说。砍头不过碗大个疤。”甄飞翼道。
甄涂海惊讶地眨了眨眼,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甄飞翼,关键时刻还挺英勇的。“好!我甄家子弟果然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我已经通知了我大哥和二哥,他们此刻正在往剑林庄赶来。你们若是杀了我们,也休想活得长久!”甄飞翼大喝。
这时,从远处跑来一人,向鼓风堂主禀报:“堂主,全庄已经彻查过了,已经没有活口了,也没有发现《蓐收秘赋》。”
花清雨听后心中一沉,她以为费徒空还在庄里呢!
“给我继续找!每个房间的墙壁、地面,一寸一寸地找,看看有没有机关暗道,快去!”鼓风堂主下令,“这儿留下几个人就行了,其他人也都去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秘赋找出来!”
众人领命而去。空地上仅剩下三位堂主以及数位亲信,加起来不到十个人。
“施兄,秘赋会不会被藏在甄涂海的储物法宝里?”佟立申问鼓风堂主。
“不会。”他摇头道,“那样太
容易被发现了。”不过佟立申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他先打量了甄涂海一番,然后目光又落在了甄飞翼身上。
“小子,把你的储物法宝交出来!”鼓风堂主走上前。
“不、不!我没、没有储物法宝!”甄飞翼支支吾吾,眼神慌乱,在三位堂主的眼中更显得可疑。
“堂堂剑林庄三公子连个储物法宝都没有?谁信呐!拿出来!让你少吃点儿苦头!”闾丘岚原本架在花清雨脖子上的刀挪到了甄飞翼的脖子上。
“翼儿,给他们吧。”甄涂海道。他当然知道《蓐收秘赋》并不在甄飞翼那里,可是此举在敌人看来却是故意装样。
“爹,不、不是,我……”甄飞翼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神情格外紧张和焦急。如此使得那三位堂主愈发肯定秘赋就在他身上。
闾丘岚没了耐性:“少废话!杀了你再拿法宝也一样!”他那刀锋在甄飞翼的脖子上轻轻一划,一条血线出现。
甄飞翼哭丧着脸拿出一块玉佩,解除了认主,地面上“呼啦”一下冒出了一堆书册。
“秘赋!”三位堂主眼睛一亮,一起扑到书上,用身体护着不让雨雪打湿书页。
《蓐收秘赋》应该只有一本才对。于是,闾丘岚和佟立申互相搭臂组成了“雨棚”,由鼓风堂主在书堆中翻找真正的秘赋。
可是,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鼓风堂主翻得越久,眼睛就瞪得越大。《巫山妙术》、《春夜图》、《花烛玄典》……这些书的名字似乎不像是什么武功典籍。鼓风堂主随意打开一本,翻了两页,里面尽是些男欢女爱的春宫图,不堪入目。不只这一本,整个一摞书都是如此。
鼓风堂主丢下书站起身来,冷眼瞟了瞟甄飞翼,讥讽道:“三公子倒是懂得享乐。”
闾丘岚回头踹了甄飞翼一脚:“你小子刚才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把法宝拿出来的?”
“我都说了不在我这儿的嘛……”甄飞翼哭丧着脸,蹲下身将那摊书和法宝又收了回去。
几名在场的属下纷纷低头偷笑。
“笑、笑、笑,笑个屁!找不到秘赋,到时如何向帮主交代?”房顶忽然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一个彪形大汉抓着一个人跳到了场中。
“洪堂主,你怎么也进来了?”鼓风堂主问道。来者是此番来围剿剑林庄的四位堂主中的最后一位。
“你们是怎么搞的?竟然让这娘们从庄里逃了出去!还好我在长烟湖畔也布下了守卫,否则就被她溜了!”电闪堂的洪堂主将抓着的人往前推了一把。
花清雨一看,原来是“柳三爷”——柳千灵。柳千灵此时浑身湿透,在场中瑟瑟发抖。
佟立申上前狞笑:“哟,这不是白鬼帮的‘柳三爷’嘛!原来你也在庄中做客啊!”
柳千灵拧了拧衣服上的水,一言不发。
“江湖传言‘柳三爷’欲嫁‘甄二爷’为妾,我本当是无稽之谈,现在来看,并不是空穴来风啊。”鼓风堂的施堂主笑道。
柳千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原本柳千灵和甄飞翼是一起藏在隐秘的水牢之中的。柳千灵打开了墙上那道暗门,甄飞翼却不肯走,她只得自己游入了长烟湖中。谁想刚刚上岸,就被埋伏在附近的电闪堂众给抓住了。
“甭废话了,天都要亮了,把这些人统统杀掉,我们得赶紧找到秘赋才是!”洪堂主的性子比另外三位堂主更急。
“慢着!”施堂主连忙阻止,“甄家父子不能杀,杀了永远都找不到秘赋了!”
“把‘柳三爷’也留下,我要带她回去好好享享乐子。”佟立申奸笑道。
柳千灵的浓妆已经被湖水浸洗干净,她的素面少了那几分劣质的妖艳,别有一番韵味。
“无耻之徒!”柳千灵险些咬碎一口玉牙。
“不是吧,佟兄?原来你好这口?”施堂主摇头笑道。
佟立申大笑:“嘿嘿,越是泼辣的娘们,我就越喜欢,哈哈哈!”
洪堂主不乐意了:“这不能杀,那也不能杀,难道留着将来找我们复仇吗?”
“喏,这个可以杀。”施堂主将花清雨推到洪堂主面前,“一个无用的客人。”
“和秘赋不相干的人早就该杀了,还让她活到现在?”这位洪堂主显然不怎么怜香惜玉,举起刀就往花清雨脖子上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金光破空闪过,击飞了洪堂主的魔刀。众人惊讶地定睛一看,竟是一杆金色的双头铲!那月牙的一头正插在洪堂主的脚尖上,疼得他蹲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一道人影从众人头顶掠过,一手拔出金铲,另一手抄住花清雨的腰,带着她跳上了房顶,闪烁了三两下两人就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都呆立在当场。
“追,快追!”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几名喽啰纷纷跳上房去欲追。
“追,追个屁追!凭你们的脚力,追得上人家吗?”被铲断了脚趾的洪堂主没好气地骂道。
房上的几人悻悻地回来了。
“糟了,帮主
吩咐不得放走一个,这下该如何是好?”闾丘岚有些慌神了。
“那妖族高手的实力远在我们之上,他留下也是个麻烦,走了倒好。”施堂主还算冷静。的确,以竺远来的身手,即便这群人能击败他,也要费一番功夫,“反正那女子只是个剑林庄的宾客,又不知我等底细,走就走了吧。超出你我能力范围之事,相信帮主不会怪罪。”
“但愿如此。”佟立申叹了口气。
被突如其来的妖族高手所震惊的不只是四位堂主。甄飞翼到此时还没回过神来呢。他强捺心中的激动,仔细回忆着几个时辰之前的事:当时,花清雨的房间里一共有三位妖族,其中那位老者的兵器是一把蓝幽幽的矛,窗边那位男子的兵器则是一根长棒,棒端还有一朵青莲,甄飞翼记得很清楚。至于掐住他脖子的那名妖族所用的兵器给他的印象更深,那是一根如烈火般通红的棍子。“长矛、长棒、长棍,不会错的!”甄飞翼心道。可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的,分明是一把金光闪闪的长铲。也就是说,花清雨的妖族高手朋友,不只是在房中亮相的那三位!
甄飞翼此时的心情,既惊讶,又庆幸,还带着些许羡慕。他惊讶的是,实力偏弱的一位女子,为何能结交到如此之多的妖族高手?他庆幸的是,还好他没有伤害到花清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至于他所羡慕的,就是花清雨那样有高手环侍的待遇了。“对了!可以试试……”他忽而心生一计,遂放声大笑:“哈哈,我早就让你们放她走,你们不听,这下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吧?”
若有所思的四位堂主被他冷不丁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甄飞翼的屁股马上又挨了闾丘岚重重一脚:“你发什么疯?”
“你们也不想想,我剑林庄的宾客,岂有等闲之辈?告诉你们,我爹让我结交那位女子的目的并非是看中了她的实力,而是看中了她背后的势力!你们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那位妖族高手就会带着其他妖族兄弟卷土重来,将你们这群嗜杀的恶人统统剁成肉酱!”甄飞翼说得跟真的似的,就连甄涂海听了都在心中暗暗赞赏:“这谎撒得好!”
施堂主将信将疑,反诈道:“妖族兄弟?呵,这里可是人族地境,什么妖族敢如此大胆地兴师动众?你别瞎咋呼了,我们不会信的。”
“那女子的妖族朋友光我看见的就不只七、八个,有使红光云纹棍的,有使青光莲花棒的,还有使蓝光三叉矛的,喏,还有刚才那个用金光双头铲的,他们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好啊,你们现在不信就不信吧,等到身首异处时,自然就信了。”甄飞翼干脆坐在地上,优哉游哉。
见他说得真切详细,这下就连心思敏锐的施堂主都有点儿动摇了。四位堂主聚首商量起对策来。
“有妖族介入的话,可就麻烦了……”施堂主摸着下巴。
闾丘岚看了看一脸得意的甄飞翼:“谁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万一是假的,以后传出去,我们风、云、雷、电四堂颜面何存?”
“别的我不知道,不过刚才那个妖族真的是高手。他靠近这里,我们竟无一察觉。他劫走那女子,你们可曾看清他的面容?”洪堂主问。
几人都摇了摇头。
“撤?”闾丘岚打起了退堂鼓。
佟立申道:“依我看,就算是妖族的高手,也不一定敢大张旗鼓地返回这里。”《蓐收秘赋》还没有找到,他不太想就这么离开剑林庄。
施堂主却坚定地说:“得撤了。那个女子从被我抓住开始,就丝毫没露出半点惧色。她实力不强,哪来的胆气?”
“那秘赋怎么办?”闾丘岚道。鼓风堂和排云堂的任务就是清剿剑林庄并找到秘赋,相较之下,雷鸣堂和电闪堂的责任要轻一些。
“把甄家父子带回去让帮主处理。有妖族高手出现,已经超出我们可以掌控的范围。就算没完成任务,被帮主怪罪总比全都陷在这里强。”施堂主打定了主意。
四位堂主一致同意后,施堂主拿出一个小哨塞入口中,吹出一种尖锐却不刺耳的声音,那声音即便在风雨之中也传得很远,响彻整个剑林庄。
不一会儿,先前散去找秘赋的帮众就聚拢过来,堂主们下了立即撤退的命令,一伙人押着甄涂海父子以及柳千灵,趁着未明的夜色迅速撤离。庄主甄涂海前些日子刚刚广发了拜帖邀请江湖朋友前来贺寿,结果喜事未到,却迎来了一场如此凄惨的浩劫。在那伙黑衣人离去之后没多久,下了半宿的雨雪渐渐停了。时至卯时二刻,天边开始泛白。雨雪之夜的一场腥风血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只留下剑林庄遍地的尸骸。
江湖风波,快意恩仇。但屠庄这种事,绝非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更何况此番清剿剑林庄并非是因为什么深仇大恨,仅是为了一本《蓐收秘赋》而已。《蓐收秘赋》又是何物?书中究竟写了什么内容?江湖中恐怕没有多少人知晓。
这一夜,出现在剑林庄的所有人,甚至包括竺远来在内,都没有发现,就在剑林庄最高的一座楼顶,一位黑衣女子自始至终抱着双臂,默默地注视着庄中发生的一切。
第四百八十七章 开云见日
竺远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花清雨从黑衣人群之中救了出来,随后逃出剑林庄,往西边的树林方向而去。庄外虽有诸多电闪堂众守着,但在竺远来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被撂倒了一大片。
到了树林中,竺远来将花清雨放了下来。费徒空早已在这里等着了。花清雨见着费徒空,又惊又喜:“原来你已经逃出剑林庄了?”
费徒空将“柳三爷”救他出水牢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完之后,花清雨感慨道:“果然,柳千灵并非是个奸邪之人。”
“她的名字叫柳千灵吗?挺好听的。”费徒空笑了笑,忽而又正色问道,“剑林庄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发现剑林庄附近有不少人举着火把,就趁黑过来看了看,却发现庄子已经被人给包围了。我正着急呢,恰好竺兄赶来,这才把你救了出来。”
花清雨叹了口气:“剑林庄被屠庄了,那伙恶人口口声声说要寻找一本《蓐收秘赋》。”
“《蓐收秘赋》?呵,那可是个好东西!”竺远来道。
“你知道?”花清雨惊讶地问。
竺远来点了点头:“略有耳闻。听说那是一本极其厉害的修炼秘籍。”
“不知那是本刀典还是剑籍?”花清雨想当然以为《蓐收秘赋》与刀法、剑法有关。
“那就不太清楚了,毕竟我也没看过秘赋中究竟写了什么。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似乎剑仙和刀魔都很想得到那本秘赋……”竺远来想了想,又更正道,“不对,就连妖族也有人想得到《蓐收秘赋》。关于此书,你还是问问沈老哥吧,毕竟他见多识广。”
花清雨依其所言,将沈石沉召了出来。提及《蓐收秘赋》时,沈石沉双眼一亮,说出的话和竺远来如出一辙:“那可是个好东西!”
“老哥你可曾看过?”竺远来问。
“并无机缘拜读。”沈石沉道,“其实那本书究竟珍贵与否,得看对谁而言。打个比方,对我来说,它等同于一沓废纸;但对你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竺远来更好奇了:“那么神奇?书中到底写了些什么?”
沈石沉反问:“你可知‘蓐收’是指什么?”
竺远来摇了摇头。
花清雨接话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蓐收’是传说中金神的名字。”在大赤界太清宗的天道山,就有以五行之神命名的对战台。花清雨就是到了太清宗之后才听到 “蓐收”这个名字。
“清雨说的没错。蓐收,乃是五行大神中的金神。他被奉为开创了金属性修炼功法的鼻祖,五脏五行之中,与金对应的乃是肺脏。传言当初,金神蓐收以十二正经中的手太阴肺经为基,创出了金属性修炼功法,并宏扬天下。如此算下来,他还是你的祖师爷呢!”沈石沉对竺远来笑道。
竺远来急忙问:“那《蓐收秘赋》难道是……”
“是一本关于金属性功法的修炼要诀。它可以说是天下所有金属性修炼功法的本源,对所有修炼金属性功法的人来说,都可谓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难怪,难怪剑仙、刀魔、妖族之中都有人想要得到它呢!真想看一看呐……”竺远来满脸都是期待的神情。
“以你现在的境界,如果能照着秘赋修炼一番,提升到九宫级想来是轻而易举之事。不仅如此,研习《蓐收秘赋》还可以提升招法的威力。可惜,我修炼的是水属性功法,这本秘赋于我一文不值。”沈石沉这么一说,竺远来听了更是心痒难耐。
花清雨幽幽一叹:“原来《蓐收秘赋》这么珍贵……难怪剑林庄会被屠庄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时得到了珍宝也不知是福是祸……”
“那《蓐收秘赋》的著者应当就是金神蓐收本人咯?”竺远来问。
“传闻是如此。听说五行大神都曾留下过功法典籍,可惜都失传了。如果出现在剑林庄的这本《蓐收秘赋》是真的,呵,说句难听的话,他全庄人的性命因此而丢掉也不算冤。”沈石沉道。
花清雨轻轻摇头:“生命弥足珍贵,岂可用物品的价值来衡量?可惜了全庄男女老少无辜的性命!”
费徒空不失时机地问起:“哎,那柳千灵她……她怎么样了?”
花清雨说:“暂时不会死,但也不会好过。”接着,她就把庄中空地上的情形叙述了一遍。
一听说柳千灵被雷鸣堂主给带回去了,费徒空急了:“不行,得赶快去救她!”说着他就往树林外面跑,却被竺远来一把给拉住了:“那帮派中高手如云,你想去送死吗?”
说到这里,花清雨想起来吩咐给竺远来的任务:“你去调查得如何?”
竺远来神情严肃:“这个帮派是江湖上一个极其隐秘的组织,从未向外透露过名字,但知道他们的人都称之为‘白花帮’,因为其帮众都以胸口上的白花为标记。为何说其隐秘,主要原因有二:第一,这个帮没有固定的地盘,只在江湖上四处游走;第二,这个帮的高层都有其他身份,只在帮中集会时才会换上帮服和帮众们聚集在一处,但依旧会遮挡住面容。所以,就连帮众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帮主究竟是谁,也许大街上随意碰到的一个老头,酒馆里不起眼的一名酒客,都有可能是白花帮的领导者。因为这两个原因,我的调查也只能到这一步了。我跟着天星庙那伙恶人到了一个偏僻的山脚,他们就解散离开了,我尾随其中一个小头头,却发现他家中有妻有子,还经营着
一份贩卖药材的营生,过着再正常不过的生活。我稍施手段,才得出了上面的那些信息。”
“天底下竟有这么奇怪的帮派……”费徒空很费解,“那一开始他们是如何组织起来的?平时又如何联系?”
“关于这个我也问过那个药店老板,据他所说,底层的帮众都是被动挑选而来的,要么以重利相诱,要么以家人威逼,平日以一个单向传讯的元灵宝珠联系。”
“那这个帮派到底是做什么的?”
