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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无常白无常     双衍纪txt下载     双衍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五章 恶有恶报

    “高手来了!”黎翠嫣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顾晚兴刚开始一剑一剑折磨尹立平,三个人从空中飞了过来,落到了院中。

    顾晚兴回头一看,暗道不妙,黄元帅、周将军,还有尹念鸿都来了。这还得“归功”于顾府的守备队长,正是他让两名守卫去向黄元帅、周将军处通风报信的,听闻尹立平大闹城主府,黄元帅与周将军立即赶了过来,而尹念鸿正好就在黄元帅处,生怕尹立平捅出什么娄子,也赶紧跟了过来,没想到反而救了他一命。

    “平儿!”路上还在心中暗骂尹立平办事不力的尹念鸿见到儿子的惨状,立即心疼地扑了上去。

    “参见黄元帅,周将军。”一身是血的顾晚兴向两人行礼。至于尹念鸿,他看都不看一眼。

    “顾贤侄,有些过分了吧?”周将军愠怒道。

    顾晚兴冷冷地回应:“尹立平逼死吾妹,罪有应得。”

    周将军没料到顾晚兴敢顶嘴,喝斥道:“住口!令妹当日在‘九重天’楼顶自尽,我们大家都亲眼所见。难道你认为我们诸位将军、元帅甚至是大君大人是在撒谎不成?”

    顾晚兴也豁出去了,盯着周将军道:“将军,如果我先强行奸污了令嫒,然后再向你禀报要娶她,你会如何?”

    周将军的确有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儿,他怒道:“你敢!我定斩不饶!”

    “呵。”顾晚兴冷笑一声,不再多言,周将军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哎,别这么说嘛。令尊当初不杀尹公子,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也不能干涉你们两家的私事,对吧。”黄玄商笑眯眯地劝道。

    “是的。”顾晚兴道,“不过,我也有自己的选择,我的选择和周将军是一样的。我爹不杀他,我杀!”这一句话堵得黄元帅和周将军都哑口无言。

    而气急败坏地尹念鸿祭出仙剑就要打:“呔!我们两家本来就有婚约,岂可同日而语?你这狗杂种将平儿伤成这幅模样,我要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尹兄,不要着急嘛。你不想先见一见藏在暗处的那位‘朋友’吗?”黄玄商突然挥剑向黎翠嫣藏身的方向发出了一道剑气。

    黎翠嫣高高跃起,在空中轻盈地翻了个跟头,落在了顾晚兴身旁,伸手一握,缠在尹立平腿上的金丝月牙坠飞回了她手中。

    黄玄商笑道:“哟,想不到竟是个国色天香的姑娘。你深夜到此,又藏在暗处不现身,意欲何为啊?”

    “来杀他。”黎翠嫣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尹立平。

    “我根本不认识你!”尹立平丝毫不记得何时曾得罪过这样一位美人。

    “你罪孽深重,死有余辜。”黎翠嫣淡淡地说着,将金丝月牙坠重新装回了迷灵扇之上。

    “呵,伸张正义来了?我们人类的事,恐怕还轮不到一个妖族插手!”黄玄商说完,又对尹念鸿道,“尹兄,若我今日不来,你必定要痛失爱子咯。”

    “是。日后尹某必当重谢。”尹念鸿表面上恭敬地拱手,心中却骂道:“好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已经给你那么多了居然还不满足!”

    顾晚兴对黎翠嫣道:“这位……姑娘,多谢你刚才出手相助。不过现在已有黄元帅主持公道,顾、尹两家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快走吧。”他故意在“元帅”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意在提醒黎翠嫣有凶险。

    黎翠嫣如何不知?一个七星巅峰的元帅,一个七星初级的将军,还有个与将军实力相当的尹念鸿,打起来她肯定要输。

    “笑话!妖族深入城主府重地,还想走?”周将军摆开了攻击架势。

    “以三对一,胜之不武。小女子只愿单独领教黄元帅高招。”黎翠嫣道。

    尹念鸿骂道:“嘁,一个臭妖女,还讲究什么江湖道义!”

    黎翠嫣也不生气,扭头对他说:“小女子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识得鲍臭兰香,身上脂粉也只有芬芳之气。老先生久涉江湖,却香臭不分,实在可惜。”说完她嫣然一笑,不再看尹念鸿。

    尹念鸿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将黎翠嫣剁成八块,眼角却瞅见不成器的儿子呆呆地看着黎翠嫣,情知他色迷心窍,于是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哎哟!”尹立平再度鬼哭狼嚎起来。

    “既然姑娘由此兴致,黄某就陪你斗上一场。”黄玄商自忖胜券在握。黎翠嫣手里那花里胡哨的扇子,着实不像是什么厉害的兵器。

    但真交上了手,黄玄商才知道,这妖族女子可不是盏省油的灯。想想也是,一般的妖族怎敢到人族领域的腹地中来?“如此本事的妖女,当真只是来杀尹立平的么?”黄玄商心中不禁生疑。剑与扇交错的空档,恍惚间闪过眼前的面容,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名妖族女子。

    见黄元帅久拿妖女不下,尹念鸿也顾不得什么道义,挥剑上前助阵。

    “哼,黄元帅果然说话如同放屁,老先生香臭不分,正好可以细细闻矣。”黎翠嫣冷声道。

    “少废话!你本来就不是元帅大人的敌手,早死和晚死有何分别!”尹念鸿怒道。正是黎翠嫣缚住了尹立平的腿,才会被顾晚兴抓住折磨。自己刚才又被她言语羞辱,尹念鸿心中此时只有杀之而后快的念头。

    “两剑攻来更好!”黎翠嫣甩起一串金色月牙坠,将两柄仙剑绞缠在一起,进,进不得,退,退不出,等于同时缴了两人的械。

    黄玄商转动剑身,却“咯啦啦”的作响,于是用力向前一推,松了仙剑。黎翠嫣没料到他会如此轻易弃剑,亦被带得往尹念鸿那边挪了一步,将后背露给了黄玄商。

    黄玄商居然还有另外一柄仙剑,对着黎翠嫣后心戳去。

    “啊!”顾晚兴担心地惊呼一声。

    谁料黎翠嫣亦有后手,一直反握在腰后的左手突然扬起一阵粉雾。

    “毒!”黄玄商立即停步收剑,连连挥舞衣袖将烟粉吹回,反倒罩向了黎翠嫣和尹念鸿。

    黎翠嫣极少用毒,那不过是她秘制的芳馥粉而已。她在撒粉之后,立即弃了迷灵扇,猫腰一掌拍在尹念鸿的肚子上。这一掌疼倒不疼,但却使得尹念鸿气闷,不由之主张口吸了一大口气,那团芳馥粉,近乎被他一个人吸了个干净。

    虽是香粉,但嗅入过多却有扰乱心志之功效。尹念鸿呆立当场,双目迷离,眼前全是幻觉。

    黎翠嫣自制的芳馥粉对自己当然不起作用,她抽回了迷灵扇,转身专心对付黄玄商一人: “竟将仙剑炼成法宝,黄元帅真是奇思妙想。”

    “黄某是否在何处见过姑娘?”黄玄商忍不住问道。

    “呵……”黎翠嫣正要回答,却听顾晚兴大叫一声:“当心!”

    黎翠嫣背后风响,侧身欲躲,可惜为时已晚,已经中了一剑。她倒下的瞬间,尹念鸿阴沉的面容在眼前闪过。怪了,芳馥粉居然不起作用?以尹念鸿的境界以及刚才吸入的香粉量来看,他至少也得迷糊上好一会才对啊!

    “可恶的妖女,差点儿着了你的道!”尹念鸿剑指黎翠嫣的咽喉,左掌中扎着一根闪闪发光的金针。

    “法宝……”黎翠嫣嘴角渗出了鲜血。

    “此乃醍醐针,可自发解除昏厥、晕眩、麻痹、迷神,重振灵台。”尹念鸿得意地笑着,又咧了咧嘴,“就是被扎的时候稍微有点儿疼……”

    黄玄商收了法宝仙剑,拾起了武器仙剑,似有深意地笑道:“尹兄的好东西可真多啊!儿子有幽昌镜,自己有醍醐针,哪像我,只能把仙剑炼成法宝。”

    “元帅若是喜欢,待我解决了这妖女,赠予元帅便是。”尹念鸿目露寒光,欲将黎翠嫣一剑封喉。

    危机关头,又是一声:“当心!”

    这回,是一直在旁边观战的周将军发出的惊叫,他离两人太远,来不及阻挡从院外飞来的一道紫光。那道紫光径直射向尹念鸿的后心窝,黄玄商连忙举剑去挡,两物相碰的瞬间,紫光竟炸裂开来,尹念鸿一声惨叫,刺剑不成,撑地单膝跪倒,黄玄商遮挡的左手被炸得皮开肉绽。

    “是谁!”周将军向紫光射来的方向怒喝。

    黄玄商可看清了,刚才那道紫光其实是一只短箭,而且是一只他曾经见过的短箭。

    “监兵佩!”黄玄商脑中瞬间跳出了这个词。不论是许久以前在江由界那场与楚芳华的大战,还是几个月前同在江由界对楚芳华的那场追杀,黄玄商都见过这种短箭。射箭之人是监兵界中一位使弩的妖族女子。如此一来,他也意识到为何会觉得黎翠嫣有些面熟。上一次在江由界崖顶之时,黎翠嫣也在场!不过,当时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楚芳华以及监兵佩中的妖族,而黎翠嫣并未出过手,所以黄玄商才对她印象不深!

    这下糟了。

    黄玄商向四周的房顶张望,一片昏黑,看不到任何异状。他不知道究竟有几个妖族埋伏在周围,更不知道楚芳华是不是也来了。总之,他现在孤掌难鸣。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黄玄商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其他元帅们都不在,黄玄商也只好对不住周将军和尹念鸿父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黄玄商施展身法向院外逃去,周将军都看傻眼了。黄玄商堂堂七星级大元帅,居然被突施的冷箭给吓跑了?可还未等他逃到墙边,远处房顶上突然一前一后闪出两道人影,落在了院中,后面的那人大声叫道:“黄兄莫走!”

    黄玄商认得此声,回头一看,果然是郑丰隆元帅。而先一步落在院中的,正是监兵界中使弩的那位妖族女子!

    黄玄商返回院中,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

    “哼哼,浑天牢之乱已经结束,顾城主却不幸牺牲。大人差我先回城来,急调尹念鸿去浑天牢掌事。我一回来,就接报说你们都来了城主府。”郑丰隆忽而笑道,“幸亏我过来看了看,真没想到,竟然看到了黄大元帅落荒而逃的情景,传出去岂不笑煞人也!”

    黄玄商没什么好气:“你少笑话我!若换成是你,在不知敌人到底来了几个的情况下,还敢逞匹夫之勇?”

    “呵,我已将周围彻底查探过了,从刚才开始,就只有她一个埋伏在房顶上。”郑丰隆道,“这妖女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罢了,还是大人的事更重要,今日黄某就与你合作一回!”黄玄商从衣服上撕下来一条布,缠在了受伤的左手上。

    两位元帅当然不知道楚芳华早已将监兵佩赠给了花清雨。在两人想来,关灵韵是监兵界的妖族,还是一个作战时可以远距离放冷箭的难缠角色,杀掉她之后,无疑会大大减弱楚芳华一方的战力。此外,监兵界的妖族极少独自行动,今夜在这里抓着一个落单的,可谓天赐良机!

    “爹他……死了?”顾晚兴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短短几个月之间,妹妹与父亲相继过世。悲呼,原本如日中天的顾家,如今竟只剩下他一个。

    “爹,爹,你怎么样了?”尹立平呼喊着跪地不起的尹念鸿。

    尹念鸿的背部被炸箭所伤,虽然不算很重,但却钻心的疼。他撑剑缓缓起身,瞪着关灵韵:“伤我者,死!”

    一方是两位妖族女子,而且其中一位已经重伤。另一方是四位修仙者,全都是七星级。强弱对比明显。

    关灵韵挡在黎翠嫣身前,神机弩搭在左臂上,外表看似镇定,心中却有些慌神。原本冷箭吓跑黄玄商也就完事了,不料却突然杀出个郑丰隆,非但搅乱了她的援救之计,而且还将她也逼入了危险之中。

    “别管我,你快走!”黎翠嫣只怪自己一时手痒,要是当初不抛出那道金丝月牙坠绊倒尹立平,也就没有之后这些麻烦了。不论如何,不能两个人都死在这儿。

    黎翠嫣身中一剑,必然无法脱逃,关灵韵如何忍心弃她不顾?她压低声音道:“我发箭逼他们不得近身,掩护你和那位小哥一起出去!”事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顾晚兴了。

    “不行,会连累他的!”黎翠嫣不同意,她捂着右胸的伤口,指缝间正汩汩地向外淌着血。

    “保命要紧啊!”见对方已攻过来了,关灵韵连珠发箭,每一发都是三支。

    对方都是高手,岂会轻易中箭?黄玄商跃至空中劈剑而下,郑丰隆则前倾身躯贴着地面抄剑而上,周将军与尹念鸿则一左一右绕向了关灵韵身后。

    且不说关灵韵能不能逼得正面强攻的两位元帅无法近身,一旦被另外两人绕到身后呈三面夹击之势,任她发箭速度再

    快也是无济于事。

    前进还是后退?

    若是向后退去,很快就会被逼到墙根,待正面两位元帅近身之后,恐怕无法抵挡,另外两人从左右两面夹攻,估计在劫难逃。而左右两边一边是墙,一边是房,唯有两个元帅背后才是宽阔的场院。如此一来,似乎只有前进了。关灵韵把心一横,一手将黎翠嫣拖入怀中,冲着上下两路攻来的元帅之间的空隙钻了过去,对着黄玄商射出弩箭后,立即翻转弩身靠两端的小刃抵挡郑丰隆的剑招。

    电光石火,关灵韵顾上顾不得下,还要护着黎翠嫣,待冲过去之后,身上已挂了彩,所幸都是浅伤。她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即直奔院门而去。突然,背后一下剧痛,关灵韵疼得近乎昏厥过去,脚下踉跄,抱着黎翠嫣一起摔倒在地。

    “哼,你会放暗箭,难道我就不会吗?”郑丰隆得意洋洋地走了过来。关灵韵的背上正插着他发出来的长镖。这飞镖并非普通的暗器,而是郑丰隆的法宝。在打斗之中突然放出一镖的话,即便伤不了敌人也会打乱对方的阵脚,从而为自己赢得先机。那长镖约有五寸来长,没入身体之后,尖端就会伸出几道钩刺,使得中镖之人不仅剧痛难忍,而且短时间内还拔不出来。这等暗器,不可谓不阴毒。

    顾晚兴伸臂挡在了两位妖女身边。

    “你要干什么!”郑丰隆怒斥道。

    “郑元帅,归根结底,事情是因我而起。她们不过是想助我复仇罢了。恳请您放她们一条生路。”

    “顾贤侄,你是不是吃错药了?”黄玄商走了过来,都被顾晚兴给气乐了,“这两个妖女是大君大人的仇人,与你何干?滚一边儿凉快去!”

    “啊……”顾晚兴没有想到,原来这些人本来就有仇。可他不明白,那名被尹念鸿刺伤的女子,刚才为何要助他抓住尹立平呢?

    “呼”的一下,一袭白衣扫过顾晚兴的脸,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被一掌击飞出去。但奇怪的是,他却一点都不疼。

    顾晚兴抬头望去,刚才自己所站之处,多了一名带着斗笠的白衣女子。

    “老郑,你不是说你探查过了吗?”黄玄商紧张持剑呈防御态势。这白衣女子何时靠近院子的,他竟然未曾察觉!从刚才的速度来看,该女子绝非等闲之辈,至少黄玄商是自叹不如。

    “这不明摆着是刚来的么!”郑丰隆也不敢大意,他也没有察觉到女子的接近。

    女子开口:“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滚开!”

    关灵韵认得,这是金婵玉的声音。她终于放下心来,背上的剧痛冲击灵台,她昏了过去。

    “你是何人!”黄玄商喝问。

    “滚开!”金婵玉霸气非常。

    郑丰隆向黄玄商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出击,口中还骂道:“找死!”

    岂料,金婵玉不避不防,在剑即将触身的瞬间,她伸出一直背着的双手,分别抓住了两柄仙剑的剑锋。她左手带着金丝手套,右手则是银丝手套,质地似乎非常坚韧,连仙剑都不惧。

    两位元帅大吃一惊,不论怎么使劲,就是抽不回剑来。“着!”郑丰隆故技重施,一发飞镖直射金婵玉面门。

    如此之近的距离,金婵玉竟来得及反应,一歪头,镖空了。双手再一用力,两柄仙剑齐齐“咔吧”一声断开了。

    竟然拗断仙剑?这女子什么怪力?两位元帅都被唬懵了。

    “滚——!”金婵玉一声大吼,尖细的声音震得两位元帅头昏眼花,同时她双手轻轻一晃,两人甚至都没看清她如何出拳的,就已经腹痛得站立不住了。

    直到此时,黄玄商和郑丰隆才知道,眼前这名女子的实力是他二人联手也望尘莫及的。于是两人站起身来,拾起断剑,灰溜溜地离开院子。

    出了院门之后,黄玄商看向了郑丰隆:“那副金银手套……”

    “嗯,正是她的本命武器!”郑丰隆神色凝重。“我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强大的妖族……回去后得立即向大君大人禀报。”他心中想道。

    两位元帅都逃了,周将军也不敢造次,立即跑出了院子。可当尹念鸿架着尹立平走过金婵玉身旁时,金婵玉却突然喝道:“站住!你不能走!”

    “阁下找老夫……”

    “不是你!是他!” 金婵玉原来说的是尹立平。

    “犬子……”

    “闭嘴!”金婵玉根本就不容尹念鸿张口。“喂,你过来。”她向顾晚兴招了招手。

    “我?”顾晚兴觉得莫名其妙。

    “把你的仙剑给我!”金婵玉又向尹念鸿伸出了手。

    尹念鸿惧怕金婵玉的可怕实力,只好将仙剑递到了她手上。

    金婵玉转手就把仙剑递给了顾晚兴,淡淡地说:“把尹立平先阉,再杀。”

    “好!”这正合顾晚兴之意。

    “你敢!”尹念鸿刚要阻挡就被金婵玉狠狠一巴掌扇飞出去,脖颈都断了,眼见着是活不成了。

    尹立平吓瘫在地上,眼瞅着顾晚兴越逼越近:“不、不,你、你不能杀我……啊!”

    顾晚兴毫不迟疑,一剑划过尹立平的裤裆,顿时血流如注。尹立平鬼哭狼嚎,痛的满地打滚。

    “大侠,”顾晚兴钦佩金婵玉行侠仗义,“可是他还有个护体神镜呢,若遭受到致命伤,就会自发激活护体功效……”。

    “那是夜舞幽昌镜。”金婵玉走上前来,“我自有办法可破。”

    “什么?”尹立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人居然能破得了“五大灵鸟”中防御最强的“北灵鸟”?

    “那太好了!”顾晚兴兴奋地挥起一剑划过尹立平的咽喉,激发了夜舞幽昌镜。

    只见金婵玉亮出一枚极为短小精致的匕首,向幽昌镜刺去,“咔嚓”一声,幽昌镜面裂开,掉落在地上。

    “啊!”尹立平这下彻底绝望了,涕泪横流地跪地连连磕头讨饶,“顾兄,念在往日的情义上,饶、饶我一命啊!”

    顾晚兴冷笑:“饶你可以,须依我一条。”

    尹立平急忙道:“行行行,莫说一条,一百、一千条都行!”

    “还我宝贝妹妹!”顾晚兴一脚把尹立平踏翻,将剑用力插进了他的心窝。

第四百零六章 五大灵鸟

    因为复仇而引发的一场危机,就这样被金婵玉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尹立平死后,他的储物法宝解除了认主关系,里面所藏的各种宝贝也散落了一地。顾晚兴瞪大了眼睛,其中有好些物品他都曾经见过,至此,尹立平今夜来顾府的真正目的也就显而易见了。“想必是受了他爹的指使……”顾晚兴瞥了一眼尹念鸿的尸体,心中不禁为父亲生前的执念感到不值,“爹啊爹,你拿人家当兄弟,还不惜牺牲婷儿的幸福,到头来又如何呢……”再想到顾家如今仅剩自己一人,一抹泪花闪过顾晚兴的眼角。

    “这东西……我就取走了。”金婵玉蹲下身,捡起了破碎的“北灵鸟”——夜舞幽昌镜。

    顾晚兴连忙揉了揉眼睛,对金婵玉躬身道:“那是当然。多谢大侠出手相助,让我报得此仇。”

    “不必多谢,我也是受人所托而已。”金婵玉走到黎翠嫣和关灵韵身旁,替她们检查了一下伤势,还好,并无大碍。

    “多亏宫主及时出现,”黎翠嫣有气无力地说,“今晚是我鲁莽了。”

    金婵玉问:“我要是再晚一步赶到,你是不是就要显露本体了?”

    黎翠嫣认真地点了点头:“总不能连累了灵韵。显出本体的话,至少能掩护她逃走。”

    “我敢说她也一定会显出本体助战的。”金婵玉笑了笑,“落霞城的城主府居然出现两只巨兽,恐怕全城,不,甚至连周围的城镇都得轰动。到时高手前来围剿,你们俩都得死在这里。”

    黎翠嫣不语。妖族显现本体可谓是山穷水尽时的搏命之举,维持庞大且坚实的躯体无疑会在短时间内消耗大量的妖力。倘若此时被多名敌人围攻,结局可想而知。

    金婵玉拿出两个小瓶,递给了黎翠嫣:“这是我特制的银蚕露,可恢复一些伤势。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萧天河他们还在城外等候着呢。”

    黎翠嫣喝了一瓶,又往关灵韵的口中灌了一瓶。良药奇效,须臾之后,关灵韵就清醒过来了。

    “顾公子,闹出这么大的事,你难逃追责,不如也和我们一起走吧?”黎翠嫣没有忘记顾晚兴。虽然初次相逢,但在关键时刻他却甘愿挺身而出,黎翠嫣对他的印象挺不错。

    顾晚兴却叹道:“多谢姑娘美意。我也猜到委托你们来复仇的人是谁了。昔人已逝,我与他即便见了面,也只有共缅之殇而已,还是不见了吧。天大地大,自有我顾晚兴的去处。再次谢过诸位,恳请代我向何兄弟道一声珍重。”说完,他捡起院墙角落里的行囊,退出了小院。

    目送顾晚兴孤独落寞的背影,黎翠嫣喃喃感慨:“往昔的繁荣最终却以一副凄凉之景收场,他也算是个苦命之人呐……”

    ……

    落霞城外,萧天河正焦急地在树下来回踱着,每隔一会儿就望向通往城门的道路。

    “天逍哥,你能不能先坐下?我看着你都眼晕。”何天遥劝道。

    “唉,都怪我,只让嫣儿和关姑娘两人夜探尹府。这么久都没有回来,一定是出事了!”萧天河不安地搓着手。他想:早知如此,还不如听从花清雨的建议,派那三个大汉去把尹立平直接掳来就完事了。

    “也怪我,非要为婷儿报仇,自己又没能力……”何天遥也挺后悔。

    季博阳安慰道:“两位不必担忧,既然宫主已经进城去迎了,只需安心等候即可。以宫主的身手,呵,这城中还没有人能胜得过她。”

    说到这里,萧天河提了一个心中久存的疑问:“季先生,不知五部妖王的实力大概相当于什么等级?”

    季博阳大笑:“难道你还怀疑宫主的本事不成?五部妖王至少也是九宫级的,什么‘五帝五君’,一对一获胜基本不成问题,同时面对两个也有把握全身而退。你就放心吧。”说着,他忽而指着天上,“瞧,那不是回来了吗?”

    几人抬头望去,果然是金婵玉三人的身影从天而降,但黎翠嫣与关灵韵显然负了伤。

    金婵玉刚一落地就催促大家:“她二人伤势过重,我只得带她们飞越过城门。今夜惹出了不少事端,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地。”

    来不及细问,黎翠嫣和关灵韵立即回到了孟章、监兵两界之中。为了赶路方便,左涂于也被萧天河收入了孟章界,外面只留下季博阳和金婵玉随行。“哎,对了,”这时,萧天河忽而想到了费徒空,“嗨,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把费徒空那家伙也放进孟章界去,赶路岂不轻松多了?”

    “不行。”金婵玉笑道,“孟章界与现实世界的界障是你的灵魂印记,要将别人放入孟章界,相当于突破界障,所以必须得在他清醒的状态下,还要他自己愿意才行。否则你想装谁就装谁,到了孟章界又是数你最大,那你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花清雨“扑哧”一笑。

    萧天河抓了抓脑袋:“那为什么收服妖族的时候,就可以先打昏?”

    金婵玉也笑了:“四大天宝收服妖族之时,会将妖灵宝珠与属性宝石融合成命格,相当于定下了从属关系,与简单地放人进去完全不同。”

    “那就只好继续抬着他了……”萧天河表面

    上略显尴尬,心中却在想着:“她居然对四大天宝的事如此了解……”

    匆匆行路至天明,落霞城郭已在晨雾之中朦胧不可见了。何天遥时而回头观望,碧水湖、浪卷滩、步仙居、青云山,一个个充满了短暂却又刻骨铭心回忆的地方,逐渐消隐在清晨的祥云瑞气之中。一只宽厚的大手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了拍,季博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何兄弟,大仇已报,不必过多沉溺于过去,你尚有未来的使命要完成。”

    何天遥点了点头,问道:“金姑娘,尹立平那厮是你亲手杀的吗?”

    “我正要和你说此事。”金婵玉道,“昨夜那个尹立平夜抄顾府,恰巧被顾家公子堵了个正着。黎姑娘暗中出手相助,不想却被赶来的黄元帅、周将军以及尹家主等人察觉。关姑娘欲救时,郑元帅又拍马杀到。还好我到达及时,慑退了两位元帅,又杀了尹家主,最后尹立平被顾家公子杀死。没能让你亲手手刃仇人,你觉得遗憾吗?”

    “哪里,尹立平死了,我就心满意足了。唉,这都怪我一时执念,害得两位妖族姐姐深陷凶险,落伤而归,日后当好好赔罪才是。”何天遥内心充满歉意,他又道,“原来最后是顾兄出的手,那比由我报仇更好。顾兄疼爱了婷儿那么多年,我才和婷儿认识了多久?理应由他亲自了结此桩仇怨才是。不过,以顾兄的实力,杀尹立平并非难事,何至于还要黎姑娘暗中相助?”

    “谁又能想得到,尹家公子区区两仪级水平,竟然拥有幽昌镜这等护体良宝呢?简直暴殄天物。”

    “‘幽昌镜’?”萧天河惊讶无比,“‘北灵鸟’——夜舞幽昌镜?”

    “没错。”金婵玉点点头,“在‘五大灵鸟’之中,幽昌镜主防,要不是尹立平实力低微,想要杀他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宫主,你的意思是,法宝的威力与使用者的实力有关系?”花清雨问道。

    “当然。实力愈强者,法宝发挥的威力自然就愈大。以尹立平两仪级的实力,还不足以驾驭灵宝级的法宝,所以幽昌镜在他身上仅仅起了个被动抵御致命伤的作用,只要破之,杀掉尹立平也就变得简单了。”

    “如何破得?”季博阳发问,“据我所知,夜舞幽昌镜防御力极高,一般的仙剑、魔刀或是妖族本命武器根本就奈何不得分毫,即便尹立平无法发挥出幽昌镜的全部功效,但其坚硬的本质始终存在。宫主纵然实力高强,可本命武器却是无锋乏锐的‘金银绦’,想要破除幽昌镜,恐怕……”

    金婵玉淡淡一笑:“幽昌镜防高,那就以攻高之物破之。季先生可以猜一猜,我用的是什么?”

    季博阳抚着下巴,口中念念有词:“唔……攻高之物嘛,无非是一些神兵利刃。但宫主是妖族,想必不是仙剑、魔刀之类,除了金银绦之外,也没见你有其它本命武器……如果不是武器,那多半就是法宝了。要说主攻击的法宝,天下间可谓不计其数,但幽昌镜品质高为灵宝级,还是个主防御的法宝……啊!”季博阳突然轻呼一声,小声道,“宫主,莫非是‘中灵鸟’——金凤朝阳匕?”

    “哈哈,季先生果然见多识广。正是如此,多亏了此物,我才能破得了夜舞幽昌镜!”金婵玉摊开手掌,纤纤玉手之中,托着一枚漂亮的金色小匕首。朱红六角石,凤翼双展托,金凤朝日纹,那的的确确是“五大灵鸟”中的“中灵鸟”——金凤朝阳匕!

    脚踏梧桐枝,

    身沐祯祺光。

    五彩裙羽落,

    百鸟觐称王。

    腾身吉风起,

    翥天瑞云翔。

    哕歌萦万里,

    昂首欲朝阳。

    正如其名,小小的金凤朝阳匕,在法宝界中享有“百鸟朝凤”的气势。

    “哎,你们看!”萧天河这时也亮出了自己的那柄金凤朝阳匕,尽管是赝品,但外观却极为相似,乍一看,根本无法分辨两者之间的区别。

    “咦?”季博阳果然被弄糊涂了,左看看,右看看,“莫非天下间共有两柄金凤朝阳匕?啊,难道其中一柄为雌,一柄为雄?那就应该是‘金凤朝阳匕’和‘金凰朝阳匕’咯?”

    萧天河连忙打断了季博阳越发异想天开的思路,解释道:“不不,我这不过是赝品而已,假的!”

