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临终托付
《毒虫经》,是一本较为系统地介绍各种毒虫的博物类书籍。其中大部分内容是描述毒虫的辨认方法、生活习性以及饲育技巧。但对于炼毒者来说,毒虫是虫毒的产出来源,他们更关注的是虫毒的毒性如何,单炼或是与其他毒物合炼时诸多源材之间的配比,还有解毒之法等等。所以《毒虫经》上的内容在炼毒方面基本无用。
白樱雪师从一位驱虫大师,尽得真传。不过她觉得驱使无毒之虫意义不大,因此专注于毒虫的饲育与驱使。《毒虫经》对她来说就是一本宝书。可惜的是,从师父那儿得来的那本《毒虫经》早已残破不堪,缺章少页,字迹和图示也十分模糊。未能通阅全本《毒虫经》一直是白樱雪心中的一个遗憾。
当那个邋遢的小姑娘一字不差地说出《毒虫经》上的一段内容之后,白樱雪又惊又喜。看过《毒虫经》的人本就不多,小姑娘还养着毒性最强的三种蜈蚣,显然她也是同道中人。从那三条蜈蚣的硕大的个头和鲜亮的“壳色”来看,她养蜈蚣的水平还不低呢。
“你刚两仪级就读过《毒虫经》?”白樱雪问道。她记得,师父把《毒虫经》传给她时,她已经修炼到五行级了。依师父所言,毒虫大多性烈气躁,有资格录上《毒虫经》的毒虫更是各类毒虫中的王者。没有足够的实力,别说驱使了,就连饲育都成问题。想要养毒虫,首先得会解虫毒才行,否则一不小心被咬上一口、蜇上一下就可能稀里糊涂送了性命。两仪级,竟能将“毒天龙”、“赤头棘”和“雷公须”饲养得如此之好,而且三只蜈蚣从剑拔弩张的大战之势突然戾气消散、各回各家,仅是听了小姑娘一声笛鸣而已,这一点白樱雪自叹不如。
小姑娘搓着鼻子回答:“因为那本书就是我爹爹写的,我看过又有什么稀奇?”
“你爹爹?”白樱雪更喜了,竟然在荒山野岭得遇《毒虫经》著者的线索,真可谓机缘从天而降。
“是啊,我爹爹可是饲养毒虫的行家!不过他早已经去世了。”
白樱雪十分遗憾:“啊……那太可惜了。你饲育蜈蚣的本事,都是以前跟你爹学的么?”如果真是这样,小姑娘恐怕从一元级开始就已经在研习《毒虫经》了,白樱雪有些难以置信。
“不是,我所会的全都是哥哥教的一些皮毛而已。”小姑娘还挺谦虚。
“原来如此。”白樱雪笑道:“我也是饲养毒虫的……的人。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你哥哥?”她本来差点儿脱口而出“行家”二字,忽觉在小姑娘面前,似乎没有资格如此自夸。
白樱雪本以为小姑娘会满口答应,不料她却连连摇头拒绝:“不行不行不行,哥哥他身受重伤,正在闭关休养,谁都不见。”
“他受伤了?那你更要带我去看看了,我还会一点儿医术。”白樱雪道。
“你是路过此地?”小姑娘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是的。”白樱雪如实回答。
“那你还是别上山了,山里危险,你绕道走吧!”小姑娘说完就顺着树干三两下爬到了高处。
白樱雪理了下思绪,叫住了她:“哎,你先别走。我问你,你哥哥是否遇上了什么敌人,所以被打伤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帮帮你们。”
小姑娘听了这话,又抱着树干滑了下来,狐疑地抬头盯着白樱雪:“你很强吗?”
“七星级。”白樱雪笑道。
“七星级……也算是有一战之力吧!”小姑娘的口气十分勉强。
白樱雪哭笑不得:“你哥哥究竟惹上什么人了?这荒郊野外的,我可不信会遇上八卦级的妖族。你知道不知道,五部的妖王才是八卦级!”
小姑娘不服气:“我怎么不知道?同一级内也有初期、中期、末期之分,初升八卦级的人肯定打不过八卦级巅峰的高手,没错吧?”
“嗯,你说得对。我虽是七星级,但已是末期巅峰了,一般的敌人还是足以应付的。”白樱雪认真地说,“你哥哥是什么等级?他的敌人呢?”