“帮中的高手主要接一些难以见光的任务,比如偷盗、抢掠、暗杀等等,至于底层的帮众,仅是负责看风、打打下手之类的,事务不多,但待遇却异常丰厚,所以大多数帮众对此还是十分满意的。”
花清雨坚定地说:“为了探明究竟是谁在河水中下毒,一定要把这个白花帮给查清楚!”
费徒空见两人又说远了,急切地把话题拉回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先把柳千灵给救出来啊!”
“为何你如此关心她的安危?”花清雨问道。
“呃……她……她不顾危险将我从剑林庄水牢里救了出来,我得偿还她的恩情不是?”费徒空支支吾吾地总算想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可是,花清雨却一语将其驳倒:“可是害你陷入剑林庄水牢的人也是她呀,她理应救你出来才是,至此不是两不相欠了么?”
费徒空看了看花清雨:“清雨妹妹,你本该是个热心肠啊,何时变得如此冷漠了?”
“你是不是喜欢上柳千灵了?”花清雨直截了当挑明了。
费徒空有点儿窘迫,抓耳挠腮:“没、没有,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我怎么会喜欢她呢?”
见他还口硬,花清雨故意说道:“实话告诉你,她不仅将我赠给甄家三公子,还差点儿害我丢了性命,我对她还心存愤恨呢!既然你不喜欢她,我就更不想救她了,也让她尝尝被人侮辱的滋味儿!”
“哎,别!千万别这样!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儿喜欢她!清雨妹妹,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求过你什么,这次就帮哥哥一个大忙,把柳千灵给救出来吧!大恩大德,我将来一定会报答的!”费徒空终于说了真话。
花清雨再也板不住脸,“扑哧”一声乐了:“也不知当初是谁死乞白赖非要和我们同行呢,这还算‘没求过你什么’?放心吧!我已经让关灵韵和杜怀柔盯着那伙人了,等找到他们落脚的地方,我们立即赶过去救援。”
费徒空这才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连连摇头感慨:“清雨妹妹,你真的是变坏了!”
几人皆笑。
沈石沉回了监兵界,竺远来却依旧想留在外面,他问:“清雨,听你的意思,白花帮那些家伙并没有找到那本《蓐收秘赋》?”
“没错。甄涂海老谋深算,没人知道他究竟把秘赋藏在何处。”
竺远来兴奋地摩拳擦掌:“现在那伙人已经离开了,不如我们返回剑林庄好好找一找吧?”原来他自打沈石沉描述了《蓐收秘赋》的概况之后,心里就一直惦记着呢!
花清雨略显迟疑:“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关系?反正庄中之人都已经死了,没人会阻拦我们的。换个角度说,《蓐收秘赋》被我们找到,总比被那伙恶棍得到强吧?”
“话是有理,可是……”花清雨还在犹豫。
费徒空也劝道:“去找找也行。找不到也不损失什么,找得到则更好,以后我到了五行级也能选择金属性修炼。再说全庄人曝尸,你能忍心就这样离开吗?顺便给他们入土为安吧!”
见两人都这么说,花清雨答应了:“那好吧,不过不宜久留,将尸体处理完之后,我们马上离开剑林庄。”
“好咧!”竺远来率先冲出了树林,进庄去了。
“呵,看他急的。”花清雨笑道。
“得到秘赋就能提升一大截功力,诱惑当然大咯。”费徒空亦笑道,“不过说实话,我感觉在庄中找到秘赋的可能性并不大。他想找就让他去找吧,找不到也就死心了,至少他将来不会因为错过这次机会而感到遗憾。”
回到剑林庄之后,花清雨将贺崇宝、程羽飞、田晓莹、沈石沉四人召出来帮忙。不料沈石沉却发起火来:“那个家伙真是愚蠢至极!这个节骨眼上怎能返回凶杀之地?清雨啊清雨,你怎么就由着他胡来呢?”
费徒空替花清雨辩解:“这也不能怪清雨妹妹,你们没看见竺兄那模样,简直是对秘赋垂涎三尺!我也是不想让他遗憾才赞成此举的。”
“唉,白花帮为何趁夜行凶?一是为了出其不意,二是为了掩人耳目啊!现在他们撤了,我们却回到这里,万一被别人发现,岂不成了替罪羔羊?到时你们两个如何说得清楚?” 沈石沉斩钉截铁地对三名同伴下令,“你们几个,赶紧把竺远来给我找回来,我先护着清雨和费徒空离开这里!”
花清雨神色为难:“可是,这些尸体……”
“江湖恩怨,生死有命。非亲非故,有何可悲?该为他们心痛的是庄主甄涂海,不是你!”沈石沉嗔责道,“我刚才就是早回监兵界了一会儿,若是在场,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竺远来这么瞎胡闹的!”
花清雨悄悄冲费徒空吐了吐舌头,她还是头一回看见沈石沉生这么大的气。
不过,事实证明,沈石沉的火没有发错,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担忧发展。
三人刚走出庄外,就被一大群魔军之人团团围住。
甄家大公子——甄飞云到了!
花清雨一眼就注意到远处那个与甄飞翼有七分相像却明显更成熟老练的人,他又是这群魔军的首领,除了甄飞云,还能是谁?花清雨想起来了,甄飞翼曾经说过:“我已经通知了我大哥和二哥,想必他们正在往剑林庄赶来。”没想到甄飞云这么快就赶到了。
“报——,庄中的人都已经被杀死了!”一名军士禀报道。
甄飞云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了。尸体都先不要动。”随后,他又吩咐身旁的几名亲信:“你们几个进庄去,看看我爹和三弟是不是也……去吧!”
那几人领命走了,甄飞云这才走到花清雨他们三人面前,怒目而视:“你们是什么人?与我甄家有何仇怨?为何要屠戮剑林庄的人?”
“瞧瞧,被我说中了吧?”沈石沉甚是气恼。
甄飞云敏锐地觉察到这位老者似乎不太一般,不由得多瞅了他两眼。
“我们是……说来话长了。总之我们与甄家没有仇怨,也不是凶手。”花清雨解释道。
甄飞云额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不是凶手?那你们在剑林庄作甚?难不成是来游玩的吗?”
“我们是被‘柳三爷’带来剑林庄的。”
“那全庄上下都死了,为何你们安然无恙?”
“出事之后我们侥幸逃脱了。”花清雨道。
“既然逃脱了,为何这会儿又要回来?”甄飞云压根不信花清雨的话。
花清雨哑口无言,总不见得告诉人家是为了来找《蓐收秘赋》的吧?
花清雨的沉默使得甄飞云愈加肯定这几人就是凶手,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接到三弟传讯,立即快马加鞭地往这里赶,不想还是迟了一步。全庄人尸骨未寒,我这就替大伙儿报仇雪恨!”他抽出一把魔刀,往花清雨头上劈去,却“当”的一声被沈石沉的破波矛给架住了。
“原来是个妖族高手!”甄飞云冷笑,“怪不得你们能剿灭全庄呢!”
“年轻人,冷静一点,我们不是凶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沈石沉说着,手头一用力,将魔刀拨开了。
这时,贺崇宝、程羽飞他们也带着竺远来一起跳出墙来。沈石沉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竺远来:“瞧你惹的祸!”
竺远来哪知道眼前这人和剑林庄的关系?他打着哈哈:“误会,误会!我们不过是进庄去找《蓐收秘赋》,屠戮全庄的凶手另有其人。”
“三弟说了有恶人觊觎《蓐收秘赋》,故而来屠戮全庄,你们这算是不打自招了!大家齐心协力,把他们统统抓住!”甄飞云一声令下,挥刀攻向了沈石沉。
“刷刷刷”的数刀落下,原本没有认真的沈石沉竟有些力怯,不得不拿出全力。这也难怪,甄飞云可是三座营地的大统领,其实力已和那些七星级的将军们平起平坐了,只是军中不可能把所有七星级的人都封为将军而已。
甄飞云领来的这些魔军也非同小可。他本来回剑林庄是为了给父亲祝寿,所以只带了几名亲信同行。在接到甄飞翼传讯之后,再想调动他统辖的魔军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就向沿途的魔军求助。这批军士可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其中不乏**级的高手,更有好多位实力与甄飞云不相上下的营地统领。
沈石沉他们不想伤了这些军队之人,本来就是一场误会,若是伤人性命就更加说不清楚了,所以打得缩手缩脚的,占不得上风。
花清雨见状急道:“快别打了,你爹和三弟并没有死,而是被恶人给带走了!还有‘柳三爷’也是!”
甄飞云听后,半信半疑地将攻势收了一些,但并没有停手,直到那几个亲信出庄来报,说尸体中并没有发现甄涂海和甄飞翼,他才让其他人停止攻击。“你们果真不是凶手?”
“你若是肯听我细说,就知道我们是无辜的了。”花清雨如此这般地把从陷入白鬼帮的陷阱一直到昨夜的经历都讲述了一遍。关于沈石沉那几名妖族的来历,她依旧诌成是在机象门雇来的帮手。
“就算要雇人相护,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呐!”甄飞云对此有些怀疑。
“唉,这与我的师门有关。其实我是花珺脉的门人。”事已至此,花清雨为了替监兵界的妖族们做掩饰,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想必你也知道,我的师门在江湖中是个什么状况,我当初可是好不容易才从昌阳大君手底下逃出来的。”
“原来如此。”甄飞云点了点头,“关于花珺一脉的事,我亦有所耳闻。你实力不强,多雇一些保镖也属正常。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此行并非是因为接到了抓捕花珺门人的命令,所以不会为难你的。”
“这还不算为难?差点儿成了你们的刀下之鬼……”费徒空抱怨道。
“抱歉,方才处在我的立场,很难相信你们不是凶手。这位姑娘,敢问尊姓大名?”甄飞云得知父亲和三弟并没有死,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恢复了平时彬彬有礼的风度。
“我叫花清雨。”
“请问花姑娘,屠戮我剑林庄的恶棍是什么人?”
“江湖人称‘白花帮’,行凶的是该帮的鼓风、排云、电闪、雷鸣四堂,下令的应该是帮主,目的是得到你爹的那本《蓐收秘赋》。”花清雨说得一清二楚。
甄飞云还想继续细问,却听远处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天呐!”
第四百八十八章 暗语之谜
当甄飞云向花清雨询问屠庄凶手之事时,忽闻远处有人在大声哀嚎:“天呐!”
甄飞云带来的军士见是个陌生男子,于是抓住了他,想把他押送到甄飞云面前,那人却一扭身,一股磅礴之力将周围的军士悉数震飞。
“二弟!”甄飞云惊讶地走了过去。
那名男子原来就是甄家的二公子——甄飞火。他带着妻小回剑林庄为父亲贺寿,接到三弟传讯之后就派随从把家眷护送回去,孤身一人披星戴月地赶路,到了剑林庄却发现庄中已是一地尸首,遂痛苦地哀嚎了一声。
兄弟重逢,本是件喜事,可此时这两兄弟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甄飞火攥紧了拳头:“大哥,是什么人干的?”
“白花帮。我在军中任职,对江湖上的帮派不算了解。你可曾听说过?”甄飞云问道。
甄飞火无奈地摇了摇头:“我长年呆在灵威域,就更不了解了。爹和三弟……”
“被白花帮给带走了,生死未卜。”
花清雨上前,说:“二位,依我之见,只要‘甄二爷’不说出《蓐收秘赋》的下落,他就应该死不了。营救是有机会的。”
甄飞火好奇地瞅了花清雨他们一眼:“大哥,这位姑娘是?”
甄飞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甄飞火向花清雨点了点头,然后把甄飞云拉到了一边,小声道:“大哥,此女子在人族地境,与如此多的妖族同行,岂不可疑?你可莫要轻信他人呐!”
甄飞云替花清雨辩解:“她是花珺门人,你不了解,花珺一脉在禹馀界的日子并不好过,基本上一直处于四处奔波逃命的状态,从机象门雇一些帮手也属情理之中。”
“那我问你,从机象门雇保镖,连续雇到五位妖族的几率有多大?”甄飞火的话一针见血。
甄飞云其实也想过这一点,但他凭直觉认为花清雨应该不是个坏人:“不管她是怎么回事,总之在我们剑林庄发生的这件事上,她不像是在撒谎。如今她是昨夜这场惨案唯一的见证者,若没有她提供的线索,我们如何能找到爹和三弟?如何能为全庄老少报仇雪恨?”
“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既然她是唯一的见证者,那她说是怎么回事,我们只得相信就是怎么回事,一切都被她左右。倘若她心存不轨,我们岂不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甄飞火的戒备之心很强。
甄飞云沉吟了片刻,对兄弟说:“我自会派人去打探关于白花帮的消息,但眼下并无其他的办法,为了救爹和三弟,我们只能选择相信她。”
甄飞云和甄飞火对花清雨半信半疑,花清雨对这兄弟二人却赞赏有加。甄飞云能与沈石沉战得不分胜负;从刚才甄飞火震飞军士的实力来看,他也绝非等闲之辈。他二人地位显赫,难怪会被甄飞翼用来炫耀家族名望,这兄弟俩当真不负威名。
“如果二位打算去救人,我们也可以出一份力。”花清雨主动提出相助。当然,她此举也不只是为了救人而已。
“这……不太合适吧?”甄飞云有些犹豫。他担心的是那些妖族。如果被外人知道他与妖族为伍,恐怕大统领的位子也就坐不久了。
费徒空扯了扯花清雨的衣角:“清雨,我们只要救出柳千灵就行了,管其他人作甚?此行当速战速决为好,毕竟在人族疆域,这么多妖族大张旗鼓地出现,引来麻烦可就不妙了。”
花清雨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甄飞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回头问甄飞火道:“二弟,父亲以前曾经来信,说是已与一位江湖高手结拜为生死之交,你可知此事?”
甄飞火点了点头:“那位高手是和父亲以及白鬼帮帮主‘柳三爷’一起结拜的。但爹并没有提及过此高手是谁。”
甄飞云很失望:“可惜了,否则此事就可以请那高手帮忙了。”
“自家之事,怎可寄希望于他人?更何况,那个叫什么‘大爷’的家伙……你有没有觉得,自从父亲和他结拜之后,性情似乎变得冷厉了很多?即便我在灵威域,也有所耳闻:剑林庄主这些年可是杀了不少人呐!不仅如此,剑林庄以前的旧人,病的病、死的死,后来全都被爹清理出庄了,不知所踪。此时此刻,躺在庄中的那些尸首,你可认得一个?爹以前不是如此不念旧情的。”甄飞火道。
甄飞云仔细想了想,还真是。甄涂海性情大变,似乎就是从结拜之后。要说原先全庄上下数百人,短短几个月之内皆生异状,要么病入膏肓,要么死于非命,存活下来的人也陆续被甄涂海扫地出门,太奇怪了。不过甄涂海很快又招了一大批新人入庄,见剑林庄依旧安稳,甄飞云就没有就此事过多地询问父亲。
“我们还是自己去救吧。凭你我兄弟之力,并非不可能。”甄飞火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了信心。
“小伙子,我得提醒你一句。”老猿沈石沉开口道,“有胆气是好事,但不能愚勇。你要知道,没有些斤两的人是不敢觊觎《蓐收秘赋》的。”
“哪怕再有‘斤两’,胖成山一样,
为了爹和三弟的性命,我二人也当去龙潭虎穴闯一闯。”甄飞云还是决定不接受花清雨相助的好意。
“连真凶是谁都不知道,还谈什么营救?真是让人笑掉大牙。”空中忽然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
众人惊讶地抬头望去,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轻烟薄雾,飘然落下。她头带垂纱斗笠,帽檐压得低低的。
“你是何人?”甄飞云喝问。
“江湖儿女,前来领教甄家两位公子高招!”这女子毫不客气,径直向甄飞云出手。她并没有使用武器,而是以功力在指尖凝出一道剑芒。甄飞云抖擞精神,举刀相斗,甄飞火也亮出魔刀与兄长前后夹击。
那女子以一敌二丝毫不惧,另一只手也凝出剑芒,交错挥击,脚下踏莲生风,似于残雪之上翩翩起舞,围观之人无一不在心中暗暗赞叹,好精妙的身法!