    “虽然是个赝品,但其外观与做工不可谓不精细,除了纹路有些许差异之外,并无其它区别,已经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了。”金婵玉仔细看过之后,对赝品金凤朝阳匕的外形相仿程度大为赞赏。

    “这是灵威大帝座下辛震宇元帅亲手仿制的赝品,在我刚飞升上界时赠与我的。”

    “那想必辛震宇一定曾经亲眼目睹过金凤朝阳匕真品,否则不会做出如此逼真的赝品。”季博阳道。

    萧天河笑道:“只是形似而已,功效可差了许多。我这赝品,不过是个华宝级。功效也只有增幅、加速两个。”

    “宫主,监兵佩可是最高的天宝级法宝,为何我这样实力低微的人也能用呢?”花清雨道出心中疑问。

    “四大天宝等级虽高,却是属于辅助类法宝,并且不需要耗费功力。而‘五大灵鸟

    ’则不同,它们的功效几乎可以左右战局,自然也需要相当的功力激发。消耗的功力越多,其效果也就越佳。比如‘东灵鸟’——青天发明镯,有暂时提升功力之奇效,不论是攻击方面,还是速度方面,增益效果十分显著,呵,相当于硬生生地将境界拔高了一大截。不过境界提高了,施展功法与身法时,功力的消耗自然也相应的增加了。但以高手的雄厚功力,在增益状态下战个一天半日的不成问题。可是,发明镯若被实力低微者所用,不仅提升幅度较低,还会造成功力迅速消耗殆尽。由此可见,在低手手中根本就发挥不出其卓越的功效。”金婵玉婉婉道来。

    原来青天发明镯的真正功效是提升功力!听完金婵玉所述,萧天河与何天遥对视了一眼,这简直就是没有虚弱效果的暴灵丹啊!而且在时间上也更为稳定和长久,只要功力尚未消耗完,就能一直维持提升之效。“东灵鸟”,果真名不虚传。

    提及“五大灵鸟”,金婵玉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她顿了顿,继续讲述:“再来说‘西灵鸟’——鹔鹴踏雪瓶,其功效为疗伤。寻常的刀剑之伤在其治疗功效之下可以倾刻痊愈,即便受到了足以导致重伤的攻击,踏雪瓶也会立即润养体内脏腑经脉,并且消除痛楚。除此之外,它还可抵御大部分剧毒,实乃持久作战的极品法宝也。但使用者实力太弱的话,其自身防御不够强,兴许高手一招即可让他死得透透的。即便鹔鹴踏雪瓶再神奇,也难有起死回生之妙。

    ‘南灵鸟’——丹霞焦明幡,其功效是扰乱敌人的心智。高手过招,胜负全在一瞬之间,哪怕是刹那的眩晕、麻痹、迟缓,在高手眼中也是足以分出胜败的良机。如果实力不够强,有良机也未必能抓得住,即便抓住了,也难以一举击败敌手。

    ‘北灵鸟’——夜舞幽昌镜,其效主防。不仅可防刀剑,还可防御来自法宝的攻击。幽昌镜在诸多极品的法宝之中可是出了名的硬。这样的护体神器,在尹立平手中,却只能沦落为被动防御的三流法宝,实在太埋没它了。

    至于这把‘中灵鸟’——金凤朝阳匕,在高手手中堪称破除一切防御的神兵利器。实力不够的话,就如同一把极品武器握在婴孩手中,功效再强也是枉然。”金婵玉一口气将剩下的“四大灵鸟”介绍了个遍,听得那几个“没见过世面”的飞升者直咋舌。

    萧天河忽而笑道:“金姑娘,不知你是否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曾经有一个人在街市上叫卖手中的两件武器,宣称一件是可破一切坚盾的矛,另一件是可御一切利矛的盾。当真有趣。”

    金婵玉也笑了:“你是想问,金凤朝阳匕的攻击与夜舞幽昌镜的防御孰优孰劣?其实在修真界,根本就没有‘自相矛盾’一说。不论是魔刀、仙剑,还是各种法宝,在铸造时都倾注了铸匠的功力,铸成之后也蕴含了天地之气。本非凡品,互抵时则会迸发轩然之力,以朝阳匕与幽昌镜来说,品质相匹,如果使用者功力相差无几的话,二者相搏必然会在澎湃的爆炸中同时损毁。”言罢,金婵玉拿出了已经破损的幽昌镜。除了镜面有几道裂纹,其余地方皆是完好。

    “这……幽昌镜破损了!”季博阳十分惋惜。

    “幽昌镜不破,尹立平难杀。当时的情况久拖不利,只有以朝阳匕破之方可速战速决。”金婵玉解释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十分庆幸,二‘灵鸟’互拼,对手却只是个两仪级,如此也保住了幽昌镜不至于彻底毁坏。”

    “宫主的意思是,幽昌镜还有修复的可能?”季博阳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据我所知,修复法宝甚至比铸炼法宝更加困难,何况是‘五大灵鸟’这等珍稀法宝。”

    “我的确认识一位巧匠,呵呵,应该没有问题。”金婵玉将幽昌镜小心地收了起来。

    萧天河道:“据我所知,天下间法宝分为凡、明、华、琼、灵、至、天七等,‘五大灵鸟’如此厉害,尚是灵宝级,为何不曾听闻关于至宝级法宝的消息?”

    “‘五大灵鸟’的功效已堪称助战之极致,所以闻名天下。再往上的至宝级,功效大多古怪而罕见,不像‘五大灵鸟’对战局的影响那般直接。等你实力提升之后,自然会接触到相关的消息。总而言之,灵宝乃可求的助战极品,至宝则是可遇而不可求,至于天宝,顾名思义,乃是由天生地蕴的奇珍打造而成,在我看来近乎已经超脱了法宝的范畴,称之为‘神器’也不为过。”金婵玉道。的确,当初石灏明曾经提过,四大天宝乃是由从天外陨铁中取出的玉石所铸。天外陨铁这种稀罕东西,恐怕大多数人穷其一生都难得一见。

    “此外,五大灵鸟功效单一,也是被归为灵宝级的一个重要原因。”金婵玉的话还未说完,不知为何,她似有惋惜地轻叹,“其实法宝评定等级这种事本来就没有固定的标准,有的时候甚至是根据人们的好恶来定的。不必太在意,只要适合,就是好法宝。”

    此言有理,萧天河点了点头,随即陷入了对法宝的深思之中。

    “五大灵鸟”中,已有两个重现江湖,再加上金门大君白琢东的鹔鹴踏雪瓶,如今只有“东灵鸟”青天发明镯与“南灵鸟”丹霞焦明幡不知下落了。

第四百零七章 破落小镇

    随着时间的推移,浑天牢之事已逐渐平息下来。对仙族五君来说,虽然浑天牢被破,但所幸地下三十层的五仙大阵并未被毁,被放走的也都是一些相对来说不太重要的人,故损失并不算特别严重。

    与浑天牢被破相比,“毒寒三友”与花珺门人在牢门前的那场较量反而更加引人耳目。三位女子的飒爽英姿在人们口中传颂,“毒寒三友”完全成了陪衬角色。

    此外,五位大君联手御敌在仙族地境也传为一段佳话。尤其是混沌大君诸葛封与含枢大帝宇文朔的势均力敌、金门大君白琢东和郁绝大君穆里莎的微妙关系更是成为了人们闲暇时的谈资。

    三位九宫级高手现身的消息虽有,但因为几乎没人知道那三人的具体身份,所以并未广泛流传。

    至于萧天河等几人的事,或许是关乎到浑天牢的机密,亦或是畏惧于牢中神秘高手的威慑,当时在场的高手们无一不守口如瓶。如此倒正合了萧天河他们的心意,如果此事在江湖上传得纷纷扬扬,那才麻烦呢。

    经过了落霞城复仇的意外之后,萧天河也不好再提营救叶玲珑之事,看来还是得等到一切准备完全才能行动。好在根据胡京航与阎开明的传讯,叶玲珑暂无凶险。从胡京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举止来看,这消息应该是真的。可是,“暂无凶险”意味着什么?叶玲珑是否屈从了赤熛大帝?萧天河不愿多想。

    经过一番长途跋涉,一行人顺利地回到了太安宫中。

    太安宫位于魔族的耀瑰域之中,差不多算是人族地境的中心地带,距离妖域非常远。关于妖族地境的分布情况,萧天河曾经详细地询问了金婵玉。

    当时,金婵玉是如此回答的:“人族地境周边有一些无主之地,外围皆为妖域。”

    萧天河听了惊讶不已,照金婵玉的意思,妖域岂不是将人族地境整个包围住了?

    “妖域广阔,妖族分散,并非像人类城镇如此集中。”金婵玉解释道。

    赵湘琳对萧天河说:“的确,试想你去过的几个地方,宗飘界西北、江由界西南,还有八王营以西,分明是三个方向,却都是妖族地境。其实无主之地都是妖族与人族相争之处,十六个无主之地天南地北什么方向都有,恰恰证明了妖族地境之广阔。据我所知,妖族少而分散,仅有寥寥可数的几处团聚之地。”

    “比如说,妖族五部的总坛。”金婵玉道,“其他地方的妖族都只是小股,真正的核心地带在人族地境的西北方向上。这次我们要去的是羽部总坛连霞峰,偏偏是五坛之中最靠西北的,所以势必要花些时日了。”

    萧天河点点头:“那你不能带我们飞回去吗?”

    “飞越人族地境的话太过冒险。等我们从恭庆界离开人族疆域就方便了。”金婵玉道。

    萧天河扬了扬眉毛:“恭庆界?”这又是个陌生的地名。

    “恭庆界也是个无主之地,在八王营西南方向,地处灵威域和含枢域交界线以西。”赵湘琳眉头紧蹙,“不过听说那里是个大凶之地啊,似乎有非常厉害的妖族霸占着那里。”

    萧天河笑道:“‘大凶’只是针对人类而言,如今你自己都是妖族了,还怕什么?”

    “不,赵姑娘说得没错,那里的妖族……并非善类,此次恰好除之。”金婵玉眼露寒光。

    “莫非是四凶妖的势力?”萧天河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凶妖了。

    “不是,其实妖族一直都没有太平过。只不过以前各种反叛势力都是小打小闹,我也一直懒得去管。这次四凶妖事件可是闹得大了,导致许多本来就心存异想的妖族趁机混水摸鱼,恭庆界那几个家伙就是典型。我早就想抽空去料理一下了,这次重返妖域正好可以路过恭庆界。”金婵玉道,“所以我那些手下此番也会同行。”

    萧天河道:“金姑娘,也就是说,妖族现在除了五大妖王和四大凶妖的势力之外,还有其他不归属任何一方的独立小股势力?”

    “没错。”

    “可真够乱的。”萧天河摇头慨叹。

    “宗飘界的情况不亦是如此么?”金婵玉淡笑。

    的确,雷啸炎和汤元星两人原先就是既不归顺五部、也不助力凶妖的独立势力。“可我从未提过此事,她怎么知道我曾在宗飘界收服了妖族呢……”萧天河觉得奇怪,金婵玉仿佛知晓他的一切过往。这种感觉和之前遇到楚芳华的感觉一样,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处在对方的监视之下似的。但楚芳华是为了孟章佩才一直暗中跟随萧天河的,甚至曾经扮成范凌云同行了一段时间。那金婵玉又是如何对萧天河的经历了如指掌的呢?“我初到太安宫时,她就猜到我和清雨姐拥有四大天宝其中之二。当时她的解释是自己推测出来的,但她绝不可能推测出孟章界中的妖族究竟是从何处收服的……”虽然有疑问,可再怎么看,金婵玉也不像是别有用心的恶人。所以萧天河打算将这个疑问暂且搁下。

    “萧公子?”金婵玉见萧天河发怔,叫了他一声。

    萧天河回过神来:“金姑娘,我们何时出发?”

    “我还有一事相求。我们此行人太多,走在路上颇为惹眼,还有这么多妖族。不如让我那些手下暂入孟章界,由你带着如何?”金婵玉道。

    “好说。那就和返回太安宫时一样,弄一辆马车载着费徒空,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其他人都进入孟章界。”

    金婵玉却不同意:“不必如此。费公子留在太安

    宫,由季先生照看即可。”

    几人面面相觑。

    “不是去治伤吗?本人还可以不去?”花清雨还从未听说过这种治伤的方法。

    “他这种伤本人到不到场其实都一样,我们需要的是邬旬阳的妖灵宝珠。”金婵玉语出惊人。

    赵湘琳道:“金姑娘的意思是,把邬旬阳带回来?哎,也不对,那还不如把费徒空带过去呢!”

    “是把他的妖灵宝珠带回来。”金婵玉进一步解释道。

    “可是,妖灵宝珠与本体脱离……那邬旬阳不就死了吗?”赵湘琳更不解了。

    “不会的,我们只需要他妖灵宝珠的一部分。反正焚天宫就在太安宫附近,我们总要回来的,如此便省去了搬动费公子的麻烦。”

    “妖灵宝珠竟然还能分割啊……”也难怪几人如此吃惊,萧天河、何天遥、花清雨三个都是人类,赵湘琳即便属于妖族也是个“半调子”,金婵玉的话在他们听来就像是在信口开河。

    “待我和季先生交代几句,大家即刻出发!”金婵玉道。

    一想到即将前往广阔的妖界,还能见到分别已久的石灏明、雷啸炎他们,萧天河的心情就无比愉悦。

    ……

    当日晌午,一行五人出了太安湖,向西方行进。

    金婵玉换了套朴实无华的素衣,以斗笠遮蔽无与伦比的容貌。花清雨则依然是白日白衣、黑夜黑衣的装束。在皇崖界的大好河山中行进,美景感染了几人的心情。时值秋季,与前番来皇崖界时,景色相似又有所不同。

    秋高气爽,云淡天清。瑟瑟风起,惊鸟孤飞,败叶飘落,袅袅纷纷。碧芜褪翠,衰草零星,石覆苔绿,山转苍青。花红趋瘦,杨柳渐疏。时有凉雨,宿来朝停。潇潇绵绵,洒洗江天。尘泥下注,淡波潺湲。塘莲染黄,水烛休眠。山泉消歇,溪河沉面。游鱼深潜,蒹葭一片。流萤戏舞,促织欢言。远眺巍峨,雁去天边。落日残霞,斜铺眼前。如画秋色,心意悠然。

    这一日,几人行至一处山前小镇,时近黄昏,前方又是绵延的山谷,大家遂决定在镇上落脚。

    这座小镇似乎很穷迫,连镇口牌坊的门标也早已斑驳破落,唯有“谷阳镇”三字依稀可辨。

    镇街之上铺着厚厚的一层尘土,街道两旁似乎是些店面,但不论是酒旗、牌匾还是灯笼,都已残破不堪,门窗又都紧紧闭着。天色趋于暗淡,房中却不亮灯盏,给人一种荒废之感。

    “原来是一座荒镇。”何天遥略显扫兴。

    “到前面再看看。”萧天河道。

    凉风穿过长街吹向谷间,不远处一扇残窗被拂开,“吱呀吱呀”的在风中幽咽。花清雨走了过去,探头向窗内瞧了瞧,屋中破败的情形不比外面好多少。“屋里似乎是好久没人居住的模样了,看来这里的确是座荒镇。”花清雨回头对几人道。可她刚说完,就发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寻常,于是再度细细查看屋内的情形。

    一张长桌拦腰断裂,旁边东倒西歪地躺着几把缺了腿的椅子。茶杯的碎片凌乱撒落,灯盏也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

    “怎么了?”何天遥凑了上来。

    “不,不对,这不是好久没人居住的样子。”花清雨摇头否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嗨,这不明显的么?如果真是好久没人居住,窗户又未闭严,屋内的东西理应覆着厚厚一层灰才是。”何天遥一下就发现了异样。

    花清雨恍然:“没错!既然不是许久无人,那这副败象……”

    何天遥猜测:“屋里似乎发生过打斗啊。”

    “而且是最近才发生过的打斗。”萧天河补充道。说完,他继续往前走了几步,透过另外一扇破窗向内看去,依然是类似的场景,家具物什一团凌乱,“这窗户也不是年久残破的,而是被外力击破的。”

    “莫非是遭遇了山贼土匪?”何天遥道。

    “我看不像。”赵湘琳随意一拳砸开一扇窗,看了看里面,然后说,“虽然房里乱糟糟的,但寻常该有的东西都还在。”

    “可是,外屋之中这些寻常家什山贼应该不会稀罕的吧,留下来也很正常。正因为不稀罕,所以才砸得如此破乱不堪。”花清雨道。

    “沦落到来小镇上掠夺平民百姓,恐也不是什么‘高档次’的山贼。地上有些摔裂的玉器、精瓷、珠宝等饰品,理应被取走才是。再说了,土匪抢的是财,何至于连人都不见了?”赵湘琳此话说得的确在理。

    何天遥耸耸肩:“或许是被劫得害怕了,所以举家搬迁了呗。”

    “那又不对了。真是搬迁的话,柜中散落的一些首饰、衣物为何不一起带走呢?”赵湘琳道。

    “唔,真是个怪异的小镇。”萧天河回头看了看镇口的牌坊,发现金婵玉一直抱臂站在街道中央。

    “金姑娘?”萧天河问了句。

    金婵玉指了指前方:“那边有个人从我们进镇开始就一直在窥视,为何不去问问他呢?”

    几人闻言齐齐向街尾方向看去,在最末一排房屋墙后,果真有一个人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地向这边张望。由于距离太远,天色昏暗,看不清那人的脸。其实要不是金婵玉提醒,谁会留意到街尾还藏着个人呢?

    “你好!”萧天河怕吓跑了那个人,远远地就打起了招呼。

    不料,那人却“嗖”的一下把头缩了回去,不见了。

    “哎呀,笨蛋!”赵湘琳在萧

    天河的后背用力拍了一掌,“鬼头鬼脑的家伙被发现了不逃才怪呢!还不赶紧去追?”

    萧天河撩开腿就冲了出去。说起来,他的《龙游身法》这还是头一回在何天遥与花清雨面前展现。

    “好身法!”何天遥眼睛一亮,快步紧随其后,《一气三元》身法的速度也是一等一的。

    “遥弟!”萧天河侧目喊了声。

    “明白!”两兄弟间心领神会,何天遥应声的同时,身形以一化三,真身急转左边去了,从一条小巷窜向了房后。如此一人堵、一人绕,只要那人不是高手,相信插翅也难飞。

    三位姑娘向街尾小跑而去,转过房角之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泥泞的盘山小道。萧天河与何天遥一前一后,将那名偷窥之人截在了小道的拐弯处。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竟是一名腿脚不便的老者,拄着一根拐棍,还弯腰驼背的。见这么多人围过来,不禁吓得哆哆嗦嗦,口半张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那人老态龙钟的模样,赵湘琳反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上前柔声安慰:“老丈您莫怕,我们不是坏人。”

    那老者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你们是、是什么、什么人,来、来谷、谷阳镇、做、做……”

    赵湘琳婉婉解释:“老丈,我们只是路过而已。见天色已晚,想在谷阳镇留宿来着。”

    “这、这里可、可不、不是久……啊留之、之、之……”一个“之”字在老者口中直打转。

    “老丈,瞧您吓得,难道我们面相很凶恶吗?”赵湘琳边说边对老者露出自觉最温和的笑靥。

    那老者却着急地摆了摆手:“我、我这可、不、不是吓、吓得,我、我是真、真、啊真……”

    “是真的口吃?”花清雨见老者越急越说不出来,干脆替他说完了。

    老者长松了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赵湘琳收了笑容,尴尬地红了一下脸。

    萧天河与何天遥掩嘴“哧哧”直笑,直到赵湘琳狠狠瞪了二人一眼。

    “老丈,镇上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何不见其他人?”花清雨问道。

    “唉、唉……”老者连叹气都要口吃一声。

    “谷、谷阳镇本、本来、还算、算热闹,可、可是,后、后来就、就……”得,一说到关键地方,老者又口吃上了。

    说得辛苦,听着也累。

    何天遥提议:“老丈,我看您还是用拐杖在地上写给我们看好了。”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就看刚才他说话那速度,恐怕还真没写字来得利索。

    “我、我、老眼……昏、昏花,写、写不……”老者的回答又让大家泄了气。

    萧天河道:“再说下去恐怕天都要黑了。不如回镇上找一房间坐着说吧。”

    老者点点头,引着众人来到靠近镇口的一座房内。相比其他房屋中的凌乱,这里已经算好了许多,至少大家还有椅子可以坐。

    外面天色已暮,房中更是昏暗。何天遥扫视了一遍房内的物品,在墙角处发现了几座烛台,正要过去点,却被老者的伸拐拦住了。何天遥讶异地看着老者,老者摇了摇头:“万、万、万万、万……”说了一长串的“万”字之后,老者终于说完了与几人见面后的第一句完整的话,“不可!”

    “坐。”这勉强算是第二句。

    几人围桌坐定,老者从腰间拿出一杆烟斗,麻利地用火折子点着了,“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兴许是抽上了烟的缘故,老者的话利索了许多:“白日……不出门,入……夜不点灯,这、这是规矩。”

    几人面面相觑,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谷阳镇……原本还算热、热闹,后、后来却、却、却……”老者的神情有些激动,手在轻微地颤抖,再度口吃起来,“却……闹了、闹了鬼……”

    “闹鬼”,好一个阴森森的词。沉默之中,突然“哐当”一声,窗户打开了,“呼”的一下灌进来一阵凉风,惊得本就心神不宁的赵湘琳与花清雨背后发毛,一下从座椅上弹起身来。

    “没事,风刮的。”萧天河安慰两人。他起身走到窗边,在掩上窗之前,探头向外面左右望了望,整个谷阳镇依旧死一般的沉寂。

    何天遥咧嘴笑道:“清雨姐,我们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闹鬼’的情形,怎么还会被吓成这副样子?也不知当时是谁说的‘世上本没有鬼魂’。”

    花清雨瞅了他一眼:“景仁村,我如何不记得?那句话是我安慰晓敏时说的。”

    “景仁村?”这个词萧天河自然再熟悉不过,他曾经在那里住了好些年头。

    “是啊,那会儿我与清雨姐、晓敏一起四处寻找你的下落,后来找到了景仁村,听人说那里夜晚闹鬼,我们就守在村中过夜想查个究竟。结果你猜怎么着?‘鬼’嘛,找是找到了,却只是双层砖墙上的一个破洞而已,夜风吹过,所以发出了类似女人呜咽的声音。”何天遥回忆道。

    “天遥!”花清雨忽而幽幽地说,“难道你不觉得,谷阳镇的情形和当初的景仁村有些像吗?同样都是人去房空,房内也同样都是凌乱不堪。”

    “还真是。”

    花清雨不安地咬了咬下唇:“那你还记得吗,一夜之间消失的景仁村民,最后下落如何?”

    何天遥沉默了须臾,吐了口气,神色凝重:“景仁村民全部被杀死之后,胡乱埋葬在村北农田之中!”

第四百零八章 漏洞百出

    提及景仁村的事,萧天河不由得心中堵得慌,因为当年杀害全村村民的凶手,正是他的娘亲叶丛云。

    “不,也有不同之处。这里不是还有个幸存之人吗?”何天遥将视线重新投向了默默不语抽着旱烟的驼背老者。

    “唉,谷阳镇……的百姓,也、也是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老头将烟杆在桌沿轻轻磕了几下,口气无比惆怅。

    “老丈,愿闻其详。”金婵玉道。

    经过老者缓慢又冗长的讲述,众人大致理清了整件事的经过。

    谷阳镇,本是个热闹的地方。俗话说:“山南水北称为阳”,这个座落于落雁谷南口的小镇因此而得名。而落雁谷则是巍峨群山中的一条狭长深谷,“落雁”二字意为“连飞过当空的大雁向下俯瞰,也会对深幽的山谷感到眩晕而坠落”之意。这座深谷由于其盛产的某种炼丹良草而远近闻名。只是采药需要机缘,来落雁谷求药之人鲜有耗费大量时间在谷中碰运气的,基本都是从谷阳镇的集市上直接购买。谷阳镇百姓以采药为生,过得还算富庶。

    就在一周之前的某天深夜,灾难突然悄无声息地降临这座安宁的小镇。所有的村民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那位老者姓魏,出事的那夜他恰好去探亲,所以不在镇上。两日后回来,才发觉人们都消失无踪了,一间间房屋之中仅留下了凌乱的搏斗痕迹。起初,魏老头也以为是山贼匪类来袭并掳走了镇民,可后来经过仔细探查过之后发现,钱财珍宝等等并未被取走。百般疑惑的魏老头向幽幽的落雁谷中查探,在距离谷口数里地的地方,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地上散落着零星衣物的碎片。再往深处探去,衣物碎片也越来越多,还有触目惊心的断肢、碎骨、烂肉等血腥之物出现。

    魏老头吓得魂不守舍,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谷阳镇。在他想来,会将人撕碎的可怕东西,不是鬼怪就是妖兽。从那天起,他就不敢夜里点灯了,生怕谷中的杀人妖魔会被灯光吸引而来。白日里他也不敢轻易出门,差不多终于蜷缩在房中,浑浑噩噩地度日。今日是偶然听见了外面有人声,他才悄悄藏在街尾偷看的。

    结结巴巴的话终于说完了,魏老头轻轻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长吁了一口气,继续“吧嗒吧嗒”地抽起旱烟来——这已是进屋之后的第三袋了。

    房中重归寂静,只有烟斗的红光在一片昏暗之中忽闪忽闪地亮着。

    许久,赵湘琳打破了沉默:“怎么办?”

    “当然要去谷中一探究竟。”何天遥道。

    “我赞成。”花清雨道。

    萧天河亦点头同意,随即望向了金婵玉。

    “暂且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入谷。”金婵玉道。

    这一夜,除了被魏老头的话扰得忐忑不安的赵湘琳之外,几人都静静地冥想。而魏老头在叮嘱了众人一句:“不要开窗、不要出门、不要点灯”之后,就进到里屋去再也没有出来过。

    漫漫长夜,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寒雨。清晨时分,雨停了,谷阳镇与落雁谷一起迎来了黎明的曙光。

    在告别了魏老头之后,一行人踏上了入谷的行程。

    向北出了谷阳镇之后,可见一条还算宽阔的泥路直通落雁谷。落雁谷两侧的山上生满了蒺藜,在高处还有从岩缝中横生出的枸刺、苍松。而谷口两边则分别耸立着一柏、一柘,就像是两尊门神一般镇守着山谷的入口。这条大路还岔出来许多小路,有的盘山而上,有的绕山而去,经过秋雨的浸泡,不仅十分泥泞,还积起了不少水洼。看此情形,想必落雁谷中的路不会太好走。

    谷中的路是个向下的斜坡,越往深处行进,光线就越暗。仰头向上望去,青天只可见一线。脚边的岩石湿漉漉的,上面覆满青苔。随着时而拂面而来的穿谷轻风,隐约有流水声传入双耳。偶有老鸦高鸣,在谷间回荡。谷中的一切看上去都那样静谧祥和,若不是为了“抓鬼”,秋季深谷的美意一定会为此行平添一份愉悦。

    赵湘琳是无心观景的,与另外几人相比她的神情更显凝重。金婵玉不论何时都不失淡雅之态,萧天河他们则镇定如常。随着继续深入山谷,光线越来越暗,外头明明是白日,谷中却像是黄昏似的。赵湘琳心中的弦也越绷越紧,不安地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情况,深怕一不留神,那个掳走全镇村民的“恶鬼”就会窜出来。

    别说,还真有东西窜出来。众人走着走着,突然从旁边山坡上的一块岩石后面跳出来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拱在杂草下面冲着几人疾速冲来,把赵湘琳吓了一大跳,“呀”的惊叫一声,向后跳了一大步。

    众人定睛一瞧,一只野兔已经跳上了近处一座山岩上面,抬起前腿向几人张望着。

    “哈,赵姐莫怕,我来替你收拾它!”何天遥佯装过去要砍,故意一剑斩偏落在岩石上,野兔向后逃了几步,转过身来继续瞅着这群“不速之客”。

    “这该死的兔子……”赵湘琳捂着胸口。

    “赵姐,我发现你实力下降之后,胆子似乎也一起变小了呀!”萧天河笑道,“这还是当初那个飒爽的五行级八王营首领吗?”

    “要我去应敌,我何时胆怯过?可让我去抓鬼……咱们姑娘家到底不比你们男子心大。是吧,清雨妹妹?”

    赵湘琳本以为花清雨会赞同,却不想花清雨是如此回应的:“这次只是有人在‘搞鬼’而已,何惧之有啊?”

    “此话怎讲?”赵湘琳不解。

    “湘琳姐,你难道忘记前番韦凌明之事了?可不要被那个魏老头孱弱的外表所迷惑了哟!”花清雨道。

    “啊?你的意思是,魏老丈在骗我们?”

    这时,金婵玉也开口道:“他那个故事编得倒是绘声绘色,可惜漏洞百出,实在蹩脚得很。”

    “就是。那老头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萧天河道。

    “多半连口吃都是装出来的呢!”何天遥鄙夷道,“估计是故意说话慢吞吞的,好在心中盘算着该怎么把谎话编得更像真的。”

    赵湘琳傻眼了:“怎、怎么,你们都发觉了?我怎么没听出来哪有漏洞呢?”

    “魏老头腿脚不算利索,还拄着拐杖。你觉得他那样的人,真能走下落雁谷的这条大斜坡来吗?就算下坡容易,他回谷阳镇时还得上坡吧?反正我是不相信他说的什么‘独自入谷探查’的鬼话。”何天遥道,“所以要么他那腿脚不便是装出来的,要么入谷探查是莫须有的。”

    花清雨继续道:“没错。对他那样的老头来说,全镇的人都消失无踪了,当立即去他处寻求帮助才是,怎么可能会孤身入谷?另外出事的那一夜,他正好去探亲,说明他有其他的去处,即便真的无处可投,也可以去临近的州城嘛,总不至于在发现镇民们的断骨残肢之后还继续留在空无一人的谷阳镇上担惊受怕吧?吓得连灯也不敢点,门也不敢出,何苦来哉呢?”

    “还有,谷阳镇上的情况也十分可疑。每间房中都乱成一团,但所有的门窗却闭得严严实实的,你何时听说过掳走人后还捎带给关好门窗的?我看关上门窗的多半就是魏老头自己。镇民消失不过是上周发生的事,现在街上以及镇口的门标却都已经破败不堪,怎么可能这么快?如果说以前镇上就是如此破旧的光景,那又不对了,魏老头亲口说了谷阳镇从前是个热闹、富庶的地方。总之,要么是魏老头在扯谎,要么是有人刻意将谷阳镇弄成现在这幅样子的。”萧天河发现的问题也不少。

    “最可疑的还有两点。”连金婵玉都忍不住开口补充,可见魏老头的谎话是多么的荒诞,“第一,魏老头的房间明明靠近镇口,他却说是‘偶然听见了外面有人声,他才悄悄藏在街尾偷看的’。就凭他那不便的腿脚,还想在我们眼皮底下偷溜出屋并且藏到街尾去?未免太小看我们了;第二,他说‘两日后回来,才发觉人们都消失无踪了’。听到这句话时我差点儿笑出声来,既然他离开了两日,那他又怎么知道镇民们是在‘一夜之间’消失的呢?既然不知镇民们究竟是何时消失的,那个‘镇民消失的两日后’,又是如何得出来的?呵,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他亲眼目睹了事情发生的经过,所以知道镇民们消失的时间。”

    魏老头前夜所述的事情,被几人这么一说,简直成了筛子盖竹篮——里外全是洞。

    赵湘琳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心中对魏老头那副可怜兮兮的印象瞬间支离破碎。她使劲咽了下口水,把几人指出的疑点总结了一下:“那就是说,魏老头应当在那一夜亲眼目睹了镇民们被劫走的事,然后将镇上房屋的门窗都关好,又将镇街及镇口故意布置成破落之相,藏在暗处偷窥,故意被我们发现,再装做腿脚不便以及口吃的可怜模样博取同情,最后编造了一个不怎么高明的故事欺骗我们?”