一听白樱雪说自己是七星级巅峰,小姑娘似乎稍稍安心了些:“我哥哥也是七星级的。敌人是**级。”
“七星级的妖族应该不至于被**级的敌人击伤吧?”
“双拳难敌四手,”小姑娘伸手比划着,“架不住对方人多啊,而且还是两拨人轮番来挑衅。”
“那走吧,带我去你哥哥那里。或许,我能助他一臂之力。”为了《毒虫经》全本,白樱雪也不在乎被卷入纷争之中了。
小姑娘挺高兴,认为自己拉到了一个强劲的帮手。她对着大树的方向说:“你们好好藏着,没听见我的笛声莫要出来。”
白樱雪知道她是在和三条大蜈蚣说话,连忙到树根旁边抹了一圈驱虫膏,免得蜈蚣再次被聚虫粉的香气吸引出洞来。
在和小姑娘上山的路上,通过交谈,白樱雪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座山名叫依霞山,是这片山域之中较大的一座。小姑娘和哥哥两人一直在
此山上隐居。按她哥哥的话说,这里天气湿暖,土质柔和,山周围又多岩石和树林,夏不顶炎日,冬少落冰雪,故而适宜虫类生长。环境优越,其他虫类又可当毒虫的食物,所以此处正是饲育毒虫的风水宝地。
按《毒虫经》上所言,应该在合适的环境下放毒虫自然生长,饲育者所做的更多是为毒虫挑选环境、改造细节,既参与毒虫的生长,但又不进行过多干涉。随着岁月流逝,依霞山以及附近的几座山俨然变成了毒虫的乐土。
前些年,太平的日子终于被打破。不知从何处先后来了两伙强人,分别占据了依霞山旁边的源阜山和开仁山,并且大有夺取依霞山之势。小姑娘的哥哥当然不愿意失去悉心饲育多年的成果,坚持不让。争端就是这么挑起来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两拨人也不是同一路,彼此之间也打得不可开交。三山鼎立之势倒也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当小姑娘的哥哥在某一次恶斗中为了保护妹妹不得不施展了笛声驱虫之技后,原本“摇摇欲坠”的平衡终于被打破,那两伙人忌惮这可怕的技巧,遂先结成了同盟,彼此之间歇战,轮番来依霞山找事。不得已,哥哥一次又一次施展驱虫之术,辛苦饲育的毒虫也在一次次地出击中渐渐消耗殆尽。虽然敌人亦有伤亡,不过他们对毒虫的毒性似乎也颇有些研究,所以有时毒虫的攻击也并非那么有效。
眼见战况岌岌可危,哥哥不得不再次挺身而出,这一回,他被数名**级敌人围攻,受了伤。他拼尽全力将小姑娘送出重围,让她下山逃命,只是小姑娘不忍离开,故而藏身在山脚下的大树上,直至遇上了白樱雪。
听完了小姑娘的叙述,白樱雪能够肯定一点,那两伙人恐怕都是冲着毒虫而来的。
到了半山腰,小姑娘忽然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说:“从前面开始就危险了,我们不能再走大道,得从小路上山。”
白樱雪瞧瞧那山道,已经窄到无法两人并行了,居然还算是“大道”。小姑娘拉着她的衣袖拐进了一片竹林,沿着不是路的“路”小心翼翼地向山顶摸去。
“竹林里有许多哥哥培育的毒蛇,小心别被咬了。”小姑娘提醒道。
白樱雪点点头。她其实已经看见好几条隐藏在竹叶中的毒蛇了。
穿过竹林,离山顶已经不远。两人先猫着腰在林子里观察了一番。山顶那间竹屋周围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
“好像敌人都撤离了。”小姑娘小声道。
“保险起见,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出去探一探。”白樱雪在竹林路挪了一段距离,从另外一处出了林子,往竹屋方向跑去。
竹屋外围着一圈篱笆,不过大半已经被毁。当踏入院中时,白樱雪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院子里满地都是毒虫的尸体!除了蜈蚣以外,还有蝎子、蜘蛛、蜂、蜮等等。有的毒物四分五裂,有的被踏为肉泥,惨不忍睹。在院子一角也有两具人的尸体,已经肿胀得不成人形,显然是中了虫毒毒发而亡的。
可以想象,这座小院中曾经发生过一场多么惨烈的人虫大战。寻常人们都以毒虫性烈、貌丑而厌恶,甚至将毒虫划为邪恶的生物,但这一回,毒虫却是正义的一方。白樱雪绕过虫尸,不忍践踏,来到了门前。她轻轻一推,门开了,屋里突然蹿出几条毒蛇,咝咝呼啸着向白樱雪咬了过来。白樱雪眼疾身快,避过了攻击。院外传来一声笛响,小姑娘奔了过来,喊道:“不许咬,她不是敌人!”