凝聚剑芒可是极为消耗功力的,三人斗了一阵,女子始终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不过如此。那边那位黄衣姑娘,你我皆为女流,何不较量一番?”白衣女子说着,竟撇下甄家二兄弟,直奔田晓莹而去。
田晓莹吓了一跳,当即召出五翎镰。巨大而华美的五翎镰一亮相,就震慑住不少人。一位体态正常的妖族女子,所使的武器竟然如此有气势!白衣女子“呵呵”一笑,轻声说了一句:“有意思!”随后她终于也拿出了一把仙剑,那是一柄细长而富有韧性的软剑,剑锋迎风而颤,在女子的手中仿佛变成一支画笔,随着女子旋绕的步伐,微红色的光影在空中“画”出了一朵又一朵剑花,向着田晓莹围聚而去。
田晓莹抡起五翎镰,武器巨大的尺寸丝毫不影响其灵敏,那些红色剑花尽皆被五色长翎之光击破,一轮交锋之后,两人平分秋色。田晓莹后跳一步,大喝一声,横抡五翎镰,一道巨大的月牙弯波从镰头射出,同时她横举巨镰紧随妖力波向白衣女子冲去。白衣女子一边连连后退,一边抖剑舞出一道剑幕,硬接那道妖力波。妖力波击中了剑幕,气浪翻腾,白衣女子大声喝彩:“好,好!”田晓莹挥动的巨镰击了个空,白衣女子已借气浪之力跃上了树梢。一场短暂的酣战就此骤停。
田晓莹没有追过去。白衣女子转身踏着树梢远去,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之后,不见了踪影。
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莫名其妙地与几人斗了一场,又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弄得大家都莫名其妙。
“此女子的功力不在我之下,但她使出的并非杀招,似乎有试探之意。”田晓莹道。
“那女子打斗起来看似随意洒脱,但我却觉得有些动作不自然,她好像在刻意隐瞒她的招法路数……想必是我们几人公然露面太久,引起了高手的注意。既然两位甄家公子不需要我等相助,那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好。”沈石沉借故道。
甄飞云和甄飞火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确不打算借助妖族之力,但此时就放这群妖族离开,他们又有些不安,毕竟花清雨的话尚未证实是真是假。
花清雨似乎猜透了两人的心思:“两位放心,我不走。我还要救一同被抓走的‘柳三爷’呢。”
“她不是抓你来献给三弟的人吗?你为何还要以德报怨?”甄飞云疑惑地问。
花清雨解释说:“她抓我来是为了换取被令尊扣押住的白鬼帮弟兄,并非是出于恶意。此外,她对我的这位朋友还算有恩,我并不记恨她。”
“如果你不走,那这几位妖族保镖会去哪儿呢?”甄飞火问。
“呵,我们也只在清雨姑娘左右。”沈石沉笑了一声,几位妖族的身影同时一晃,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甄飞云和甄飞火怔了半天,才竖起大拇指称赞道:“真乃高人也!”
“既然清雨姑娘执意同行,那我们就立即动身吧。那个什么白花帮神秘兮兮的,也不知他们把爹和三弟带去了哪里,倘若我们找得慢了……”甄飞云一脸愁容,没再说下去。
“那就让他全帮的人陪葬!”甄飞火挥拳道。
花清雨没敢说已经派遣两位妖族盯梢的事,这么多妖族高手同行,即便以雇佣之辞也难以自圆其说。
“方才那位白衣女子身法如何?”这时,蹲在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费徒空突然开口。
“很高超!”甄飞云道。
“唔……我看也是。”费徒空指着那女子与甄家两兄弟交战之处。几人循向望去,雪中满是脚印,但明显大多都是男子的脚印。女子的脚印只隐约可见几个。
花清雨知道费徒空已经在那片脚印前蹲了许久了,绝非是看看身法高低那么简单。
“你们再看看那边。”费徒空又指着白衣女子和田晓莹交战的地方。田晓莹自始至终基本没挪过位置,所以很明显,外圈的脚印都是白衣女子留下的。“既然那女子身法高超,那这些杂乱的脚印,一定是她故意留下的。”费徒空道。
“故意留下?为什么?”甄家两兄弟想不明白。
“恐怕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她这两架打得莫名其妙,若是别有用心的话,还算说
得过去。”花清雨绕着那些脚印走了一圈。乍一看,感觉杂乱无章,但仔细一瞧,似乎又有些规律。几人围着端详了许久,甄飞火突然惊呼:“我看出来了,好像这里面有个‘六’字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恍然大悟,仔细辨认脚印构成的字迹,但因为田晓莹最后那一冲,导致女子留下的脚印被毁去了部分,费了半天劲,几人才确定了如下几个字迹:“六”、“卅”、“灵”、“洞”。
“‘六卅灵洞’!他们肯定是被带去这个山洞了!”费徒空道。
甄飞云拍了拍手:“来人,速速去查,叫做‘六卅灵洞’或者‘卅六灵洞’的山洞到底在什么地方!”
几名亲信领命而去。
花清雨却有些怀疑,若是山洞之名,“卅”这个字就有些奇怪了。“卅”只用于数字,代表“三十”。和“六”组合在一起就是“三十六”,会有什么山洞叫这种怪异的名字吗?
甄飞火的想法和花清雨一样:“大哥,好像不太对劲啊!我觉得这不像是山洞的名字。”
“那是什么?”
“倒像是……某种编号。喏,‘灵洞卅六’,这么组合才对……”甄飞火眉头紧锁,他总觉得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编号。回忆了一阵,他一拍脑门大呼:“我知道了,漕运!这是漕运的编号!”
“漕运?”甄飞云疑惑不已。
“大哥你常在军中,对地方的一些事务不太了解。我可是城主啊!露阳城外几十里就有一条大河,河上往来漕运的编号都和这个差不多!头两字表示方向,后两字表示日期。比如这个‘卅六’,‘十’、‘廿’、‘卅’、‘卌’分别代表十、二十、三十和四十,所以‘卅六’就是三十六,按照每天六班船、每周七日共四十二班来算,第三十六班应该是每周第六天的最后一班船……”
甄飞火说得详细,甄飞云一听就急了:“第六天最后一班?那不是已经过了?哎,不对呀,依花姑娘所言,爹和三弟是寅时之后才被带离剑林庄的啊!”
“各地每日的漕运起始时间并不一样。此外,‘灵洞’究竟代表哪个方向,也得问本地的人才能知道。再说船运这种事,只要没有到目的地,咱们就能截得住!当务之急是要快,弄清楚这第三十六班船往什么方向开,开了多久!”甄飞火道。
“这个好办,我沿途召集来的人有不少本地的,问一问便知。”甄飞云匆匆进了剑林庄。甄飞火不安地绕着地上那片脚印踱了一圈又一圈。
没过多久,甄飞云就欣喜地冲了出来,喊道:“有眉目了!是‘洞灵卅六’,不是‘灵洞卅六’,这班漕运就在长烟湖外的通海河上,‘洞灵’乃是传说中北地第一刀魔的名号,所以这班船是向北开的,就像你说的,每日六班,从午时开始第一班,每两个时辰发一班,第三十六班船当是每周第六天,也就是今日辰时刚刚出发的!”
两个时辰一班船,寅时起事,卯时掠人,辰时登船,全都对上了!
甄飞火连忙问:“那可知.asxs.和终点为何处?”
“不知道。不过无妨,他们劫走人肯定不会在太远的地方登船,.asxs.一定就在附近!此时船刚开没多久,肯定没有走远,管他终点是哪儿呢!”甄飞云说得有道理,召集了足够的人手之后,众人御刀升空,往北疾飞而去。花清雨和费徒空则分别由甄家两兄弟带着一起飞行。
长烟湖虽然不小,但从南岸飞到北岸也用不了多久。越过一片矮丘之后,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冬日辰时尚是清晨,河面上没有多少船只。漕运的货船一般都不大,外观也不像游船那般华丽,相信找起来并不困难。只是由于不知道敌人是在何处登船,所以即便已经获悉船的航向,依然要往上、下游两个方向搜寻。在甄飞云的命令下,众人分成了两股,一股跟着甄飞火往通海河上游飞离,另一股则由甄飞云带着往下游去。
据甄飞火所说,货运船只一般有往、返两个编号,其数字部分应当是相同的。编号大多刻在船左舷尾端的满载吃水线附近。
按照时间推测,辰时发出的船班此时应该刚行驶了几十里才对。甄飞云一行人贴着河面飞行,陆陆续续找了十几艘正在行驶的货船,都不是“洞灵卅六”,此时已经距离刚开始寻找的地点足有百余里之遥,登船的地点应该不会这么远的。甄飞云越找越焦急,如果时间隔得久了,那好不容易获得的线索也就中断了。
甄飞火那边也一直没有结果。两队人马在上下游两百里的通海河面上来来回回搜寻了好几遍,就是不见那艘“洞灵卅六”。
再一次在开始搜寻的地方碰面之后,甄飞云道:“会不会是我们的猜测有误?”
甄飞火摇头道:“如果有误,怎么可能都对得上?”
这时,花清雨提醒道:“我们只找了在河面上行驶的船,‘洞灵卅六’会不会暂时停泊在某个地方?”
“哎,对呀!我记得在这附近的水湾内就有一个码头!”甄飞云立即掉转方向往北飞去。
第四百八十九章 离奇梦境
几十里外一个小湾的码头内,静静地停泊着数排船只。清晨的薄雾依旧没有散尽,随着波浪荡漾,船只在晨雾之中缓缓地起伏着。
甄家两兄弟带领着一群人飞近了码头,也打破了小湾的宁静。所有船只之中,约有七成是货船。众人四散而开,分头寻找那艘“洞灵卅六”。通海河是南北流向的大河,所以这里的货运船只有两个方向,分别是朝北的“洞灵”和朝南的“南华”。
“南华卌二,南华之三,洞灵廿五,洞灵十七……怎么都不是?”甄飞云十分懊恼。很快,小湾内的船只都被检查完了,还是没有“洞灵卅六”。
湾内的嘈杂也引起了外人的注意,一位老者披着厚厚的外衣来到了栈头边上,一看是一群可以飞行的修魔高手在此,惊得立即转身往回走。
是个打听的好机会。甄飞云连忙拦住了老者,问道:“老丈莫慌,我是长烟湖畔剑林庄的人。敢问附近可还有其他码头?”
老者定了定神,摇头道:“没了,除了这个宝月湾码头,最近的码头也在四百里开外。”
甄飞云十分失望,看来寻找停船这条路也行不通了。
老者见他神情懊丧,小心地问:“你们……是打算雇船吗?”
甄飞火上前道:“是的,老丈,我们想雇‘洞灵卅六’这班货船,你可知这班船在哪里?”
“‘洞灵卅六’?”老者的神色异常惊讶,显然他是知道这个编号的。
甄飞云焦急地抱着老者的肩膀:“对!就是‘洞灵卅六’,老丈你快告诉我们船在哪儿?”
“大哥,你别吓着老人家!”甄飞火嗔了一句。
“不妨,不妨。”老者摆了摆手,“其他的货船有的是,但唯独‘洞灵卅六’却是不行啊。咦,你们也真是奇怪,要运送货物,什么船不都一样么?怎地还非要单点一艘船呢?”
“老丈,为何‘洞灵卅六’不可?”
“因为前些日子,‘洞灵卅六’被偷走了啊!”老者无奈,“那艘船正是我家的货船,前一晚还好好地停在宝月湾,第二天要开船时却不见踪影。起初我还以为是儿子忘记栓绳,漂出去了,仔细一检查,原来船绳是被人切断的。你说气不气人,那艘船并不是什么好船,也已经用了好些年了,为何那该死的贼要偷走……”老者越说眼睛瞪得越大,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众人身后的水面。
“那个是……”老者吃惊地指着远处。
众人回头望去,一艘陈旧的小船穿透了薄雾,荡悠悠地漂向了岸边。
“洞灵卅六?”甄飞云感觉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儿。
“洞灵卅六!”老者肯定地回答道。
所有人齐刷刷拿出了魔刀,警惕地向那艘船围拢过去。船并不大,船舱的门紧闭着,看不见舱里的情形。
甄飞火冲兄长使了个眼色,甄飞云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同时一脚踹开船舱的左右门扇,大喝着冲了进去。进去之后,他们呆住了。船舱的地上躺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具尸首。
“爹!”甄飞云和甄飞火一起呼号着扑了上去。那尸体竟然就是剑林庄主——甄涂海!
尸体尚温,凶手一定没有跑远。其他人立即飞离小船,向宝月湾外追去。
费尽功夫,没想到最终还是迟了一步。两兄弟心如刀绞,看着本该过寿的父亲,涕泪横流。花清雨和费徒空对视了一眼,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不过,花清雨心中还有疑问:白花帮为什么这么快就杀死甄涂海?难道他们已经得到《蓐收秘赋》了吗?为何甄飞翼的尸体没有出现在船上?更奇怪的是,杜怀柔和关灵韵到哪里去了?花清雨感觉不到两人在何处,也无法联系上两人,她感到十分压抑,暗道那两人该不会也陷在白花帮之中了吧?
“白花帮!老子要灭了你们全帮!”甄飞火仰天怒吼。
“两位,恕我直言,杀害令尊的凶手恐怕并非白花帮。”费徒空忽然道。
兄弟俩诧异地望着他。
“杀害了‘二爷’,不论怎么处理尸体,都比送还给你们妥当啊!”费徒空道,“再说,‘洞灵卅六’这条线索是那位神秘的白衣女子提示给我们的,我觉得她和白花帮不是一伙的。”
甄飞火反问:“你怎知不是一伙的?”
“还是那句话,若是一伙的,害了令尊的性命,或抛或埋都可以,根本就用不着给我们提示,让我们来寻尸首啊。难不成杀了人之后还要还给家属以便厚葬吗?”费徒空摇头道。
“而且那名白衣女子的衣服上,并没有白色小花的标志。”花清雨道,“常言道:‘铲草除根’,白衣女子如果跟白花帮是一伙的,先前就不会对你兄弟二人手下留情了,此时甄飞翼的尸体也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啊,三弟!怎么不见三弟呢?”甄飞云道。
“怎么,你还盼着看到三弟的尸体吗?”甄飞火道。
“不,不对,事情有点蹊跷。”甄飞云擦去了脸上的泪痕,“二弟,你过来仔细看一看,这人究竟是不是父亲!”
“什么意思?”甄飞火有些愣神,“父亲还能认错?”
“不,不……”甄飞云将甄涂海的尸体衣服解开,翻到了一侧。
“大哥!你到底要干什么?”
“二弟,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三弟有一次犯错,被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甄飞火摇头道:“三弟从小生性顽皮,被爹教训了也不知多少次了,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那一次不一样。三弟不服管教,气不过,后来还用从爹那里偷来的一把匕首,从背后刺了爹一下
,记得吗?”
甄飞火一捶手掌:“哦,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也不大,看见爹流血了,吓得哭了,于是被你给拉走了!”
“对,就是那一次。你可记得,那把匕首刺在爹身上何处?” 甄飞云急切道。
“唔……右腰。三弟是举手反握匕首斜向下扎的,就像这样——”甄飞火比划了一下。
甄飞云抬起头来:“没有疤!”
甄飞火也仔细看了看,甄涂海整个后腰上都不见疤痕。他哭笑不得地说:“没有疤他也是爹啊!这么多年了,小小的疤痕说不定已经自己长好了呢!”
“这不太可能。”行家花清雨开口道,“匕首的伤口一定会留下疤痕,不用特殊的药涂抹的话,是不会自己长好的。”
“对啊,爹他肯定是用了什么祛除疤痕的药呗!”甄飞火道。
“二弟,动动脑子!爹他一个大男人,还在乎后腰上的一点儿疤痕吗?哪怕那疤痕在脸上,他都不会去抹药祛除的!”
此话有理。
甄飞火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哥,那你的意思、意思是……这个人不是爹?”
“有这个可能!”
“不不不,怎么可能不是呢?这不是爹还能是谁?”甄飞火在尸体的脸周围摸了一圈,确定不是有人刻意伪装的。
“在你刚出生那会儿,我曾经有过一段可怕的经历。”甄飞云却忽然说起了别的事,他盘腿坐下,慢慢讲述道,“那时候爹和娘的心思全扑在未满月的你身上,因此冷落了我。我心情不好,又没有人管,于是每晚都在庄中闲逛到深夜。有一天夜里,天还飘着小雨,我转悠转悠就在庄里迷了路,最终走到一座破落的小房前。我又饿又冷,于是就躲在屋檐下避雨。我本以为那破房子不会有人住,没想到黑暗之中却传来了人的喘息声!我喊了几声,那人没有回答,于是我壮起胆子走进了屋内,用偷来玩耍的火折子点燃了窗台上的半截蜡烛。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甄飞火“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接下来的一句话一定很让人吃惊。
“我看见爹戴着手铐脚镣,被栓在墙角的一根木桩上!”
“啊!哎?不对啊,你刚才不是说爹和娘在照看我……”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爹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那种地方,于是就喊了他一声,谁知他却阴沉地笑了,还说:‘我不是你爹……’”
“那他是谁?”费徒空接口问道,他也听得津津有味呢。
甄飞云说:“当时我也是这么问他的,他的回答很奇怪,他说:‘我是你三伯……’”
“三伯?咱家哪有这门亲戚?”甄飞火诧异无比,“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我就记不得了。等我再睁开眼时,已经躺在房中自己的床上了,爹和娘都守在床边,娘怀里还抱着你呢!我哭着把这段经历跟爹娘说了一遍,他们都笑了,说我因为前夜淋了一场雨,受了风寒,所以昏睡了一整夜,那一切只不过是我做的一场噩梦而已。”甄飞云略微顿了顿,继续道,“我当时虽然半信半疑,可是那段记忆实在清晰得不像是个梦。后来,我也曾想再去那间破屋一探究竟,却因为庄中‘六壬秘术’的关系,再也没有找到过那座破屋。”
甄飞火问:“那你长大之后呢?掌握了‘六壬秘术’以后,你没再去找过吗?”