    “没错!”几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那个臭老头意欲何为啊他!”赵湘琳简直哭笑不得。

    “很明显,是为了诱使我们入落雁谷来。”金婵玉道。

    萧天河赞同道:“的确,落雁谷盛产某种炼丹良草,来到镇上的想必都是些有一定实力的修真之人。听到‘鬼怪’、‘妖兽’吃人的消息,但凡有些正义之心的人肯定会抱着‘为民除害’的想法入谷中来。”

    “那他并不只是针对我们,而是企图诱骗所有到谷阳镇的人?”赵湘琳十分惊讶。

    萧天河点了点头。

    “难怪你们从未像我一样坐立不安……”赵湘琳慨叹自己的思维不够敏锐,“既然你们早已识破了,为何还要不动声色真的入谷来呢?这岂不是硬往陷阱里跳嘛!”

    “不管怎么说,镇民们的失踪是个事实。故意跳进魏老头挖好的陷阱,也就能弄清一切了。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再说,落雁谷的走向渐转向西,是我们继续向恭庆界行进的捷径嘛。” 金婵玉笑道。以她的实力,不论是什么圈套,恐怕都奈何不得她分毫。

    “唉……没想到在皇崖界被‘小孩’骗得险些丧命之后,在这儿又差点着了老头的道儿,真是人心险恶呐!”赵湘琳心中的不安已被惆怅所替代。

    “但愿镇民们不是被魏老头全部杀掉了才好。”花清雨又想起了景仁村的事。

    “那个魏老头虽然鬼鬼祟祟的,但不像是什么厉害人物,应该不会的。”萧天河道。

    花清雨道:“如果他不是此事的始作俑者,那他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另外一个人。”

    “相信事情的真相用不了多久就会揭晓了。”何天遥回头看了看,谷口早已看不见了,落雁谷在缓缓转了一个大弯后,已经折向了西方。

    前面的路愈发昏暗,谷中亦十分潮湿闷热,横空的树藤滴滴答答地落着水滴。在如此狭窄且幽闭的环境之中,连呼吸都感觉吃力起来。深入到了这里,其实已经没有“路”了,脚下的泥土也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岩石与沙砾。岩石无棱无角,表面圆滑,似乎以前这里曾经是一泓水脉。头顶的山崖似有合拢之势,只依稀可见一点点山外青天的光明。

    闷闭的环境也压抑着人的心情。经过对魏老头的讨论之后,几人都没怎么开口说话,只是一边向前走一边留意着周遭的情况。潮湿的空气浸湿了外层的衣服,闷热又使得几人出了一身汗,透湿了内层的衣服。落雁谷中仿佛变换了一个季节似的,丝毫没有清爽之秋的感觉。

    何天遥十分厌烦这种好像置身于蒸笼中的感觉,忍不住抱怨:“哎,大家说说,那魏老头会不会只是想支走我们才胡乱诌到落雁谷上啊?我们进谷的时间可不短了,为何还是没发现什么异样?”

    萧天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反问道:“支走我们,他独自一人留在空空的谷阳镇又能做什么呢?”

    几位姑娘将斗笠拿在手上“呼呼哒哒”地扇着,可扇出的风都是又潮又热,一点也不凉快。尽管头发粘在脖颈上、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很不舒服,但金婵玉的脸上始终挂着淡雅而迷人的微笑,她接过何天遥的话茬:“其实异样也不是没有,你们看看前面那块岩石。”

    几人惊而望去,还是没有任何发现,那不过是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而已。大家又纷纷回过头来,等待着金婵玉的解释。

    “从这个角度看不出来什么,你们到岩石前头去看一看。”

    最靠近岩石的何天遥向前跨了几步,回身仔细打量着岩石的每一处细节。一处不自然的白色印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禁皱了皱眉头,这种整齐的痕迹绝非天然形成的。换言之,曾经有人用利器劈斩过这块岩石,而且从痕迹的深浅来看,那人用的力气并不大。忽而,他惊叫了一声:“啊!”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不正是之前我驱赶野兔时留下的那道痕迹吗?

    这可真是怪了,明明隔了很远的距离,那道印记怎会出现在这里?

    几人闻声纷纷凑上来细看,花清雨疑惑地问:“天遥,你确定么?”

    “是我亲手劈的,怎么会记错?”何天遥十分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再说从这个角度看就很明显了,这就是那块岩石啊!喏,当时那只兔子就站在这儿,后来吓退了几步之后,又站在那儿!”他指了指岩石上的两处。

    “没错,是这块石头,我也有印象。”赵湘琳亦道。

    何天遥难以置信:“怪了,石头难道长脚了不成?几个时辰过去了,我们少说也走了几十里地了啊!”

    “莫非我们一直在原地兜圈子?”花清雨向周围看了看,这里的环境明显与遇见野兔时大相径庭,所以她对自己的这个猜测也不是很肯定。

    “如果我们在兜圈子,不会一点儿都察觉不到的。看看地面就知道了,我记得那时还是泥土地,现在却全都是石头。”萧天河道。

    “那是石头自己移动到这儿的?真长脚了?”何天遥都被自己的话给逗乐了。

    赵湘琳道:“石头自己不会移动,但人可以移动它……哎,不过谁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这块石头半人来高,最宽处足有一丈,可谓又大又沉,真有人挪动它几十里地的话,那可真是吃饱了撑的。

    “或许你们没有注意到。在我们这趟长途跋涉中,这块岩石至少在我们身旁出现了四次。只是每一次摆放的角度都不同,所以很难辨认出来。”金婵玉道。

    “你不说的话我们还没注意到呢!”萧天河围着岩石绕了一圈,“不是人为的话说不通,若是人为的话,意义何在?而且谷中只有一条通路,我们根本就没发现有人扛着岩石超过我们。”

    “只有这一块岩石如此吗?”金婵玉又说出了令人吃惊的话,“其他石头没有留下印记,我们也辨认不出是否曾经见过。”略微停顿之后,她接下来的一句话点醒了所有人,“虽然周围的环境看似在变化,可是物体却在变换了位置之后重新出现。你们说,这会是什么原因呢?”

    经她如此提醒,一个词同时涌到了几人嘴边:“阵法!”

第四百零九章 诡异连番

    落雁谷从南至西贯穿着一座名为“三堇”的山脉。很早以前谷中曾经有一条河流,不过在附近山峰的泉水枯竭之后,此河也随之干涸了。三堇山脉与另外两片山脉汇成一大片山系,其间纵横山谷众多,水系广散,城镇乡村星罗棋布。越过这片山系,就是妖族地境了,可以说,这片山系是人族地域和妖族地域之间的天然屏障。

    落雁谷是为数不多的无人峡谷,主要原因就是它太狭窄又太深了,导致谷中长年湿热,不适宜居住。山谷两侧的山上植被茂密,但谷底却迥然不同。由于那里是干涸的河床,所以多砂石,少泥土,连杂草都不见几根。即便真如魏老头所说,谷中盛产某种良草,那也绝不会生于谷底。换言之,谷底一直是人迹罕至之处。

    可是,现在谷底却被人布设了法阵。

    花清雨道:“看这情形,多半是个迷阵了。”

    “陷入其他迷阵之后都是不分南北、难辨西东,在里面不停地兜圈子。这个迷阵好像不太一样啊。”何天遥道。

    “只能说,这个布阵者的水平相对高超一些。到底还是金姑娘厉害,如此难以察觉的法阵都被你发现了。”萧天河对金婵玉十分钦佩。

    虽然身陷阵法,但除了惊讶之外,几人并未表现出多么不安的样子。有金婵玉这等高手在,何愁法阵不破?

    不料,金婵玉却早早地打起了退堂鼓:“要不是何公子留下了那道剑痕,恐怕我也不会注意到异样之处吧。这迷阵布置得可谓浑然天成,入谷后一路走来,竟然都没发现是何时踏入的法阵。从我们行进的路程来看,这法阵恐怕非常大。估计至少也是‘大阵’的档次。我看我们不要再继续深入了,还是趁早原路返回为好。”

    破阵之法有三,一是毁阵眼,二是拆阵脚,三是直接以磅礴的功力击毁整个法阵。以金婵玉的实力,第三种破阵之法对她来说不是难事,除非,布阵之人功力极高,法阵的坚实程度已经达到连九宫级高手使尽全力都难以击毁的地步。

    听到金婵玉萌生退意,几人心头一紧,看来情势有些糟糕了,没想到连她对此阵都无可奈何,布阵之人究竟是个何等厉害的高手啊!

    “那就趁着还没有发生危险,赶紧退出山谷吧!”赵湘琳紧张了。

    “嘿嘿嘿……”突然,一道尖细的笑声在谷中响起。

    “谁!”几人异口同声。

    金婵玉轻轻皱了皱眉头。

    “既然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呵呵呵……”那声音阴阳怪气,忽高忽低,时强时弱,不仅无法辨别来向,连距离远近也听不出来。

    在其他几人都四下张望的时候,金婵玉却闭上了眼睛。

    “鬼鬼祟祟,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何天遥怒吼。

    “啧啧,世道真是变了,连个小小的一元级剑仙都如此猖狂。这里是我给你们精心准备的墓地,你们就安然等死吧,哈哈哈……”

    金婵玉双手一伸,金丝、银丝手套已经戴在了手上。

    赵湘琳大骂:“无胆鼠辈!滚出来!”

    “别以为装神弄鬼的我们就会怕你!”花清雨也厉声大喝。

    可是,几人轮流骂了一圈,那人却不再开口了。

    “只要再多一句……”闭着眼的金婵玉口中似有似无地轻喃了一声。这句话传到了她身旁的萧天河耳朵里。萧天河看了看金婵玉,也注意到了她手上的那双“金银绦”手套。

    萧天河猜到金婵玉的打算了,于是灵机一动,喊道:“魏老头,是你吧?别装了,我都猜到是你了!”

    几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不明白萧天河为何如此肯定,那嗓音与魏老头的声音根本毫无相似之处。

    那人依旧没有答话。

    “难道他已经走了?”何天遥道。

    萧天河决定再试一试:“魏老头,我们早就知道了,是你杀害了全谷阳镇的居民,诓骗我们深入落雁谷,又布下个迷阵企图困住我们。呵,你实在是太小瞧人了!”

    大家面面相觑,先前分明就是萧天河自己说的,魏老头不像什么厉害人物,应该不会杀了全镇百姓,怎么这会儿突然变转了?

    “哼哼,小瞧人的是你,自以为是的蠢货!”原来那人还没走。

    一听到那人的答话声,萧天河心头一喜:“上钩了!”

    旁边的金婵玉已经开始行动,她张开双掌往地上用力一拍,掌心金光、银光闪烁,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众人耳膜鼓胀,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颤动,一股澎湃的激荡卷起周围的岩石在谷中四处飞溅,尘埃闭目,砂石扬天,又在“噼啪”声中纷纷下落,仿佛下了一场石头雨一般。

    待视线稍净,萧天河用衣袖拂开了眼前的灰土,金婵玉的身影竟然消失了!她方才拍掌之处的岩石尽碎,塌陷出两个深坑。“好猛的掌力啊!”萧天河心中由衷地赞叹。抬头向上方望去,飞扬的尘埃久久不肯散去。

    “咳咳,天逍哥,怎么回事?”冷不防被弄得灰头土脸的何天遥从弥漫的烟尘之中钻到了萧天河身旁。

    “金姑娘方才那一击将法阵给毁了

    ,随即借拍地之势飞到上方抓人去了。”萧天河解释道。

    花清雨与赵湘琳的情况也十分狼狈,本来就全身湿透,现在沾上了尘土更难受了,连隽秀的脸上都被染得灰花一片。

    赵湘琳抹了一把脸,惊道:“乖乖,好厉害!我差点儿以为落雁谷要塌了呢!”

    “这里地面表层可是湿的,尘土都在深层,若没有此般雄厚的掌力,如何能仅凭一掌就‘掘地三尺’?宫主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花清雨道。

    这时,半空忽然摔下来一样东西,“咕咚”一声落在地上,又咕噜噜滚到了花清雨脚边。

    花清雨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个血淋淋的人头!当即被吓得尖叫一声,跳到了一旁。

    金婵玉随后跳了下来,甩了甩金银绦上的血迹。须臾之后,那人的尸体才擦着山崖滚下来。

    “哈,我就说嘛,宫主怎么会破不了法阵呢?”赵湘琳拍手笑道。

    “法阵是破了,可是……”金婵玉的表情十分疑惑,“他怎么这么不堪一击呢?”

    “那是因为这厮与金姑娘的实力差距太大了嘛!”何天遥觉得金婵玉的问题问得奇怪。

    “是么?可那法阵却不是泛泛之辈能够布得出来的,连我也险些着了道。”金婵玉道出其他几处令她疑惑的地方,“还有,他变换声音隐匿位置的本事也很厉害。他第一声‘嘿嘿嘿’冷笑,我知道了他本人亦在法阵之中;随后的第二句话,让我辨别了他所在的方向;在他说第三句话时,大致判断了距离。但是,凭这些我依然不能确定他在哪里。若非最后萧公子用计引他说出第四句话,从而让我得以确定与他之间的高度落差,恐怕还真抓不住他。有这等本领的人,却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被我轻轻松松一击所杀,总觉得……不太踏实。”

    萧天河笑了:“金姑娘,你这是在嘲笑他太弱啊,还是在感叹自己太强?他人都死在这里了,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但愿是我想多了。”金婵玉收了金银绦。

    “宫主,那副手套是你的本命武器?”赵湘琳好奇地问。天下间就属妖族的武器类型最为丰富,长的短的,硬的软的,大的小的,粗的细的,方的圆的,厚的薄的,各式各样,五花八门。但以手套作为武器的,以前可从未听说过。

    金婵玉淡淡地笑了笑:“我的本体是金银蚕。金银丝的质地坚韧无比,与我刚柔并济的功法相得益彰。当初铸炼本命武器之时,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手套的形式最为适合。好了,法阵已毁,恶人已亡,我们也该继续上路了。”

    “哎,别急啊,宫主,消失的镇民们还没有找到呢!”赵湘琳提醒道。

    “恐怕……已经找到了。”金婵玉指了指自己刚才击出的大坑。

    几人围了过来,向坑中看去,就在大坑底部,有一小片棕色的麻布露了出来。麻布的颜色与周围的土颜色相近,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觉。

    地下竟然埋着布,熟悉的不安感再度涌上了花清雨的心头。她下到坑中,拽着麻布的角向上提,土层一阵松动之后,露出来的是一只胳膊。

    “唉……”花清雨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看此情形,谷阳镇的百姓们已经遭殃了。

    花清雨正准备从坑中上来,布履却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她低头一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土里钻出来一只手,正牢牢地抓着她的鞋底!

    “哎呀!”花清雨连连蹬腿想甩掉那只手,可那只手却像是抹了浆糊似的,粘在鞋上就是不肯松开。赵湘琳与萧天河分别抓住她的一只手,将她向上拽,何天遥也跳至坑中,手起剑落切向那只胳膊的手腕。

    “喀嚓”一声脆响,手腕齐齐地断开了,花清雨狼狈地带着残手从坑中逃了出来,而那只断臂还在不停地挥舞着。

    何天遥又接连几剑将那断臂斩成数段,这才停止了它的挥摆。而留在花清雨鞋底的那只手,不论如何用力都掰不开。萧天河只好用魔刀将五指切断,光秃秃的手掌这才掉了下来。

    花清雨惊魂未定,望着地上那五根可怕的手指瑟瑟发抖。那些手指都瘦骨嶙峋的,呈暗灰色,表面还布着尸斑,每只指甲都是紫黑色,且足有两寸来长,像是一个个钩子,难怪抓住鞋底就甩不掉呢。花清雨突然感觉腹中一阵翻涌,扭头干呕起来。萧天河一脚将断指和手掌踢回了坑中。

    这可真是活见鬼了。

    几人本以为那是惨遭不测的谷阳镇民的残肢,难道土里的人借尸还魂了吗?

    “什么鬼东西!死了还要害人不成?”恼怒的何天遥对着断臂的位置掘了起来。

    赵湘琳不经意间往坑底一瞥,却看见更为可怕的情景,又有一只手从何天遥身后的土里冒出,抓向了他的腿,于是急呼:“天遥,快上来!”

    何天遥觉察到脚踝有异样之感,一个激灵从坑里跳了出来,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不仅仅是手臂,还有头、肩膀、躯干,一个披头散发的“死人”破土而出!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坑中另一处的土地也鼓了起来,又钻出来一只布满了尸斑和溃烂的手!不仅是这个坑,

    旁边的那个坑亦是如此。眨眼功夫,两个坑里竟钻出来好几具“活尸”。

    这是怎么回事?金婵玉那两掌难道击穿了阴曹地府的大门不成?

    从未见过这等可怕情形的萧天河与何天遥护着两位受惊的姑娘向后方退去,“活尸”平伸着双手,摇摇晃晃地向几人挪去,口中还含糊不清地哼着什么。透过散乱的头发,隐约可见“活尸”血红的双眼,一个个面目狰狞无比,称之“厉鬼”也不为过。

    金婵玉戴着金银绦蹿了过来截住了“活尸”,往两具尸体的脖颈一抹,头颅就被切掉了。但无头的尸体并未倒下,依旧晃晃悠悠地向前继续走。而掉落的头颅则瞪着那双可怕的眼睛,龇牙咧嘴地冲着众人咆哮。

    “光切掉头不行!”萧天河挥刀上前,横竖几下将两具尸体砍成了碎块,又将地上的头颅开了瓢,终于彻底“杀死”了那两具活尸。

    看来唯有“大卸八块”、“碎尸万段”才是对付“活尸”的方法。

    何天遥也冲上前,与萧天河将剩下的两具“活尸”结果了。可更诡异的是,“活尸”竟然是有“血”的。被切掉头颅之后,“活尸”的脖腔中都会喷涌出一股紫色的液体,洒染周围的地面,不仅看上去异常恶心,还有一股刺鼻的腥臭气味,熏得几人连连作呕。事情还没有完,被洒到紫色“血液”的地面纷纷隆起,一只只手简直比“雨后春笋”长得还要快,粗粗一扫,少说也有几十只!

    难道真是谷阳镇民惨死之后,不消的怨气将他们转化为厉鬼了吗?

    这时,金婵玉将萧、何两兄弟揽在身后,叮嘱道:“留心不要被他们碰到,或许有尸毒!”接着,她将双手十指对错反向一拉,五根金丝、五根银丝从指尖延伸而出,并且越伸越长,只见她右手横撩,五根银丝悠悠飘散,准确地缠绕住了五具刚从地下钻出的“活尸”,一圈圈绑紧,“活尸”都被捆在原地动弹不得。银丝随即逐渐收拢,硬生生将五具“活尸”给勒成了七、八段。而她左手的金丝则像五根钢针一般,随着手指的颤动,金丝来回切割,干净利落地将一群“活尸”切成了碎块。

    可是,“活尸”抛洒下的紫色液体又引出了更多的“活尸”,如此无穷无尽,该如何是好?

    金婵玉一看这样光杀“活尸”根本就没完没了,于是故技重施,收回十指的金、银丝,大喝一声,使出全力向地上拍去。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裂,谷中烟尘弥漫,什么都看不清了。

    待众人急忙驱散尘灰之后,发现那些“活尸”全都消失了,它们钻出的地方,竟然又恢复了平整!

    “怎、怎么回事?”萧天河结结巴巴地问。

    “可恶,居然还有个幻阵!”金婵玉有些懊恼,“还是个我没能觉察出来的幻阵!”

    “刚才那都是假的吗?”何天遥半信半疑地下到坑中随意掘了几下,果真什么都没有。

    “幻阵已被我毁去。大家当心,布阵之人是个难缠的高手,他肯定还没有死。”金婵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双手始终呈攻击的态势。

    花清雨指着不远处唯一的一具尸体道:“他不是被你杀了么?那具尸体分明是真的啊……”

    金婵玉道:“死人是没法布出幻阵的。再说以他布阵的本事,我敢肯定,死去的那个人不是他!”

    这时,阴阳怪气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桀桀桀……你说得没错。刚才你杀的人只是一个昏迷的谷阳镇民而已……嘿嘿嘿……”

    “我一定要杀了你!”金婵玉已经彻底被这个邪恶的家伙给激怒了。

    “我已经很久没和妖族交过手了……如果你能找到我在哪儿,就放马过来吧,哈哈哈……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有本事活命才行……”

    金婵玉眉头紧蹙。那恶人话音落后,似有一种轻微而又沉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渐渐的,诡异的声音越来越响,听得萧天河他们几个心里直发毛。

    但这个声音对于金婵玉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她大喊道:“大家快聚拢,虫群来了!”

    虫群?几人恍然大悟,原来那奇怪的声音是大批虫子的振翅之声!

    只见从峡谷一侧涌来一片铺天盖地的“黑云”,所过之处,山崖上的藤蔓皆被啃噬一空。

    金婵玉连连挥动双手,用金银丝快速编织出一张大网,将所有人笼盖在其下。黑云撞上了金银丝网,“悉悉索索”的虫声大噪。透过网眼,萧天河他们亲眼目睹了毒虫的恐怖模样:每一只都在五寸来长,浑身油光锃亮,有两对翅膀,上翅为鞘翅,黑底夹杂着白色的斑点。下翅则为膜翅,呈暗红色。毒虫头上还有一根长约两寸许的刺针口器,为它的模样又添了几分狰狞。

    “双翅白斑甲!”金婵玉惊道。这种甲虫的毒性极烈,只要被它叮上一口,几息之后就会一命呜呼。更麻烦的是,这种虫毒一旦入体就会立即扩散至五脏六腑,哪怕中毒之人功力再高也无法将其逼出,并且此毒至今无药可解。

    可是,此种毒虫极其罕见,就连金婵玉这位虫部妖王,平生一共也没有见过几只,落雁谷中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双翅白斑甲呢?

第四百一十章 三迭幻阵

    金婵玉以金银丝织出的网可不是普通的网,网眼虽然很大,但有妖力封堵,就像是一道屏障,将双翅白斑甲隔在外面。

    白斑甲一波一波地往网上撞,扯紧的金、银丝在巨大的冲击之下“嘣嘣”直响。那群毒虫似乎被突破不了的大网给激怒了,分成了三股“黑云”,上下交错翻腾,轮番俯冲撞击。金婵玉高举双手支撑着金银网罩,一道道可见的白光妖力波从十指尖端涌出,顺着金银网线向外扩散。

    “对了,驱虫术!”萧天河轻呼一声,他忽然想起了孟章界中的白樱雪,她可是个驱使毒虫的高手。

    金婵玉却说:“没用的。我已经用过驱虫术了,双翅白斑甲并非一般的毒虫,心智极高,驱虫术对它们根本不起作用。”

    “总不能一直如此坐以待毙吧?既然赶不走,那就只有消灭它们了。”在萧天河想来,孟章界除了黎翠嫣等三人之外,还有金婵玉手下众位高手,再加上监兵界中的七位,这么多人一起灭虫,并非不可能。

    金婵玉却转身看着萧天河轻轻摇了摇头,眼睛向斜上方瞥了瞥。萧天河心领神会,金婵玉是不想在敌人面前暴露四大天宝的秘密。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萧天河无奈。金婵玉可是堂堂虫部妖王啊,为何会对白斑甲束手无策呢?即便她的妖力再雄厚,一直这样耗下去也终将会枯竭的。

    “双翅白斑甲十分罕见,我上一次见到还是在一百多年之前了。据我所知,整个禹馀界的双翅白斑甲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百只。可是,落雁谷中为何会有数量如此庞大的白斑甲虫群呢?”金婵玉眉头紧锁,咬紧下唇,“是何人饲养的?又是以何物饲养的?”

    花清雨闻言心中一沉,很自然地将金婵玉的话与谷阳镇民消失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恐怕是以人肉饲之……”她心中憎恨难忍,以人饲物是最残忍、最恶劣的行径。当初在青龙大陆,就曾有传言说毒炼宗以人肉来饲育、培植七毒园的毒物,后来闹得沸沸扬扬的,甚至引得几大宗主前去毒炼宗质问,只是毒炼宗主不承认罢了。总之,不管在什么地方,以人饲物都是有悖天伦的邪恶之举。

    “莫非刚才那些‘活尸’就是被白斑甲叮咬后的模样?”何天遥胡乱猜测,连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金姑娘你可千万要挺住啊,我可不想变成那副鬼样子……”

    “天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那些‘活尸’都是幻阵的假象而已!”花清雨嗔怪道。

    “唔……”金婵玉陷入了思索。刚才花清雨无意间的一句话提醒了她,罕见的白斑甲却在一个人族地境的山谷之中出现了如此庞大的一群,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既然不可能聚出如此大的一群毒虫,那眼前的这些恐怕都是……”金婵玉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冲着萧天河与何天遥嫣然一笑:“两位公子,检验你们胆量的时候到了!”

    萧天河和何天遥都是一愣,金婵玉的话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二人开口,金婵玉就在一波毒虫冲击之后,突然收了金银网,蹿到了两人身后,猫下腰蹲在了地上。

    屏障撤除之后,所有人都将暴露在双翅白斑甲虫群的攻击之下。

    “啊!金姑娘!”何天遥惊呼一声。

    萧天河也吓傻了,金婵玉这是顶不住了吗?九宫级高手的妖力才这么一小会儿就消耗完了?金婵玉说的“检验你们胆量的时候到了”又是何意?

    白斑甲虫群在金银网原本所处的位置盘旋了几圈,似乎发现那“讨厌”的阻隔已经消失了,虫群中嗡鸣声大噪,三股虫群重新汇聚成一团,带着震耳的呼啸向着众人袭来!

    花清雨与赵湘琳下意识地像金婵玉一样,缩在了萧天河与何天遥的身后。

    原来如此!金婵玉的话竟是这个意思!除了这两位公子之外,另外三人都是女子,在毒虫群袭来的瞬间,看他们两人有没有勇气奋不顾身地挡在三位姑娘身前!

    萧天河简直哭笑不得,如此之多的毒虫,席卷而过之后恐怕五人都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谁在前谁在后不过是个先死与后死的区别而已。

    “快逃啊!”何天遥回身冲三位女子急切地大喊。虫群从正面攻来,想活命唯有反向逃开,虽然希望也十分渺茫就是了。

    蹲在地上的金婵玉却突然伸出双手牢牢抓住了赵湘琳与花清雨的脚踝,不许两人逃跑。

    虫群已到,萧天河与何天遥绝望地抬起胳膊护在脸前。

    “嗡——”一股强烈的振翅声响掠过耳边,眼前的亮光被铺天盖地的黑虫所遮挡,当看到昂起刺针的毒虫向脸上扑来时,萧天河闭上了双眼。

    意外的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萧天河又睁开了双目,似乎无穷无尽的虫群还在疾速向自己扑来,但触到身上的双翅白斑甲却都瞬间化为了虚影,消失了。

    “咦?”萧天河放下了胳膊,张开双臂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果不其然,双重幻阵!”金婵玉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腾身跃起,身影淹没在虫群黑影之中。

    “啊?这是个复阵?”赵湘琳难以置信,“和刚才那些‘活尸’一样,原来都是假的呀!”

    “难怪宫主她会突然撤去金银网。好厉害的法阵,我根本就觉察不到这些毒虫是假的……”花清雨由

    衷地赞叹。

    “连宫主起初都被骗了呢!布阵之人当真是个罕见的阵法高手。”何天遥看着依旧在眼前飞舞的白斑甲慨叹道。

    萧天河无比震惊。他以前从南宫雪那儿听过关于阵法的一二。法阵的叠加是十分困难的事,尤其是相同种类法阵的叠加。叠加的法阵往往只有一个主阵可以达到理想的功效,后来叠加的只能称为“附阵”,意为“附加”之意,其效果很差。可不论之前的那个“活尸”幻阵还是现在这个“毒虫”幻阵,都堪称极高档次的幻阵,所以连金婵玉都没能立即看破。布阵的人,究竟是个何等厉害的家伙?萧天河心中竟萌生了想见一见此人的念头。

    “宫主刚才拉住我俩的脚不让我们逃走,我刹那间还以为她才是真正的幕后主凶呢,呵。”想起刚才的荒诞念头,赵湘琳摇头自笑。

    这时,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惊响,随着山崖的震动,双翅白斑甲虫群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金婵玉轻松地从山壁的高处跃了下来,拍了拍金银绦上的灰尘,笑道:“幻阵已毁。两位公子表现得还不错,像个男子汉。可是自始至终费心费力的我却被当成了坏蛋,我好伤心呐!”不知为何,金婵玉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竟然笑眯眯地开起了玩笑。难道是因为破了法阵之故吗?

    “哟,不错。竟然能发觉那是个幻阵。可见你们之中确有高手啊!”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开口。

    金婵玉高声叫道:“你捉弄我们两回了,等我抓住你,一定要好好给你点颜色瞧瞧!”

    “嚯嚯嚯,是吗?不如现在就给我看吧?我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红色,血红之色!”那人尖细的声音说到最后一个字时,陡然提高了音调,并且拖起长音,异常刺耳,众人尽皆痛苦地捂住了双耳,却依然感觉耳膜生疼,头晕目眩。

    “哈哈哈!”那人猖狂地放声大笑。这一笑,竟激起谷内的一阵旋风,卷落了山崖上的岩石与尘土,谷中再度弥漫起烟尘。

    萧天河只觉头痛欲裂,耳内轰鸣,脚下站立不稳,连眼前的情景都在逐渐扭曲,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竟被那突然一声狂笑给震得昏了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才在一阵难忍的头疼之中清醒过来。睁开双目,眼前一片模糊。他用力揉了揉眼睛,视觉才缓缓恢复了正常。

    何天遥、赵湘琳与花清雨倒在地上依然未醒,而金婵玉则盘腿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巨大的山岩上。她背对着萧天河,似乎正在冥想调息。

    萧天河奋力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两步,用脚轻轻碰了碰何天遥,他却毫无反应。于是,萧天河继续向前走,来到金婵玉身后,气若游丝地喊道:“金、金姑娘……”

    金婵玉纹丝未动,好像没有听见。

    “金姑娘!”萧天河提高了嗓音,却依然没有得到金婵玉的回应。于是他扶着岩石绕到了金婵玉的正面,发现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似乎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萧天河伸出手来想轻推她一下,不料,一股无形之力将萧天河猛烈地弹开,撞飞在山壁之上。

    这下摔得可不轻,萧天河感觉肋骨都要断了似的。抬头看看,金婵玉始终一动也不动。

    “难道她是在疗伤?”他不敢再去打扰金婵玉了。

    这时,另外一边有动静了,在一阵咳嗽之后,何天遥也翻身缓缓站了起来。

    “遥弟!”萧天河赶紧走了过去。

    何天遥站稳了身形之后,慢慢转过身来。

    萧天河一看他的脸,却吓了一跳,何天遥同样也是面无血色,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对着萧天河怒目而视。

    “遥弟,你怎么了?”萧天河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

    “去死!”何天遥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挥剑向萧天河冲来。

    “遥弟!是我呀!”萧天河边躲边喊。

    可何天遥却像是着了魔一般,只顾追着萧天河乱砍。

    “怎么回事?”萧天河心中努力回忆着昏迷前的情形,“哦,对了,那个布阵之人大笑了一声,把我们都给震晕了!难道遥弟的脑袋被震坏了不成?”