几条毒蛇很听话,游回屋里去了。小姑娘冲进屋内,一头扑到床上,呼号道:“哥哥!你怎么样了?”
白樱雪也随着她进了门。屋内的情形又让她吃了一惊:刚才那几条毒蛇都静静地盘在床脚,数只壁虎伏在墙壁上,房梁上倒吊着一群蝙蝠,床尾趴着一些蜥蜴,还有好几只蟾蜍就蹲在床头,每一只的肚子都一鼓一鼓的,见有陌生人进屋,个个都瞪起圆溜溜的眼睛瞅着白樱雪。它们好像一群忠诚的卫士,共同守护着床上那个受伤的男子。
男子鼻青脸肿,身上还有许多伤口,身下的血迹有新鲜的也有干涸的。“哥哥,哥哥!你怎么伤成这副样子!”小姑娘急得流出了眼泪,摇晃着兄长的身体。
男子闻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轻声埋怨道:“小波,你怎么又……回来了?”
“哥哥,我从山下找来了一个厉害的帮手!”小姑娘将白樱雪拉近床前,“这个姐姐和你一样也是七星级,你们两个联手,就不用再怕那些坏蛋了!”
“唉,傻丫头!哥哥已经无力再战了,单靠她一个人,如何能敌得过那些家伙?我刚刚打退他们,趁着这个空档,赶紧走!”男子将小姑娘轻轻推开。
小姑娘更急了:“哥哥,不是还有‘五虫五兽’吗?你们一定能击败他们的!”
“小波,你没看到院子里那些死去的毒虫吗?哥哥辛苦多年的成果已近乎耗尽,眼下就凭屋中这些毒兽,根本不行的!”男子说着,眼角竟淌下泪来,“姑娘,在下多谢你的好意。
还请帮我一个忙,带我妹妹速速离开这里!”
根据院中的情形和男子的伤势来看,白樱雪自知不是那两伙敌人的对手。但就这么走了,她又于心不忍,故而提议:“我带着你一起走吧!”
男子却摇头道:“万万不可,他们找不到我,一定会追下山四面搜寻,到时我会连累你和妹妹的!”说完,他轻轻拍了拍床沿的某处,床侧突然弹出一个暗匣来,暗匣不高但挺宽,里面并排放着两本书。其中一本就是白樱雪梦寐以求的《毒虫经》全本,另外一本白樱雪没有听说过,名叫《十绝调》。《毒虫经》较新,应是一副抄本,而其字迹又与《十绝调》的字迹一样,因此白樱雪判断,《十绝调》应该就是此男子亲手所著。
“姑娘,你是个好人。我将这两本毒物之书交托给你,你若有兴趣,尽可通阅研习;若没有兴趣,就先替吾妹收着,待将来她修炼有成时再交给她。在下……感激不尽!”男子说着就咳起血来。
“罗兄……”白樱雪赶紧扶住了男子,精通医术的她一看男子吐出了暗黑色的血块,知道已伤及脏腑,恐怕活不长了,“实不相瞒,我这亦有一本家师传下的《毒虫经》残本。方才在山下时,听令妹说《毒虫经》乃令尊所著,我就想,无论如何也要上山来看一看。令尊在饲育毒虫方面的造诣可谓是登峰造极,让我钦佩不已。这两本书乃是令尊和罗兄毕生的心血,我一定会悉心保管,请你放心!”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能猜到我姓罗。其实父亲亡殁之前曾经叮嘱过我兄妹二人,不可透露本家姓氏,而《毒虫经》只在末章才写有著者的名讳。所以知道我姓罗的人,一定通读过《毒虫经》!太好了,实在太好了,这两本书交托给你,也不算辱没了父亲的心血!”男子咳嗽得越发厉害。
忽而,盘在床脚处的几条毒蛇齐齐昂首,频频吐着蛇信。
“他们又来了!你们快走,迟了就来不及了!”男子催促道。
“哥哥,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我们兄妹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这就把山下的大青、大红和大黑它们叫上来!”小姑娘一边流泪一边掏出藏在腰带内的一根小巧的竹笛。大青、大红、大黑,想必就是“毒天龙”、“赤头棘”、“雷公须”那三条大家伙了。