“当然找过。不过整个剑林庄都被我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有那样的破屋。于是我想,那大概真的只是我做的一场噩梦吧!”甄飞云如此说着,头却在轻轻地摇晃。
“大哥,你究竟想说什么?”甄飞火知道,甄飞云此时提及这段陈年往事肯定另有用意。
“刚才我脑中忽然闪过这段近乎淡忘的记忆,此时却想到了另外一种行得通的解释。”甄飞云盯着甄飞火的眼睛,“二弟,你仔细听好了,那一个雨夜,我在破屋之中的记忆突然中断,很有可能是被人给打昏了。而后来始终找不到那间破屋,是因为有人把那座屋子给拆了,至于我在屋里看见的那个人……恐怕当时是我听错了,他不是什么‘三伯’,而是……‘山伯’!”
“‘山伯’……”甄飞火的眼睛瞪得滚圆,“‘山’……甄涂山?大哥,你怀疑爹他还有一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哥哥?”
“没错!”
甄飞火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不高的船舱内低着头踱来踱去:“这、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如果我们有这样一位伯伯,为什么爹和娘从未向我们提及过呢?”
“长辈之间的事,有时很难向小辈说明白的。比方说你吧,你也有儿子,你可曾跟他详细说过他三叔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甄飞云问道。
甄飞火抓了抓脑袋,还真是如此。甄飞翼吊儿郎当的又十分好色,他怎么可能跟自家孩子说这些?
甄飞云又道:“所以我想,爹娘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刻意向我们隐瞒了还有一位伯伯的事,那晚打昏我的人很可能就是爹本人,他打昏我之后又和娘在我床前一起演了一场戏,使得我把现实和梦境相混淆,后来又让人拆了那间屋子,把伯伯给转移到别处去了。自此,所有的细节都被刻意掩盖或模糊化,我也就完全被蒙在鼓里了。”
甄飞火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虽然我觉得这件事很离奇,但不得不承认如此的确说得通,我也更愿意相信眼前的尸体不是爹……那被白花帮带走的人,究竟是爹本人还是?”
“我想被抓走的那个应该是爹本人,被送回来的这个是我们的大伯甄涂山。”甄飞云道,“他腰上没有那道疤,就是最好的证明!”
“好,就算是你说
的这样。那个白衣女子让我们看见大伯的尸首,用意何在?”
甄飞云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总之父亲和三弟应该都还活着,我们有营救的机会!”
甄飞火叹了一口气,坐在地上:“可是线索断了,我们该去哪里找那白花帮?”
“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甄飞云也只能寄希望于此。
“那不就是干等着吗?明知亲人有难,却无能为力,实在是折磨啊!”甄飞火万般无奈。
花清雨提议:“如果你们把大伯的尸体挪开,兴许就不用干等着了。”
甄飞云眼睛一亮,将那具尸体掀开,随即惊呼了一声,底下的船板上果真刻着一列字:“浮柔山 挥雨峰 往生台”。
先前翻动尸体时,甄飞云的注意力全在尸体上,居然没有发现这列字迹。
甄飞火趴下仔细看了看,兴奋地抬头:“是新刻不久的字!”
甄飞云激动不已:“浮柔山,我知道,就在赤熛域最东边!御刀飞行过去的话两日左右便到!”
甄飞火一下子从地上弹跳起来,没留神头竟撞在了船舱顶篷之上,撞出了一个凹坑。他顾不得疼痛,催促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救爹和三弟吧!”
“估计那里就是白花帮的大本营,光靠我带的这些人,恐怕人手不够……”
甄飞火急道:“光路上就要花两天时间,天知道爹和三弟此时在经历着何种磨难,每晚一刻,他们俩的危险就多上一分!我可等不及了!”
甄飞云转向了花清雨:“花姑娘,不知你那几位妖族保镖……”此时救人情急,他也顾不得其它了。
花清雨点了点头:“不必说了,我自会让他们相助。”
甄飞云大喜:“大恩不言谢!这趟额外之事,要付给他们多少费用尽管说,我必当三倍报答!”
花清雨笑了笑:“客气了。”
四人出了船舱,那名老者见“洞灵卅六”上闹出了人命,早吓得溜了。先前那些去追“凶手”的人,也都无功而返,回到了宝月湾。一干人等再度御刀升空,匆匆往东北方向飞去。
……
浮柔山,座落在赤熛域东部。此山并不高,但平时鲜有人往。一是因为山路崎岖,而且想要去山中须得先涉过一大片泥沼;二是因为这里已经是人族地境的边缘地带,山周围方圆几百里根本看不到什么人家。
“好个白花帮!竟然躲在这种人迹罕至之处,难怪没有听说过呢!”甄飞云道。他身为赤熛魔军三座营地的大统领,自然对整个赤熛域内的地形了若指掌。浮柔山区域地势较为复杂,高崖、深谷、沼泽、荒地样样都有,山野间荆棘遍地,杂草丛生。山中也不产什么珍石良草,离最近的村落都有数百里之遥。挥雨峰,是山中最高的一座峰头。至于“往生台”,甄飞云也是头一次听说。
挥雨峰顶多石,在众多青峰之中,唯独它露着灰顶。放眼望去,峰上并不见什么房屋建筑。
“难道白花帮的人以山洞为基地?”甄飞火猜测道。
“也许吧。下去仔细查探一番再说。”甄飞云看看天色,已近黄昏时分,天上浓云密布,光线暗淡,无疑给搜寻带了不小的麻烦,“山中只要有人居住,就一定会留下十分明显的痕迹。大家四人一组分头行动,各自小心。”
花清雨、费徒空自然是和甄家两兄弟一起。
顺着南坡走了一会儿,花清雨拉了拉费徒空,小声道:“这里我还是感觉不到杜怀柔和关灵韵的位置,恐怕此处依然不是白花帮的营地。”
“那个白衣女子莫不是在耍弄我们?”费徒空有些不满,“先是费了半天劲找船,最后船却载着一具尸体自己漂来了。这又花了两天时间赶路,可别又是扑了一场空啊!”
“那女子至少不是恶人。”花清雨安慰道,她知道费徒空心里一直惦记着柳千灵,所以才着急。
“唉,在水牢时我就让她和我一起走,她偏不,这下可好……”费徒空嘟嘟囔囔。他心里拧得厉害,柳千灵虽然暂时不会死,可受人玷污的话,对一位女子来说可谓是奇耻大辱,叫他如何心安?
挥雨峰并不大,几组人用了大约四、五个时辰,将整个山峰都彻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所谓的“往生台”,也没有发现山洞。这下甄家兄弟更着急了,一筹莫展。
花清雨自始至终都是最冷静的一个:“莫要着急,还有山东侧的深谷没有查过呢。”
“我先头往谷中看过,那里是近乎垂直的峭壁,连下去的路都没有,谷中更是浓雾弥漫,一片昏暗,哪有帮派会选那种地方为基地?”甄飞火深感失望。
“没有路下去,我们就飞下去。毕竟那里也属于挥雨峰的范围。”花清雨劝道。
“既然山上都没有发现,就下去一趟看看吧。现在就放弃的话,我也不甘心。”甄飞云道,“就我们四个先下去,其他人守在这里。”
于是,甄家两兄弟带着花清雨和费徒空往深谷中飞去。随着深度的增加,谷中越来越暗,也越来越窄,抬头看看上方,两侧峭壁之间夹着一线苍天,感觉压抑极了。落到谷底,花清雨做了几支火把,照亮了周围。谷底倒是十分“干净”,没有杂草,也没有泥泞,只有诸多碎石。在不远处,有一座隆起的石堆引起了几人的注意,那不像是自然形成的。难不成真有人居住在这不见天日的深谷之中吗?
四人向石堆走了过去,正要一看究竟,却忽闻头顶上空有人道:“你们终于来了。”
几人俱惊,抬头望去,却只见峭壁上焰影幢幢,不见半个人影。
第四百九十章 真假结拜
“别找了,我在这里。”石堆旁的峭壁上,一块岩石突然像一片布似地皱折起来,露出一个洞口,一位白发长须的老者从中走了出来。
那老者不仅没有丝毫佝偻,个头还很高。他的头发、胡须、眉毛皆白,眼神却十分清亮,俨然一派仙风道骨。
“前辈,敢问尊姓大名。”甄飞云躬身行礼。他知道,隐居在这种深谷之中的一定是位高人。
未等老者回答,甄飞火却吃惊地说:“您该不会是……山神吧?”他正站在老者刚才从峭壁走出来的地方,他已经用双手将洞口的位置及其周围都摸了一遍,完全就是岩石一块,根本没有洞口!
老者捋着垂胸的长须笑了:“年轻人,记住,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比如你在船上看见的尸体,像是你的父亲,但却不是。”
甄家兄弟对视一眼,一起对老者拱手道:“愿闻其详。”
“先前见着假父亲,你们呜呼哀号;如今见到真父亲,你们却不知道。”一个女声在几人背后响起。大家惊而回首,却发现在剑林庄外和甄家兄弟以及田晓莹打了一架的白衣女子就站在石堆旁边,只是,她现在换上了一套黑衣。
甄家兄弟和花清雨、费徒空四人距离那座石堆全都不超过一丈,女子是何时出现的,众人没有丝毫察觉。
甄飞云恭敬地问:“多谢姑娘报信。不过姑娘刚才的话是何意?恕我兄弟愚钝,我们的父亲在哪里?”
女子侧过身来,举起双手在半空中上下一抹,一座石碑凭空出现在石堆之前。确切地说,那是一座墓碑。碑上刻着“亡弟 甄涂海 之墓”,右下还有一列小字“义兄 元”。在墓碑的前面,还摆着几坛酒。甄飞云和甄飞火都记得,那是父亲最喜爱的好酒。
石堆竟然“变”成了甄涂海的墓,甄家兄弟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义弟,也就是你们的父亲,其实他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去世了。”白发老者走到墓碑前蹲下身,倒了一碗酒,洒在了地上。
兄弟两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老者的话。
“义弟他宅心仁厚,不肯听我劝诫,最终养蛇为患,惨遭恶人暗算。可惜当时我远在万里之外,自己也有危难,难施援手啊,唉……”老者连连惋惜地慨叹着。
“前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坟墓里的是我们的父亲,那被白花帮抓走的又是谁?货船上的尸首又是谁?”甄飞云问道。
女子替老者回答:“被抓走的人和货船上的尸体是同一个人,是被我亲手杀掉的。”
“那你是白花帮的人?”甄飞火觉得事情有点儿乱,脑子快转不过来了。
女子“咯咯”地笑道:“我可不是那个杀手帮派的人。还是听老爷子细说吧。”
“我与义弟很早以前就结识了。他精通六壬秘术,而我对阵法有些研究,我们居住的地方虽然相隔甚远,但时常来往,互相探讨秘术与阵法,就连后来他结婚,还是我给做的媒呢!义弟和弟妹婚后一年多,家中添了新丁,也就是你,”老者看了一眼甄飞云,“就连你那‘飞云’的名字,都是我给起的,寓意在于‘一飞冲天’、‘平步青云’。”
“抱歉,爹和娘从未跟我提及您老的事,所以我都不知道这些。”甄飞云道。
“唔,无妨,他们不告诉你们其实是我的意思。因为我本想等你长大后收你为徒的,免得你知道了我和你父母的关系而不服我管教。后来,在你三岁那年,你曾经大病了一场,你父母遍寻名医,也治不好你的病,最后万般无奈之下,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地想法来求我。可我也不会医术,于是独自带着你前往极北之地,因为我曾听闻那里有精通医术的高手。”
甄飞云挠了挠头:“我怎么不记得这件事?”
老者笑了:“那时你昏昏沉沉,自始至终都在我怀中昏睡,自然不记得。”
“那后来呢?”
“后来,传闻中的医术高手我的确找到了,但我费尽口舌,几乎到了下跪的地步,但那高手却始终不肯医你。”
“这是为何?”甄飞火讶异道,“医者仁心,当以救死扶伤为傲才是啊!”
“我后来才知道,那高手并非是医者,只是精通药理而已。”老者道。
甄飞火纳闷了:“精通药理不就是精通医术了吗?有何区别?”
神秘女子说:“这点你可以问一问那位姑娘。”她指着花清雨。
“你的观点既可以说正确,也可以说不正确。药理和医术究其本质,有一部分是差不多的,那就是对人体的有益作用。但它们也有不同的部分。药理,偏重于药材本身的特性以及对人体产生的影响,‘药’这个字既包含了寻常意义上治病、治伤的良药,也包含了对人体有害的毒药。概括来说,只要对人体有所影响,都可以算在‘药’的范畴。药理,正是研究‘药’的。而医术则不同,医术有一个最直接的目的——救死扶伤,而用药,只是医术诸多手段其中之一而已。如针灸、推拿、放血,甚至包括截肢、点穴等等极端的方法,这些医术手段都与用药无关……”花清雨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听得几人云里雾里的。
花清雨见甄家兄弟一脸茫然的神情,尴尬地笑了笑,沉吟了片刻,又道:“简单来说,如果一个人自称精通医术,那就说明他
已经默认了自己身上有一份‘救死扶伤’的责任;如果他只说自己精通药理,那就没有救人的义务了。当然,这只是抛开道德层面的解释。”
“也就是说,当初那位高人自称精通药理,从而就可以对我见死不救了吗?”甄飞云还是不太赞同这样的作为。
神秘女子冷笑:“公子,你有善心是你的事,你不能、也没有办法把这种观念强加给别人。要知道世上之人千千万万,人心并不都是以仁义道德为先的。以怨报德的大有人在,故而为人处世当以保护自己为重。”
“说的没错。其实我并不怨那位高人,因为她自己的处境也很不好过。现在想来,恐怕她当时也是没有医治你的条件。她虽然没有医治你,却一语道破天机,等于给了你一条生路,否则你又怎能活到今日?”老者道。
“哦?”
“她十分肯定地告诉我,你根本没有生病,而是中毒了。”
“中毒?”甄飞云吓了一跳,他那会儿可才三岁,究竟是什么人丧心病狂到对一个三岁的孩童下毒?
甄飞火吃惊地问:“大哥,你三岁之前应该没有离开过剑林庄吧?不,应该是根本没有离开过爹娘身边才对!怎么会中毒呢?”
“而且还不是寻常的毒,否则从附近请来的那些名医们必然能辨识出来。”甄飞云阴沉着脸,“前辈,对我下毒之人莫不是父亲的……”
“就是你爹的孪生哥哥,你的大伯——甄涂山!”
甄飞云先前的猜测被证实了:“果然,那段记忆是真的,不是梦!”
老者继续说:“甄涂山是个炼毒的旷世奇才,只可惜走歪了道。你父亲怕他出去为害他人,故而一直将他收留在庄内,谁知他为了试验新毒之效,竟不惜对亲侄儿下毒。你父亲查明真相之后,雷霆震怒,给你伯伯带上手链脚铐,锁在一间破屋之中。”
“对,对!我误打误撞闯进破屋的那会儿,正是四岁左右!”甄飞云道。
“你父亲找到了那种毒药,聘请了诸多解毒高手,日夜不休地研制出了解药,才保住了你的性命,之后又为你悉心调理了大半年,你终于完全恢复了健康。经过这件事之后,我第一次向义弟提议,杀掉你那位歹心的大伯,可你父亲却不同意,仅是将他转而关押在剑林庄的地牢之中。
后来平静了数年,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剑林庄出了叛徒,你父亲拥有一本《蓐收秘赋》的消息走漏,引得几路高手前来庄中抢夺秘赋。幸好你父亲有所准备,提前将你们兄弟三人送出庄去。不过可惜的是,你们的母亲却在那场护庄之战中牺牲了。”
“啊!”兄弟两人听了俱惊。
“原来那年夏天爹把我们送去灵威域的朋友家玩耍了两个多月,是为了躲避劫难!接我们回去之后爹就告诉我们,娘生病去世了。”甄飞火难过不已。
“唉,可惜那时我正在深山老林之中闭关研习阵法,没能及时驰援剑林庄,待我赶到之时,弟妹已经去世了。不过我验了一下尸首,却发现她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老者话锋一转,事情再度扑朔迷离起来。
“可又是大伯作祟?”甄飞云问。
“极有可能。你们的娘亲死状凄惨,不像是因为外伤致死,倒像是脏腑受到极其严重的内伤。她当时眼、耳、口中皆有血迹,经脉尽断,面容枯槁,像是长期体虚后使用功力过度导致真元耗尽似的。因此我猜测,她应当是在战前就中了某种慢性侵蚀身体的毒药。”
甄飞火泪如雨下:“我有印象。那一年娘的身体确实有恙,脸色始终不太好看,还总是一副疲倦的模样。可是,大伯不是被关进地牢了吗?怎么还能对娘下毒呢?”
“当初掌管地牢的,正是你娘。每隔一段时日,你娘都要去地牢中看看状况。而甄涂山虽被关在牢中,却解掉了镣铐。我怀疑,正是在你娘视察之时,甄涂山用了什么诡计在你娘身上下了毒。可惜,事无凭证,所以我第二次建议义弟杀了甄涂山,他依旧拒绝了。”老者回忆起往昔,摇头惋叹。
“那后来我爹是怎么死的?大伯……不,甄涂山他又是如何从地牢中逃出来的?”甄飞云已经不愿再称呼那个恶人为“大伯”了。
“这次事件之后,义弟不想再留甄涂山在庄中了,他与甄涂山彻夜长谈,最终给了他一笔钱财,让他离开了。不想,这一次义弟念在手足之情而做下的仁慈决定却是他犯下的最大的错误。甄涂山不但不知感恩戴德,反而变本加厉!他不仅害死了义弟,还占据了剑林庄,让自始至终不知道他存在的你们三兄弟认贼作父,仗着义弟在江湖上闯出的名号为非作歹,实在可恶之极!”老者说到这里,横眉怒目,咬牙切齿。
甄飞云用颤抖的声音问:“甄涂山那厮是如何害死爹的?”