    他不愿和何天遥交手,就在谷中绕来绕去地闪避。兜了几圈之后,他发现花清雨也醒过来了。

    “清雨姐,你快看看遥弟这是怎么了!”萧天河立即向花清雨那边跑了过去。

    花清雨还坐在地上,闻声后转过头来,萧天河顿时心中一沉,花清雨的样子和何天遥一模一样!

    “你……该死!”花清雨向萧天河伸手抓了过来。

    萧天河立即转向,奔向了侧边,跑了几步回头观望,不看倒好,一看差点儿把魂都吓丢了,花清雨抓萧天河不着,竟抽剑与追来的何天遥打起来了!

    那两人就如同鬼迷了心窍似的,嗜杀的戾气爬满了整个脸孔,大有拼个你死我活之势。

    这下萧天河避无可避了,那两个人都是他的至亲,哪一个都伤不得!必须得加入战圈把两人分开才行。

    萧天河抽刀回身插进两人中间,左接右挡,同时以最大的声音咆哮道:“清雨姐,遥弟,你们醒醒啊!”

    此举却愈发激怒了那两个着了魔的人,各自对萧天河猛攻起来。萧天河以一敌二,又只能守不能攻,手忙脚乱,汗流浃

    背。可他又逃不得,只要他一走开,那两人又会打起来的。

    正当萧天河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赵湘琳也醒过来了!当然,同样也是着了魔的状态!

    这下可热闹了,不论赵湘琳攻击花清雨还是何天遥,萧天河都分身乏术无法阻拦。若是赵湘琳直接冲萧天河而来,他将会陷入以一敌三被围攻的窘境,那就更麻烦了。另外,赵湘琳还没有武器,更加容易受伤。

    “必须在不伤害他们的情况下,打昏一、两个才行!不,全都打昏更好!”萧天河打定了主意。可想得容易,做起来难,他自己不过才两仪级而已,如何打得昏三个人?正想着,赵湘琳已经站到萧天河面前,低声吼着冲他劈头盖脸地打了起来。

    萧天河进,进不得;退,退不出,只得硬吃赵湘琳那几拳,如此总比挂彩要强。

    疲于应对之间,萧天河余光瞥见,原本坐在石头上的金婵玉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糟了!”萧天河顾不得其他,奋力冲出了三人的围攻。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金婵玉的实力可是远超这几人的,若是她也打过来,那四人恐怕得死在一块了。必须要在金婵玉出手之前把她截住!

    萧天河一走,那三个人立即互相打成一团。他只好一边留意着三人打斗的情形,一边左右环顾到处寻找着金婵玉的身影。

    可是,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呢?萧天河心知肚明,哪怕他拼尽全力,恐怕也是挡不住金婵玉的。

    忽而,近处的山壁上滚落下几颗石子,萧天河抬头一看,金婵玉正倒挂在十几丈高处的一道岩缝之中,冷冷地凝视着下方。

    依旧是血红的双眼。金婵玉的金银绦已经套在了双手上,金丝与银丝也已经从指尖伸出,那是准备攻击的态势!

    萧天河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金银丝的可怕威力他可是在金婵玉消灭“活尸”之时亲眼所见,若是身后那三人被金银线触到,可就全完了。

    还未等萧天河冲到山壁根下,金婵玉双脚一松,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贴着山壁疾速向下坠来。与此同时,那银丝已经飘散开,向三人缠了过去,金丝也径直指向三人。

    “不要——!”落雁谷中回荡着萧天河悲戚的呼喊。

    金婵玉对萧天河也“毫不客气”,有一根银丝就是为他准备的。弹指一挥间,四人自膝盖以下就被银丝绑了个结结实实,同时,尖锐的金丝也向着四人扎了过来。

    之前“活尸”被金银丝攻击后的情形瞬间闪过萧天河的脑海。“接下来会被金丝穿个通透,然后被银丝勒成好几段……”他绝望了。

    可是,事情却并没有像萧天河想象的那样发展。几道金丝的目标不是这四人,而是他们手中的兵器。

    只听“叮叮当当”几声响,金丝将两剑一刀三把武器悉数挑飞后就缩了回去,而银线此时也已经缠绕至几人的胸口,随即开始收紧。但收紧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勒死几人,而是为了把他们分开。

    “金姑娘!”萧天河欣喜非常,原来金婵玉没有着魔!

    出乎意料的是,金婵玉并未答话。落地之后,她攥起拳头,对着最近的何天遥头顶、胸口、丹田各击了一拳。几记爆裂声之后,何天遥身上那三处迸射出一阵血雾,随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啊……”萧天河瞪大了双眼,却看见金婵玉苍白的脸上扬起了一丝古怪的微笑。

    萧天河的心情在须臾之间从渊底升到崖顶,还没来得及庆幸,却又再一次重重地坠落下去。

    事到如今,一切都结束了。萧天河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金婵玉以同样的方式放倒了花清雨和赵湘琳。

    金婵玉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可苍白的脸、血红的眼怎么看都让人毛骨悚然,连那笑容都因此而变得充满了邪恶之感。

    萧天河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金婵玉走到他面前,丝毫没有犹豫,三拳过后,萧天河顿觉一阵力虚,摔倒在地,眼前的一切模糊起来,在天旋地转的扭曲之中,金婵玉变了形的脸变得愈发狰狞恐怖,直至化作一片朦胧……

    ……

    再度睁开双目时,映入眼帘的却是金婵玉那美若天仙的笑容:“你没事吧?”

    萧天河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撑起身来。在金婵玉的身后,何天遥、花清雨、赵湘琳三人都在静静地盘坐调息。见萧天河清醒了,三人都起身围了过来。

    “怎、怎么了?我刚才明明被你给……”

    金婵玉“咯咯”直笑:“被我给杀了,是吧?我那是不得以而为之,要破阵,必须得如此呀!”

    “破阵?”萧天河又惊又疑。

    “嗯,第三重幻阵。你们都受了幻阵的影响,陷入了同伴着魔的幻觉之中。由于怕伤到你们,也怕你们互伤,所以我才用金丝缴了你们的武器,用银丝把你们分开,最后,各个击破,毁了布在你们身上的阵脚。”金婵玉解释道。

    “三迭幻阵!”萧天河骇然,布设迭阵本来就极为困难,更不用说同类阵法的迭阵了,“阵脚在我们身上?何时布下的?”

    “在谷阳镇时,就已经布下了。”几人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魏老头!

第四百十一章 阵法分卷

    “果然是你!”萧天河怒极,祭出裂空刀就要砍,却被金婵玉拦住了:“萧公子稍安,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几人难以置信地齐声惊呼。

    摆出超绝的法阵玩弄人于股掌,世间有这么不靠谱的“朋友”吗?

    “金姐,我这阵法如何?”魏老头和颜悦色,满面春风,嗓音宏亮,口齿清晰,一改前番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原来你一直说的‘厚礼’是指的这个!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金婵玉竟然面露微笑,似乎一点儿也不生气。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萧天河他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茫然。

    金婵玉向大伙介绍:“我这位朋友是位阵法高手。”

    “看出来了。”萧天河苦笑道。

    “落雁谷中的法阵只是他特意向我展示实力而设的。”金婵玉轻捶了魏老头的肩膀一下,笑道,“好家伙,连我都被你给骗了,还不以真面目示人?”

    “哈哈,抱歉,抱歉。”魏老头抬手在脸上一抹,皱纹消失,棱角凸显,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原本的糟老头瞬间变成了一个神采奕奕的男子。

    “在下尉迟风,向各位赔罪。”男子躬身行礼。

    “三迭幻阵,闻所未闻,你如今可称得上是当之无愧的‘阵法第一高人’了!”金婵玉对尉迟风的“恶劣行径”大加赞赏。

    尉迟风对此夸奖十分受用,大笑不止:“潜心钻研数十载,终究心力没有白花。走吧,这里湿热难耐,我们先出谷去。”

    看尉迟风继续向落雁谷的深处走去,花清雨道:“我们不回谷阳镇吗?啊,对了,谷阳镇民!”不论如何,谷阳镇全镇百姓都消失了可是事实,此事必然与尉迟风脱不了干系。

    尉迟风却“呵呵”笑道:“姑娘,恐怕你是回不去谷阳镇了。因为世上根本就没有‘谷阳镇’这个地方!”

    “什么?”众人又是一惊。

    “整个谷阳镇都是我布设的法阵。”尉迟风得意洋洋。

    “这个法阵我同样没有察觉,的确厉害。”金婵玉道。

    尉迟风说:“只有‘谷阳镇’的幻阵奏效了,才证明我的阵法有了长足的进步。否则,后面落雁谷中的阵法也没有必要再摆了。金姐,你是何时发现魏老头就是我的?”

    “从发现那群双翅白斑甲是幻象之后。”金婵玉淡淡地笑道,“会以白斑甲虫群为幻象的人,普天之下除了你之外,恐怕也不会有其他人了吧?”

    “哈哈,没错!那算是我给你的‘提示’吧!”尉迟风如此说,看来他的本体多半就是双翅白斑甲了。

    金婵玉道:“不过我之前也有所猜疑。若真是敌人的话,何必布幻阵?直接来个攻阵,恐怕他们几个都要遭殃了。”

    “请教尉迟兄,据我所知,阵法叠加十分困难,以往所见复阵、迭阵,皆是不同种类的阵法叠加,而且除了主阵之外的附阵功效较弱。可是你布的三迭幻阵每一个都堪称幻阵中的至绝,这是如何办到的?”萧天河道出心中疑惑。

    “你错了,我布的并不是三迭幻阵。”尉迟风回答道。

    萧天河愕然,如果不是三迭阵,那就说明第二、第三个幻阵是在上一个幻阵被毁的同时瞬间布设完成的。可是,即便布阵水平再高,也不可能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布出如此强力的阵法啊!

    “哈哈,落雁谷大阵不是迭阵,而是繁阵。”尉迟风伸出四根指头比划着,“是四重阵法叠加!”

    “对了,还有先前那个迷阵!”赵湘琳失声叫道。

    果然是四重繁阵!而且每一重阵法都很强!

    此时此刻,任何言语也无法描述几人心中的震惊。四重繁阵,已超出了他们对于阵法的认知。根据阵法的分类原则,落雁谷中的阵法按大小是个三级的大阵,按强度是个五级的暴阵,按难度是个四级的繁阵。尉迟风果然是阵法一道的翘楚,他若认作第二,恐怕普天之下无人敢认第一。

    金婵玉道:“我一直觉得奇怪,六十年前你突然留下一封信就不辞而别,只说是到僻静之处潜修。六十年时间,说短不短,但是你在阵法一道上的造诣本来就不浅,所以六十年说长也不长,这期间你竟能将阵法修习至如此境界,莫不是有什么机缘?”

    “的确。六十年之前,我偶得了一样宝贝。正是由于它,我才得以在阵法之道上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尉迟风手中忽而多了一本书卷,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阵法》。书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阵法》!”萧天河比其他几人更显吃惊。因为他曾经听到过这个书名。那还是在大赤界天焰大陆之时,南宫雪与南宫霆,那对南宫家修习阵法的姐弟,两人参照的书册正是叫做《阵法》!

    可是,疑问也随之而来,此《阵法》与彼《阵法》有什么关系吗?要知道,这可是在不同的世界啊!

    此时,一段近乎淡忘的记忆涌上了萧天河的心头。

    在南宫家魔宝大会的第二轮比赛之前,南宫霆曾经略微提及过他们姐弟二人所修习的《阵法》一书。他们的父亲南宫栩早年间得到了《阵法》第二卷之后,就让一双儿女从小研习。而第一卷以及第三卷之后的书籍全部失传。想到这儿,萧天河心头一动,莫非《阵法》一书失传的几卷是被从前

    的飞升之人带到了禹馀界不成?

    于是,萧天河问道:“尉迟兄,不知你这本《阵法》是第几卷?”

    此言一出,尉迟风立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从他的神情来看,萧天河估料的不错,他手中的那本《阵法》与南宫家的那本有联系!

    尉迟风停下了脚步,双手紧紧压住萧天河的肩膀:“你怎么知道此书还有其他分卷?莫非你也有其中一卷?那务必要借我一览!”

    “这……我在下界时曾经见过《阵法》一书的第二卷,方才见此书与其书名相同,故有此一问。”

    “呼……”尉迟风十分失望地吐了口气,“下界……原来你是个飞升者啊。想不到这本奇书竟然分处于两界,看来想要凑齐是很难了。”他一边说一边轻抚着书封,不无遗憾地继续道,“我这本是第四卷,主要内容就是关于阵法的叠加,得到这卷书之后,我读得如醉如痴,恨不得立即开始隐世修习。”

    “呵,你当时消失得还不够突然吗?将部中的事务抛诸脑后一走了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金婵玉嗔怪道。看来尉迟风还是虫部的重臣。

    “哈哈,抱歉抱歉。隐修这些年间,每一次翻开此书,我都不得不赞叹著作者在阵法之道上的造诣。他才是唯一可以堪称制阵宗师的人物。现在我自忖阵法水平已达个人极限,哦,我是说,在没有其他书册的情况下。”也难怪尉迟风听闻《阵法》其他分卷的消息时激动万分,听金婵玉的话他原本就是个制阵高手,而《阵法》第四卷主述的就是阵法叠加这种比较高深层次的内容,比起初涉阵法就得从中不溜的第二卷开始修习的南宫姐弟,尉迟风算是比较幸运。他这六十年隐修的成果显著,这和《阵法》一书与其本来的制阵水平相匹的因素是分不开的。

    提到阵法,萧天河还记得南宫霆当初描述的一种最为玄奥的法阵。据书中所述,该阵是超脱于任何分类的特殊法阵,有若芥子须弥,可大可小,可强可弱,可繁可简,是最高境界的阵法。于是,他问尉迟风:“不知这卷书中是否提及关于‘天阵’的内容?”

    “天阵……”尉迟风沉吟了片刻,“依照著者所言,唯有真正通晓全部阵法之人,才能窥其奥秘。可世上各种阵法千千万万,更有许多古阵已经失传,想要达到全部通晓的程度,恐怕没人能做得到吧!”

    何天遥忽然插言:“不对吧?至少有一个人能做得到啊!”

    “你是说著者本人?”尉迟风摇了摇头,“就好比炼丹、铸器两道一样,新的阵法层出不穷。有谁敢说,自己懂得所有丹药的炼制方法,或是懂得所有武器、法宝的铸造方法呢?”

    “说不定,阵法就是由此书之著者开创了先河。如此说来,他通晓当时全天下所有的阵法也并非不可能,因为全部阵法都是从他那传播开去的嘛。”花清雨道。

    尉迟风长叹一声:“即便真是如此,如今想要掌握‘天阵’也已然不可能了。正如我刚才所说,许多古阵的布设之法早已失传了。著者当时通晓的阵法,呵,恐怕如今十也存不了其一了。”停顿了片刻,他又道:“不过对于‘天阵’,我倒另有看法。天阵的功效太过神奇,简直就像是在阵法中创造出了另外一个世界,而且还是一个随着布设之人随心所欲变换的世界。布设之人对于天阵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创世之神。不,从天阵的布设难易程度来看,他就是个神。谁掌握了天阵,谁就是无敌的。这样强大到可怕的法阵,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我十分怀疑。”

    “那个‘天阵’果真这么厉害?”金婵玉将信将疑。

    萧天河道:“在阵法分类之中,有按范围、强度、难度的三种方式。其中每种方式又分成五级,巨阵、暴阵、乱阵分别为其中最高级的档次。而天阵,却可比巨阵更大,也可比暴阵更强,至于阵法叠加,对天阵而言已经毫无意义。因为天阵已经是至强的法阵,根本无须叠加了。换言之,天阵在三种分类方式中,都堪称凌驾于五级之上的‘第六级’。”

    “还有按照功能的分类方法,分为攻、防、迷、幻、辅五类,据著者所言,天阵的功效千变万化,简直随心所欲,‘五类兼具’根本不在话下,所以即便以这个分类方式来看,天阵也同样是凌驾五类之上的‘第六级’。”尉迟风补充道。

    “原来如此。”金婵玉感慨天阵之神奇。

    “但天阵的可怕之处还远不止这些。”尉迟风的神情忽而凝重起来,“不论对阵法何等精通的人,哪怕是布设最最简单的阵法,也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而天阵却可以在瞬间就完成。也就是说,敌人会在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陷入法阵之中。退一步说,哪怕反应过来了,估计也难以逃脱。一旦陷入天阵,除非死去或者是布设之人主动撤去法阵,否则永世不得解脱。所以我说,谁掌握了天阵,谁就是神。”

    这番话听着让人觉得背后直发凉,会天阵的人简直就是敌人的噩梦。“其实没人见过天阵的原因是——见过的人都死了。”——当初南宫霆就是这么对萧天河说的。

    尉迟风轻松的笑声打破了沉默:“哈哈,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何怀疑天阵是否存在了吧?谁会了天阵就可以在三界之中横着走了,上天岂会允许如此破坏宇宙秩序的事物存在?仔细思虑之后,我揣测著者引出‘天阵’这样一种说法,真正的目的是

    为了吸引更多人投身于阵法之道。否则他为何只说有‘天阵’存在,却对其布设的方法只字不言呢?还提出了‘通晓全部阵法’的严苛前提,那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尉迟风的这个看法倒是和南宫霆当初的想法一致。

    “是这样吗?”何天遥突然冒出一句古怪的话。

    尉迟风问:“不知兄台有何高见?”

    “《阵法》一书的著者在每一册分卷都提及了有关天阵的内容。如果‘通晓全部阵法’中的‘阵法’二字,并不是指真实的阵法,而是指的这一整套书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比起“通晓全天下所有阵法”的解释,何天遥的想法似乎更加靠谱一些。

    尉迟风沉默之后一拍大腿:“嗨,我怎么没想到呢,明明书名就叫《阵法》!”

    这个书名很简单,但却有着非凡的魄力,除了这位开创阵法之道先河的著者之外,世上还有何人敢以此二字为书名呢?“不论何人通晓了我的这套著作,就已然掌握了所有的阵法。”相信著者著书时一定心怀着这般舍我其谁的霸气。

    金婵玉提出了质疑:“何公子的说法虽然在理,但终究是基于‘《阵法》一书每一分卷都写下了有关天阵的内容’这一点而衍生的猜测。可事实究竟是否如此呢?毕竟谁也没有看全《阵法》的所有分卷。”

    何天遥点头道:“的确如此。尉迟兄看过第四卷,天逍哥看过第二卷,正因为两卷上都写了有关天阵的内容,所以他们才知道这个超绝顶尖的阵法……”

    话未说完,萧天河就打断道:“等一下,其实我并未亲自翻阅过《阵法》的第二卷,而是从一位朋友那儿听说的。”

    “这必然是真的。天阵是个写在《阵法》分卷上的秘密,没有看过此书的人,是不可能胡编得出来的。”何天遥笑了笑,“我早年间也曾有幸翻览过其中一卷,书中也同样提到了‘天阵’。三卷《阵法》都是如此,我觉得刚才那个前提应该不会有错。所以,‘全部阵法’极有可能是指《阵法》一书的所有分卷。”

    何天遥竟然也看过《阵法》的一个分卷!

    “遥弟,你是在哪儿看到的?”萧天河问了一个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在太清宗的后山左殿——藏书阁之中。”

    “太清宗?”尉迟风没听过这个名字。

    花清雨道:“尉迟兄有所不知,太清宗是下界举足轻重、影响深远的一大修仙宗派,也正是天遥拜入修行的地方。凭借着太清宗在修仙界的雄厚威望,藏书阁中的确收藏了不少举世罕见的修仙典籍。”

    “又是在下界吗……”尉迟风的心情在短短片刻之中跌宕起伏了好几回。

    “遥弟,你看到的是第几卷?”萧天河问。

    “第一卷。”

    萧天河摸着下巴寻思开了。在大赤界时,青龙大陆和天焰大陆可是被迷雾海域给隔开的,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人能在两座大陆之间往返。为何《阵法》的前两卷会分处于两座大陆呢?“对了,仙魔大战!”他忽而想到了这件事。如此,《阵法》前两卷分隔两地的可能原因就有两个:其一,第一卷或许是被刀魔从天焰大陆带到了青龙大陆;其二,第一、第二两卷是被禹馀界的剑仙先带到天焰大陆,然后其中的第一卷再被刀魔带到青龙大陆的。这两种可能关乎到《阵法》一书究竟源自于哪一界。

    再看第四卷的情况,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说明《阵法》一书著于大赤界,第四卷应该是被飞升者带上禹馀界来的;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阵法》本来就是禹馀界的典籍。

    萧天河考虑的这些对剩下的《阵法》分卷寻踪有着重要的意义。

    “这本第四卷依然不是结尾,所以《阵法》至少也有五卷。第三、第五卷不知所踪,第一、第二卷还都在下界,看来想要凑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尉迟风万分沮丧。

    萧天河悠悠地说:“如果《阵法》是禹馀界的人所著的话,要凑齐并非完全不可能……”

    “哦?此话怎讲?”

    萧天河理了一下思路:“《阵法》若是禹馀界的典籍,而大赤界之所以有前两卷,肯定是被早年间那批剑仙给带下界去的。”

    何天遥表示赞同:“没错,禹馀界的人或许不知道当初仙魔大战这件事,但我们飞升者没有一个不清楚的。”

    “《阵法》若是出自禹馀界,那第三卷和第五卷,甚至是第六、第七、第八卷,反正其余所有分卷依然留存在禹馀界的可能性极大。没错吧?”

    “是这么个理……可是即便千辛万苦找到了其他分卷,下界那两卷怎么办?”尉迟风说着,忽而眼睛一亮,“啊!萧兄,何兄,莫非你们看过前两卷之后,把上面的内容全部都默记下来了?”

    何天遥“扑哧”一乐:“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偷偷去藏书阁玩的时候,才刚刚十五、六岁,阵法又不是我的兴趣所在,所以只是随便翻了翻而已。再说我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萧天河亦笑道:“我更是连看都没看过,只是听说了一点点而已,何来‘默记’一说?”

    “呃……”尉迟风挠了挠头。

    “第一卷与第二卷虽然在大赤界,但好就好在,两卷都有确切的下落。”萧天河继续道,“当初能被带下界去,也就能再被带上界来。”

第四百十二章 阵法之城

    “你的意思是等待飞升者带上来?”赵湘琳连连摇头,“这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萧天河嘴角扬了扬:“第二卷的情况稍微乐观一些,我那两位朋友将来应该会飞升上界来,他们可是自始至终都在研习那本书,即便把原本留在下界,相信脑中也早已滚瓜烂熟。至于第一卷,既然太清宗的前辈们当初有慧眼将此书收于藏书阁,那想必也有人有慧心通览或是修炼,我们何不去问问呢?”

    “对啊!本来我也想去找禹馀界太清宗的同门前辈们的。”何天遥道。

    “此法大妙!如果凑齐了三卷,相信我的阵法境界还能往上升!”尉迟风兴奋地摩拳擦掌,“万一被我凑齐了所有分卷,掌握‘天阵’就指日可待了!到时什么五君、五帝,四大凶妖,统统去他的!”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忍不住小步蹦跶起来。

    赵湘琳见他雀跃得像个小孩子,抿嘴笑道:“看来有人迫不及待想要当神了啊。”

    尉迟风回过头,认真地说:“阵法再厉害也只是一种战斗的手段,‘天阵’是否可怕得看谁在用。像我这样心地善良的人,即便成神也一定是个惩恶扬善的好神。姑娘,我观你也是个妖族,要不要拜我为师跟我学习阵法啊?”

    “别别别,我对那玩意儿可是一窍不通,也丝毫不感兴趣。要当神你就自己当吧。”赵湘琳推辞道。

    尉迟风惋叹一声:“为何说阵法一道没落了,感兴趣的人本来就少,有兴趣的吧,不一定有天赋,有天赋的吧,想要提高阵法水平也很难。况且大部分世人都觉得阵法布设起来费时费事,不够灵便又易被毁,对战局的影响远不如丹药、武器、法宝、符咒那些东西来得直接。唉,只能怪阵法之道的门槛太高、前途坎坷。我的阵法在妖界本来就闻名遐迩,如今潜修数十年之后,自忖在整个禹馀界也算是盖世无双,却连个愿意跟我学阵法的徒儿都找不到。悲哉悲哉,希望此技将来不要绝灭了才好啊。”

    “愿意修习阵法、且相当有天赋的人并非没有。”说到此事,萧天河自然而然地会想起一个人,“我就认识一个姑娘,她那时可是个初等修魔者,却布出了强防与轻攻的二重复阵,抵挡住了铺天盖地的凿山黑飞鼠群。”

    “哦?初等修魔者居然能布得出复阵,主阵还是个三级的强阵,副阵也仅是略低一级而已,唔……此女天赋果然不错,就是不知她是否愿意拜我为师了……”尉迟风一边摸着下巴小声念叨着,一边满怀期待地斜眼望着萧天河。

    “尉迟兄的阵法我可是亲身经历过,我敢保证,她肯定乐意跟你这等高手学习阵法,只不过……”萧天河故露为难之色。

    “嗨,只要她愿意,其他都好说。”尉迟风乐滋滋地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

    萧天河摊开手:“可是她现在出了些状况,被困在赤熛帝府之中。在打听到她的下落之后,我一直想去救她出来,可是始终没有充足的时间做好万全的准备。”何天遥此时正在一旁冲萧天河挤眉弄眼,还偷偷竖起了大拇指。

    好一招“借鸡生蛋”,不过却是件一箭双雕的好事,既能劝请尉迟风相助救人,救出之后也可成就一对合适的师徒。

    不料,尉迟风听到“赤熛”二字之后,脸上的神情却突然变了,怒颜替笑靥,横眉怒目,咬牙切齿,双拳紧握,额边连青筋都清晰可见:“姓纪那个老东西,我本来也要去找他算账的!”

    魔族赤熛大帝,姓纪名豫丘。

    真是巧了,原来尉迟风和纪豫丘还有仇。这下请他出手救叶玲珑的把握就更大了。“不知尉迟兄与赤熛大帝有何仇怨?”萧天河问。

    “他杀了我的亲弟弟,此仇不共戴天!”尉迟风的双眼血红,狠戾之气尽显。

    “遥想当初,尉迟风与他的孪生兄弟尉迟雷都是妖族不可多得的阵法高手,在我虫部担任左、右使之位。可惜,在一百多年前,我一时不慎,派他二人共赴一个深入人族地境的凶险任务,却遇到了纪豫丘的阻拦。最终,尉迟雷不幸丧命于纪豫丘之手。”金婵玉惋惜地讲述道。

    “不,此事与金姐无干。是我们兄弟不小心着了纪豫丘的道,陷入了他的法阵。为了救我,雷弟他不惜耗尽全部妖力,不仅破除了纪豫丘的法阵,还布下了一个迷、幻、辅三重迭阵掩护我逃生。我的命,是雷弟牺牲性命换回来的,此仇不报,大丈夫无颜立足于世上!”尉迟风心恨难平,忍不住挥舞着拳头。

    萧天河十分惊讶:“纪豫丘也会阵法?”

    “没错。纪豫丘的阵法境界极高,在此道上我尉迟风败过的对手唯有他一人!可是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我定将用阵法将他一举击溃!”

    此时,萧天河心中在谢天谢地地庆幸,还好之前一直没有轻举妄动前去营救叶玲珑,先不说大帝之府戒备如何森严,单凭纪豫丘是一个制阵大师这一点,他的居所就不是个轻易可闯之处。

    花清雨感慨:“那些大帝、大君还真不简单呢,不仅实力超凡脱俗,在‘六术’上也颇有建树。有炼毒、炼药的名宿

    ,还有制阵大师。”

    “哼,厉害又有何用?心术不正。你们可曾听说过,赤熛大帝纪豫丘,府中后院有二妻、三十六妾、七十二婢,打麻将都能凑成一座赌场了!呸!整个儿一个老色鬼!”尉迟风轻蔑地啐骂道。

    萧天河猛然一哆嗦,原来纪豫丘竟是如此爱好风流的人物!他心中原本还存留的些许希望这下彻底覆灭了,以叶玲珑风华绝代的相貌,纪豫丘岂会不垂涎?难怪胡京航劝萧天河“大丈夫当放则放”呢。

    尉迟风还在念叨着:“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省得他再去祸害其他姑娘!顺便再救你那位朋友出来……”说到这儿,尉迟风终觉不妥,看萧天河的脸色阴沉如水,他也大致明白个所以然了。

    “呼……”萧天河长吁一口气,对金婵玉与尉迟风深深一躬到底,“按理焚天宫之事原来越近,救人之事本不该急,可听你如此一说,叶姑娘想必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感觉每拖一时一刻都是煎熬。我恳请金姑娘与尉迟兄,务必先助我救人!”

    “这……”金婵玉皱起眉头,神色犹豫,“萧公子有所托,我自当尽力相助才是。只是赤熛帝府真的不好闯,就这么匆匆忙忙地去救,势必会陷入绝境。况且,尉迟风还要誓杀纪豫丘,想要杀死一个八卦级的高手,谈何容易!”

    尉迟风道:“报仇之事倒不急于此一时,既然萧兄担心朋友安危,那大可只救人,救了就走。”

    “制阵大师的府邸,岂能想去就去,想走就走?”金婵玉依然犹豫。

    “唔……制阵大师……其实说起来也就比其他的帝府多了些法阵而已……”尉迟风托腮盘算着。

    金婵玉摇头叹道:“这个‘而已’为何说得如此轻松?”

    “金姐,你想想,纪豫丘可不是自己独居一处,还有府中各种下人,还有那二妻三十六妾七十二婢等等一大群人呢!如果你是纪豫丘的话,会在府中布下什么类型的阵法呢?”

    金婵玉略一思索,分析道:“攻阵不可能,万一伤到自己人或来访者就糟了。迷阵和幻阵主要是起迷困、扰心、乱神以及消耗敌人功力的作用,也不太会布在府中。那就只有防阵与辅阵了。而辅阵讲究一个针对之效,可敌未来攻,不太可能先布好相应的辅阵。如此想来,赤熛帝府中的阵法只可能是防御阵法了。”

    “和我料想的差不多。”尉迟风道,“防阵是肯定有的。而辅阵还可以细分为两类,一类损敌,一类利己。即便不知敌人的强势方面是什么,但提升速度、增强功力或者减弱敌方速度、降低敌方的功力总不会有错。为免涉及无辜,我想损敌类的辅阵不太会有,可利己类的辅阵可就难说了。”

    萧天河听着连连点头。尉迟风所言没错,纪豫丘在府中布阵的目的无非是保护住自己以及自己的地盘,所以必然是个防御阵法。其实所谓的“护府大阵”与太清宗的“护宗大阵”选择防阵都是一个道理。

    “那你打算如何破之呢?”金婵玉松了些口了。

    “很简单,以攻阵破之。第一,他护府处于被动,而我们在主动;第二,他的防阵常在,而并非应敌而设,所以缺乏针对性,简而言之就是不够灵便;第三,他要保护的地方太大、太多,什么大门、前厅、中堂、后院,什么亭、台、楼、廊,哪怕损了一处都有失他赤熛大帝、制阵大师的威名;第四,他要顾及的人又多又杂,什么二妻三十六妾七十二婢乱七八糟的一百来号人物,水平参差不齐不说,还都是些磕了碰了就呜呼哀嚎惨叫连天的主,连我都替他头疼啊!而我们却只要留意自己人的安全即可。”

    言语幽默,几位姑娘听了都掩嘴乐了起来。

    “你想得倒是挺周详。”金婵玉哑然失笑。

    尉迟风提议:“这样吧,金姐,你就按照原计划去恭庆界,由我带着他们前去赤熛帝府。完事之后直接到总坛万鸣洞汇合,如何?”

    金婵玉又恢复了凝重的神色,一语不发,锁眉不展。

    见她再三犹豫,尉迟风劝道:“恭庆界之事不宜久拖,此处已到了恭庆界边缘,你若再陪同我们折回赤熛域的话太浪费时间了。到时若情况不妙,凭我的本事,保全他们逃生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金婵玉的为难让萧天河觉得过意不去了,于是道:“原来金姑娘的事也很紧迫,那我们就一起先去恭庆界吧。”

    “不。”金婵玉终于开了口,“到时恶战一场,为免将你们卷入其中,我本来也打算让你们先行一步的。既然如此,我那五位手下就与你们同行吧,真在赤熛域动起手来,帮手越多越好。”

    “这怎么行?让宫主独自一人以身犯险,叫我们如何安心?”花清雨道。

    金婵玉笑了笑:“无妨,虫部已有人手在恭庆界外候着了。孟章佩的妖族不全,有我那五名手下随行,我还稍微放心一些。”言罢,她又将尉迟风拽到一边,小声叮咛着什么。

    “如果此行成功,也算了却了你心中一桩大事。”赵湘琳对萧天河道。

    “可不是嘛。下级

    修真者评定大赛结束之后,叶姑娘就被掳走了。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得知她的下落,又因为种种事件一直将救援行动耽搁至今。再往后又要去妖族地境兜一圈,回来还得去焚天宫走一遭。拖来拖去,何时才能了结?现在正巧遇到阵法卓绝的尉迟兄,良机已然出现。”

    “不过此举也意味着公然与赤熛大帝为敌了。”花清雨道。

    萧天河满不在乎:“为敌就为敌,谁让他掳走的是与我同渡九死一生之险的同伴呢?再说因为宗飘界、江由界两次事件,仙族那边与魔族那边都没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以后大不了不在仙魔两域混就是。”

    何天遥亦道:“我对仙族那些人也没什么好感,哼,建了个大牢还随随便便往里面关人。”

    “仙魔两族都觊觎我花珺一脉的毒药双术,我也不喜欢那些人。”花清雨道,“再说浑天牢动荡之后,我们的相貌必然被仙族那几位大君牢牢记住了,躲开他们其实是好事。”

    三人说完,齐齐看向了赵湘琳。

    赵湘琳怔了怔,忽而笑道:“我如今都是一个妖族了,你们还看我做什么?”

    萧天河大手一挥:“好!那就先救出叶姑娘,再治好费兄弟!”

    ……

    与金婵玉分别之后,一行五人又踏上了返回赤熛域的路途。

    虽然得知了谷阳镇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但当踏出落雁谷南口的刹那,几人还是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与潮湿闷热的谷中环境完全不同,谷外乃是一大片荒野,别说小镇、乡村了,就连一棵树木、一颗石头都看不见。

    “怎么样,当初你们可一点儿都没有发觉谷阳镇是个幻阵吧?”尉迟风笑道。

    “我们当时开过窗,开过门,进过屋,还坐在椅子上,那感觉与寻常无异,哪能察觉得出来?”花清雨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萧天河问道:“尉迟兄,那谷阳镇的种种怪异也是你刻意而为之的?”

    在探讨谷阳镇与魏老头怪异之处的时候,大家正处在落雁谷的大阵之中,想必尉迟风是全都听见了。

    “没错。我结束隐修后联系了金姐,她召我同回虫部,我当然要向她展示展示这几十年来我苦修的成果啦!”

    “于是你就声称有一份‘厚礼’相赠,结果却是把宫主和我们一起骗进法阵之中。”赵湘琳笑道。

    “正是,哈哈。谷阳镇幻阵不过是个开胃小菜,真正的大菜就在落雁谷里。我故意在‘小菜’里卖几个破绽,好引起金姐警觉。如果‘大菜’能在她戒备的状况下同样起效,那才证明我的阵法的确是登峰造极了!”

    “那你有没有想好,到了赤熛帝府后该如何破阵呢?”何天遥问。

    “嗯……大致计划就是我以攻阵毁去府中的防阵,再以迷阵与幻阵牵绊住纪豫丘,你们趁机去女眷院中救人。”尉迟风道,“三种不同种类的阵法叠加,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难事。每一个阵我都能布到暴阵的程度。他府中的防阵再厉害也就是个暴阵吧?相信破除并非难事。即便纪豫丘打过来,有金姐的那些手下助我,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在尉迟风说来,好像去魔族大帝府邸救人是个很简单的事似的。

    可是,一切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顺利吗?

    ……

    赤熛域,座落在魔族地境东北方,西接灵威域,北毗仙族华林域,南面则与耀瑰、隐侯两域接壤。赤熛域的主城叫“炎弩城”,位于赤熛域正中的红莲山上,是一座沿坡而建的山城。而赤熛帝府,自然就在红莲山的最高处了。

    纪豫丘选此地建府也是有原因的。红莲山域多产宝石,而且是可以用来布阵的属性宝石,对修习阵法的纪豫丘来说,正是得天独厚的福地。城中聚集的也大多是一些喜好阵法之人。正因为家家户户都有法阵,所以就算称炎弩城为“阵法之城”也不为过。

    自从踏入炎弩城开始,尉迟风的嘴巴就没有停过,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嘟囔着。形形色色的法阵随处可见,连大街、巷口都能看见教授人们阵法的摊位,甚至比十分受修真者欢迎的武器店、法宝店还要多。在赤熛大帝的引领之下,此地修习阵法成风,也让萧天河他们大开了眼界。

    此时天还没有黑,而尉迟风的计划是入夜之后行动,因此一行人穿街过巷,在城中探察。只不过,萧天河他们观察的是路线与地形,为救人后的逃离做准备,而尉迟风心中却只有“阵法”二字。他一会儿跑到道路这头看一看,一会儿冲到那边瞧一瞧,有时还会踏入街边人家的院子检视法阵,仿佛此行不是来闯府救人,而是一趟有关阵法的修习之旅一样。

    终于,在城中迂回绕了几圈之后,尉迟风停住了脚步,长吐了一口气。

    何天遥笑问:“怎么样啊,尉迟兄,到了一个人人都修习阵法的地方,是不是感觉格外亲切?”

    “世上修习阵法的人少之又少,在此地竟能倾城皆好此道,实属难得。”尉迟风感慨,“经过我一番仔细巡视,这城中的阵法实在是……太烂了!”

第四百十三章 云禾余唐

    尉迟风接着数落开了。

    “进城大街头上的那家,防御阵法弱得恐怕连风都挡不住。”

    “还有那条全是酒家的小巷,里面布了一个迷阵,想法是挺有趣,可以困住酒客,多赚点儿钱。只可惜,那迷阵根本就迷不住清醒的人,只有喝得烂醉的人才会着他的道儿。可已经烂醉如泥的家伙还用得着迷阵吗?本来他们也走不出来……”

    “对了,那边十字路口西南的那家,呵,滑天下之大稽,竟然在院子里布了一个攻阵,我当时还在想他家怎么不怕伤着客人,后来靠近院子仔细一瞧,果然不用害怕,因为根本就伤不着!估计也就能赶一赶老鼠……”

    见他越说越起劲,何天遥连忙打断:“行了行了,尉迟兄,你这一路上东张西望、东跑西窜的,我们还以为你看到了这么多的法阵而兴奋至此呢,搞了半天是在挑人家的毛病呀。”

    “嗨,阵法不在于多,而在于精。一堆浊酒村醪与一瓶玉液琼浆,当然是后者更惹人垂涎。”尉迟风振振有词。

    “那……不知帝府的法阵又如何呢?”萧天河瞥了瞥山坡的尽头。赤熛帝府占了整个山头,像是一只蛰伏在峰顶的雄鹰。长长的引道两侧都是山岩碎石,只有这一条路通向大门。炎弩城的各条大街上都人来人往,唯独这条直通山顶的道上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去看看。”何天遥抬腿要走,却被尉迟风一把拽住。

    尉迟风冲下坡方向努了努嘴:“何兄你且看看,此城为何起名‘炎弩’?”

    何天遥向下方俯瞰,整个城镇恰好被脚下这条通顶长坡道一分为二,靠近坡底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房屋稠密而整齐;而到了半坡处,由于两侧远端的山势过于陡峭,所以没有人家。

    “这座山的山土发红且无树,应了一个‘炎’字。而城的形状就如同一只巨弩。横向的这条外缘长道呈弧形,是弩身。坡底的城墙是绷紧的弦。外凸的城门则是巨弩的手柄,而通顶长坡道则是笔直的弩箭。”何天遥解释得已然十分详细。

    “没错!那赤熛帝府是?”

    何天遥回头向上方望去:“当然是弩箭的箭尖咯!”

    “还是个着了火的箭尖。”萧天河补充道。的确,连围墙都是由采自红莲山的赤色山岩砌成的帝府,就像是长箭头上熊熊燃烧的火焰。

    尉迟风神秘兮兮地说:“箭尖可是最具杀伤力的部分。所以那里也是整个炎弩城至关重要的地方。你瞧,再往上的道路都没有人,两侧也没有任何房屋。如果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上去,目的地明显就是帝府,不惹人怀疑才怪呢!”

    何天遥被他逗笑了:“原来你兜了一大圈就是要说这个……别说此城像巨弩了,它就是像个痰盂,帝府也当然是帝都之中最重要的地方。”

    “痰盂?”尉迟风左右看了看,大笑不已,“别说,如果不看道路而是看山形的话,还真像!喏,坡下的城墙是平整的痰盂底,城左右的房屋向外鼓,从帝府往上两侧的旁山山脊却向内收,连起来就是痰盂的侧缘。哎,这样一来的话,帝府就应该是……”

    “黏在痰盂沿口的一口浓痰。”赵湘琳哭笑不得,“能不能别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真恶心!”

    可尉迟风却好像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继续说:“考虑到痰盂的作用,帝府这口‘痰’同样也是这座‘痰盂城’中最重要的部分。啧啧,亏纪豫丘那个老鬼还拿红色岩石垒墙,搞得堂堂帝府就像是从肺痨鬼口中吐出来的一样,好一口带着血丝的……哎,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你们别走啊……”

    距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左右,但偷袭帝府这种事无疑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比较好,所以几人还有三个多时辰的时间可以为夜里这次营救行动做准备。

    说是做“准备”,尉迟风却将准备的地点选在了那条布了迷阵的小巷。这条小巷几乎全都是酒肆,处处酒香四溢。酒旗在迷阵的作用下无风而飘,就像是对好酒之人不停挥招的手。所有的酒家几乎都将桌椅摆在了门外的街上,店中除了一座收账的柜台之外,全是酒柜。各家的酒桌在不算宽敞的巷中接在了一起,将整个巷子连成了一爿。

    尉迟风抬起鼻子使劲嗅着巷中股股的浓郁醇香,时不时满意地叹着,却没在任何一家酒肆前停下脚步,他向众人解释:“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在这种酒家云集的地方,有胆量在巷尾那儿开店的,一定有最好的美酒!”

    赵湘琳悄悄碰了碰花清雨,小声道:“瞧瞧,之前他还笑话这里的迷阵烂,说只能困住喝得烂醉之人。现在他还清醒着呢,不也给‘迷’进来了?”

    花清雨掩嘴偷笑。

    既然有酒家,就一定有醉生梦死的酒客。几乎每家酒肆门前都有一桌坐满了玉山颓倒的酒鬼,有的仰躺在长凳上打着响鼾,有的东倒西歪还在努力地划拳,更有的人互相“呜哩哇啦”地说着恐怕连他们自己都听不懂的话。酩酊百态,一览无余。

    可奇怪的是,偏偏最深处这家酒肆的门前却是一名酒客都看不见。不仅如此,连酒肆的门都紧紧地闭着。

    “怎么搞的?”尉迟风懊恼地抱怨,“天

    还没黑就打烊,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萧天河伸手在窗外墙下的一张桌上轻轻一抚,沾了一手的灰。“我看不是打烊了,更像是没开过门。尉迟兄,你失算了。”

    “也许其他酒家的酒都太好了,所以没人敢在巷尾开店?”尉迟风的解释连他自己都不信。抬头一看,酒肆的四字牌匾正在门上挂着呢。“云、禾、余、唐。”他逐字念道。

    “这是哪门子的古怪名字?”何天遥乐了,“不看字的话,还以为是‘云和鱼塘’呢!鱼塘倒映的天光云影再美,塘里的水也是腥的,起这么个名字会有生意才怪!”

    萧天河回头看了看,其他酒家的名字都十分雅致,“珍珠河”、“千日春”、“甘露泉”、“芙蓉玉”等等。其实起个悦耳的店名也是吸引酒客的手段之一,就好像“炎弩城”,如果换成“痰盂城”,恐怕没人会来这里。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大笑。几人循声望去,乃是一个头带斗笠、身穿黑衣的男子。与其他醉酒的酒客不同,他倒是端坐在桌旁,桌上有坛,坛旁有壶,壶旁有盅。

    “几位想必是外来之人吧。这条玉醅巷可是远近闻名的酒之圣地,所有的酒肆都是以自家的招牌好酒为名的,博的就是‘名气’二字。”那人朗朗道。

    要说酒家的名字,大多会以“楼”、“斋”、“阁”、“坊”等字结尾,而此巷中却是不同。原来“珍珠河”等等那些雅致之词都是美酒的名字。

    “那这个‘云禾余唐’也是酒名?”尉迟风将信将疑。酒名当然也要中听、易记为好,“云禾余唐”四字却是又长又古怪又难记,根本不适合当酒名。

    那黑衣男子没有回答,而是慢悠悠地斟了一杯酒,细抿须臾,突然一抬手,将盅内的一点残酒泼向了这边。几人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却听一旁一阵“咔嚓嚓”的断木之声。原来他泼出来的酒水竟将这家“云禾余唐”门旁的酒旗杆给打断了!

    酒旗杆约碗口粗细,而那男子离旗杆少说也有七、八丈的距离,一丁点儿酒滴,竟能在旗杆上贯穿几个洞,可见那男子境界不低。

    酒旗杆被打断之后,脏兮兮的酒旗随之飘落,倒在了尉迟风脚下。他低头看了看,却笑了一声。别人家的酒旗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店铺有好酒卖。可这家古怪的“云禾余唐”的旗子上,“酒”字却不见了三点水,变成了一个同样古怪的“酉”字。酒旗和牌匾一样,都是酒家招揽酒客的重要工具,先不说旗面颇脏,作为卖酒的场所竟然连“酒”字都写错,岂不可笑?

    “你们不懂,这家店,得将酒旗和牌匾连起来念,那才是其真正的招牌!”那黑衣人道破缘由。

    “连起来……”何天遥纳闷地低头看了看酒旗,又回头看了看牌匾,“酉云禾余唐?”他依然不明所以。

    萧天河的念法却和何天遥不同,他是将“酉”字分别和“云”、“禾”、“余”、“唐”四个字连在一起,于是就变成了“酝”、“酥”、“酴”、“醣”四字。

    尉迟风当即失声叫道:“醉酝酥、醉酴醣!”

    黑衣人笑道:“看来还是有懂酒的。”

    尉迟风使劲咽了下口水:“醉酝酥和醉酴醣都是珍稀的好酒,但凡是喜酒之人,如何不知?”

    可萧天河、何天遥、花清雨三人都是飞升者,赵湘琳又不好饮酒,所以都没听说过这两个酒名。“怎么,这两种酒很好喝吗?”何天遥问。

    “那岂是一个‘好喝’就可以形容的?”除了阵法之外,美酒也是尉迟风的嗜好,提及美酒,他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好酒也是有不同种类的,而‘酒’只是一个统称而已。比如清者为‘醮’,浊者为‘酪’;厚者为‘醇’,薄者为‘酷’;重者为‘醪’,轻者为‘酌’;甘者为‘醴’,苦者为‘醋’;红者为‘醒’,绿者为‘酩’等等。至于‘酥’与‘醣’独指两种酒,皆由特殊的谷米酿造而成,实乃美酒中之至品!”

    眉飞色舞的尉迟风说得天花乱坠,听者几人却面面相觑。都非贪杯之人,对他们来说天下所有的酒也只有两种——好喝的与不好喝的,那知道其中还有这些讲究。

    “那也不对啊,两种酒名都是三个字,还有打头的‘醉’字呢?”赵湘琳问。

    “开酒肆嘛,当然要讲个好彩头。两种美酒恰好都以‘醉’字开头,所以故意不写,取个‘无醉不归’的寓意。”尉迟风似乎一下子开了窍,他又问黑衣人,“醉酝酥、醉酴醣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酒,这里两种都有卖?”

    “正是。”

    “啧啧,果不其然。敢开在酒巷之末的店家,没点儿拿得出手的佳酿怎么能行?”尉迟风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推了推紧闭的窗户。可是窗户已经从里面销上了。

    “既然是卖出类拔萃的佳品,怎么黄昏时分就关门了?还有这酒桌,分明已经许久没有人光顾了嘛。”萧天河疑惑不已。

    “莫非是美酒稀少,早早就卖光了?”何天遥猜测道,“酒肆无酒可卖,当然要关门了。”

    黑衣人热情地招呼几人:“你们若不嫌弃,且过来小坐。”

    人家

    盛情邀请,大家也不便推辞,都走了过去围桌坐下,小小的酒桌顿时拥挤起来。小二又呈上来几个杯盏,黑衣人客气地给每个人都斟了一杯。“尝尝吧,这‘蔷薇泉’的味道虽然不比醉酝酥和醉酴醣那般美妙,但也算是远近闻名的好酒了。”

    听黑衣人如此推荐,连不太喜欢饮酒的花清雨也饶有兴致地品了品。

    清醇入口,滑溜入腹,满口余香,的确是难得的美酒。

    尉迟风端详着酒杯:“唔,不错。如果没有醉酝酥和醉酴醣的话,或许此酒会是这里的头牌好酒吧?”他心里还惦记着那两种更好的美酒呢。

    黑衣人呷了一口酒,笑道:“这片红莲山域中央地带是出属性宝石的富藏,两侧的峡谷内却是良田沃土。西侧谷内之水源自地下,性清而凉;而东侧谷内之水则是从山上流下,山上少树,天上少云,每日阳光曝晒之下,带山土入谷,故水浑而偏暖。再加之峡谷内本就少风,于是东、西两谷分别成为了种植酿造醉酝酥、醉酴醣的两种特殊谷米的绝佳之处。所以,天下间或许唯有此城可以轻而易举地品尝到这两种美酒,卖光的话,基本不太可能。这家店主一个月之前就被召入赤熛帝府去了,所以店门一直关着。若是平常时候,呵呵,恐怕你们都挤不进巷尾来。”

    提及赤熛帝府,尉迟风暂时将肚里的馋虫收了起来:“怎么,赤熛大帝打算大摆酒宴吗?”

    “正是。大帝的娶妻之宴就从今晚开始。”

    “噗——”,尉迟风刚倒进嘴里的酒一下子又全都喷了出来,“娶、娶、娶妻?我没听错吧?他不是已经有二妻、三十六妾、七十二婢了吗?还要再娶?”

    赵湘琳连忙在桌下踩了他一脚,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少说不敬之言为好。

    “哈哈哈,”黑衣人爽朗地大笑,“就好像你品美酒一样,有嫌够的时候吗?”

    尉迟风还真无可辩驳。

    “兄台,不知赤熛大帝这位新婚妻子叫什么名字?是何来历?”萧天河连忙问道。美貌、被困、好色、娶妻,这几个词使得他很容易就将此事与叶玲珑的事联系在了一起。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兄台为何有此一问?”

    “好奇而已,好奇而已。抱歉。”萧天河也自觉问得有些不妥。

    “若是好奇,一会儿大可前往帝府看看热闹。只要是在炎弩城的人,都可以去捧场恭贺,到者可都有喜酒可以喝哟!诸位,多谢同饮,后会有期了!”说完之后,黑衣人突然起身腾跃上了房顶,不见了。

    赵湘琳道:“这人真是古怪,突然就走了。”

    “莫名奇妙搭话的是他,突然把人家旗杆弄断的也是他,酒喝了一半说走就走的还是他。”花清雨道。

    “哎,放心,好酒之人皆豁达,要不人家怎么会请我们喝酒,还透露了重要的消息给我们呢?”尉迟风一边倒酒一边说道。那黑衣人酒坛里的酒只喝了一小半,剩下的便宜了他。

    赵湘琳劝道:“快别喝了,酒多误事!”

    “哈哈,姑娘,你不了解我,我是酒越多,办事越利索!”

    “我才不信,喝多了的人话都说不利索呢。”赵湘琳摇了摇头,“唉,我们也算不走运,偏偏今晚帝王府要办喜事,到时赤熛大帝的各方朋友悉数到场,还有城中百姓鱼蛇混杂,看来救人之事要等一等了。”

    何天遥却说:“大帝的婚宴可不一定只有一晚,热闹起来的话,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你没听刚才那人说吗,‘大帝的娶妻之宴就从今晚开始’。我们久留于炎弩城,恐怕不妥。天逍哥,你刚才之所以问黑衣人那个问题,是怀疑赤熛大帝的新妻是叶姑娘吗?”

    “嗯。”萧天河点头道,“想想看,纪豫丘好女色,但大多后院女眷的身份都是‘妾’或‘婢’。能有资格当得上‘赤熛大帝之妻’的人,想必是倾国倾城之貌。所以,今晚的新娘多半就是叶姑娘没错。”

    “那就正好今晚行动,倒省得到处寻找叶姑娘被关在何处了。”尉迟风道。

    花清雨惊讶尉迟风的“胆大包天”:“你打算大闹婚宴?”

    “不,婚宴虽然人多碍事,但好就好在不用我们去牵扯纪豫丘,他是新郎官,自己就把自己牵扯住了。叶姑娘是新娘子,拜完了天地之后肯定是送入洞房等待,新郎官那时正在堂中陪各方高朋饮酒,岂不正是救人的良机?而且目标也变得十分明确,只要找到后院中布置得最为喜庆的那间房,叶姑娘必然就在里面。”

    “还真是……如此一来,救人就变得十分简单了啊。”赵湘琳不得不赞叹,高手看事情的眼光的确独到。

    “本来也不难。”尉迟风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届时洞房门口最多有点破守卫,根本不够看的。到时我与萧兄弟、花姑娘潜入府中,何兄弟、赵姑娘在外头接应,接了叶姑娘之后就火速离开炎弩城。呵,等纪豫丘那个老东西发现新娘子不见的时候,我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哈哈,纪豫丘啊纪豫丘,你仗着自己实力高强,平时抢这家女儿、掠那家姑娘,今晚我也让你好好尝一尝大婚之夜新娘子被掳跑的滋味儿!来,喝酒,喝酒!”

第四百十四章 初探帝府

    在尉迟风的豪饮之下,黑衣人剩下的大半坛酒很快就见了底。既然到了“酒之圣地”,他如何肯轻易罢休?又是一大坛陈年佳酿附带几碟下酒小菜一起被小二送到了桌上。要说尉迟风还真是个心宽之人,好像什么时候都不会紧张似的。

    其他人可不像他那般洒脱自若。虽然据理分析,今夜赤熛帝府举办婚禧酒宴对救人行动有利,可是,人多也意味着变数增多。首先一点,救人的时候万万不可被酒宴上的高手发觉,否则到时需要应对的强敌可就不单单只有赤熛大帝纪豫丘一个人了。

    尉迟风计划只让萧天河、花清雨二人一同潜入赤熛帝府,一是避免人多不便;二是为了以防万一,情急之时可召出两界中的妖族相助。不过萧天河也不放心帝府外的情况,须得留下几位妖族保护在外望风的两人。“该留下谁好呢?”思虑着,萧天河慢慢旋转着手中已空的酒盅。

    一旁的赵湘琳忽然轻轻推了他一下,小声道:“天河,先前那个黑衣人,我总觉得似乎在哪里遇到过。”

    “你看见他的脸了?”萧天河讶异道。

    “那倒没有,可是……你听出来了没有,他说话的时候似乎刻意压低了嗓音。”

    “的确有些低沉。不过饮酒多了,嗓音本来也会变低的吧,为何说是刻意?”

    “因为他高声大笑过。正常说话时可以压低声音,但开怀大笑时却是不可能完全压得住的,总会露出一些本来的嗓音。我总觉得,他的声音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赵湘琳不无担忧地说。

    尉迟风听到了两人的交谈,慵懒地劝道:“嗨呀,不必太担心。只要那黑衣人不是纪豫丘本人就没事!”

    “那万一是纪豫丘的朋友或是手下,故意诓骗我们去帝府自投罗网呢?”何天遥道。

    “呵呵,就算他不‘诓骗’我们,我们本来也要去‘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再说了,‘诓骗’我们的前提是纪豫丘已经发现我们到了炎弩城,否则这猜测根本就不成立。”尉迟风笑道。

    不过事关重大,总归越小心越好,萧天河坐不住了:“尉迟兄,不管怎么说,赤熛帝府将有喜宴的消息毕竟来自于一位素不相识之人,多疑一点不是什么坏事。赤熛大帝将要娶第三房妻子,按理来说应当将婚礼办得风光八面、万人朝贺才对,可自从进入炎弩城开始,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隆重’、‘热闹’的氛围,你不觉得奇怪吗?”

    “对啊,就那个尹立平的婚礼还弄得整个落霞城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呢,有头有脸的人物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还有诸多看热闹的人将硕大的落霞城挤得水泄不通。相比之下,作为帝都的炎弩城,未免平静得过分了。”何天遥道。

    尉迟风大咧咧的回答:“也许是‘一方水土,一方风情’吧。我只是觉得,那个人没什么必要骗我们。反正现在距离深夜还有些时候,不放心的话,你们去街上打听打听也好。我就先偷偷懒,在这儿多喝一会儿了。”

    萧天河无奈地笑了笑,看他这幅馋嘴又慵懒的样子,真的很难和“制阵大师”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去城中四处逛逛也好,坐在这看他喝酒实在无聊。”花清雨道。

    尉迟风咧嘴一笑,继续斟酒。

    刚出玉醅巷,几人就被长长的马车长龙给阻挡了。车队从红莲山下一直延伸到山顶的赤熛帝府。每辆马车上都装满了货物,不过全都蒙着红布,缚着红带。这会儿不知由于什么原因,马车都停着不动。

    几人对视一眼,看来婚礼之事的确是真的。

    萧天河上前询问一位老车夫道:“老丈,你们这是在往帝府送什么?”

    那车夫斜眼道:“小伙子,你是外地来的吧?今晚是大帝大人的婚礼,你不知道?”

    “哦,知道。不过我还从未见过有人以如此大阵仗的车队运送贺礼。”

    “谁说这是贺礼了?这些车上都是附近城镇的酒楼送来的高档宴席食材,炎弩城没有家像样的酒楼,每当有宴席都是去临近的城镇举办的。可是这回是大帝大人娶亲,不在帝都怎么行?只好以这种方式将好吃的都送来了。我们这是第一波,送来的都是今晚宴席上要吃的东西,后面的车队还长着呢。这不,就因为马车太多,挨个儿进府的速度实在太慢,堵在这儿了。”老丈回答得十分详细。

    “堂堂帝都,怎么会连家像样的酒楼都没有呢?”何天遥感到十分奇怪。

    “嗨,还不是因为大帝大人不好这个呗!这红莲山是座岩山,炎弩城又不是什么四通八达的要冲,喏,一条山道从底通到顶,是条死路,到了帝府就是死路的尽头……”老车夫忽而自觉言语有失,连忙自啐,“呸呸呸!不对不对,不是死路,大帝大人的府邸也不是死路的尽头!”