老者却摇了摇头:“具体情形我也不知道,因为当时我自己也是性命难保,不敢在江湖上露面。前些年我与‘义弟’意外重逢之时,一眼就认出他是甄涂山假扮的。幸亏义弟从未向他提起过我的事,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义弟还有我这么一位义兄。我故作不知,与甄涂山交好,后来更是与他以及白鬼帮主柳千灵结拜,目的就是为义弟报仇。但在动手之前,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完成,那就是找到义弟的尸骨,帮他入土为安,随后再以恶人之头颅,来祭奠义弟的亡魂。经
过长期的暗查,我终于得知,当初甄涂山带人追杀义弟,一直追到了苍云岭附近。最终,我在山上找到了义弟那曝露了许多年的骨骸,这场仇怨也终于可以了结了。”老者说着,又给亡灵洒了一碗酒。
神秘女子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个滴血的包袱,放在了墓碑前。展开之后,里面正是甄涂山的脑袋。她说:“你们离开宝月湾之后,我就把那尸体枭了首,把身体剁碎,扔进河里喂鱼去了。”
真相大白,甄家两兄弟终于明白了为何以往和蔼可亲的父亲这些年忽然性情大变。一想到父亲惨死,曝尸荒野许多年,自己却把杀父仇人当成亲爹孝敬,兄弟二人心如刀绞。两人在坟前长跪不起,以仇人之血入酒痛饮,哭祭了甄涂海一番。期间,老者时而惋叹,神秘女子沉默不语,费徒空连连摇头,花清雨眼泪汪汪。失去至亲之苦,远胜切肤之痛。
甄家的悲剧已经明了,但这次剑林庄遭袭尚有许多疑问未解。神秘女子声称和白花帮不是一路人,那么甄飞翼又在何处?
祭拜了父亲之后,甄飞云擦干眼泪,拉着甄飞火对老者稽首叩头:“世伯想必就是那位‘大爷’吧?虽然您和甄涂山结拜是假,但和父亲结拜却是真,如今更是替父亲报了仇,大恩大德,我兄弟二人铭记于心!将来若有用得着我们兄弟的地方,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者连忙扶起二人:“两位贤侄快快起身。你们能不怪老夫援助义弟不力,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你二人如此出息,相信义弟、弟妹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的!”
“世伯,我二人还有一事相托!恳请您救救我们的三弟!”甄飞火不肯起身,连续向老者磕着头。
“贤侄不必担心,令弟安然无恙,只是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伤心欲绝,哭得昏死过去了而已。”老者说着,弯下腰从脚旁捡起几颗石子。
几人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此举何为。只见老者的手晃了晃,石子如同利箭一般飞了出去,击在了两侧峭壁上的几处。霎时,几道人影显现在不远处。
站着的是三位女子,杜怀柔、关灵韵,还有柳千灵。甄飞翼则躺在地上,眼睛红肿,脸上满是干掉的泪痕。
“阵法!”费徒空恍然大悟,立即奔了过去,关切地问,“柳姑娘,你不要紧吧?”
柳千灵白了他一眼:“你我的恩怨已经两清了,从此当形同陌路才是,不要跟我套近乎!”
费徒空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笑道:“哦,看样子没事,没事就好……”
“元前辈的阵法真是登峰造极!”花清雨赞叹道。其实她刚才就在怀疑,谷底应该是有法阵存在,不论是杜怀柔她们,还是神秘女子,以及白发老者自己的出现都很突兀,甚至连那块墓碑都是如此。花清雨相信,这些人应该一直都在谷底,只不过别人都察觉不到而已。
“抱歉,我自己的处境也是岌岌可危,所以就藏身在这谷底,并且布置了掩人耳目的法阵。是我让她们不要吭声的,目的是想检验一下我这些年研习阵法的成果。清雨姑娘,真是得罪了。”老者道。
“我说怎么联系不上她们呢,原来也是元前辈的阵法隔绝之效。厉害!”花清雨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位隐居在谷底的阵法高手,恐怕与万鸣左使尉迟风相较也不落下风。
“世伯,我还有疑问不解。那白花帮到底是些什么人?那本《蓐收秘赋》究竟在何处?”甄飞云问道,“现在甄涂山已经死了,那本秘赋岂不是要失传了?”
“《蓐收秘赋》是义弟最为珍惜的宝贝,其实在当初走漏了消息之后,他就已经将秘赋秘密交与我保存。此次我把你们召来此处的目的有二:一是告知你们事情的真相;二是完成义弟的心愿,将《蓐收秘赋》还给你们兄弟。不过我要告诉你们一句,不到八卦级,万不可修炼秘赋。至于白花帮,也是一群江湖败类,不知受了何人指使,前去剑林庄夺取秘赋,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场‘狗咬狗’的好戏而已。可笑的是,就连甄涂山自己都不知道秘赋藏在何处。”老者从怀中拿出一本稍显破旧的书册,递给了甄飞云,“说起来,我也得感谢那帮人,毕竟他们‘帮’我把甄涂山从剑林庄里给揪了出来,让我轻轻松松地报了大仇。”
“元前辈,还有这位姑娘,我亦有事想问你们。”花清雨道,“刚才我听元前辈所说,为了寻找甄涂海的尸骨,曾经到过苍云岭附近。你们可是去的双月峰?”
神秘女子笑道:“正是。没想到后来反而害得你被抓了。”
柳千灵大惊,上前道:“怎么,甄飞翼要找的老者和白衣女子,原来就是大哥你和这位姑娘?”
“哈哈,三妹,为免你遭殃,有些事为兄不得不瞒着你。对不住了。”老者道。
柳千灵撇了撇嘴:“我就说嘛,以大哥的为人,怎么会和甄涂海……不对,是甄涂山那种败类结拜呢?”
人是对上了,可是花清雨还有更在意的事,她直视着那位神秘女子,直截了当地问她:“姑娘,天星河中之毒,可是你所为?”
神秘女子一愣,也正色道:“清雨,休得无礼!”
“啊?”花清雨觉得女子的口气有些莫名其妙。
“我前番白日里见你时穿的是白衣,现在黑夜里穿的是黑衣,难道你还猜不到我的身份吗?”
第四百九十一章 大帮相邀
听了那神秘女子所言,花清雨大吃一惊,当即伏地拜道:“拜见师尊!”此女子已经是花清雨到禹馀界以来见过的第五位花珺脉师祖了。一脉相传下来,再去细分是哪一辈的师祖已经毫无意义,索性都以“师尊”相称。
“清雨,我听逸琴所言,徒孙千雪亡殁,但其徒清雨已经飞升。自天星庙初次见你,我一直在暗中留意着你的一举一动。不错,你没有辜负我们对你的期望,千雪她的确收了一个好徒儿,你起来吧。”神秘女子称赞道。
花清雨脑中闪过一个名字:“原来您就是流檐师祖!”花流檐,乃是花逸琴的师父,算下来,她应是花清雨的曾师祖。
花流檐“咯咯”笑道:“大赤界的师徒辈分在这禹馀界已经不适用了,你就喊我一声‘前辈’即可。”
“是。”花清雨乖巧地应道,“不知前辈去天星庙是否是为了查明在天星河中的毒源?”
花流檐正色道:“没错。我本是奉命前来赤熛域寻这位故友,”她瞅了元姓老者一眼,“不料却发现了神玉谷中百姓的异状,于是就顺着线索往天星河上游探查。正好故友要去苍云岭寻找甄涂海的尸骨,我们就结伴同行,并在双月峰附近逗留了些时日。我发现,天星河的主流以及两条支流都有异样。赶到天星庙时,只看见毒蟒,却没有发现饲蟒之人。于是我就藏匿于雪林之中,想要查明是何人为恶,直到那一日你出现在天星庙。”
花清雨为先前对花流檐的怀疑而感到羞愧,脸红了一下。
“发现异状之后能迅速判明原因,并顺沿线索追查到了天星庙,你不愧是我花珺一脉的弟子,只是……”花流檐皱了皱眉头,“你的实力尚弱,遇到凶险根本不足以自保。你马上随我回去,相信诸位前辈都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花清雨愣了愣,疑惑道:“前辈,那奇毒之事……”
“你记住,我们是精通药理的修仙者,不是悲天悯人的救世主。此奇毒从配制到效果都非常独特,值得我们研究一番,但却不要总想着‘解救苍生’。神玉谷那些村民已经无药可救,我给了他们一个解脱,已算是仁至义尽。此毒背后牵扯的人与事,都与我们无关!”花流檐道。
甄飞云和甄飞火面面相觑,原来当初向元姓老者指明甄飞云是中毒而非患病的“医术高手”就是花珺一脉的人!她们这种“见死不救”、“袖手旁观”的作风实在是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花清雨眉头紧皱:“前辈莫不是把那些村民都……”
“没错。”花流檐点点头,“他们中毒已深,已同行尸走肉一般,救不得了。与其灵魂受困不得超生,不如我送他们一程。此时的神玉谷,已成一片焦土。”
花清雨想要争辩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花流檐的做法虽然极端,但对那些“没有思想”、“没有生命”的村民来说,的确不失为一种解脱。
“清雨,仁者心怀仁慈,却也要分时分事。不管其他只是一味地‘仁慈’,那只是愚者。我花珺一脉在禹馀界可曾有过一时的安生?你又可曾知道,诸位前辈遭受了何等磨难?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本脉卓绝的毒、药双绝而已。唉,只有在经历了苦难之后,我才明白,当初花咏薇祖师定下的‘明哲保身’之策是多么的英明!”
“前辈,天星河下游附近的城镇居民安然无恙,因此我有两位朋友已经去下游寻找解毒之药了,可否等他们回来再动身?”花清雨还是惦记着那奇毒。
“你错了。此毒在水中不过两日,即会自行化解。故待河水流出神玉谷之后,已是无毒之物了。你那两位朋友必是一无所获。我刚才说了,此毒颇为奇妙,我要尽快向诸位同门汇报。你是本脉新飞升的弟子,我必须带你回去。”花流檐的口吻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是,清雨遵命。”
费徒空连忙说:“哎,这位……前辈,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
花流檐看了他一眼:“本脉尽皆女子,你如何去得?”
“我与你们花珺脉也算有些渊源,当初那套乾坤八王鼎还是我送到何童界去的呢!”费徒空并没有说出母亲的身世。
“不可。我们花珺脉一向不纳外人。”仅凭那一点儿交情,花流檐当然不会同意。
“这……”费徒空叹了一声,但并没有显得很失望,“那只好待以后有缘再见了,清雨。”
花清雨惊讶不已,寻找母亲的事,难道他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当看到费徒空望向柳千灵的眼神时,她瞬间就想明白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其实费徒空也有自己的想法。花珺门人辈辈都是才貌双全的女子,一脉相传但固守自封,好像从未听说有结婚双修之事。当年他母亲也是因为受伤之后意外地被费梓宁所救,两人才产生了感情。生下费徒空不久,母亲就远走高飞,所以费徒空从未见过娘亲的模样。费梓宁更是出于安危考虑,到死都对儿子隐瞒下这件事。因此,费徒空担心,自己说出身世之后,或许会给未曾谋面的娘亲带来麻烦。若是将来有机会,他只想远远地看一看娘亲究竟长什么模样,就已然心满意足了。此时
既然花流檐不准允他同行,他也不再强求。正好,他心里还惦记着柳千灵呢。
“费大哥,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啊?”花清雨故意问道。
“唔……你们这些好友都各自闭关修炼,我当然不便叨扰。”费徒空摸了摸下巴,终于鼓足勇气对柳千灵道,“柳姑娘,我已无处可去,不如和你同行吧?”
柳千灵怔了怔,随后冷冰冰地回答:“我和你又不熟,你为何要和我同行?再说我要回苍云岭操劳帮中事务,没空陪你玩耍。”
“有什么事务我可以帮你啊,何来‘玩耍’一说?”费徒空厚着脸皮恳求,“你我虽然不熟,但我认定你是个好人,值得做朋友!”
“好人?呵呵。”柳千灵摇头笑道,“你结交朋友的依据还真是简单。尽管白鬼帮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帮,但为了在江湖中谋求生存,还是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事需要我亲力亲为,我实在没办法带你这样一个外人回去。”
“嗨呀!这简单啊,我加入你白鬼帮不就行了?”费徒空大喜,“这样就不算是外人了吧?”
“你还真是……”柳千灵瞪大了眼睛,对费徒空的死皮赖脸无言以对。
元姓老者抚须笑道:“三妹,你就收了他吧。他是个热心肠的人,帮你分担一些帮中事务也是件好事。”
“既然大哥如此说,小妹听了便是。”柳千灵对元姓老者还是很尊敬的,她又对费徒空道,“不过你可听好了,我是帮主,你是帮众,凡事当听从我的命令,你可能做到?”
费徒空当即拱手郑重地说:“属下参见帮主!”
柳千灵既好笑又无奈。
这时,甄飞翼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三兄弟免不了又是一场抱头痛哭。
“你们三人今后有何打算?”元姓老者问。
“我与二弟本就有职在身,自然是回去继续当职了。三弟,你和我一起回去吧!先加入魔军,待将来我禀报上司,也为你谋个一官半职当当。”看得出来,甄飞云对三弟十分照顾。
“哎,军中生活忙碌又辛苦。不如跟二哥去露阳城吧!平日你就在我府中修炼,没有事务缠身,更不必担什么职责,如此清闲,岂不妙哉?”甄飞火对三弟也是宠爱有加。
若是以往的甄飞翼,也许就满口答应了。可是现在的甄飞翼,却已和从前判若两人。他摇了摇头,对两位兄长道:“大哥、二哥,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哪儿也不想去,就留在剑林庄!父亲一手经营起来的庄子,绝不能就这么看它消亡,我定要重振剑林庄的威名!”
甄飞云和甄飞火对视一眼,彼此面露喜色。三兄弟六只手叠在了一起。
“好,好!义弟和弟妹在天之灵,一定会为尔等骄傲的!”元姓老者高兴地说。
甄飞翼从甄飞云手中拿过那本《蓐收秘赋》,对老者恭敬地奉上:“世伯,大哥和二哥由于师承外人之故,修炼的功法都不是金属性,而我现在实力不够强,没办法护住这本《蓐收秘赋》,所以还是请您继续代为保管。待我将来有需之时,再来取它。”
老者接过秘赋,问道:“贤侄,如此说来,你以后可是要修炼金属性的功法?”
“正是。父亲修炼了一辈子剑,却依从母亲让我们兄弟三个全都修了刀魔之道。这本秘赋是爹生前最珍惜的功法典籍,我怎能埋没了它?幸好功法属性对修仙、修魔来说并无差异,我也尚未修炼到五行级,将来选择金属性功法之后,遵循这本秘赋修炼再好不过。”甄飞翼道。
“唔,的确。不过《蓐收秘赋》只可在达到八卦级之后方可修炼,在你面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老者道,“好了,如今义弟的仇怨已报,了却了我一桩大心事。老夫也该继续闭关修行了。既然诸位各有去处,那就在此别过吧!”
甄家三兄弟在离去之前,再次一起躬拜老者,千恩万谢地离开了。花清雨也和费徒空道了个别。虽然费徒空经常嘻嘻哈哈地没个正形,但临别之时,花清雨还真有些不舍。在两人离去之前,老者对花流檐道:“贵宗嘱托之事,老夫定当尽力。”花流檐点了点头,领着花清雨飞离了山谷。至于那几位妖族,表面上装成离开,实际却是被花清雨暗暗收回监兵界去了。
“大哥,你何苦非要在这种不见天日的深谷中隐修?不如随我回白鬼帮吧!苍云岭附近同样僻静,适合静修。”柳千灵道。
“三妹,你有所不知。我身上可是担负着血海深仇的,不能随意在江湖中露面。好在我现在孑然一身,随处可安。你不必担心。”
柳千灵道:“大哥有何仇怨?为何不说与我听?也好让妹妹为你尽一份绵薄之力啊!”
“三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万万不可连累你。近年来我研习阵法虽然有所成,但心头尚有一事未了,待了结之后,我就能义无反顾地去找仇家报仇了!”老者道。
“大哥!”柳千灵还想说些什么,老者却一挥衣袖,不见了。柳千灵叹了口气:“大哥又布了法阵……我们走吧。”
“我可不会飞啊。”费徒空两手一摊。
“真是个累赘。”柳千
灵拿出魔刀,祭空而起,“我警告你,飞上去的过程中……你给我老实一点!否则就把你丢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啧啧,哪有姑娘家像你这样凶巴巴的?我算是开了眼界了!”
“找打!”
两人斗着嘴飞离了山谷,谷中重回一片寂静。
……
飞出山谷时,已是午后了。连绵的雨雪天气终于过去,阳光普照,万物生辉。魔刀之上,费徒空扶着柳千灵的肩头,细细打量着她的侧脸。虽然她眉头微蹙,不见一丝笑意,但那眉清目秀之容依旧使得费徒空心悦不已。“‘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柳姑娘你不化浓妆也很美啊,何苦非要涂抹那些庸俗之物?”费徒空忍不住说道。
不料柳千灵杏目圆睁,怒道:“你懂什么?再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再啰嗦就把你抛下去!”
费徒空暗自吐了吐舌头,心道此女子真是泼辣!不过他却毫不介意,柳千灵在他眼中自有可爱之处。
当初数人离开白鬼帮前往剑林庄,如今却只剩得两人回去,柳千灵心痛不已。前番,几个好兄弟为了甄涂山向柳千灵逼婚之事,自发去剑林庄找甄涂山的麻烦,最终却被他抓了扣住。此次与柳千灵同去要人的随从也都是她在帮中的心腹之人。结果卷入甄家的这场恩怨,诸多兄弟没逃得一个,全都做了屈死之鬼,叫她如何不心烦?这一路,她不停地长吁短叹,心情抑郁,和费徒空竟再没说过一句话。
到了白鬼寨,柳千灵提前落下。她不想让帮中之人看见她带着费徒空飞行。到了门口,两名守门帮众迎了上来,对柳千灵拱手道:“帮主,你可算回来了!”
一听此话,柳千灵连忙问道:“怎么,是不是帮中出了什么事?”
“没有。只是前些时日凌波门派人送来了一封请柬,帮主不在我们也不敢私拆,又担心帮主回来晚了误了请柬之事。”守门之人回答道。
“凌波门?”柳千灵重复了一句便往寨中大堂跑了过去。
费徒空问那守门帮众:“兄台,凌波门是什么来头?”
“兄台,你不知道吗?凌波门是我们赤熛域的第一大帮派,据说帮众有几万人之多呢!咦?你看着面生啊,好像不是帮里的人。你是谁?从哪儿来的?”守门的小伙子有点儿愣头愣脑的,回答完了问题才发觉眼前站着的人是个陌生面孔。
另外一个守门帮众总算是机灵点,他嗔责同伴:“他刚才是跟着帮主一起回来的,明显是帮主的朋友嘛,还能是恶人不成?”
小伙子尴尬地抓了抓头:“说的也是。”
“凌波门请柳姑娘去做什么?那是张喜帖,还是张贺帖,亦或是丧帖?”费徒空继续问道。
两人都摇了摇头。“好像三种都不是。但那请帖的信封非常郑重华贵,应该不是件小事吧……”小伙子猜测道。
“唔……”费徒空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寨里走,最后又回头问了一声,“这个凌波门是好的还是坏的?”
“这个嘛……和我们白鬼帮交情不多,差不多算是个好帮吧!”小伙子回答道。其实要断定一个江湖帮派是好是坏,很难。对许多人来说,帮派的利益才是第一位。更何况像凌波门这种成千上万人的大帮,林子大了难免什么鸟都有。
费徒空冲两人点头示谢,走远了。
守门的小伙子问同伴:“帮主不是去剑林庄要人了吗?怎么没把那几位弟兄带回来,却带回来一个朋友?”
那名同伴却一直望着费徒空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我怎么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呢……”忽然,他一拍大腿,呼道,“嗨呀!他不就是前些日子被蒯大胖给抓回来的那个人吗?他和一位姑娘一起被帮主给押到剑林庄去了。奇怪了,帮主怎么又把他给带回来了呢?”
“他还称呼帮主为‘柳姑娘’呢!帮中上下有谁敢这么叫?”
“可不是嘛,我就是被他给唬住了,才一下子没想起来他是谁。”
“之前明明是阶下囚,现在却摇身一变成堂上客了?”小伙子挠着头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两位守卫面面相觑,远远地看着费徒空走进大堂之中。
堂内,柳千灵正坐在帮主的座椅上,倚着靠背,仰头想着什么。
“柳姑娘,发生什么事了?”费徒空问道。
“叫我帮主!”柳千灵瞪了他一眼,“此事和你无关,你休要多问。”
“这个与我无关,那个也与我无关,到底什么和我有关?”费徒空提高了嗓门,“我告诉你,从今往后,只要是你的事,都与我有关!”
柳千灵被他这么一喝,惊呆了,一双明眸直直地望着他。
费徒空自觉有点儿失态,连忙支吾道:“呃,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已经应允我加入白鬼帮,那我也是帮中的一员,白鬼帮的事就是我的事。”
看到他窘迫的模样,柳千灵的嘴角轻轻扬了扬,抓起桌上的信函递了过去:“如此说来确实和你有关。不过我身为帮主,当一言九鼎才是。既然说了让你休要多问,你就自己看吧。”
第四百九十二章 帮号凌波
费徒空接过邀请函,低头一看,信封果然如同守门之人所说的那么庄严华贵。信封正面正中是一条红纸以供写字之用,上书:“白鬼帮 帮主 亲启”,红纸两旁画着对称的龙纹,龙纹下全是波浪状的花纹。水波纹最下方有两个烫金小字,乃“凌波”也。
“这种‘凌波金字信’乃是凌波门最重要的信函,收者一看便知定是有非常重大的事。说起来,自我当上白鬼帮主之后,这还是头一次接到金字信呢。”柳千灵道。
费徒空抽出封内的信纸,展开念了起来:“
柳帮主:
贵帮与我门同处江湖,更是共在赤熛疆土。然江湖帮派纷繁众多,大大小小不成系统,没有规矩难以约束。其间鱼龙混杂、牛骥同皁,非长久之计也。我凌波门乃是赤熛域第一大帮派,清整域中如今之杂乱责无旁贷。现我凌波门愿执赤熛域江湖之牛耳,引领各帮各派立于苍茫乱世,但恐各位帮主心有不服。遂决定于来年初春之际,召集各帮帮主及各路好手,召开一场竞逐盟主的盛会,还望诸位到时不吝赐教。
大会兹定于四月十五巳时,于我凌波门踏蓝道举行。若有不到者,当视为弃权,将来若违逆盟主之令,勿怪全盟之迫。
凌波门 黄应阁 敬上”。
“嘁,狂妄自大的东西,什么玩意儿!”费徒空气愤地将信封和信纸甩回了桌上,“明摆着就是告诉其他帮派‘老子要当盟主’嘛!”
“你错了。”柳千灵淡淡地说,“是‘老娘要当盟主’。”
“你想当盟主?”费徒空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回过神来之后,才理解了柳千灵的意思,“哦,你是说,这个‘黄应阁’是个女的啊!”
“是的。凌波门自此女子接任以来,发展迅速,很快就从数十人的小帮发展壮大成上千人的名门大帮,她的确是个人才。”柳千灵对黄应阁倒是十分赞赏,或许是因为她们俩都是女子,又都是一帮之主的缘故吧。
“是人才又如何?盛气凌人,难免遭人非议。即便当面敢怒而不敢言,背地里也必定被人骂了千百遍。”费徒空不屑地撇了撇嘴,“她实力有多强啊?八卦级?九宫级?无德之人,再强也难以服众!”
“你又错了。黄应阁的实力不过才五行级,刚够御刀飞行而已。比我都不如呢!”柳千灵道。
费徒空简直不敢相信:“什么?别说你了,比我也不过只厉害那么一点点嘛!这样的人如何能当帮主?”
“她那门主之位是从亡夫手中接过来的,当时的凌波门已经几近解散的边缘,人心涣散,一盘散沙,五行级的实力俨然已算是门中的高手了,继任门主之位又有何不可呢?”柳千灵解释道。
费徒空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一个行将解散的帮派竟被她一路带领到如今的旺势,她的确有些手段。”
两人正说着,堂外“呼啦啦”进来了好几人,这些人都是白鬼帮的骨干,听闻柳千灵回来了,遂集中在大堂上。看见费徒空之后,几人有些惊讶,但没有人多言,而是向柳千灵询问被困于剑林庄中那几位弟兄的事。
触动了柳千灵的伤心事,她愁容不展,向几人娓娓讲述这些时日以来剑林庄中所发生的事。说到最后,她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但很快又不见了。“吩咐下去,在酉时为逝去的弟兄们办一场白事。全帮自我以下尽穿孝服十日,我则戴孝三个月,以示追悼缅怀。待甄家送还尸骨之后,再隆重行殡殓之礼!”
几人互相看了看,一人站出来劝道:“帮主,逝去的弟兄并非是你的长辈,戴孝三个月似有不妥,与我们一样十日即可。”
“亡者为大,同辈戴孝有何不可?几位弟兄生前为白鬼帮尽心尽力,最终却无辜冤死,更何况细究事因,他们终究是因我而死,我难辞其咎。区区三个月,我还觉得少呢!”柳千灵道。
“分明是甄涂海,哦,不对,是甄涂山那厮垂涎帮主的美貌,求而不得,故意下绊子逼迫我们白鬼帮,帮主你何过之有?”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附和。
“不要再说了,此事我意已决。”柳千灵道,然后拿起那封信扬了扬,“你们来得正好,凌波门来信说要召开大会,选一位赤熛域武林盟主,你们如何看?”
一人说:“推选一位盟主是好事啊,可以调节、化解帮派之间的恩怨,免得再发生像这回剑林庄欺负我们一样的事!”
另一人却道:“有甚好?本来我们白鬼帮就希望远离江湖纷争,所以才选在这等偏僻深山里落寨不是吗?到时盟主左一道命令,右一道命令,让我们奔波卖命,何苦来哉呢?”
“说白了,就是黄应阁她自己想当盟主!江湖中帮派诸多,她怎能做到不失偏颇?还不是那个帮对她益处大,她就向着哪一帮?我也觉得我们白鬼帮少掺和这种事为好。”
“不妥,凌波门发出的可是金字信,连我们地处这么偏僻的帮派也都早早地下了请函,可见此事十分重大。若我们不掺和,到时其他帮派组成联盟,等于我们被孤立开来。我们不给凌波门面子,黄应阁她以后势必会借故找我们的麻烦!”
四位骨干明显分
成了两种立场,彼此争论起来,两方谁也说服不了谁。
柳千灵看着,听着,沉思着,一言不发。堂中的声音越来越高。
“都不要吵了!”费徒空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吼了一声,震住了四位骨干,也将柳千灵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大家这么吵下去不是办法。”费徒空的口气缓和了,“不管怎样,武林大会的召开不可避免,武林盟主的诞生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几位先要弄清楚,此盟主并非是推选出来的,而是竞逐出来的。如此各帮各派可以各显神通,胜者为王呗。”
柳千灵眼睛一亮,她觉得费徒空的话有些门道,于是鼓励道:“继续说!”
费徒空冲她笑了笑,清了清嗓子:“那封信中,黄应阁的口气十分狂傲,似有‘武林盟主舍我其谁’之感。偏偏她又不喜其他帮派对她不服,所以提出了‘竞逐盟主之位’。我刚听到‘竞逐’二字时,还以为黄应阁的实力无比高强、所向披靡,结果听柳姑娘所说,她只是个五行级的人,放眼江湖之中,高于五行级的高手比比皆是。如此,便能肯定一点,此次竞逐盟主必然不是单凭实力而定,除非她黄应阁本来就不打算当盟主,可从信中语句来看,根本不可能……”
四位骨干显得有些惊讶,倒不是费徒空的话有多么石破天惊,主要还是因为他那一声再随意不过的“柳姑娘”。他们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了柳千灵,可柳千灵却似乎是一副根本没觉察到的模样,面露微笑仔细听着费徒空滔滔不绝。
“如果盟主不是凭实力而定,或者说不全是凭实力而定,那不妨设想一下,竞逐的方式将会是什么呢?”费徒空问道。
一人猜测:“会不会是依据‘德高望重’那种冠冕堂皇的名声来定?谁呼声更高,谁当盟主?”
另一人反驳:“那和平常的‘推举’就没区别了。既然说是‘竞逐’,当有什么比试才对。”
“除了比武之外,还能比什么呢?难不成比哪个帮派人多吗?”又一人连连摇头。
柳千灵开口:“费公子,你是如何设想的?”
其实费徒空自己也没有想到什么合乎情理的方式。他反问道:“不知凌波门相较其他帮派,除了人多势众之外,还有什么优势?”
“唔……要说优势的话,听说他们那有诸多铸宝高手,在赤熛域的帮派之中,恐怕也只有凌波门能做到人手发放一件华宝的程度吧?”一人道。
“不仅是铸宝一项,凌波门中从来不缺‘六艺’高手。当然,严格来说,这也算是‘人多’的优势吧!”另一人补充道。
“难道你们把凌波门的成名绝技——‘踏蓝行’给忘了?”又一人提醒道。。
“‘踏蓝行’?那是什么?”费徒空记得凌波门选定的武林大会召开地点就叫“踏蓝道”。
柳千灵回答:“那是凌波门主以及长老才会的一种精妙身法。凌波门起源于东海一隅。海上多风浪,裂帆覆舟之事常有发生。于是那里的人创出了一种迎风破浪、踏水而行的身法。海水呈蓝色,故起名《踏蓝行》。凌波门最初的帮众乃是海边一群靠潜海探宝为生的人,他们往往要到极远的海域探寻珊瑚、珍珠、夜明珠等宝贝,所以比寻常渔民更需要精通这种身法。久之,他们又将《踏蓝行》身法完善,亦用于陆上打斗之用。帮派成立之后,为取‘凌身于波涛之上’之意,他们将帮名定为‘凌波’。后觉‘凌波帮’拗口难听,遂将‘帮’改为‘门’。是为凌波门的由来。”
“你对凌波门了解得还真是透彻啊!”费徒空赞叹道。
柳千灵淡笑了笑,脸上的神情稍微有些不自然。
“那《踏蓝行》身法很厉害吗?”费徒空又问。
“相当精妙。那可是凌波门绝不外传的秘技,只有做到长老之位才有资格修习。听闻凌波门有项严厉规矩,当上长老之后,不论在何种情况之下都不得将门中的绝技传于他人,更不能脱离帮派,否则凌波门必将派出高手追杀,直到将所有不该知道此绝技奥秘的人赶尽杀绝为止。”一位骨干道。
费徒空摸着下巴:“也就是一旦当上了长老,就永远得为凌波门效力咯?那太不自由了。”。
柳千灵笑道:“反过来说,凌波门也不会随随便便就选个不可靠的人当长老啊!所有的长老无一不经过精挑细选以及长期的考验,确保其对凌波门忠心耿耿之后,才能被扶上长老之位的啊!”
“如此说来,竞逐武林盟主的方式会不会是比拼身法?召开之地不是叫‘踏蓝道’嘛,正好可以施展身法。”费徒空猜测道。
众人沉吟片刻之后,一位骨干表示赞同:“的确很有可能。黄应阁身为凌波门主,《踏蓝行》身法不知道修炼到何等水平了。单论速度,赤熛域中能与之抗衡的身法寥寥无几。”
“身法再厉害也要受功力等级所限,一个五行级的人,将身法施展到极致,也不可能快得过七星级、八卦级的高手。好了,不必多想,我们白鬼帮没有一技之长,不管比试什么都不可能有胜算。到时静观其变吧。将来联盟成立之后,若是下令得当,我给她黄应
阁面子。若是不当,我也不怵她,若赤熛域容不下我们,我大不了带着诸位弟兄去其他疆域另觅安身之处便是!”柳千灵起身道,“眼下丧礼要紧,大家赶紧去安排。”
“是!”四位骨干一起拱手,离开了大堂。
堂中只剩下了费徒空和柳千灵两个人。
“柳姑娘,我干些什么好呢?”费徒空问道。
“随你的便,只要别给帮里添乱即可。”费徒空不了解白鬼寨中的格局,柳千灵也没法给他安排什么事做。
费徒空笑嘻嘻的:“那我就陪着你好了!”
柳千灵愣了一下,啐道:“我才不用你陪呢!看见你就烦心,快出去吧!实在无聊就先在寨里四处转转,等摸熟了之后,也好给你安排任务。”
“要不……你带我去转转吧?我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转悠,万一被其他帮众当成奸细给抓住,说也说不清楚。”
“这好办,你拿着我的这块手牌,有人要抓你,你就亮出来便是。”柳千灵抬手抛过来一块薄薄的银牌,上面刻着一个“鬼”字。
“好好的帮派,非要带个‘鬼’字,多难听……”费徒空口中“叽里咕噜”地嘟囔着,将银牌翻过来看看,不禁面露喜色,将银牌小心翼翼地收好。他为何要喜?全在银牌另外一面的字上。那是一个“柳”字,说明此牌是柳千灵独有之物,在费徒空看来,这简直就如同“定情信物”一般。
柳千灵没留意费徒空的小举动,而是走到大堂一角的柜子旁边,从中拿出一个小盒,一枚铜镜,对着镜子化起妆来。
隔着老远,费徒空就能闻到那劣等水粉的刺鼻香气,忍不住劝道:“柳姑娘,你用这些劣品也不怕毁了面皮?以后我给你买些好的来!”
柳千灵大怒,指着大门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给我出去!”