    “老丈,一个词而已,不必在意。”赵湘琳笑道。

    “那我继续说。我们大帝大人最不喜欢大伙有事没事就去酒楼胡吃海喝一番,比起吃喝,修炼阵法更加有意义不是?我们赤熛帝都炎弩城,出名不靠人多,不靠热闹,单凭这满城的法阵!你们不知道,炎弩城中的法阵可是要多复杂有多复杂,要多厉害有多厉害,都是城中居民自己布下的。所以想来炎弩城定居啊,在阵法之道上没点儿本事根本就不行!所以别看我们城中人少,个个都是阵法大师……哎,对了,你们来这里是不是也想参观一下城里的各种法阵啊?那我可得提醒你们一声,我们炎弩城的法阵都是居民们

    费心费力创出来的,可不会轻易外传的哟!如果你们真心想学,可以试试报上我‘铁脚吴老三’的名字,我在炎弩城中可是有不少熟人。如果不靠人脉关系的话,哼哼,压根儿想都别想。记得当初曾经有个人打算出高价收买……”老车夫或许是等得无聊了,夸夸其谈起来,每次提到“炎弩城”就在前面加一个“我们”,似乎都忘记了他并不是此城中人。

    眼见老头越说越起劲儿,萧天河连忙打断道:“好了,老丈,多谢你了,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哦,不再聊会儿啦?”老车夫竟然还有点儿依依不舍。

    几人带着笑意冲他拱手道别。

    离开之后,何天遥摇头慨叹:“好澎湃的自豪感呐。”

    “我看是‘好膨胀’的自豪感吧?”萧天河也觉得那老头挺有意思,“好在尉迟兄没有一起来,否则听到刚才那些关于阵法的夸谈,他不把刚喝下肚的美酒全都吐出来才怪呢!”

    笑过之后,赵湘琳道:“既然婚礼的消息属实,我们也不必继续打听了。接下来该去哪儿?”

    “要不……我们去赤熛帝府瞧瞧?”萧天河提出了一个颇为大胆的建议。

    赵湘琳问:“装成看热闹的混进去吗?”

    “不用装,我们本来就是看热闹的。走!”萧天河带头迈开了大步。

    下午通往帝府的引道上还看不见人影,此时却已经变得非常拥挤,马车队占据了道路的大半,仅留下了一人宽窄的空档供人行走。行人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地向帝府聚集而去。

    观察了一番,花清雨有些疑惑:“这些人好生奇怪,去观礼都不穿盛装,居然还有人穿着黑衣服。”

    “如此不是更好?也省得我们身上的寻常衣服惹人注意。”何天遥道。

    “我觉得,赤熛大帝纪豫丘除了好色之外,似乎是个行事低调之人。”结合已经得到的种种消息,萧天河做出了如上判断。

    何天遥表示赞同:“没错,而且还是个行为古怪的家伙,竟然不喜欢美酒佳肴。自己不喜欢就算了,还不让城中的人享受。我想他一定很自私。”

    “也不尽然,至少还有玉醅巷在啊。况且他只是不喜炎弩城中百姓吃喝享乐,并非是严令不许。将‘自私’换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他很严谨。”花清雨对此倒是持褒扬的立场。

    何天遥摇头:“反正他娶了那么多老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这点我没有异议,好色之徒最可恶了!”花清雨挥了挥拳头。

    萧天河在心中长叹了一声,细细想来,从前和现在的挚友与同伴之中,因美貌而遇厄的人不在少数:唐君荷,花清雨,赵湘琳,叶玲珑,还有未曾谋面的顾晚婷,都因为美貌给自己带来过惨痛的经历,难怪世人常叹“自古红颜多薄命”呢。

    日薄西山。几人来到了赤熛帝府的大门前。说是“大门”,其实并不恰当,因为墙上空有门洞,却不见门扇!这让几人着实吃了一惊,如此,帝府的“大门”,等于是永远敞开着。更奇怪的是,这里连一个守卫都看不见,只有左右墙上分写的“赤”、“熛”二字,向人们揭示着这座府邸的非同一般。

    堂堂帝府,居然没有大门、没有守卫。说得难听一些,这儿的防备与市井街头基本没什么两样。真不知该说赤熛大帝纪豫丘太霸气,还是该说他太心宽。

    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进了帝府之后,车队与人群分成了两路。观礼之人都绕到正院去了,而车队则继续延伸至内院。

    要说赤熛帝府的正院可真是够大的,远远超过了几人以前去过的任何一座州城的中心广场。为了今夜的婚礼,场中搭起了几丈高的台子,台子外围是贵宾的坐席,当中一块空地则留给新婚夫妻拜堂之用。台下则整齐地摆好了一排排长桌、长凳,凳上也已经密密麻麻地坐了不少人。看样子,恐怕全城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但场院实在是太过宽敞,即便如此还剩下了不少空地,就以炎弩城人数的标准,再来两、三个城的人也照样容纳得下。场院上空横、纵、斜搭满了绳索,上头悬挂着各种喜灯,将场院照得如同白昼。直到此时,萧天河他们才感觉到了婚礼喜庆的气氛。

    听人们的交谈,这场婚礼是从今夜的戌时二刻正式开始,所以此时贵宾和婚礼的主角都还没有到场,留在场院中也没什么看头。“走,我们去内院瞧瞧。”萧天河道。如果能摸清内院的情况,夜里的营救行动就会更稳妥、更顺利。

    与大门口一样,帝府内除了来回忙碌奔走的下人,根本不见任何守卫。

    “仗着会点儿阵法就完全不设防,真牛!”何天遥明褒实贬。

    “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要小心。他敢不设防,就证明府中的防御阵法很强!”萧天河道。

    “再强有什么用?”赵湘琳猜测,“为了把宾客都放进府来,恐怕防阵已经被撤去了吧?”

    的确,防阵与攻阵的起效方式不太一样。攻阵是攻击进入阵内的人,对外界的人无效;而防阵却是抵挡来自外界的攻击,对阵内的人无效。换言之,只要敌人闯入了防阵之内,防阵就已然失效了。不过,要闯入防阵的正当途径只有一种——以强大的攻击力击毁防阵。所以,“闯入就失效”的弱点对防阵来说其实是毫无意义的。当然,世事无绝对,就像当初叶玲珑在宗飘界耀明森林中时,为了抵挡凿山黑飞鼠群而布下防阵,最终却被黑飞鼠从地下钻洞偷袭。这种情形在人与

    人之间的对决中几乎不可能出现。

    顺着车队进入了内院,好家伙,内院似乎比正院还要大,而且其中花园池塘、别院回廊,七拐八绕的极其复杂,远处山顶附近则都是后院女眷的住所,一排一排整齐的小楼占据着山顶平坦的地方。

    不料几人刚走进花园没多远,冷不防有一人突然从院墙上的一座小门里跑了出来,拦在几人的面前,将几人吓了一跳。那人见几人面生,又没跟着车队,于是警惕地问道:“哎,你们是什么人?到内院来做什么?”看他的装束应该只是府中一名仆从,几人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啊,小哥,我们是……”花清雨刚打算以外来观礼、不熟悉府内情况的理由搪塞,却被萧天河打断道:“我们是后面‘铁腿’……啊,不对,是‘铁脚吴老三’的朋友,随他的马车过来府中帮忙。他的马车还被堵在山道上,所以让我们先来后院应一应差……”

    “哦,原来是吴老三啊,他还挺有心的,知道今日府中事忙所以多带了几个人来。”要说“铁脚吴老三”的面子还真不小,连帝府中的仆人也认识他。那人果然中计:“那你们赶快随我来吧,夫人们的宴席就要开始了,正缺人手呢!”

    “好!开工了,大伙加把劲儿啊!”萧天河一边撸袖子,一边向几人眨了眨眼睛。

    在那名仆人的带领下,四人很快穿过了复杂的内院前部,来到了后院所在的山顶附近。

    “喏,你们去那边帮忙,把酒菜端到后堂席上。”仆人指了指一间大屋,从里面传出的油锅“嗞啦”声来看,那儿应该是个厨房,“上下台阶小心一点,别弄洒了酒菜!”叮嘱完后,仆人又匆匆地跑开了。

    “嘿嘿,这么容易就混进来了。”萧天河窃笑。

    “真亏你能想到搬出吴老三来。”何天遥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你胆子也够大的,敢直接说来后院应差。”

    萧天河得意道:“我们去过正院了,那个台子根本就坐不下纪豫丘那些‘二妻三十六妾七十二婢’什么的,难道女眷就不用喝喜酒了吗?非也,越是娶妻纳妾之时,后院其他的女眷就越要安顿好。因此我几乎可以断定,后院一定有一场副席!宴席就要开始了,马车还堵在那里,所以府中必然缺乏人手。如此大胆试一试,果真帮了我们大忙!现在只要找到洞房是哪一间就行了。”

    “这还用找吗?那儿不就是?”赵湘琳指了指斜前方,一栋似乎是新盖的雅致三层小楼矗立在那里。楼檐上不仅拉着大红喜花,檐下还挂着双喜灯。

    虽然找到了洞房,但是婚礼前新娘子肯定不在洞房之中。

    “行了,刚才的路线虽然复杂,大家一起回忆一下,出府相信也不成问题。此地久留无益,我们赶紧回去找尉迟风吧。”萧天河道。

    在出帝府的路上,何天遥突然咂嘴慨叹:“啧,要说纪豫丘对夫人们还真是不错,整个赤熛帝府就数后院的楼房看上去最华丽、最舒适。”

    “怎么,莫非你想留下来当第七十三婢?”赵湘琳开玩笑。

    “哈哈,我这模样的‘婢’,人家哪里瞧得上哟!”

    ……

    由于没有守卫,出府这一路自然也是顺顺当当。要说这赤熛帝府的守备实在是太稀松了,甚至连一般的郊野山庄都比不上。在几人想来,今夜的营救十拿九稳。

    回到玉醅巷口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巷中的酒肆也全都早早地打了烊。可当几人有说有笑地走到巷尾之时,却惊讶地发现,本应坐在那喝酒的尉迟风,竟然不见了!

    环顾四周,各家酒肆的门都紧闭着,连屋内的灯都熄了。此时此刻,整条玉醅巷只有他们四个人。

    “这家伙,关键时刻乱跑哪里去了?”赵湘琳有些焦急。

    花清雨猜测:“不会是喝醉之后走丢了吧?”

    何天遥不信:“不可能。他那种好酒之人,酒量肯定好着呢,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他肯定喝不醉的。估计是等着急了,所以出巷去找我们了。”

    “在这好好等着就是了,到处瞎找什么?他又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肯定会走岔的嘛!”赵湘琳急得直跺脚。

    赵湘琳的话反倒提醒了萧天河:“不对,说不定他还真猜到我们去了哪里。走,此时他多半儿已经在赤熛帝府之中了!”

    于是,几人又急忙冲出了玉醅巷。不料刚出巷口,萧天河就和晃悠悠要往巷里拐的尉迟风撞了个满怀。

    “你跑到哪里去了!”赵湘琳不满地问。

    “我去买东西了啊。”尉迟风一脸无辜。

    赵湘琳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逛街?”

    “呵,别着急嘛。你们去帝府探路,我正好去购置了一些布阵用的东西。”尉迟风解释道。

    萧天河疑惑地问:“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还有商店没关门吗?”

    “哦,我刚喝完那坛酒,人家酒肆就打烊了,所以出巷子的时候并不晚。购置妥当之后,我无意间向西天一望,正堪‘落日余晖霞满天’之时,天边的瑰丽绯红与脚下的这片红莲山两红相应,别有一番美景。”尉迟风慢悠悠地说。

    “于是你……”

    “稍微欣赏了一下落日余晖嘛。”

    尉迟风虽然是高手,还是个前辈,但不仅没有德高望重之感,反而总是让人觉得不太靠谱。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一起摇头长叹一声:“唉……”

第四百十五章 再入帝府

    按照预定的计划,由尉迟风、萧天河和花清雨三人进入赤熛帝府。而何天遥则与赵湘琳则留在帝府外接应。帝府外的引道两侧有不少岩石,正好可供藏身。保险起见,萧天河留下了孟章界中金婵玉的三位手下——朱天常、吕升萦以及一位叫做柳绛玄的妖族壮汉保护两人。

    时辰已到,帝府正院鼓乐齐鸣,赤熛大帝纪豫丘的第三次娶妻婚礼开始了。

    尉迟风他们三个不动声色地混入了喧嚣的人群之中,找了离院中高台较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鼓乐声中,新郎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内院方向出现,立即引得观众们连声欢呼。

    “嘁,无聊。”尉迟风啐了一声。

    由于距离较远,萧天河看不真切纪豫丘的面容。只见大马停在了高台边,新郎拽着腰间的红带跃到了台上,一把一把将红带收紧。长长的红带先带出了一束红花,接着又带出了一个银盘。这是取“花好月圆”之寓意。最后,红带的末端缠着的当然是新娘了。目睹着身着大红鸾凤喜衣、盖着鸳鸯喜帕的新娘被新郎迎上高台,萧天河在心中暗道:“叶姑娘,委屈你再多忍耐一会儿,我马上就把你救出去!”

    两位婚礼的主角都已现身,观众们的热情也空前高涨,欢呼声此起彼伏。现场喜庆的气氛越是热烈,尉迟风就越觉得不舒服,别人在高声呐喊的同时,他却在一旁不屑地低声咒骂:“一群马屁精!”

    在纪豫丘走到台正中,群众的喧闹才渐渐平息。他清了清嗓子:“多谢诸位宾客今日来参加老夫的婚礼……”

    “都自称‘老夫’了,还有脸娶人家大姑娘,真不害臊!”尉迟风继续着他的挖苦。

    纪豫丘的声音的确是沙哑的老者嗓音。萧天河不愿细听繁冗的客套,索性品尝一些桌上的瓜果佳肴。

    “咦?天河,你看!”一直没说话的花清雨突然叫了一声。萧天河抬头一看,她正指着高台的东边。

    那里是贵宾的席位。宾客之中有一人的装束很特殊、很显眼,黑衣、斗笠,分明就是下午在玉醅巷中遇到的那位黑衣人!能坐得上贵宾席,证明了两点:第一,黑衣人与赤熛大帝纪豫丘的交情匪浅;第二,黑衣人的身份地位可能相当高。

    花清雨有些慌神了,事到如今,不得不考虑“被黑衣人诓骗入帝府”的可能性了。

    “莫慌,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尉迟风淡定地喝着酒。宴席上的酒可是他中意的“醉酝酥”与“醉酴醣”,他岂会错过?

    花清雨将信将疑:“你都猜到了?”

    “那男子知道帝府喜宴之事,想必是来参加婚礼的。他身手了得,是个高手。高手无非有两种:隐世的和非隐世的。隐世高人怎么可能会来参加什么婚礼?结合纪豫丘的大帝身份,呵,那个黑衣男子一定是个地位显赫之人。他到了席上还依然带着斗笠,还敢在婚礼上穿着黑衣,可见他不想让人认出他的相貌,而且他的地位应当和纪豫丘平起平坐才是。”

    “平起平坐?”花清雨讶异道,“那就是某位大帝咯?”

    “赤熛大帝大婚,另外四位魔族大帝无一人到场的话,那才叫奇怪呢。不过,其他贵宾都已露脸,好像其他几位大帝并不在其中。我很好奇,以前从未听说过纪豫丘与某位大帝之间私交甚笃啊……哎,反正不管黑衣人是谁都不必担心,在玉醅巷中我们自始至终未曾露出什么破绽,他不会起疑的。”尉迟风道。通过这番话,萧天河与花清雨也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尉迟风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大大咧咧的。

    高台之上,纪豫丘已经客套完了,下面该进行的是婚礼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拜堂成亲。自古婚姻都要谢天地眷顾、谢父母养育、谢伴侣恩爱。可是,对于今晚的婚礼,拜堂的意义又有多少呢?一拜天地,可惜新郎新娘并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二拜高堂,直接就省了;夫妻对拜,两人心中可有恩爱一说?

    拜完堂,自然就该将新娘送入洞房了。耐心等待纪豫丘重返高台之后,萧天河他们三个悄悄离了席。此时包括府中的下人们几乎都聚在正院之中,内院根本连个人影都瞧不见。根据前番初探帝府留下的印象,萧天河与花清雨很快就引着尉迟风来到了后院。

    “在哪?”

    “在那儿!”萧天河将洞房指给了尉迟风,“咦?那边是……”

    就在洞房那栋小楼不远处的空地上,赫然也有一座高台!可一个时辰之前,那里分明空空如也!

    “难道是临时搭建起来给女眷们摆席之用?”萧天河记得,当时那个引路的仆从吩咐过,让几人将酒菜端到后堂席上,“也不对,露天的高台怎么能算‘堂’呢?”

    台上有人影在晃动,萧天河睁大眼睛看了看,不看倒好,一看吓了一大跳。虽然离得远看不清台上之人的脸,可衣服却是能认得出来的,其中一人身着大红鸾凤衣,分明就是新郎官么!

    “这是怎么回事?”花清雨也是一脸茫然。纪豫丘分明在正院的高台上,怎么又会在这里出现?还不仅仅是纪豫丘,就连

    那个黑衣人也一样坐在高台的同一位置上。

    “幻阵!”尉迟风的神色终于凝重起来了。他这么一说,萧天河与花清雨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正院中的情形全是幻阵中的景象,这里的高台才是真正的拜堂之处!

    “好个纪豫丘,真会玩儿花样!”尉迟风忿恨道,“结婚就结婚呗,还布什么幻阵!”

    “现在怎么办?”花清雨担心,高台与洞房离得太近,救人势必得冒极大的风险。

    “我来盯着纪豫丘,你们两个偷偷绕过去救人!”尉迟风道。

    “这……能行吗?”花清雨有些犹豫。、

    萧天河却坚定地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不想错过这次良机。清雨姐,跟我来!”

    “稍等。”尉迟风在两人身上随意拍了几下,似乎是布下了什么法阵,而后叮嘱了一声,“去吧,小心!”

    两人猫着腰,借黑向小楼绕了过去。尉迟风则向高台靠近了一些,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纪豫丘。此时,台上纪豫丘已经敬完了宾客一圈酒,回到了正中,向着台下举杯道:“今日是老夫大喜之日,诸位宾客齐聚我赤熛帝府……”虽然这座台下空无一人,但这番话是说给正院那些观众们听的。

    “这老色鬼还真是啰嗦……”尉迟风心想。

    本以为纪豫丘又要婆婆妈妈地客套一番,不料,他的话锋却突然一转:“本来是大家同乐的一件快事,但偏偏有美中不足,我赤熛府中居然混进来了几只‘老鼠’……”

    “嗯?”尉迟风立即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不过也没什么大碍。‘老鼠’进家了,自然有‘猫’在等着它们。大家继续喝酒!”纪豫丘道。

    尉迟风脑中闪过一个激灵,暗道不好,中计了!他急忙向那栋小楼的方向望去,萧天河他们这会儿已经摸进去了!“好你个纪豫丘,真阴险!没想到我尉迟风竟然再一次着了你的道!”尉迟风一边在心中懊恼地骂着,一边冲向了小楼。可刚跑出去没多远,纪豫丘就突然从台上一跃而下,挡住了尉迟风的去路。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故友’来访啊。”纪豫丘皮笑肉不笑,“来贺喜为何不事先通知老夫一声?有失远迎,失敬了。”

    尉迟风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亮出本命武器——一把三尖两刃刀,朝他的头顶搠了过去。

    纪豫丘却毫无躲避之意,三尖两刃刀不偏不倚正砸在他天灵盖上。

    “仓啷”一声,三尖刀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嗡鸣,纪豫丘身上红光流转,毫发未伤。

    “原来是将防阵布在了自己身上,难怪府中不设防。不过你这样只顾自己好吗?”尉迟风故作沉着地冷笑,掌心却满是冷汗,刚才那一记猛劈他可没有手软,由此可见纪豫丘身上防阵的强度很高。

    “我堂堂阵法宗师的府邸,任何人敢闯都是来送死,何需设防?”纪豫丘洋洋得意。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说帝府中有其他类型的法阵!

    尉迟风脑中迅速思索着脱身之策。他自己倒好说,但萧天河和花清雨怎么办?营救叶玲珑不成功,若是再陷了两人进去,回头该如何向金婵玉交代?

    这时,洞房小楼中突然传出“轰隆”一声巨响,看来萧、花二人遭殃了!

    既然如此,尉迟风干脆把心一横,若要救人,先得破敌。就是今夜,必须要和纪豫丘来个了断!

    绿莹莹的三尖两刃刀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尉迟风催动妖力,在胸口处拍了一掌,将事先备好的一个三重迭阵激发:一辅阵加攻击;二辅阵提速度;三防阵护体。

    纪豫丘冷哼一声,亮出了一柄暗红色的魔刀,刀身又直又长,在刀尖部分大幅上弯,刀背上还穿着三个圆环。

    尉迟风皱了皱眉头,这柄魔刀并非以前他所见的那一柄。一般高手的武器都以简单、趁手为主,不喜有一些多余的花哨。眼前这柄魔刀却多添了那三个莫名其妙的圆环,莫非有何蹊跷?

    “今日就让你瞧瞧老夫这柄‘三魂刀’的威力!”纪豫丘一把撤去了碍事的婚袍,挥刀向尉迟风攻了过去。

    两人身上都有高强度的防阵,因此谁先破了对方的防阵就是获胜的关键。

    纪豫丘当头一刀落下,尉迟风举三尖刀招架。纪豫丘落刀被挡又转攻下盘,尉迟风不敢轻举上攻,攻则会留下破绽,所以在没摸透三魂刀的奥秘之前,还是当以防守为主。可两人打了一会儿,纪豫丘使出的还是些平常的手段,三魂刀上的圆环除了发出“叮零当啷”的声音惹人心烦之外,并没有发挥其他的功效。

    既然如此,尉迟风也渐渐开始放手进攻。论手上功夫,两人旗鼓相当。多年前那一场大战,由于尉迟风、尉迟雷两兄弟先在纪豫丘的法阵中吃了大亏,所以才沦落于败势。今晚则不同,尉迟风身上还有两个辅阵起效,所以稍占上风。

    纪豫丘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惹人厌的轻蔑笑意,从容地高接抵挡,看来这两人的鏖斗,会是一场经久大战。

    ……

    再说萧天河与花清雨。两人一边

    盯着高台上的纪豫丘,一边悄悄地来到洞房小楼前。抬头看了看,三层小楼的顶层黑着灯,底层则只有昏暗的亮光透出,唯独中层灯火通明。显而易见,新娘就在中层。两人轻轻推门而入,楼中静悄悄的,似乎没有其他人。

    顺着楼梯上到了二层,花清雨指了指走廊当中贴着双喜字的那扇门。萧天河一把推开,房中只有新娘一人,盖着喜帕端坐在龙凤床上。

    “叶姑娘,我是萧天河,我来救你出去!”萧天河刚要过去,花清雨却一把将他拉住:“且慢,这里有些古怪!”话音刚落,只听头顶一声异响,一个大铁笼从天而降,将两人扣在其中,房中的灯烛霎时全熄,新娘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幻阵!”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迷、幻两阵虽然不似另外三种法阵那般直接影响战局,但却非常令人讨厌,其中尤以幻阵为甚。迷阵是易发现,难脱身;而幻阵却是难发现,更难脱身,因为当阵中之人发现是幻阵的时候,往往已经来不及了。

    铁笼扣下之后,地面随即裂开一个大洞,铁笼连带笼中的两人一起向下坠落,底层也同样有一个大洞,铁笼落入地下之后,地面重新合拢起来。

    这就是尉迟风听到的那声巨响。原来赤熛帝府中除了法阵,还有机关!

    好在萧、花二人有孟章、监兵二佩。孟章界中除了原本的三位妖族之外,还有金婵玉的两位手下,加上监兵佩中的七位妖族,一共是十二人,有这些实力高强的妖族保护两人,他们理应无碍才是。这也是令尉迟风稍稍宽心之处。

    尉迟风这会儿已同纪豫丘你来我往大战了数百回合,结果却是谁也没伤到谁。即便三尖刀偶尔能击中纪豫丘,可也无法攻破他身上的防阵。

    “啪啪啪”,身后突然传来了鼓掌声,“两位的阵法果然精妙,防阵猛攻不破,在下着实佩服!”

    尉迟风虚晃一招,闪到了一旁。

    称赞之人正是那位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在他身后还站着一排人。尉迟风定睛一看,心情顿时一沉到底,赤熛帝府外面的五个同伴统统都被抓进来了!

    “怎么搞的?”尉迟风简直不敢相信,黑衣人身后的那几人应该是赤熛大帝座下的元帅,可朱天常他们三个功力可不低,岂会被轻易抓住?由此看来,那黑衣人不简单,至少也应是八卦级高手。

    “哈哈哈!”纪豫丘仰天狂笑,“我炎弩城号称‘阵法之城’,就算九宫级高手来了,也得在我的阵法之下抖三抖!”

    阵法,阵法,还是阵法!

    “府中并无大阵,你是如何发觉我们潜入的?”尉迟风始终没有弄清这个疑问。

    “也罢,今夜就让你输得明明白白!府中的确没有大阵,可整片红莲山却有我布下的巨阵!”

    尉迟风如何肯信:“这……不可能!广覆群山的巨阵,我不可能没有发现!”

    “此巨阵只是个极其微弱的羽阵,辅助我洞悉红莲山域的一花一木、一沙一石。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一清二楚……”纪豫丘双臂横展,昂首闭目,仿佛他就是天下的主宰,忽而,他炯目圆睁,“更何况你们这些不速之客乎!”

    尉迟风冷笑:“小心牛皮吹破!光是这座炎弩城就有多少人?更何况整片红莲山域?单凭一个羽阵,你觉察得过来么?”

    “红莲山域其他地方的人我管不着,我只要在意炎弩城之内的状况即可。羽阵又如何?只要我愿意,家家户户夫妻的床头夜话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纪豫丘得意地说道。

    “呸!真变态!”赵湘琳啐骂了一声。

    “当然,我不会那么做。所以,我给城中的所有人以及今日受邀来参加婚礼的宾客身上都布下了一个辅阵,让我觉察不到他们的动向。换言之,只要被我觉察到的家伙,就是混入城中的不速之客!”

    “每一个人?”尉迟风愣了愣神,随即拍腿大笑,“好个‘吹牛’大帝,说大话也不怕大风扇了舌头!城中所有百姓,在每个人身上都布下一个辅阵的话,等于是一个巨辅阵与成千上万个微辅阵同时叠加,仅以你一人的功力,哪怕辅阵强度再低,也根本不可能布得出来!”

    “你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我自有良法。事实如此,信不信由你。”

    “既然你有如此神通,那你为何还要设计让此人诓骗我等?”尉迟风一指那黑衣人,然后转头对他说,“见你同样好酒,我竟以为你也是个豁达磊落之人,真是瞎了眼!”

    黑衣人连忙摆手:“哎,可不要误会,我只是纪大帝的宾客而已,设计诓骗一说根本子虚乌有。”

    赵湘琳借机喝骂:“笑话,那你为何不显真声,露真相?遮遮掩掩,一看就是心怀鬼胎!”

    黑衣人转过身来,面对着赵湘琳:“唉,姑娘的口舌好生厉害!”说这句话时,他没再刻意压低嗓音。赵湘琳可以肯定,她曾经听过这个声音!接着,黑衣人又摘下了斗笠,笑呵呵地说了一句:“赵姑娘,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赵湘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第四百十六章 魂破三绝

    那人揭去斗笠之后,露出了一张略显沧桑的面容,但目光却是炯炯有神。

    “你是……阎开明!”赤熛帝府竟遇“故人”,着实让赵湘琳吃惊不小。

    这时,尉迟风的一句话却如同重锤一般敲震在赵湘琳的心头:“灵威大帝!”

    赵湘琳张圆了嘴巴,阎开明是灵威大帝?虽然她曾经当过灵威域魔军八王营的统领,但却是从未见过灵威大帝本人的。不过在她印象中,灵威大帝似乎并不叫这个名字。

    “前番相见之时,因无法以真名相告,所以就说了个假名。我,就是周文轩。”那人淡笑道。

    周文轩,这正是世人熟知的灵威大帝本名。文轩文轩,文房之窗也,开则通明。难怪他的假名会取“开明”二字呢。可是,他大帝当得好好的,为何会屈身在机象门揽任务呢?真是件怪事。

    不过,他为何会出现在赤熛大帝的婚礼已经不言而喻了。看现在的情形,他似乎是站在纪豫丘那一边。

    “大帝大人,我的同伴萧天河你应该还记得吧?纪豫丘他仗势欺人,强掳萧天河的一位朋友入府且逼迫成亲,我们正是来救人的!”赵湘琳还是以“大人”相称以示尊敬。萧天河的寻友委托正是周文轩与胡京航接下的,赵湘琳此时故意将此事点出,是希望周文轩不会过多为难。

    “哦?是么?”周文轩笑盈盈地望向了纪豫丘。

    纪豫丘气得胡子抖了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一派胡言!”

    “不必多言!这两人根本沆瀣一气,臭味相投!”尉迟风大喝一声,挥起三尖两刃刀横抡过去。

    周文轩亮出一把厚刃长刀挡住了三尖刀,摇头苦笑:“兄台好急的性子!我都说了,今日我只是宾客而已。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

    尉迟风怒啐:“我呸!连人都被你抓回来了还要装好人?”

    “我去抓人时也没有想到‘不速之客’会是你们这群下午的酒友啊!”周文轩不温不火地笑道,“本当是几个意图破坏婚礼的恶人,总不能让新郎官亲自出马吧?”

    “哼,狡辩!”尉迟风根本不信他的话,抽回三尖刀,在空中抡了半圈夹在臂下,摆开攻击之势。其实他心里已经暗暗叫苦,若同时与两位大帝相搏,他根本毫无胜算。若只是自顾逃命,倒可去寻金婵玉相助,但尉迟风做不出抛下同伴的事。

    周文轩此时却对纪豫丘道:“纪兄,人,我已经给你抓回来了,宾客之礼算是尽了吧?”

    纪豫丘点点头:“多谢周老弟。此事是我和他之间的仇怨,你不必插手了。”

    原来周文轩方才所言非虚。尉迟风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时隔这么多年,你也不过如此。”纪豫丘阴冷地笑了笑,轻轻抚着手中那柄三魂刀,“今日就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面对纪豫丘眼花缭乱的刀法,尉迟风沉着应对,只靠着三尖刀的刃部轻撩软推,边挡边退,四两拨千斤。在他想来,纪豫丘之前所展现的刀法并不比自己强多少,此番口出狂言,必然是有尚未使出的绝技。

    周文轩则退到了一边,席地而坐,静观一场两强相争的好戏。

    果然正如尉迟风所料,纪豫丘突然虚晃一招之后,闪开了三尺之距,大喝道:“人有三魂,皆为我破!看招,天魂胎光破!”随即,他对着三魂刀最靠上的那颗圆环重重地拍出一掌。

    刀尖落地,“呤——”一声极为尖锐的啸响从那颗圆环上发出,随之荡开一圈朱红色的光晕,似刀波又不是,向四方扩散开去。单是那刺耳的啸声,就已经震得一旁的赵湘琳等人头痛欲裂。周文轩忍不住拍手叫好:“厉害!”