费徒空悻悻地往门外走去,心中回忆了一下,柳千灵这似乎是第三次因为胭脂水粉的事而动怒了。“看来想要了解她,得先从胭脂水粉着手……”他心中盘算着。
到大门时,守寨门的那个小伙子忽然急匆匆地和费徒空擦肩而过,跑进堂内向柳千灵禀报道:“帮、帮主,寨外面来了个短发黄脸的浪荡男子,说是要见什么费兄弟,我说不认识,他却说肯定在这里。我们说先向帮主通报,他就要硬闯进来!刘大哥现在在外头拦着他呢!”
“找你的?”柳千灵放下镜子,满腹狐疑地望向了费徒空,他这才刚到白鬼寨,怎么就有人来寻他了呢?
费徒空却笑了,他已经猜到来者是谁了。他问那小伙子:“你为何说他‘浪荡’啊?”
小伙子说:“他那一身黄衣服甚是显眼,说话时竟大咧咧地躺在寨门外的空地上,这不是浪荡是什么?”
“哈哈!好个竺远来!”费徒空大踏步往寨门走去。
柳千灵虽然不知道“竺远来”是什么人,不过看费徒空轻松的神情,相信不应是敌人。
三人回到了寨门口时,却看见另外一个守门帮众站在门外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人呢?”小伙子问。
“我也不知道啊,刚才明明还在这儿的!结果打了个哈欠就没影儿了!”那人道。
小伙子在同伴后背拍了一掌:“这么重要的时候,居然还打哈欠?”
那人委屈地辩解:“不是我打哈欠,是那个黄脸大汉打哈欠啊!他径直往寨里走,我就伸臂去挡,他伸了伸懒腰,张了张嘴,人就不见了!真是活见鬼了!”
“竺兄,我都出来了,你就别再躲啦!”费徒空大声呼喊。
“我没躲啊。”竺远来慵懒的声音从几人身后的围墙顶上传来,“清雨跟我说了你在白鬼寨,这两个守门的却硬说不认识你,真是气人。”
“我刚到寨里还不到半日,你怎么就追来了?”
“还不是清雨那个忘性子?”竺远来从墙上纵身一跃,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潇洒地落在众人面前,“她托你所铸的乾坤八王鼎没有拿,特差我回来取。”
柳千灵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费徒空:“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铸匠?”
“我一向不喜欢夸耀自己。”费徒空道。
“嗯,嗯,总算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家伙。”柳千灵笑道。
费徒空没有继续和她斗嘴,把已经铸好的三座鼎从储物法宝中拿了出来,对竺远来说:“这些是我在太安宫中铸出的坤、坎、离三座鼎,加上先前就已交付的乾鼎,八王鼎已经铸起了四座。还有巽、震、兑、艮四鼎,等我铸好之后自会给她送去。”
近乎有一人高的三座炉鼎赫然摆放在空地上,都是由多种金属以不同的配比铸炼而成,因此色泽各异。外观模样相近,却有所不同。三鼎并立,气势恢宏。就连不太了解铸技的守门小伙子,都看得出来这鼎品质颇佳。
“不错啊!”柳千灵绕着三座炉鼎转了一圈,还轻轻摸了摸,又用指关节敲了敲炉壁。其声硿硿,嗡鸣许久。“我们寨中终于也有铸造高手了!”柳千灵本以为费徒空听了自己的赞美之言后会得意忘形,回头一看,费徒空正若有所思地盯着竺远来出神。
第四百九十三章 故作娇柔
竺远来自然也留意到费徒空一直在凝视着自己,觉得被他瞪得浑身不自在,遂问:“你这么盯着我作甚?”
“竺兄,认识你许久了,但好像从未见过你施展身法呀。方才见你从围墙上跃下,身形很是潇洒自如,不知你身法速度如何?”
“自然是不差。”竺远来得意道,“在我们几个人之中,差不多可以和程老弟排到并列第三。”
费徒空知道,他说的“我们几个”指的是监兵界的七位妖族。
“你们兄弟姐妹一共七人,你才排第三,还是个‘并列’,如此说来也就是个‘中不溜’嘛!你还在那儿得意个什么劲儿?”费徒空挖苦道。
竺远来一听十分不满:“灵韵妹妹的身法第一,堪称一绝,放眼整个羽部也没几个能快得过她的,不过对功力的消耗极大,战时只堪短暂使用;贺大哥可是出身于北地幽林的疾风狼一族,本就以速度见长,我自叹不如。除了他俩之外,我和程老弟的身法速度不相上下,在妖界中已属上乘,为何不能得意?”
“唔……不错。”费徒空满意地点了点头。竺远来疑惑不已,不知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柳千灵可是听明白了:“费徒空,你这位朋友是妖族?”
“是又如何?”竺远来瞟了她一眼。
“他可是你和花清雨的……”
“是的,是我们俩的至交好友,他们结义兄弟姐妹总共是七个,你在元前辈那儿已经见过两个了。”费徒空道。
“嗯。”柳千灵点点头,“在剑林庄时我还看见了另外三个,个个都是高手。”
费徒空问竺远来:“竺兄,可否帮我一个忙?”
“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有话直说!”竺远来颇为豪爽。
“暂时加入白鬼帮,到时陪同柳姑娘前去凌波门参加武林大会。”
“啊?”竺远来怔了一下,他还以为费徒空会让他去对付什么强敌呢,“这是为何?”
还没等费徒空开口解释,柳千灵就连忙拒绝:“不可不可,你这位朋友实力再强,也是个妖族,怎么能去参加武林大会呢?”
费徒空反问:“白鬼帮可有‘不许收妖族’的帮规?”
“那倒是没有……别说白鬼帮了,恐怕江湖中所有的帮派都没这样的规矩吧?”
“那不就行了?收竺兄进帮,竺兄就算是白鬼帮的一员,为什么不能陪帮主去参加武林大会呢?”费徒空振振有词。
“这……”柳千灵说不过费徒空,显得十分为难。
“你是担心竺兄妖族的身份会给帮里带来麻烦吗?”
“是的。”柳千灵点点头,“‘收妖族进帮’这种事以前闻所未闻,届时整个赤熛域的大小帮派都会齐聚一处,倘若被人发觉……我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那不让人发觉就是了!以竺兄的实力,想要掩藏妖族的身份应该不难吧?”费徒空望向竺远来。
竺远来点应道:“嗯,不难。”
柳千灵弄不明白:“可是此举意义何在?”
“如果真和我们料想的一样,竞逐武林盟主的方式是比拼身法的话,以竺兄卓绝的身手,肯定不会输给那个什么《踏蓝行》的!”原来费徒空打的是这个算盘。
“可这位竺兄又不是帮主,如何参加盟主竞逐?难道要让我把帮主之位让给他吗?”柳千灵疑惑不已。
费徒空反驳说:“信函上没说只有帮主才能参加竞逐啊!”
“是吗?”柳千灵拿出那封信,又从头至尾仔细看了一遍,还真是没说。
“既然没说,那就怪不得我们投机取巧咯!”费徒空得意道。
“行,那暂且按你的计划往下想,竺兄参加盟主竞逐,并且击败《踏蓝行》身法,那之后呢?难道真让竺兄当赤熛域的武林盟主?”
“那我可当不了。”竺远来连忙摆摆手。
费徒空狡黠地笑道:“为何当不了?你明里当上了盟主,暗里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到时只说让柳姑娘传达命令并且代劳事务不就行了?隔个三、五年露一次面,对你来说不难吧?”
“这……能行吗?”竺远来还是觉得有点儿悬。
费徒空又劝道:“退一步讲,不当盟主就不当了,只要搅合得让那个黄应阁当不成盟主不就行了?反正是她定的竞逐方式,到时如果她技不如人还非要死赖那个盟主之位,恐怕其他帮派都会不服吧?”
“唔……这事我得问问清雨,还有,这三座炉鼎怎么办?”
“武林大会在仲春四月才开,你速速把鼎送去再返来不就行了?”
“那好吧。我现在就动身,过几日便回。”
费徒空将储物法宝解除了认主,交给竺远来。竺远来匆匆收了三座炉鼎,身影一晃,冲出去十几丈远,须臾之间,就顺着远处的山路跑得无影无踪了。
“果然厉害!”柳千灵赞叹道。那两个守门的帮众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费徒空问她:“我这个计划不错吧?”
“还成,你比看上去机灵一些。”柳千灵掩嘴笑道。
“不知帮中有没有‘师爷’这等职位给我当当啊?平时什么都不干,专门帮你出谋划策那种。”
“‘师爷’没有,倒是缺个‘师傅’。我问你,刚才看你所铸之鼎,品质不错,不知你铸刀技艺如何?我们白鬼帮势单力薄,也没那么多财资,帮中许多兄弟的武器都很差呢!”
“那套‘乾坤八王鼎’可是我倾尽全力的佳作,品质当然不错。可是,铸宝和铸器虽然同属铸技,但还是有许多不同的。我的铸刀水平也就马马虎虎吧,远不如铸宝的技艺高超。”费徒空如实说道。
柳千灵吃惊地瞪大眼睛:“你是说,刚才那三座大鼎是法宝?”
“是啊,厉害吧!”
“那你是个铸宝高手咯?”
“嗯。”
“哈哈哈!”柳千灵忽而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清如凤鸣鸢啼,脆若敲冰戛玉,听得费徒空心头一阵狂跳,“太好了,太好了!法宝远比武器精贵,你会铸宝,比会铸器更佳!好了,我给你安排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我铸一件法宝,如何?”
“不在话下。不知你要什么样的法宝?外观如何?功效如何?”
“我也不懂这些,你就随便铸吧。”
费徒空盯着柳千灵的脸看了看,当他注意到那对饱满的耳垂时,心里有了主意。“你急着要吗?”
“不急。”
“那好,我一定竭我所能,给你铸一个完美的法宝。不过,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费徒空是打算先将何天遥所赠的《洞天秘典》吃透。
“这好办。我们白鬼寨里有的是安静地方!”
费徒空眼睛一转,又道:“我还要你给我打下手。”
“我?我可不会铸宝啊!”柳千灵觉得有些莫名。
“你看,铸宝得需要各种材料吧?寨中有的,得经过你同意才能使用;寨中没的,也得经过你同意才能去采购。此外,想要铸好法宝,对材料的品质、数量都要把控严格,所以得要你这种心细姑娘家相助才行。以前我铸宝时都是让花清雨给我打下手哩。”费徒空这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心细?你真抬举我了。好吧,我就给你打下手,也省得铸宝时大大小小的事都来向我请示。”柳千灵自然不知道费徒空肚子里那些弯弯绕,全都当真了。
“所以你给我安排的地方最好别离你的闺房太远哦。”费徒空得寸进尺。
“嗯,就安排你住在我楼下。你放心,没事的话我不会去打扰你的。”柳千灵道。
费徒空忙说:“别,研习铸技和铸宝都是个辛苦活,少不了人端个茶、倒个水什么的,你有时间的话就多来帮帮我。”
柳千灵终于有些怀疑了,她盯着费徒空的眼睛:“我警告你,可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啊!”
“没有的事!”费徒空把眼睛转向了一边,故作轻松地吹了声口哨,走回了寨内。就连那摇摇晃晃的背影,都透着一股得意劲儿。
柳千灵轻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
再说花清雨。
由花流檐带着飞行,两人很快就飞离了赤熛域,进入了仙族华林域地境。在飞经两域交界之处时,花清雨俯瞰大地,看到了那片许久未见的连绵山谷。摘星区,坠日崖,三重屋,摘星城。花清雨感觉自飞升至此地以后,各种危机和磨难就从未消停过。
“前辈,不知你飞升的地区是哪一个?”
“飞云区。你呢?”
“就是前面这片摘星区。”花清雨回忆道,“在出了三重小屋之后的那栋小楼里,摆放了一套乾坤八王鼎,我正是认出了那套八王鼎,才被人获悉花珺门人的身份。结果,那个接引者竟把我带去了阮将军那儿,自己却领了赏钱。”
“可恶!竟用这种卑劣的办法抓我花珺一脉的弟子!”花流檐愤慨道,“你说的那个阮将军我知道,是昌阳大君麾下一个恶毒的老太婆。那套乾坤八王鼎想必是依样画葫芦仿制的,目的就是诱引飞升上界的花珺门人自己暴露身份!”
花清雨点了点头:“没错。如果直接盘问,反倒会惹人生疑。真正的乾坤八王鼎留在大赤界,任何一个花珺门人在禹馀界看到八王鼎,相信都会惊讶万分。不过说起来,那套八王鼎也只是模样相似而已,不仅细节有许多不同,品质也算不上好。”
“乾坤八王鼎乃是花若灵祖师毕生的心血,岂会那么容易仿制?非我门人,自然不知各鼎之间的差别奥妙。不过到了禹馀界,这也成为了一个麻烦。”
“麻烦?”花清雨十分疑惑。
花流檐笑了笑:“我们花珺门人都尝过‘乾坤八王鼎’的甜头,炼毒、炼药时都想用,恨不能人手一套,岂不是麻烦?”
花清雨也笑了,的确如此,否则她也不会拜托费徒空为她铸一套乾坤八王鼎。此话算是提醒了她,她现在手中只有一尊乾鼎,还有几座忘记问费徒空索要了。于是她暗中向监兵界中的竺远来嘱托了一番,放他去白鬼寨取炉鼎去了。
“前辈,不知我们花珺脉在禹馀界一共有多少人?”花清雨问。
“算上你,本来一共是八个。只不过……”花流檐咬了咬嘴唇,“有一人已经身陨,还有一人下落不明。”
这话听得花清雨心头一颤:“原来已经有前辈逝世了……”
“唉,谁让我们的功法特殊呢?以我们的炼毒之术,能伤多少人?以我们的炼药之术,又能救多少人?这动荡乱世,各方势力都想壮大自己,削弱他人,我们就这么被无辜地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花流檐叹道,“自花逸琴之后,原本该飞升至禹馀界的第十九代门人花千雪迟迟不现身,我们都悲观地以为不会再有弟子飞升了。直到前往浑天牢的三位同门带回了你的消息,我们才知道,原来又有花珺门人
飞升上禹馀界了。既然不是花千雪,那就一定是花千雪的徒弟——第二十代花珺门人,也就是你。第二十代门人的出现,使我们重新燃起了寻找第十九代门人的希望,可是后来,前去皇崖界的同门又带回了噩耗,原来花千雪早在大赤界就已逝世,真是可惜。清雨,你在大赤界时,没有让我们宗脉断代吧?”
“前辈放心。我曾收了两位孪生姐妹为徒,她俩就是第二十一代门人。两人尽皆天资聪颖,心地善良,不会辱没了我们花珺一脉的。”
“好,很好。花咏薇祖师虽然不曾定下规矩,但我们花珺一脉确实是代代单传。你敢于打破不成文的规矩,是件好事。”花流檐道,“我们先降落吧,这片飞升区域人太多,飞在空中太过惹眼。”
落地之后,花清雨又道:“我记得花逸琴师祖也曾收过其他弟子啊!不过后来因为心术不正而被逐出师门了。”在卫空峰竹园时,花千雪曾经向花清雨提过那位师伯——应素舞的事。
花流檐笑道:“收二徒是不假,但并未传授过本脉真技。开始的种种,不过是收徒的筛选而已。那个心术不正的家伙不就被筛出来了吗?”
“原来如此。那和我收徒的情况的确不同。我对那对孪生姐妹的教导可谓是不遗余力。”花清雨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咦,那诸位前辈在禹馀界就没再受过其他弟子吗?”
花流檐一声苦笑:“就凭我们现在的处境,哪里还顾得上收徒?禹馀界的人对我脉如此,又有几个能信得过?还不如偏安一隅,独善其身为好。”
话有些道理,但花清雨对这种一味消极避世的态度却是不太赞同:“哪里的人都是有好有坏的,禹馀界也有可靠的人啊!”
“自然不如大赤界的人可靠。”
花清雨觉得此话有些莫名:“既然我们已经到了禹馀界,身边接触到的肯定都是禹馀界的人,如果所有人都不信任的话,我们当如何处世呢?”
“我们花珺脉如今据地周围的禹馀界之人就不多。”
花清雨转头疑惑地看着花流檐。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花流檐将斗笠压低了一些,前面就是摘星城了。
“我们没有腰牌,进不去吧?”花清雨记得,当初接引人是给了她一块腰牌才带她入的城。
“凭腰牌入城这种事只有昌阳大君才会搞,真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现在应是华林大君接管三大飞升区。不用腰牌,只是城门口盘查得稍微严格了一些。”花流檐对此十分了解,看来她这不是第一次进摘星城了。
花清雨学她一样压低了斗笠,两人故意聊着一些有的没的,顺利地进入了城门。
一过城门,花清雨就担心地问:“前辈,我们为什么不绕过此城呢?华林大君麾下的五位元帅我可都见过,就连华林大君本人我也见过。此时不知摘星城归那位元帅管辖,万一被认出来……”
“这么多人,哪会那么巧?这一回我出来,易大哥可是给我布置了任务的。走,我们去酒楼!”花流檐拉着花清雨往城中心一座灯火辉煌的高楼走去。
说来也挺有意思,几乎所有的大城之中,最高、最华丽的建筑都是酒楼。
花流檐的话说得不清不楚,花清雨也不知道她为何如此“高调”地往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凑,这哪像是一直处于躲避危难的窘境啊?