    尉迟风更是站立不稳,那声波可不是防御阵法可以抵御的,胎光乃三魂之一,主系耳灵。人形在母体初育,最先开启之灵乃耳灵也,故胎光为三魂头一。纪豫丘这招“天魂胎光破”,专扰耳识,中招者双耳中如同雷霆长鸣,嗡嗡作响。“耳识乱、头愈裂、脚不稳,伺以得先机。”这正是天魂胎光破的攻击要诀。

    尉迟风踉跄两步,拄着三尖刀柄勉强立住,双目瞪得近乎夺眶而出,紧盯着纪豫丘,生怕他乘机攻来。

    纪豫丘却大笑一声,接着使出第二招绝技:“地魂爽灵破!”这一招与先前的动作如出一辙,只不过此掌拍向的是当中的那颗圆环。“嗡……”一声低沉到近不可闻的声响在上一颗圆环清脆的余音之中回荡,又一圈暗红色的波纹泛开。这一下,尉迟风双目顿觉火辣难忍,泪流不止,不禁撇了三尖刀,捂眼跪倒在地。爽灵系目灵,乃继耳灵之后开启的第二灵,故为三魂中之二,破灵则损目识。

    耳听不见,眼观不着,尉迟风自觉正处于极其凶险之境,连忙翻掌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叠符咒。

    纪豫丘却丝毫不给他解危之机,第三招“人魂幽精破”随即而来。幽精主系心灵,乃开灵之第三,灵破则扰心。在一道赭红色光晕袭过之后,尉迟风只觉体内气血澎湃、妖力翻涌难以自抑,仰面躺倒之后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仰天大吼,脖颈青筋凸显,面红耳赤,刚拿出的那沓符咒也被他扔

    了满天。

    “居然还有符咒!”纪豫丘冷笑一声,依三魂刀之威所创的这招“魂破三绝”已经使完,接下来只要全力攻之,对方必当节节溃败。一刀当头落下,尉迟风勉强举起三尖刀招架,三尖刀却直接被三魂刀的劈落之势打飞脱手,砸在了他自己的脚上。

    “好!”亲眼目睹了“魂破三绝”的周文轩也不知是在为纪豫丘的刀法喝彩还是在为纪豫丘击败敌人而高兴。

    “受死!”纪豫丘跳劈一刀直落向尉迟风的天灵盖。

    ……

    从小楼的第二层直坠至地下之后,头上的“地面”再次合拢,周围一片漆黑,尘灰弥漫,呛得萧天河与花清雨连连咳嗽。

    “天河,你没事吧?”花清雨问道。

    “没事。可恶,中计了!”萧天河十分懊恼。

    花清雨拿出仙剑照了照,铁笼四周紧贴着厚实的墙壁,看不见门在哪里。

    “这里肯定还有别的法阵。”萧天河猜测,“没那么容易出去的。”

    花清雨想不明白:“真奇怪,我们是如何被发现的?”

    萧天河轻轻摇了摇头:“阵法之道,何等玄妙!赤熛大帝府中不设防阵,自然有他的道理。恐怕在我们初探赤熛帝府之时,他就已经察觉到了。”

    “如此说来,在玉醅巷遇到的那个黑衣人,真有可能是赤熛大帝的手下?”

    “是不是都已经无所谓了。眼下当思量个脱身之计才是。”萧天河情知尉迟风欲来救时必定会被纪豫丘阻拦,寄希望于他恐怕不可能。

    花清雨试着撩起一道剑气,剑气撞墙之后轰然消散,墙壁却完好无损。

    “果然,赤熛帝府中的监牢,岂会那么容易被攻破?”萧天河心想,“是不是该把那些妖族都召出来?”

    他正思索着,走到墙边的花清雨惊呼:“天河,快过来看!这墙上有缝!”

    就在刚才那道剑气所撞的墙上,果然有细细的缝隙,恰好是个门的形状。

    “机关!”萧天河有些兴奋,“如果打开了这道墙门,只需破开铁笼即可逃出去了!”于是,两人顺着墙缝一寸一寸仔细地摸索着。只可惜,许久过后,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开门的线索。

    花清雨叹了口气:“唉,莫非只能强行破之?”

    “暂且看看再说。”

    不到万不得已,两人实在是不想召出妖族相助。因为这里是纪豫丘的地盘,天知道他是否布下了什么法阵。如果被他得知两人拥有四大天宝,那可就麻烦了。靠妖族之力虽然可以逃得这一次,但两人将来势必会陷入与当初楚芳华夫妇相同的处境。

    花清雨轻叩墙壁,其声沉笃,可见墙壁很厚。她又转而去叩另外一堵墙壁,依旧如此。“哎,这墙上也有门缝!”花清雨喊道。

    萧天河没有过去看,而是走到相对的墙壁跟前仔细检视,果然,此墙亦有缝隙。

    既然设了机关,一处就已足够,可监牢的四面墙上分别有道门缝,这是何意?

    花清雨趴在地上:“连地上也有!”四面墙上是四道门尚且说得过去,地上开个洞又是为何?“不愧是赤熛帝府,连监牢都如此古怪。”她慨叹道。

    “不得已的话……嗯?”实在琢磨不透的萧天河正要召出孟章界中妖族相助,却忽而轻呼一声,他的元灵宝珠似乎接收到了传讯。“莫非是府外的遥弟发来的?”他心想。

    结果,元灵宝珠之中却是这样一句话:“按时定向,以天干为横、地支为纵而分,依今年丙、寅定标击掌,月、日以此类推。”消息来自于阎开明。

    “什么乱七八糟的?”花清雨如听天书。

    “阎开明……”这个名字使得萧天河心头一颤,“莫非下午那个黑衣人就是……”如此一来,这则莫名其妙的传讯也就解释得通了。

    此时为戌时,戌属土,土在五行方位中为中央,所以这个时辰能开的门应当是地面上的那个“门”。萧天河俯看脚下,以目测之,将整片地面横向分为十份,纵向分为十二份,掐指算之:今年为丙寅年,当在三列三行处拍一掌;当月为庚子月,拍掌处为七列一行;今日为甲辰日,故最后一掌当拍在一列五行处。

    三掌之后,只听地板中响起一阵沉闷的“喀啦喀啦”声,头顶的天花板突然打开,铁笼缓缓向上升去。两人相视一笑。待铁笼升离之后,天花板重新合拢。地面上的缝随即打开,露出了向下的阶梯。两人小心翼翼地踏上阶梯,走出了监牢。

    阶梯连着一条灯火通明的长廊,长廊末端又是盘旋向上的阶梯。通过这座阶梯,两人重新返回了地上,出口是隐藏在楼梯下的一道暗门。萧天河走到楼门前,蹲下身来,悄悄推开了一条细缝向外看去,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只能看到前方矗立的一栋栋小楼。

    两人轻轻推开门跨了出去。回首一看,原来这栋小楼是帝府后院最贴近山岩的一座,不远处就是高耸的围墙。花清雨刚向围墙处迈开脚步,就被萧天河一把拽住:“且慢!”

    “得知我们中计之后,尉迟风必然会尽力相救,想必此时正在与纪豫丘鏖战,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花清雨急道。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有可乘之机。纪豫丘此时也许并不知道我们已经逃出了监牢,即便知道了,尉迟兄本领非凡,想必也能拖上一阵子。我们可以把人救了再逃出去!”萧天河救人的念头十分执着。

    花清雨自然不会同意如此冒险的计划:“你疯啦?这里可是赤熛帝府,尉迟风再厉害也是孤掌难鸣啊!我们应当先逃出去跟天遥他们会合,再召几名妖族联手闯入府中把尉迟风救出来!”

    “那样的话,就没机会救叶姑娘了!要不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你去外面与天遥会合并相助尉迟兄,我独自救得叶姑娘之后立即逃离帝府!”

    花清雨无奈:“罢罢罢!我就舍命陪君子了,你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等救出叶姑娘之后,我们再考虑如何相助尉迟风!”

    要救人,还是得先搞清楚人在哪里。纪豫丘设下假洞房的圈套是为了捉住萧天河与花清雨,而且已经成功了,那应该就不会有其他的圈套了。换言之,此时再找到张灯结彩的小楼的话,就一定是真的洞房了!

    两人将诸多小楼一排一排检视之后,却一无所获。所有小楼的外观都差不多。再继续往前走,就要回到婚礼高台附近了。

    “不能再往前了,会被发现的!”花清雨拉住了萧天河的衣袖。

    “怪了,叶姑娘会被送到哪里去呢?”萧天河回头看了看一排排黑着灯的小楼。

    “纪豫丘是个喜好阵法之人,为了防止叶姑娘逃脱,洞房小楼一定设下了法阵。”花清雨分析道,“如果我们能发现哪栋小楼有法阵就好了……”

    “方法是有,只需每栋楼都闯一闯试试即可。”萧天河道,“可是,一旦激发了法阵,就很可能会被纪豫丘发现……”

    花清雨没好气地说:“即便侥幸未被发现,万一是个攻阵呢?那咱俩就完了!”

    萧天河抓了抓脑袋,尴尬地笑了笑:“说的也是……”

    而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许久,花清雨叹了口气:“天河,还是先出帝府吧!如此情况下,根本就没法救叶姑娘。”

    “唔……”萧天河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

    “就算没有任何法阵,想要探查完这林立的十二排楼房,也势必会耗费大量的时间。恐怕我们还没有找到叶姑娘,纪豫丘就会赶过来了……” 花清雨继续劝慰,“天河,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啊。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日后重整旗鼓,我们再来……”

    萧天河却紧锁眉头,若有所思。刚才花清雨话中的一个数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十二”。

    在单个数字中,“十”是最大的,也象征着圆满,所以人们喜爱“十”这个数。

    “清雨姐,后院这些小楼一共有多少列?”

    花清雨愣了愣神,回答道:“左五栋、右五栋,大道中央过,一共是十列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是在想,纪豫丘为何这样规划后院的格局呢?为何不建成十排十列,讨个‘十全十美’的美好寓意?”

    “这……各有所好吧?”花清雨简直莫名其妙,都什么时候了,萧天河居然在想这种无聊的问题,“哎呀,人家说不定都没注意这个事,建房子么,要么一排排地建,要么一列列地建,最后就形成了这样的格局,反正只要‘整齐’就是了!”

    “我觉得其中似乎别有深意啊……”萧天河托起肘来,轻轻摸着下巴。

    花清雨半解释半挖苦:“嗯,是,确有深意没错。纪豫丘如今一共有三妻、三十六妾、七十二婢,加起来就是一百一十一位女眷,你那‘十全十美’格局的一百栋小楼根本不够分!”

    萧天河却被她的话逗乐了:“你真能说笑,那‘七十二婢’不一定有资格独享一栋小楼吧?好了,我说的‘深意’不是指这个。‘十二’这个数字最常见的就是地支,结合小楼的列数,恰好横向分为十份,纵向分为十二份,你不觉得这个格局很熟悉吗?”

    “啊!”花清雨恍然大悟,“刚才那座监牢!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了,纪豫丘身为一个制阵大师,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设置出那么复杂的开牢机关,随便布个法阵岂不是更好?由此可见,他很喜欢那些承载了天象地形的玄术。”

    “没错!”萧天河道,“不过那座监牢的重点你还是没有发现。你以前可曾见过能从牢里打开牢门的监牢吗?不管开牢的方法有多么复杂繁琐,给牢内关押之人留出脱逃的希望就是不应该的。所以,我估计刚才我们被关的地方恐怕不是监牢,而是别有他用,像是闭关修炼、或是研习阵法之类的场所。纪豫丘阵法超绝,而干支玄术牵涉到许多阵法的玄机,他对此有所喜好也是很正常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此想来就简单了。婚礼讲究个良辰吉日,纪豫丘选今日成婚,必然大吉。今日为甲辰日,所以洞房也应该设在甲辰之位,也就是左数第一列、上数第五行的那一栋!天河,你真是太聪明了!”花清雨兴奋地赞叹。

    不料,萧天河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第四百十七章 所救非人

    花清雨对萧天河的反应好生疑惑:“今日是甲辰日没错啊,我们刚才不正是如此打开的牢门吗?”

    对此,萧天河解释说:“的确。不过我想这回应该没那么简单。我在天焰大陆时,曾经向两位研习阵法的朋友讨教过相关的学识,干支玄术起源于对天象的观测。之所以用于计时,也正因为如此。布设阵法时,也需要观天之阴阳。深夜本就属阴,又恰逢月圆当空之望日,乃重阴也,而楼房皆是坐北朝南,南向则为阳。因此我猜测,数行列时应当逆反而行,从阳向开始,即以右下为.asxs.才是。”

    “原来还有如此玄奥……那洞房应该就是右数第一列、下数第五行的那一栋咯?”

    萧天河竟再度摇起头来:“常言道:‘**苦短’,可纪豫丘的婚礼从深夜戌时才开始,你不觉得有点儿太晚了吗?结合之前所述,我想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花清雨一捶掌心:“婚礼过了子时就是明日了,所以乙巳日才是大吉!乙在天干中排第二,巳在地支中排第六,且二、六皆为双数,与男女结婚‘成双成对’的吉意也相符!”不过她很快又迟疑了:“可是,如果明日大吉,那又何必将婚礼放在半夜呢?推迟到明日白天不是更好?”

    “在阴阳玄术中,男为阳,女为阴,二人成婚象征着阴阳和谐。而一日的十二时辰之中,子时前二刻属第一日,为阴;后二刻属第二日,为阳,故唯有它称得上是‘阴阳俱全’。从纪豫丘布设监牢机关以及规划后院格局的方式来看,他是个极为严谨之人。选择大吉日的子时成婚,也就理所当然了。总之,我们的目标就是右数第二列、下数第六排的那栋小楼!”萧天河道。

    结婚讨个吉利好彩头,无可厚非。可像纪豫丘这样选干支吉日,再选单双合数,又选月相圆缺,还选阴阳良辰,最终投射到后院布局之上,不知是该说他煞费苦心好,还是该说他迂腐偏执好。

    确定了目标之后,两人悄悄摸到了那栋小楼前。这栋小楼的一楼、二楼皆亮着灯。萧天河深吸一口气,将门轻轻推开一道缝隙,闪了进去。花清雨紧随其后,猫腰贴着墙向楼梯而去。幸好,他们似乎并没有触发什么法阵。

    当楼梯近在咫尺时,脚下的地板突然“咯吱”响了一声,这时,从走廊右侧亮灯的房间内,突然传出了说话声!这可将两人吓了一大跳。

    “哎,刚才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一个尖细的声音道。

    萧天河与花清雨大气都不敢出,紧紧贴靠在墙上,一点一点地向楼梯下方的暗处挪步。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回应,“你肯定听错了吧。外面的宴席还早着结束呢,来,先干了这杯!”

    “干!”

    看来两人正在喝酒。萧、花二人暗暗松了口气。

    屋里尖细的声音又道:“就我们两个在这儿喝挺没劲的。酒也不够,菜也不多,早也好,晚也罢,偏偏轮到今晚值守,可真是够倒霉的。”

    “知足吧。比起我从前待的地方,这赤熛帝府的活儿已经算是轻松悠闲了。要不是大帝大人会阵法,我们哪能这般轻松?”

    萧天河冲花清雨扬了扬眉毛,从屋内两人的交谈来看,他们应是赤熛帝府的守卫。赤熛帝府大门不设防,这里却有守卫值守,使得萧天河更加确信,之前的推测应该是没错。

    “大帝大人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实力高强,阵法高超,就连娶媳妇都比别人厉害!”嗓音浑厚的慨叹。

    “哈哈,你莫不是嫉妒大帝大人艳福齐天?”

    “你不羡慕?楼上那个美娇娘你我可都亲眼见过,啧啧……将来我若是当了大帝,也要多娶几房妻妾……”

    新娘就在二楼没错。再后面的话萧天河也不想听了。两人顺着楼梯上到了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是这一层唯一亮着灯的一间,房门上还挂着红绸,贴着双喜字。萧天河猛地推开房门冲了进去,盖着喜帕的新娘正平躺在床榻上。身上还绑着绳索。听见有人进屋,她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呜呜”地呼喊着,似乎口中被塞了东西。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萧天河安慰道。他正要上前帮新娘松绑,只听身后一声大喝:“住手!你们干什么!”

    一楼那两名守卫竟然出现在门口。

    花清雨灵机一动,一掌劈翻了桌上的烛灯,整间房顿时陷入黑暗之中。“哐当”一声响,西墙上的侧窗被撞开了,一道黑影托着一人跃了下去。两名守卫冲到床边,新娘已经不见了!两人暗暗叫苦,立马从侧窗跟着跳了下去。此时屋内应该还有一个人,但他们已经顾不得了,新娘子才是大事。

    沉沉夜幕之中,两名守卫追着前面的人影狂奔,径直向东边山岩下的围墙而去。他们一边追一边喝道:“站住!”

    前面那黑影横托着一人,速度居然丝毫不慢,与守卫之间保持着十几丈左右的距离,始终不曾缩短。眼看着他就要逃至墙下,一名守卫一刀劈出一道刀波,袭向了黑影的后背。黑影似乎早有察觉,横挪了几步躲开了刀波。

    “可恶!”那守卫正要放第二道刀波,却被同伴劈手拦下:“你傻啊!万一把围墙开个洞出来,他岂不是逃得更轻松?”说完,这名“聪明”的守卫就将手中的魔刀奋力向着黑影掷了过去。“啊!

    ”那黑影痛呼一声,速度慢了下来,脚步踉跄,似乎那一刀伤到了他的脚踝。前面的围墙高约三、四丈,在脚受了伤的情况下,想要带着一个人翻越围墙几乎是不可能的。不得已,那黑影只得将新娘奋力向墙外抛去,自己则顺着围墙折向北逃开。

    一名守卫立即转向继续追人,另外一人则翻出墙外去找新娘。直到这会儿,守卫才稍稍缓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找回新娘应该没有问题。可等他越过围墙之后,却傻了眼,原来脚下躺着的并不是新娘,而是一卷被子!

    守卫的脑子一时间有点儿转不过弯来。

    先前在洞房,新娘的确已经从床榻上消失了,那么短的时间内,她身上绑缚的绳索应该来不及全都解开才是,所以无法自己逃跑。既然刚才追逐的黑影托着的是被子,那消失的新娘会在哪里呢?

    “啊!”守卫乱糟糟的脑袋终于想明白了,新娘那会儿应该还留在房里呢!这下可糟了,好一招调虎离山,将两名守卫骗得团团转。待他翻回墙内,追逐黑影的同伴也回来了。抱着一丝侥幸,他问道:“那个人呢?”虽然丢了新娘,若是抓着其中一人,到时也算有所交代。可是,同伴却两手一摊,无奈地耸了耸肩:“跑得飞快,追到墙边忽然就没影了,感情刚才的受伤是装出来的!咦?大人的新娘呢?”

    “完了……完了……”守卫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此时,花清雨已扛着新娘逃到了西侧围墙根下,萧天河正好也返了回来。花清雨笑着冲他竖起了大拇指。那两名守卫的实力必然高过萧、花二人,大打出手的话即便不败,也很容易招来麻烦。刚才在房中千钧一发之际,萧天河急中生智,佯装跳楼逃跑的计策堪称完美,如此两名守卫必然以追捕为首要,这样动静就小了很多。虽然萧天河的灵机一动并非是与花清雨事先议定,但当时花清雨立即心领神会,趁黑趁乱抱起新娘藏在了门后,待守卫都追了出去,她立即扛着新娘逃出了小楼。

    此时,终于可以从容地将新娘从绑缚中解脱出来了。

    “呜呜呜”,新娘不安地扭动着身子。

    “叶姑娘,别急,我这就替你松绑。”萧天河将绳索悉数斩断,花清雨则揭去了喜帕。当萧天河抬起头正要替新娘取出塞口布时,却呆呆地愣住了。

    眼前这人不是叶玲珑!

    萧天河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又上当了!”刀也立即架在那女子的脖颈上。“你是谁?”他喝问。

    女子惊恐的大眼睛中闪烁着泪花,目光游离与两人之间,楚楚可怜。

    “你干什么?就算不是叶姑娘,也别吓着人家啊!”花清雨一把将萧天河推开,伸手要取那女子口中的布团。

    萧天河拦阻道:“清雨姐,当心有诈!”

    “都绑成粽子了,有哪门子的诈?”花清雨没好气地说,“即便有诈,你也得让人家开口啊!”

    “都已经松绑了,她自己有手!”萧天河依旧十分警惕。

    那女子颤巍巍地拿出塞口布,对两人行了个万福礼:“我并非赤熛帝府中人,大侠莫要杀我……”

    “瞧吧!快把刀收了!”花清雨嗔责道。

    萧天河冲那女子略略颔首:“姑娘,抱歉了。赤熛大帝手段非常,我不得不谨慎一些。”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我真的不愿意嫁给纪豫丘,只是他以我爹娘的性命要挟,我不得不从!望二位大仁大义,去地牢救我爹娘出来!小女子无以为报,自此愿做牛做马侍奉公子!”那女子越说越伤心,最后竟“噗通”一下跪在萧天河面前。

    萧天河连忙搀扶:“姑娘快快请起。那样的话,我与纪豫丘又有什么分别?”

    “公子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那女子却摇了摇头。这就如同久溺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岂有轻易松手之理?

    “好,好,你先起来再说。”萧天河只能含糊地应了下来。

    花清雨将他拉到了一旁,小声急切道:“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答应了?好人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你也得掂量掂量啊!”

    “我自有分寸。既然帝府中还有地牢,那叶姑娘肯定就在里面。”萧天河解释道。原来他是出于这个考虑才应下的。

    花清雨无奈地叹了一声:“一牵涉到叶姑娘,你就一根筋。本以为她是新娘,费尽周折救出来,结果却不是。直到现在你还相信叶姑娘在赤熛帝府的消息?”

    “叶姑娘的下落是两位机象门的朋友告诉我的。之前我们中计陷进监牢之后,我的确有所怀疑,可自从我收到了告知逃脱监牢方法的传讯之后,我坚信他们的消息不会有误。叶姑娘必然就在赤熛帝府之中,既然她不是新娘,那就一定被关在地牢里!”

    花清雨恍然:“传讯给你的人就是机象门的朋友?我还以为是尉迟风呢!”

    “我们中圈套时,铁笼的响声那么大,尉迟兄必然打算赶来相救,如今恐怕被纪豫丘给缠住了,哪有工夫告诉我们如何逃脱?玉醅巷的那个黑衣人,就是机象门两位朋友其中的一个。”

    “那……他怎么又成了纪豫丘的贵宾?”花清雨觉得其中关系有点儿乱。

    萧天河理了理头绪:“估计他原本就地位尊贵,但碍于和纪豫丘的关系,又不能明里出手相帮,所以就暗中相助吧。总而言之,

    今夜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天河,你是打算……”

    “嗯!全体出动,大闹赤熛府!”萧天河的眼神无比坚定。

    花清雨无奈:“唉,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罢了,不如此的话,恐怕尉迟风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随后,两人回到那女子面前,萧天河对她说:“姑娘,我们不熟悉府中的地形,你可知道地牢在何处?”

    那女子闻言大喜:“多谢,多谢二位大侠!地牢在前院地下,入口就在正堂屏风后面!我领你们去!”

    “不必了,既然知道了详细,姑娘就不用再以身涉险了。你先去帝府外面躲藏好,当心别再被抓回去。”萧天河道。要强破地牢,孟章、监兵二界的妖族都得召出来,当着外人的面总归不便行事。何况他二人也没有保护那女子的能力。

    “那好吧,预祝二位大侠马到成功,小女子到府外静候佳音!”

    接着,萧天河与花清雨两人再度回到了后院楼群之中。忽而,萧天河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围墙已经笼罩在黑暗之中,那名女子的身影也已经看不见了。萧天河心念一动,将刘归琼从孟章界中叫了出来。

    “萧公子。”刘归琼拱了拱手。

    “刘姑娘,有事要麻烦你了。”接着,萧天河如此这般地小声叮嘱了一番,听得花清雨目瞪口呆。最后,萧天河说:“不好意思,原本这事交给关灵韵即可,可是她前些日子受了伤,就只好劳烦你出马了。”刘归琼毕竟是金婵玉的手下,吩咐她做事自然得客气一些。

    “公子说笑了,何来麻烦一说?那我去了。”刘归琼脚下一蹬,跃上了旁边的楼顶,轻踏房瓦向后方掠去,月光下的身影闪了几下就不见了。

    目睹她离去之后,萧天河满意地松了口气。

    这时,花清雨问:“天河,怎么,你还是觉得那个姑娘有诈?”

    萧天河淡淡地笑了笑:“不是‘觉得’,而是确信!”

    “到底哪里有诈了?”花清雨实在想不明白。

    “清雨姐,你可别被她孱弱可怜的外表给迷惑了。她可是纪豫丘想要纳为妻子的人呐!”萧天河的口气语重心长。

    “别卖关子了。纪豫丘一向强娶,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挟其父母逼其就范,这手段也很常见啊!我看她没什么问题。”

    “问题就出在那个‘妻’字上面。刚才那女子虽然貌美如花,可纪豫丘那种老色鬼估计对此早已见多不怪了,三十六妾、七十二婢,想必哪一个都不丑,而妻子却只有两位,说明什么?恐怕光是貌美,还没有当他妻子的资格!刚才那女子要胆识没胆识,要本事没本事,一点儿小事就吓得战战兢兢,何德何能?其中必然有诈!”萧天河解释道。

    花清雨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呐!这你都能想得到?”

    萧天河冷笑一声:“不仅如此,她的言行举止也很不正常。当然,我是想到了刚才那一点之后才仔细留意的。我们不仅救她脱离苦海,她还有求于我们,这等大恩之下,她不问你我二人‘尊姓大名’也就算了,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报,岂不怪异?”

    花清雨点了点头:“虽然有些偏激,但我确实想不到可以反驳的话。那按你的意思,她的弱相是装出来的?”

    “没错。赤熛大帝想要娶为妻子的人物,实力不会低的。就凭咱俩的水平,她还会求我们去救人?”

    “可是,说不定她已经受伤了啊,或者是……她看见我们能闯入洞房救她出来,误以为我们是顶尖高手……”

    “不可能。刚才她虽然被喜帕挡着眼睛,可整个营救过程却是一清二楚的。若我们真是高手,直接两下就能把那两个守卫给解决了,何必如此复杂?所以我断定,她十分清楚我们并非是高手。如此情况下依然强求我们去救人,哼哼,必然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会是什么目的呢?”花清雨百思不得其解。

    萧天河摊开两手:“那我也不知道。不过从她说的话中能略猜出一二。她若真想带我们去地牢,直接说为我们领路即可,又何必将地牢的位置和入口描述得一清二楚呢?呵,她分明是想支开我们去破牢,但直接让我们去又不太好,所以故意加了一句要领路,我一说不用,她立马顺水推舟。待我们破牢闹出动静,纪豫丘即会被缠住,而她就可以趁乱行事了!”

    花清雨想了想:“你的推测看似很严谨,但却有个不太明显的矛盾。按你的假设,她既然猜到我们实力不高,又怎会指望我们能够缠住纪豫丘呢?我们刚才商量召出妖族全体破牢时可是走到一边小声说的,她肯定没有听见。况且这也是在你答应她的要求之后才商量的事。”

    “哈哈,清雨姐,你是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既然那女子能将隐秘的地牢都摸得清清楚楚,想必也知道赤熛帝府中法阵、机关众多,不宜乱闯。那女子心中会想,就凭咱们俩,竟然能找到真正的洞房所在,而且纪豫丘还没发现,怎么可能?所以,她一定是猜到了,纪豫丘并非没有发现我们,而是被我们其他本领高强的同伴缠住了无法抽身而已!”萧天河心思不可谓不细腻,他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并且根据对方已经掌握的信息来思考问题并做出判断的。

    以己之事,揣彼之思,难能可贵。

第四百十八章 阵法大战

    纪豫丘操刀重斩,直落向尉迟风的天灵盖。而尉迟风先前在“魂破三绝”下吃了大亏,连三尖两刃刀也脱了手,此时可谓毫无招架之力。

    纪豫丘满以为此招之后胜负即分,可事情却出乎了他的意料。刀刃触到尉迟风头顶时,仿佛碰上了极为坚硬的岩石一般,“当啷”一声竟被弹开,震得纪豫丘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三魂刀。

    “好强的防阵!”纪豫丘十分惊讶,他这一刀凝聚了八、九成功力,本以为能连阵带人一起毁掉,没想到对方却安然无恙。由此,纪豫丘心中明白,尉迟风身上的防阵强度已经远超自己身上的那一个。“难道他的阵法水平已经远高过我?不,不可能!”纪豫丘稍有不安。

    “暴、烈双重防阵!纪豫丘,你今日是杀不掉我的!”从狂乱之中稍稍回过神来的尉迟风瞪着血红的眼睛。

    纪豫丘眉头紧锁,在开战之前尉迟风已经在身上布了一个一防二辅的三迭阵,怎么又多出了一个防阵?难道是四重繁阵?纪豫丘自认为布阵水平天下第一,他最多也只能布出三迭阵,而且副阵也不可能达到烈阵的强度。至此,他已经不得不承认,尉迟风的阵法水平已经不弱于他了。

    这样的敌手,当然不可留存于世上。纪豫丘杀意大盛,今夜就算耽误了洞房良辰,也必须将尉迟风斩杀!

    尉迟风的阵法如此之强,而纪豫丘依然认定自己可与其争锋的原因,在于他的阵法亦有一面之长。如果说尉迟风的阵法在质量上稍胜一筹,那纪豫丘的阵法就强在数量上!从他在红莲山域所布的巨阵即可看出,阵中仅炎弩城如此多的民众,竟然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个羽辅阵,着实惊人。在这方面,天下间恐已无出其右者。

    “看我的‘万魔穿心阵’!”纪豫丘尖声咆哮,双掌拍在地上,两团红光从掌心迸发,沿着地面向四周扩散开来。地上就像是布满了规律的缝隙,如同墙上的砖缝一样整齐,红光如同海浪一样席卷而过,将整座场院都变成了一片“光墙”。

    “我的天呐!”纪豫丘的举动将周文轩吓了一跳,连忙迅速的向后退开,不擅长阵法的他都看出来了,那地上“砖缝”的每一个棱角都是阵法的属性宝石!纪豫丘竟然埋藏了一大片法阵在地下!之所以用“片”来形容,是因为这些法阵不计其数,密密麻麻,而且相互呼应,虽然不是叠加的关系,但也因此而避免了叠加阵法对副阵强度的削减,因此这种成片成群的阵法威力更盛!现在这些阵法就差激活的最后一步了。难怪纪豫丘府中近乎没有守卫,难怪他不设防也照样胸有成竹,有如此惊世骇俗的群阵,有何惧哉?

    周文轩见押着何天遥、赵湘琳等人的那几位元帅还呆呆地愣在原地,连忙警告:“还不快后撤?等着被‘万箭穿心’吗?”众人闻言皆回过神来,纷纷逃开。此时,元帅们都已经松了手,不过,何天遥他们当然也不会丢下尉迟风逃走。

    “老纪这是要把帝府给拆了啊……”周文轩连连摇头慨叹,这样的群阵,除了纪豫丘之外无人布得出来,而红莲山则为他提供了大量的同种属性宝石。“‘万魔穿心’是一个法阵集群,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这样的情形恐怕此生都难有第二回了!”周文轩对众人道。

    “可攻阵不是只能攻击阵法内的敌人吗?那群小攻阵每个最多也就巴掌大小,会有效果么?”何天遥提出了疑问。

    “呵,你错了。这片群阵最重要的并非是那些小攻阵,而是笼盖场院、甚至是整座赤熛帝府的一个巨大辅阵。那个辅阵只有唯一一个功效——将大阵内小攻阵的攻击区域逆转,内变外,外变内,简而言之,所有的小攻阵都将在辅阵的范围内向外攻击!”周文轩早先曾经见过纪豫丘布设类似的逆转辅阵,所以知道其中原理。

    赵湘琳又道:“如果攻击区域转向外了,那每一个小攻阵原本覆盖的区域以外都成了阵法覆盖范围,如此岂不是成千上万个攻阵在大辅阵内叠加?怎么可能?”

    “法阵的覆盖范围还是原先那一点,只不过在大辅阵的影响下由攻阵变成了逆攻阵,也就是阵内的范围不受攻击,阵外的范围才是真正受攻击的区域。当然,这种逆攻阵的攻击范围并不是外围无限扩大的,它本身只能依托于逆转大辅阵而存在,所以也仅是在逆转辅阵的范围内起效。所以它们彼此之间并不算叠加,只能算是与外围的大辅阵之间存在二重叠加的关系。”周文轩解释得复杂,众人听着也犯迷糊。想不到阵法之道还有这等玄奥。

    不过这片“万魔穿心阵法”如此强力而又可怕,何天遥他们不禁为尉迟风担忧起来。他身上的防御阵法再强,恐怕也架不住成千上万的攻阵齐攻!

    唯一庆幸的是,“万魔穿心阵”布起来并不快,哪怕只差最后一步,但因为阵法数量极其多,即便是纪豫丘这等阵法高手,布设完成也需要一段时间。

    纪豫丘自认为中了“魂破三绝”的尉迟风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

    间内完全恢复正常,“爽灵破”与“幽精破”的功效依旧使得尉迟风处于眼糊不清、行立不稳的状态之中。此时,逆转辅阵已成,整片场院的地面都在冒红光,连夜空都被映照得赤蒙一片。“哈哈哈!老夫自研成此阵,还从未有机会使用过!今日你被‘万魔穿心’而死,也算是无上的荣幸了!”纪豫丘狂笑不止。此时他俨然已化身为一尊魔神,在蒙力激荡之下,新郎冠早已被吹飞,婚衣也被气浪撩起,与他那花白的须发一齐迎天飘舞,一股旋风在他头顶的半空缭绕,随着地面的砖石不断地迸裂、激飞,旋风将其全部吸纳卷入,形成了一道灰褐色的“巨龙”在天地间游荡。

    “大帝大人,求你去救救我那位朋友!”赵湘琳“噗通”一下给周文轩跪下了。

    周文轩却摇了摇头,搀起了她:“势已起,再难收。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插手。恕我爱莫能助。”

    “啊……”赵湘琳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何天遥突然拍了一下赵湘琳的肩膀:“赵姐,你看!”

    赵湘琳扭头一看,场中的尉迟风竟然盘腿坐下了!他这是要放弃了吗?

    “悠悠数十载,

    愁苦难释怀。

    心切不得果,

    宿命到头来。

    看来,你我之间的这场较量,最终还是要以阵法来定胜负啊!”尉迟风的声音沉稳而又宏亮,竟然丝毫未被场中簌簌的风声掩盖。

    纪豫丘愣了愣,随即继续狂笑:“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胜负已分!”

    只见尉迟风双掌在腹前一擦,顿时耀眼的金光大盛,似要穿破天际,晃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接着又迸发出两道绿光,随即光芒又转为蓝色、红色、棕色,五色交替流转,煞是好看。

    “什么?”纪豫丘简直不敢相信,尉迟风显然已经从“魂破三绝”的浑噩状态中恢复。他眯起双眼在尉迟风身上搜索着,忽而,从尉迟风胸前飞飘而起的一片黄纸引起了他的注意。“呵,最终还是贴上了一张符咒么?算你运气好!” 纪豫丘心中暗道,“不过,已经太迟了!”

    “万——魔——穿——心——!”纪豫丘大吼一声,从身上迸射出万点红光,洋洋洒洒飘落满场,那正是无数激发攻阵的属性宝石!.

    尉迟风双手高举,五色光芒分散而开,落于地上,形成了五条冲天的光柱。显而易见,这个阵法是依据五行星曜而布设的,东方青帝木星,西方太白金星,南方荧惑火星,北方玄武水星,而尉迟风就端坐在中央镇星土星的光柱之中。

    纪豫丘眉头紧皱,尉迟风在百余年前与他交手时亦曾使用过这个法阵,阵名为“五星同耀”,是绝对不可能在眨眼之间就布成的。略一思索,他恍然大悟,尉迟风想必是在先前的打斗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好了准备。可即便如此,情势还是对纪豫丘有利,因为“万魔穿心阵”已成!

    无数红色光点从地上喷涌而出,在场院上空如流星一般带着尖利的啸声来回盘旋穿梭,最终向着尉迟风的方向汇聚。而尉迟风身旁的五色光柱之间,像是拉起了一张无形的屏障,红色光点袭来,纷纷瞬间湮灭。

    “徒劳!”纪豫丘大叫,覆地的双掌继续释放着澎湃的蒙力。他依旧还记得,“五星同耀”是个防阵,在成千上万个攻阵的轮番攻击之下,再强的防阵也撑不了多久。

    “五星同辉!”尉迟风双掌落下,拍在左右身旁的地上,口中叫出的却是另外一个名字。

    “五星同辉?”纪豫丘刹那还以为自己记错了阵名,可是接下来的事却令他瞠目结舌。五道光柱之间亮起了一道白色光障,并且不断地向外鼓胀,似乎正在吸收撞上去的红色光点。当膨胀到极限时,光障突然炸裂,一股强烈的激荡横扫整片场院,顿时砖石乱飞、尘灰漫扬。纪豫丘激发的攻阵竟有一大半被击毁,红色光点的数量骤减。

    “居然是个攻阵!”纪豫丘在被击飞的同时,也牢牢的记住了“五星同辉”这个名字。原来此阵先前看似挡住了无数红色光点的攻击,实际上是由于两种攻阵相碰而抵消了,但“五星同辉”却将抵消时产生的威能纳入阵中,再猛烈地迸发出来。激荡波甚至将不远处为婚礼而搭建的高台震成了碎渣,可见其威力之大!

    纪豫丘倒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二十几丈开外的地上,翻身“哇”的一口吐出一大滩血,胸口剧痛无比,肋骨也断了好几根。为了布出“万魔穿心”阵法群,纪豫丘身上的防阵已经撤去,仅靠着护体法宝抵挡大部分致命的攻击。而尉迟风的情况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在“五星同辉”阵爆发的瞬间,剩下红色光点全都撞在了他身上的防阵上,暴、烈双重防阵最终还是被攻破,光点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串血洞,淌血不止。

    “好……好……想不到你……竟然将‘五星同耀’阵……演化成了如此可怕的攻阵……今日还真是凶险……”纪豫丘挣扎着起身,伤时用力使得他又连吐了

    几口血,看来他伤得真是不轻。而尉迟风此时则浑身上下全都是血,可他却始终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纹丝不动:“我也没有想到,你的阵法造诣居然达到这等程度,果真能激发数量如此庞大的阵法群。”

    两败俱伤,他们已经无力再战了。见此情形,周文轩适时地出面打个圆场:“二位的阵法之强,我平生未见。今日无论哪一方落败,都堪称阵法一道的惨痛损失。既已力拼至此,我看你二人之间的仇怨就了结吧,如何?”

    尉迟风断然拒绝:“不可能!纪豫丘害我兄弟,此仇必报!”

    “哼,那你也得有命活过今晚!”纪豫丘也毫不松口。

    周文轩惋叹:“唉,你们都已重伤力竭,这场战斗还打得下去吗?不如都彼此退让一步,就此收手吧!”

    “哈哈哈!我的阵法未破,如何打不下去?”纪豫丘一边忍痛大笑,口中一边淌着血。的确,“万魔穿心”与“五星同辉”互抵,后者迸发爆裂,连阵眼、阵脚宝石都已损毁;而前者的攻阵却剩下了不少。

    “看来纪豫丘不会停手了。没办法,红莲山域最不缺的就是属性宝石。”周文轩对赵湘琳摊开两手。

    场中,纪豫丘吞下了几颗丹药之后,再度拍掌于地上,这回为了加强功力,他还召出了具有增幅功效的法宝,一颗颗细小的红色属性宝石从他的储物戒指中“喷洒”而出,其中一部分修复了不少阵脚损毁的攻阵,另一部分则会成为激发攻阵的阵眼,第二次“万魔穿心”即将形成!

    尉迟风轻轻叹了一声。他的“五星同辉”阵需要五种不同属性的宝石,他手中的剩余已经无法再布出第二次了。

    突然,几道身影冲向了场中,正是站在何天遥与赵湘琳身后的朱天常、柳玄绛以及吕升萦三人。

    赵湘琳惊呆了,语无伦次:“他、他们疯啦?”“万魔穿心”法阵势起,此时冲入场中非但救不出尉迟风,反而会一起陷进去。

    那他们是去击杀纪豫丘的吗?从三人的行进方向看并非如此。再说纪豫丘也自有应对之法,他冷哼一声,提前激发了自己周围的攻阵,红色光点上下激飞,根本近不得他身。“通通去死!”纪豫丘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万魔穿心”群阵再次布成!

    这一回,由于没有“五星同辉”阵的相抵之效,朱天常他们三人与尉迟风的身影瞬间就淹没在漫天红光之中!

    “完了!”赵湘琳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何天遥用力睁大眼睛,仔细地盯着尉迟风刚才所坐的位置。忽而,红光中有一道微弱的紫光一闪而过,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正当纪豫丘得意之时,场上爆发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炸雷一般响彻天际、随即,绿、黄、棕、白、紫、红、蓝,七彩光芒从万魔穿心的巨大光团中迸射而出,汇聚成一道通天巨柱,惊得纪豫丘合不拢嘴,那是什么?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七彩光芒就吞噬了万魔穿心阵群的所有光点,如同一道墙一般挡在了依旧盘腿端坐的尉迟风身前。

    “啊?”纪豫丘一看便知,那是一个不得了的防阵,但这怎么可能呢?如此强力的防阵,以尉迟风刚才的惨状,是根本不可能布得出来的!就算他是毫发无伤的状态,也难以在一瞬之间就布设完成!

    “七星同耀!”尉迟风嘴角掠过一抹笑意。

    “什么?”纪豫丘再怎么发力,万魔穿心也无法突破那道七彩光壁。

    “接下来是……”尉迟风慢慢站起身来。纪豫丘不禁哆嗦了一下。

    “七星同辉!”尉迟风挥臂前推,光壁向着纪豫丘那边推移过去,“七星同耀”竟然能转成“七星同辉”,也就是防阵转攻阵,这可真是闻所未闻,令人大开眼界!

    纪豫丘不敢撤开双掌后撤,因为他得继续修复已经损毁的攻阵、激发新的攻阵,若是没有“万魔穿心”群阵与七彩光壁相抵,他必死无疑。为了阻挡光壁前推之势,纪豫丘再度增强了双掌的蒙力。终于,“七星同辉”的光壁越移越慢,最后,在两人正中附近,与“万魔穿心”的红色光点僵持住了。

    好壮观的场面!一边是漫天飞射的光点,如同疾风骤雨一般撞在另一边七彩流光的屏障之上,密集的气爆声不绝于耳。按理来说,两方势均力敌攻阵互拼互抵,与刀波、剑气相拼时一样,应该是在激荡之中同时损毁。可当前的局势却不同,因为两位布阵者都在法阵之中!只要他们持续替法阵度入功力,法阵就不会消失!换言之,这是一场功力的消耗大战,也是对功力深厚程度的考验。

    “这种僵持之下,谁的功力先消耗殆尽,谁的法阵就将无以维持。法阵一毁,此人也就遭殃了。”一位元帅担忧地说。

    “大人功力雄厚,是不会输的。”另外一位元帅道。

    周文轩却摇头道:“不对,应该还有另外一个足以导致胜负的关键。”

    几位元帅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了他。

第四百十九章 两败俱伤

    阵法中的两位高手几乎都已达到了极限。可灵威大帝周文轩却说还有一处足以导致胜负的关键。赤熛大帝擅长阵法,他座下的元帅自然也对阵法之道颇为了解。可是眼前这种两位制阵大师直接站在阵法之中对拼的情形,众人皆是头一回见。

    “在互相消耗的僵持局面之中,所消耗的并不仅仅是制阵之人的功力,还有属性宝石。”周文轩解释道。

    “哈,那大帝大人赢定了!”一位元帅欣喜道。的确,纪豫丘有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一则红莲山产出大量的属性宝石,纪豫丘的储备必然不少;二则“万魔穿心”的每一个攻阵都比较小,持续时间也不长,因此属性宝石颗粒也不需要很大;三则大部分阵脚宝石是事先就预埋在地下的。如此看来,纪豫丘的确占优。

    “那可不一定。谁又能确定那个妖族会不会在功力枯竭前耗尽属性宝石呢?”另一位元帅道。

    周文轩看了看场中的两人:“你们没发现他们两人的法阵有什么区别么?”

    要说表面上的区别,那可实在太多了。除了都是攻阵以外,没有其他任何相似之处。但既然周文轩这么问了,肯定有其深意。

    许久,没有人答话。

    “我胡乱猜测一下,大人莫非是指两个法阵的消耗方式不同?”赵湘琳道。

    周文轩点点头:“正是。纪兄的大批攻阵成得快、散得也快,在发出一串攻击光点之后,那些粉末大小的阵眼宝石已然消耗殆尽,可是纪兄在地下所埋的阵脚宝石实在是太多了,消耗得也很慢。这使得纪兄节省下了不少功力,只要耗费布阵的功力即可。而对方则不同,他那个法阵数量只有一个,而且显然需要七种不同的属性宝石,他的储备也不可能像顾兄那么深厚,一旦有一颗属性宝石耗完,法阵就破了,所以僵持阶段中,他必须耗费大量的功力来维持法阵。”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摇头慨叹,“虽然刚才那几位妖族舍身相助,可看这情形,恐怕法阵支撑不了多久,他也会随之粉身碎骨吧。”

    “舍身相助?哈哈,分明在冲入阵内的瞬间就被轰成了齑粉,说是‘相助’未免太抬举他们了吧?”几位元帅皆是鄙夷之态。

    周文轩挖苦道:“亏你们还是阵法高手,连我这样一个粗通之人都不如。难道你们以为他们不顾一切冲入阵中是为了救那个妖族高手出来吗?”

    元帅们面面相觑。赵湘琳轻轻拽了拽何天遥,疑惑地小声问道:“他们不是冲进去保护尉迟风的?我刚才就觉得奇怪,怎么人突然就不见了?即便真死了也不可能连尸体都不见了呀!”

    “‘七星同耀阵’与‘七星同辉阵’都是以妖灵宝珠为阵脚、阵眼而布成的。”何天遥面色凝重。

    “什么?”赵湘琳夸张地叫道,神情无比惊讶,妖灵宝珠还能布阵?真是闻所未闻。

    何天遥的话也被几位元帅听见了,他们热烈地讨论起来。

    “妖灵宝珠同样也有属性之分,看来真是如此啊!”

    “布阵之人也是个妖族,再以妖灵宝珠为阵眼、阵脚,难怪法阵的威力那么强!”

    “可是刚才只有三名妖族冲入阵中,两种七星法阵都需要七种属性的妖灵宝珠才对啊!”

    “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说不定那两种法阵只要三种属性就能布成。”

    “不可能!那七彩光壁与先前的七色光柱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个布阵者肯定事先备好了其他属性的妖灵宝珠。”

    元帅们搞不清楚的事,赵湘琳却是一清二楚:这次同行的妖族远不止那三人。七星法阵布成,说明萧天河与花清雨此时此刻就在场院的另外一边注视着这场阵法大战。如此一来,那三名妖族在光团中消失的疑惑也就迎刃而解了——他们应该是被萧天河收回孟章界之中了。

    赵湘琳伸手默默掐算着那些妖族妖灵宝珠的属性。监兵界:贺崇宝属木,竺远来属金,田晓莹属土,杜怀柔属阳,关灵韵属阴,程羽飞属火,沈石沉属水,七星俱全,可以布出七星同耀阵。而孟章界,杨月玫属土,白樱雪属阳,黎翠嫣属阴。剩下的妖族全都是金婵玉的手下,共有五人:朱天常、柳玄绛、刘归琼、吕升萦,还有一位名叫孟苏和。既然朱、柳、吕三人冲入了阵中,那应当是刘、孟二人之中的一个与那三人凑齐了木、金、水、火四属性,再与孟章界三位妖族的三属性组成了“七星同辉阵”所需的七种属性。

    原来那两个突然爆发出来的法阵是这样布成的。

    “不知那些妖族分出了多大的妖灵宝珠,希望能撑得久一些……”赵湘琳如此祷念,可法阵中的局势却是越来越严峻,那七彩光壁比起先前明显暗淡了不少。突然,诡异的事发生了,“万魔穿心”的一股红色光点竟然穿透了七彩光壁,射中了尉迟风!尉迟风倒飞出去,光壁也愈加迅速地淡化,几近消失。

    “哈哈哈,有人帮忙又有何用?最终还是我赢了!”纪豫丘情知“七星同辉阵”已经快要破散了,光壁上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红色光点穿过大洞继续飞向尉迟风,而且那个洞还在越扩越大,光壁即将崩裂,“你那七星阵中最弱的就是那两颗阴属性的妖灵宝珠,可偏偏现在是夜晚为阴,今夜又是十五望月,所以法阵中最重要的阵眼恰恰就是阴属性!尉迟风啊尉迟风,这可真是天要绝你!到那个世界陪你的兄弟去吧!”

    纪豫丘大喝一声,用尽最后的功力与气力,攻阵群的光球

    聚成了骇人的一股,仿佛一条赤龙一般蹿向了尉迟风。

    “啊!”赵湘琳捂住了嘴巴。

    说时迟,那时快,“嗖——”,伴随着破空声,一颗紫色的光球从看得目瞪口呆的赵湘琳等人头顶划过,飞入了阵中。顿时,“七星同辉阵”的光壁迸发出极为刺眼的光芒,所有的声音都骤然消失了,短暂的寂静之后,一道惊天撼地的气浪扑面而来,将所有人都掀了好几个跟头。场中,“万魔穿心群阵”与“七星同辉阵”都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唯有漫天飘落的尘埃。

    后院这一场阵法大战造成了惊天动地的震荡,连地面都随之颤动,隆隆的闷响在红莲山域之间回荡。前院观礼的人们闻声后纷纷来到后院一瞧究竟,见场院上一片狼藉,他们也不敢上前,只是远伫好奇地向场中张望。

    尘埃渐渐散去,纪豫丘与尉迟风都仰天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远处,几栋小楼在气浪的冲击下坍塌成了废墟,帝府的女眷们也都被激荡与噪声所惊动,向场院这边聚来。

    灰头土脸的赵湘琳站起身,在脸上抹了一把,忽觉身后站着一人。她回头一看,是手持长弓的刘归琼。她气喘吁吁,脸色苍白。

    “刚才那个紫色光球是……”赵湘琳已经大约猜到了。

    刘归琼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呢喃道:“那是我的妖灵……宝珠,阴属……”话还没说完,她就头一歪,将要昏倒,赵湘琳连忙扶住了她。

    周文轩此时踏入场中,向纪豫丘走了过去。何天遥也立即冲向了尉迟风。同时,从场院的另外一边,萧天河与花清雨也赶了过去。

    “尉迟兄!”萧天河搂起满身伤口的尉迟风,探了探鼻息,所幸,他还活着。

    “萧兄弟!接着!”周文轩远远地喊了一声,抛过来一个丹药瓶,“虽然不知道能发挥多大的效果,但聊胜于无,给他吃了吧!”

    “谢了!”萧天河打开瓶塞,倒出数颗黄豆大小的丹药,塞入了尉迟风口中。

    须臾,在一阵轻咳之后,尉迟风终于清醒过来,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纪豫丘是否死了。萧天河看了看纪豫丘那边。纪豫丘虽然没有醒,但应该也没有死。

    周文轩对萧天河道:“两位阵法高手斗到这等两败俱伤的惨境,险些玉石俱焚。如今还有一口气已然是个奇迹了,不管你们之间有何恩怨,今日就此收手吧。我是不会让你们杀了赤熛大帝的。”说着,他余光瞥见那几位元帅正要过来,于是又大声道,“当然了,若是有人要找你们的麻烦,我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几位元帅听到后,又都停住了脚步,不敢踏入场院中。

    “阎兄,你好大的面子啊!”萧天河十分惊讶,虽然他还不知道阎开明的真正身份,但那几人是赤熛大帝麾下的元帅这一点却是相当好猜的。能一句话就喝住元帅的人,绝不会是区区机象门委托受理人那么简单。

    “天河,他就是灵威大帝周文轩!这家伙,居然用假名字、假身份骗了我们那么久,真不厚道!”赵湘琳气鼓鼓的。

    “赵姑娘的嘴巴还是那么不饶人呐,哈哈!抱歉了,二位,还请继续替我保密啊!”周文轩冲萧天河挤了挤眼睛。虽然他贵为大帝,为人倒是十分随和。也正是因为那场平易近人的初遇,使得赵湘琳与萧天河心中对他的感觉更像是朋友。

    萧天河点了点头:“今日之事,也请替我等保密”。话是这么说,但他知道,与诸多妖族为伍终究会惹人生疑。只不过刚才情势危急,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他和花清雨原本打算绕过后院去前院寻找地牢的,当发现尉迟风正在和纪豫丘比拼阵法时就暂且躲在暗处观战。也幸亏他们没去前院,若是没有那些妖族的妖灵宝珠,尉迟风早就尸骨无存了。

    “七星同耀阵”是尉迟风在隐修的几十年间,在“五星同耀阵”的基础上衍化、提升并完善而得的。虽然威力惊人,可是却有一个相当大的缺点——七种属性宝石很难凑齐,尤其是阴、阳两种属性,更是凤毛麟角。尉迟风只有五行属性的宝石,不过他却想到了以监兵界七位妖族的妖灵宝珠布设“七星同耀阵”的好方法。不过关灵韵在落霞城受了重伤,恐怕难堪重负,所以尉迟风想到了同样受了重伤的黎翠嫣。她的妖灵宝珠与关灵韵的同为阴属性,因此布“七星同耀阵”时可以各取一半。

    关于这个计划,尉迟风只和萧、花二人提及过,这是他为赤熛府救人行动所做最坏打算的防备。因为妖族在分出部分妖灵宝珠之后,就等于集体受了重伤,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尉迟风根本就不打算使用“七星同耀阵”。可事情的发展却比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还要恶劣,纪豫丘那可怕的“万魔穿心群阵”竟然逼得他在布出“七星同耀阵”之后依然无法逃脱。

    至于“七星同辉阵”,由于它是个攻阵,并非是保命时的最佳选择。可是,他最大的失策之处并非是被逼得使出“七星同耀阵”,而是使出“七星同耀阵”之后的一念之差。当以“七星同耀阵”挡住“万魔穿心群阵”之后,他本可以顺利脱逃。只可惜,那会儿他复仇心切,未经仔细思量就冒然使出了“七星同辉阵”,法阵由防转攻,他自己也被牢牢地定在了场院之中。而且,同耀阵转为同辉阵的过程是不可逆的。换言之,若是他失败了,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他不顾一切的鲁莽,上天先给予了他一个严厉的惩罚。五星阵法是按当日的干支轮属来决定阵眼的。比

    如当日属金,则金属性为阵眼,其余四属性为阵脚。而阵法衍化到了七星阶段,阵眼只有阴、阳二种属,白日为阳,黑夜为阴。尉迟风唯一没有算到的是今夜是十五望月,阴盛阳衰,阵法也受其影响,好处是以阴属性为阵眼的威力会更大,缺点是这也导致阴属性的妖灵宝珠消耗速度过快,因此,光壁破开了一个大洞,几近崩溃。

    当纪豫丘狂笑尉迟风“天要绝你”时,事实却是尉迟风“命不该绝”。不幸中的万幸,当初在萧天河告知黎翠嫣“七星同耀阵”之事的时候,同在孟章界的金婵玉那五名手下也得知了此事。这五人妖灵宝珠的属性为木、金、阴、火、水,加上杨月玫的土与白樱雪的阳,正好又能凑出一套七种属性!关键时刻,被萧天河派去盯梢的刘归琼及时赶回,千钧一发之际用长弓将自己的妖灵宝珠射入了阵中。至于被盯梢的那个满口谎言的新娘子,当刘归琼发现她不过是打算趁乱从赤熛帝府掠走一些宝贝的时候,就立即停止跟踪往后院这里赶了过来。这可真是上天给予尉迟风的最后一线生机。

    “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当然还是他们亲手了结为好。可是……我还要从地牢之中带走一个人。” 萧天河又道。

    周文轩一脸诧异:“地牢?据我所知,赤熛帝府中并没有地牢啊!”

    “那女的竟然撒谎!”花清雨十分不满。

    萧天河无奈:“不撒这个谎,我们就不会去前院。她料定我们去了前院势必会耗费大量时间寻找那并不存在的地牢入口,因此我们的朋友也就必须得长时间地拖住纪豫丘。那女子的头脑真挺灵光的。”

    “好一个以怨报德!我们救她脱离苦海,竟然如此利用我们!”花清雨忿恨地挥舞着拳头。

    “虽然地牢不存在,但叶姑娘就关在府中某处应该没错吧?”萧天河说这句话时紧盯着周文轩,那可是他亲自探得的消息,总不能抵赖吧。

    周文轩苦笑一声:“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好吧,救人之事因我而起,我就还你一个了结。喂,你们几个听着!”他对赤熛大帝麾下那几位元帅喊道,“一位名叫‘叶玲珑’的姑娘曾被抓入赤熛帝府之中,现在她被关在何处?”

    “这……”从他们脸上犹豫的神情来看,应该是知道的。

    周文轩板起了脸孔:“纪兄都这样不省人事了,你们还想怎样?就算你们不说,他们的同伴也照样能掘地三尺把人给翻出来!”

    “唉……”为首的元帅叹了口气,在帝府外抓人时,那三位妖族的身手他们就已经见识过了,若没有纪豫丘提前布好的法阵相助,他们如何能轻而易举地将三名妖族押回来?不过他们并不知道现在妖族都已无法再战,而且听周文轩那样说,他们还以为另有实力高强的妖族隐藏在暗处呢!所以仔细想来,在如今的情势之下,其实说与不说都是同样的结果。但周文轩已经让萧天河一方承诺不杀纪豫丘了,总得还他一些面子,还是说出来为好。“就在山上的岩洞之中。”那元帅指着后院围墙外的山岩道。

    周文轩对萧天河道:“我和你一起去。”萧天河知道,周文轩这是担心岩洞中可能会有危险,因此他感激地冲周文轩点了点头。

    周文轩御刀而起,将萧天河也拉了上去,眨眼间就飞到了山岩上面。果然,那里有一个被巨岩封堵住的洞口。周文轩一刀将其劈开,率先走入洞中。山洞走势盘旋下绕,漆黑一片,地上又潮又滑。“叶姑娘竟然一直被关在这种鬼地方……”萧天河越想越不忍心。

    “呵,比起这儿来,你刚才所陷的‘监牢’可要舒服多了!”见洞中似乎没什么异样,周文轩放下心来,开起了玩笑。

    萧天河连忙致谢:“差点儿忘了,还没向你道谢呢,多亏了你的提示,我们才从里面逃了出来。”总的来说,这一回赤熛帝府之行,周文轩算是帮了大忙。萧天河与花清雨若是在监牢里再多困一会儿,那后果不堪设想。不仅尉迟风要死,他们恐怕也逃不出纪豫丘的手掌心。

    “叶姑娘的消息是我告诉你的,我们又在玉醅巷里偶遇,我岂能对你陷入凶险而坐视不理啊?”周文轩道。

    “哎,真没有想到,你竟然就是灵威大帝。”萧天河慨叹不已,忽而,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还得麻烦你代我向辛元帅和雍将军转达歉意,我已经退出魔军了,有负他们的关照。”

    周文轩的口气满不在乎:“嗨,好说。其实你离开八王营时我就已经知道了,其中详细我也打听清楚了,事不怪你。而且你已将退出魔军的费用都交齐了不是?”

    “想不到我如此受大帝大人关注,真是受宠若惊。”萧天河不知道周文轩究竟是否知晓八王营西侧渊底的那一场变故。如果他清楚萧天河一直与妖族为伍,为何从不询问此事呢?

    “当然咯,谁让你是我魔族长久以来重现的飞升者呢?其实辛震宇和雍成荣也是受了我的嘱托才对你格外照顾的。我只是没有想到辛震宇他那么小气,我让他赠你一件法宝,他居然给了你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中灵鸟’赝品,在我得知之后,还训斥过他呢!”

    “已然足够了。真是感激不尽。”

    面对萧天河的一再感激,周文轩大度地拍着他的肩膀:“只要你记得就好。若是以后我有事相托,你可莫要推脱哟!哈哈哈!”

    萧天河觉得周文轩似乎话中有话,但此时只能如此应道:“那是当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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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衍纪介绍:
刀裂天地,剑斩乾坤。
日月初现,后有星辰。
阴阳同系,生念而分。
仙魔双衍,虚空无痕。
十八柄绝世仙剑,在青龙大陆上会掀起怎样的动荡?
百年难遇的奇才,在修真世界中会经历怎样的精彩?
风水玄学,阴阳八卦,太极五行,修真世界本就是由无数的奥秘组成的。
修真之道,贯穿三界,从凡人直至巅峰,触及虚空的奥秘,了解修真世界的本源。
仙魔之别,阴阳二分。殊途同归,是为双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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