进了酒楼之后,花流檐摘下了斗笠,花清雨也学样摘了下来。在这种人声鼎沸之处,一直带着斗笠才更惹人注意。
可是,好相貌同样也会招来他人的目光,酒楼中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门口进来了两个秀美的姑娘。
花流檐毫不在意,走到一张空桌旁,向小二招了招手。待小二走过来,她很自然地抛了个媚眼:“小二哥,我们姐妹是远道而来的。不知这摘星城的酒楼中有甚美味?尽管上来给咱尝一尝!”
“得哩,两位稍等,好酒好菜马上就到!”小二乐呵呵地跑开了。
花清雨觉得有点儿丢人,脸不禁红了。
花流檐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压低声音道:“有时需要放下面子,才方便行事。这里可是玩儿乐的场所,太严肃了就得不到你想要的了。”
话刚说完,旁桌就有好事的人端着酒杯靠了过来:“两位姑娘可是来摘星城游玩的?如果不了解这里的话,可以问我啊!”
花流檐嫣然一笑:“那就多谢哥哥了。摘星城作为三大飞升区之一的主城,自然远近闻名。我们姐妹一直在偏远之处修炼,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来这周遭游历一番。是吧,妹妹?”
花清雨明白花流檐所说的道理,但无奈就是抹不开面子,只得点点头,然后举起茶杯挡在嘴前。
花流檐那一声‘哥哥’,让搭讪的男子浑身骨头都轻飘飘的:“那是,我们摘星城可比什么飞云城、落霞城要热闹繁华得多了!比如这座酒楼,不论是美酒的品质,还是佳肴的风味,都比那两座飞升城要好得多!对了,还有那座魔族新建的什么天河城,更是云泥之别!”听男子说话的口气,仿佛这座城是他的一样。
另外一桌又凑过来一个“贱骨头”:“两位妹妹,不如我明日带你们去城里逛逛啊?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我全都知道!”
“咯咯咯,谢谢了。妹妹,我就说吧,摘星城这种繁华之地,人人都很热情呢!”花流檐冲着花清雨眨了眨眼睛。
“嗯,是的。”不知为何,花清雨这会儿总觉得想笑。
第四百九十四章 飞升势力
酉时许,摘星城迎来了与往常一样热闹的夜晚。相比昌阳大君管辖飞升区时进城需要腰牌的严苛,如今在华林大君辖期内,摘星城更显繁华。此地属仙、魔两域交界,周围又是山区,唯独摘星城所在的这座宽谷贯穿南北。客商进城不需要经过申请腰牌、等待批复的漫长过程,故城中人来人往的情形从白天到黑夜整日可见。
人多了,城中的各行生意自然红火。尤其是酒楼,近乎所有的店家都是从不打烊。作为城中最有名的酒楼——飞升阁,更是日夜爆满。此酒楼一名寓四意:一则此地是飞升区;二则借个修炼至飞升的好彩头;三则应陶醉于美酒之惬意;四则与城名“摘星”互相呼应成趣。酒楼中特供不外传的秘制佳酿,食材与烹饪水准也堪称绝佳,吸引着南来北往的饕客、酒客。
花流檐带着花清雨进的就是这座飞升阁。酉时正是此酒楼一日之中最忙闹的时刻。尽管大厅颇为宽敞,大小酒桌摆得密密麻麻,却还是有些不够用。也算她们俩来得巧,刚好有一张桌子空了出来。
花流檐故意装成初涉繁华的模样,引得旁桌的人来搭讪,却不想一下子招来了两个。
先头那个“哥哥”见有人来“捣乱”,十分不满:“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正在向两位妹妹介绍我们摘星城,你来瞎献什么殷勤?”
后面那个“贱骨头”自然毫不相让:“你介绍你的,我又没抢你的活儿!今晚等你介绍完了,明日我就带两位妹妹去把你介绍的地方通通逛个遍!”
“小子,你是不是找打!”“哥哥”一怒,拍案而起。
“贱骨头”却依旧不忘献殷勤:“两位妹妹,此人脾气古怪又暴躁,还是离他远点儿为好。来,你们都过来我这一桌,酒菜都是现成的,随便吃!”
“找死!”“哥哥”上前揪住了“贱骨头”的衣领。
“放开!”“贱骨头”也不是个好惹的,直接一筷子拍在他的腕骨上。
此桌的喧哗引起了其他酒客的注意,不仅有美酒佳肴品尝,还有好戏可看。
眼见着争风吃醋的两人就要打起来了,花流檐连忙起身打圆场:“哎,别这样嘛,两位都消消气。这样吧,明日我们跟着一位去逛城西,后日再跟着另一位去逛城东,不就行了?”
两人不好意思不给美人面子,于是互相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坐了下来。
“妹妹,你可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花流檐忽然问道。
花清雨强忍着笑意,故作乖巧地回答:“没有啊,都听姐姐安排。”
“我倒是特别想去飞升之地看一看,听说那里有特别为飞升者搭建的试练之所呢!”花流檐终于引出了正题。
“贱骨头”疑惑道:“试练之所?你是指‘三重屋’吧?那儿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给飞升者适应禹馀界威压而造的小房子而已。”
“没关系,两位妹妹,他不去,我带你们去!”“哥哥”赶紧争取机会。
“无所谓,反正三重屋在城东,明日我先带着两位妹妹去城西玩。”“贱骨头”早就有“先下手为强”的如意算盘。
“哥哥”先是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又说:“不过,三重屋只能远观,没办法进去的哦!”
“啊?那太可惜了……”花流檐装作很失望,“我还想亲身感受一下屋内威压不同的感觉呢!”
“哈哈!那不就和喝了我们的美酒一样?总之轻飘飘的就对喽!”端来酒菜的小二恰逢时机地插上了话。
其他酒客闻此俏皮之言皆笑,又纷纷开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轻飘飘的……有意思。”花清雨大致猜到了花流檐的用意。
“听闻屋中是布设了法阵,具体情形也只有飞升者才知道。”“哥哥”道。
花流檐嘴角上扬,等的就是这个时机。“越遗憾就越好奇呢。不知最近可有飞升者?和他们聊聊三重屋中的情形也好啊!”
果然和花清雨猜想的一样。花流檐绕了这么一大圈,其实就是想知道关于飞升者的消息。
“哥哥”想了想,说:“唔……听说前些日子的确有一位仙族的飞升者,但不知是男是女。”
“是个女的!接引队的人领入城时打我们飞升阁门口经过,我恰好看见了。”不远处,柜台里的掌柜接话道。
“贱骨头”说:“那她现在应该在坠日营中吧?正好,我与接引队的小赵有些交情,明日我带你们去坠日营兜一圈!”
“哎,‘坠日营’可是在城东,是我负责的‘地盘’!”“哥哥”立马来了精神,“两位妹妹,不如明天先和我去城东耍,顺便去坠日营如何?接引队的小喽啰算什么?副队长可是我的拜把子兄弟呢!”
酒客之中立即有人出言讥讽:“哟,大牛,你啥时候和王副队拜过把子了?牛皮吹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酒客们哄堂大笑。“大牛”想必是这位“哥哥”的外号。
“大牛哥哥”的面子有点儿挂不住,冲着那边哂道:“去去去,饭菜也堵不住你的嘴!我明日便去和他拜把子不成吗?”
花流檐和花清雨相视一笑。
“再次多谢二位了,我们姐妹想去逛逛夜市,先告辞了。”花流檐起身带上了斗笠。
“大牛哥哥”和“贱骨头”有点儿懵。“这就要走了?可你们这些酒菜还没碰呐!吃完再去呗,我陪着你们一起去。”“大牛哥哥”挽留道。
“不必了。这桌酒菜就当是对哥哥热心肠的报答吧!”花流檐拉着花清雨往门口走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死皮赖脸去粘着人家姑娘就太丢人了,“大牛哥哥”只得悻悻然作罢,起身冲着门口大声喊道:“二位妹妹,明日一早我还在这儿等着你们啊!”
两位姑娘却和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出了飞升阁。
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背影,“大牛哥哥”才失望地坐回椅子上。转头看看两位如花似玉的“妹妹”答谢的满桌酒菜,他猛醒道:“她们俩是不是还没付钱呐?”
“对咯!”小二走了过来,“那就算在你的头上啦!”
“不行不行,喂,你也有份儿啊!”“大牛哥哥”这时倒想着拖“贱骨头”下水了。
“人家说了是报答你的热心肠,与我何干?”“贱骨头”哪里肯当冤大头?
于是,两人又为了酒钱而掐起架来,酒客们哄堂大笑。
……
出了飞升阁后,花流檐问花清雨:“是不是觉得我圈子兜得过大了?”
“直接询问的话,反而会让人生疑。闹这么一出,众人的关注点不在我们身上,而是在那两个人身上。”聪睿的花清雨已经想明白了。
“孺子可教也。”花流檐笑道,“这样得来的消息必然可信。相信今晚之后,也不会有人记得我们两个的相貌。这正是我的目的。”
“听前辈的意思,我们还应有下一步的举动?”
花流檐点点头:“那是当然。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肯定不能只是为了探听一下关于飞升者的消息那么简单。”
“前辈打算做什么?”
“按照以往惯例,飞升者自三重屋出来之后,会暂留在营地里,直到参加完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大赛过后,即会被编入军队之中。至于你的遭遇特殊,是因为你是花珺门人的缘故。既然打听到了飞升者的消息,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又很快就将举行,我们不能让她被收入军队。”
“这是为何?”花清雨不解。
花流檐瞅了她一眼:“军队是五帝、五君用以征战四方的力量,而五帝五君都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岂能容许大赤界的同道被他们利用来对付我们?”
“啊……”最令花清雨感到惊讶的是“五帝五君都是我们的敌人”这句话。禹馀界人族的统治格局就是魔族五帝、仙族五君,花珺脉难道是打算和整个禹馀界的人为敌吗?
“那位逝世的同门……就是死于大赤界的同道之手。”花流檐幽幽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花清雨无比震惊。
“那个败类不知被哪方势力所用,利用飞升者的身份混入了我们的势力,隐藏了数年之后,在一个风雨交加之夜,伺机刺杀了门中资历颇高的一位前辈。那位前辈当时可是我们花珺脉天赋最佳之人,才华横溢、睿智非常。虽然刺客没逃出多远就被击毙,可失去了那位前辈对我们原本就人数不多的花珺一脉造成了沉重的打击。诸多和研究禹馀界毒与药相关的事务,那位前辈都是极为重要的领头人,她死了,多年的研习成果可谓毁于一旦,差不多一切都得重头再来。此外,在研创功法方面,她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员。总之,那回刺杀所造成的损失是根本无法估量的。”花流檐越说越气愤,恨得咬牙切齿。
“我不明白,我们花珺一脉总共就这么些人,那刺客是如何混入我们的势力的?”
“我指的是‘飞升者势力’,而非本宗脉。”花流檐解释道。
“飞升者势力!”花清雨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自然会有不愿意被军队所束缚的飞升者。可是,对待私自逃脱出军队的人,惩罚可是相当严厉的。”花流檐道。
的确,花清雨记得萧天河说过,为了他和赵湘琳脱出魔军之举,他可是支付了好大一笔费用呢。对寻常的飞升者来说,这等不菲之价是无论如何也积攒不出来的。
“被压迫,就会有反抗。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所。在五帝五君的势力无法企及的疆域,飞升者们也聚集起来,形成了一股势力,这就是飞升者势力。话说回来,若是没有他们接纳我们花珺一脉,我们的处境恐怕远比现在还要恶劣得多。”
花清雨想起来了,在焚天宫开启之前出现在皇崖界的那两位九宫级剑仙——郭世冕和易千绝,似乎就是来自于飞升者势力。而花逸琴等三位花珺门人当时确实是和他们一起出现的。
“等一下,前辈之前所说的‘易大哥’,莫非就是指的易千绝前辈?”花清雨恍然大悟。
“是啊,你竟知道他的名字?”这回轮到花流檐惊讶了,“易大哥很少向外人透露他的名字的。”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他经常和郭世冕前辈在一起呢!”花清雨道。她心中暗自偷笑,若是被花流檐知道就连两位九
宫级高手都对她毕恭毕敬的,花流檐该惊讶成什么样儿?
“没错!郭大哥前些年曾被抓进仙族的浑天大牢之中,后来被易大哥所救。他们两个都是绝世高手,是我们飞升者势力中最强的战力。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两人丝毫没有高手的架子,郭大哥为人和善,平易近人;易大哥虽然冷一些,但也对他人很好。平日两人领导着我们这群飞升者,给我们提供保护,也指点我们修炼,可以说,我们这些人都欠他们的恩情。”花流檐的语气流露出钦佩与尊敬。
提到了浑天牢,花清雨提出了一个始终不解的疑问:“既然郭前辈如此厉害,为何还会被抓进浑天牢?我记得当初易前辈将他从牢中救出时,他既没有受伤,实力也不曾受损。一出手,就是九宫级的水准呐!”
“郭大哥是为了探明牢中是否有飞升者,故意伪装成弱者陷进去的。”花流檐回答道。弹指之后,她又惊呼,“你怎么会知道易大哥把他救出来时的情形?难道你当时也在场?”
“是啊,我在牢外还遇到了另外三位本脉的前辈呢,当时也报了名字,怎么,前辈你不知道?”花清雨疑惑道。
“嗨呀,这个当然知道,我白日里不就说了么,前往浑天牢的三位同门带回了你的消息,我们才知道第十九代之后的花珺门人已经飞升了。我是想知道,你是如何下到那么深的?郭大哥被关之处可是浑天牢地下第二十九层!那里可不是你这等级别的人能混得进去的!”原来如此,郭世冕和易千绝自浑天牢回去之后,并未详说牢中发生的事,所以花流檐还以为花清雨是夹在破牢大军之中“混赏金”的。至于郭、易二人闭口不提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敬畏那位假想中的“十全级”高手之故吧!
对于此事,花清雨也不愿多言。有些事是秘密,说得多了免不了花流檐细问,细问之下就得撒谎,问得越多,谎言也就越多,还要顾及各个谎言之间互相可圆,她不想这样。于是,她用最简单的话搪塞过去:“哦,我并没有亲眼所见,而是听别人说的。”
说归说,花流檐信不信就不知道了。她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花清雨:“清雨,我越来越觉得你有些奇妙了。听逸琴说,你竟然得到了一块令所有高手都梦寐以求的朱天七曜板,还大方地把它让了出去,最后竟然靠着和虫部妖王的关系被带进了焚天宫。听着都让人觉得难以置信。不过此回在元大哥的山谷中我可是亲眼所见,你与那几名实力高强的妖族为伍。一路上我一直忍着好奇没有问你,现在我实在是忍不住了。飞升之后的这段时间,你究竟有何等奇妙得经历?”
“还不是东奔西走、东躲西藏呗……总之一言难尽。”花清雨惆怅慨叹,“其实结识那些妖族也不是凭我自己的本事,而是倚靠他人的关系。”
“哦?何人?”花流檐果然要追问。这个“他人”在她想来必然不是等闲之辈,若能借机拉拢,对花珺脉有益。
“是另外一名飞升者,与我是至交好友。不过他现在已经拜了师父,隐世修炼去了。”花清雨道。
“哈,原来也是我们飞升者的一员!太好了!”花流檐十分高兴,如此连拉拢都省了。
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了摘星城的东大门。从这里出去几里外就是坠日营,再往东北去就是坠日崖了。此处远眺,能看见坠日崖山道上呈灰白色的小路,像是一条银色的小蛇,顺着山坡蜿蜒向上。
由于东大门外除了坠日营和坠日崖外也无甚重要去处,所以平时进出这座城门时,盘查更严一些。守卫见两人都带着斗笠,就拦住了她们,问道:“你们要去城外哪里?”
“坠日营。”花流檐直截了当,实话实说。如此倒吓了花清雨一跳,倘若被怀疑怎么办?
果不其然,守卫打量两人面生,喝问:“你们是什么人,去坠日营做什么?”
“受城主所托,我们去给新飞升上来的那位姑娘送些女用的衣物。”花流檐坦然道。花清雨听了不禁暗暗赞叹:“妙!”
“哦,这样啊。”守卫放松了警惕,“你们去吧,见着孔队长,代我向他问声好,就说东城门小钟等着请他喝酒啊!”
“呵呵,好的。”两人顺利地出了城门。
“前辈胡诌的本事真是一等一啊!”花清雨竖起拇指称赞。
“你是在挖苦我呢?”花流檐莞尔一笑,“东门外除了坠日营,就是往山里去了。夜晚戌时,两位女子,若说是去山里,谁会相信?不如直接大大方方地说去坠日营,再胡乱编个理由,反而不会遭到怀疑。”
花清雨咂嘴感慨:“啧啧,前辈机敏,清雨自叹不如。不过前辈,我们去坠日营找那女子做什么呢?”
“当然是把她带走咯。在这里还好行事,若等她被收入了仙军之中,那可就难了。”
“带、带走?”花清雨惊道。
“嘘——你小声一点!我们的势力依然很弱,要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禹馀界的人很难信得过,所以但凡是飞升者,趁着被五帝五君给洗脑或是利诱之前把她救走,以后就是我们的一分子了。”原来,这就是易千绝安排给花流檐的另外一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