“来不及了,快走!”男子一把将竹笛夺了过去。
白樱雪冲着小姑娘后脖颈敲了一下,将她打昏了。
男子点了点头。
“罗兄……”白樱雪还想道个别,却不知该说什么,保重?后会有期?这些都是无意义的话。
“永别了!”男子露出一丝微笑,替白樱雪说出了最合适也是最凄凉的一句话。
白樱雪叹了一声,抄起暗匣中的两本书,扛起昏迷的小姑娘冲出房门,从另外一个方向飞速下山而去。
不一会儿,竹屋就飘起了清亮的笛声,那是男子吹奏的最后一曲战歌。笛声伴着白樱雪下到了半山腰就戛然而止。白樱雪摇了摇头,口中轻念一声:“一路走好。”
……
是夜,露重。白樱雪燃起一堆篝火。
小姑娘苏醒过来,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座山洞之中,知道了是怎么回事,遂失声痛哭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帮哥哥?你为什么不让我留在那里?到底为什么!”她嚎啕着。
“如果你我留下,恐怕都会死。我怎能辜负你哥哥的嘱托?”白樱雪道。
小姑娘拔腿就往洞外跑:“我要去为哥哥报仇!”
白樱雪也不阻拦:“你的命是你哥哥甘愿牺牲自己换来的,你如果非要如此挥霍,就随便你。”
小姑娘一听此言,瘫倒在地,放声大哭。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实力尚弱,应该把仇恨暂且放下,努力修炼才是。”白樱雪坐在篝火旁,跳动的火苗映红了她的脸庞,“如果你想通了,就过来。”
小姑娘哭了一阵,起身走了回来,抽抽搭搭地在白樱雪身旁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白樱雪拿出一块洁帕,细心地替小姑娘擦拭着泪痕。
“罗静波,爹爹和哥哥都叫叫我‘小波’。姐姐,你呢?”
“我叫白樱雪。樱树的‘樱’,雪花的‘雪’。”
“哇!好美的名字!”罗静波赞叹道。
白樱雪笑了笑,轻抚她的头,又问:“你爹爹的名字我知道,叫罗士冉。那你哥哥呢?”
“罗奂笙。”
“我想问你,你之前所说的‘五虫五兽’是什么意思?”
“那是毒性比较强的十类毒物。其中有虫类五个,分别是蜈蚣、蝎子、蜘蛛、毒蜂、鬼蜮;兽类也有五个,在竹屋里你也都看见了,毒蛇、蟾蜍、壁虎、蜥蜴、蝙蝠。当然了,这些名字只是统称,像蜈蚣类里,我养的大青、大红、大黑就是佼佼者……”说到这儿,罗静波一拍脑门儿站起身来,“哎呀,我竟然忘记它们三个了!我得赶紧回去接它们!”
白樱雪却一把拉住了她。
第五百四十四章 血饲之法
“别着急。我已经把它们‘接’过来了。”白樱雪指了指山洞的角落,那里摆着一个带盖儿的竹篓。
罗静波眨了眨眼睛:“竹篓是你编的?”
“那当然。下山的时候我顺手砍了几根竹子。编得还不错吧?”白樱雪笑道。
“竹子要先削成竹篾,才能编成竹篓,然后你还返回依霞山脚把它们三个抓进竹篓里……”罗静波挠了挠头,“我到底昏迷了多久?”
“我下手稍重了些,你昏迷了半日有余。”
“可是……它们三个对外人可是很凶的呀……你没被咬吗?”罗静波拉起白樱雪的胳膊仔细翻看着。
“我没用手碰。我不过是在竹篓里撒了一点‘聚虫粉’,将它们吸引进去罢了。”
罗静波闻言立即向竹篓跑了过去,焦急道:“糟了!你那香粉会让它们失去理智的,这会儿恐怕已经‘三败俱伤’了!”
打开盖子,罗静波却看见三条蜈蚣已被隔层隔开了,安然无恙。她松了一口气。
“怕它们咬穿隔层,我略施小计,让它们都陷入了深眠状态。如果你觉得我干扰了它们的习性,只要撒下这一瓶药粉即可。”白樱雪抛了一个小瓶过去。
“罢了,现在我们处于逃亡时期,还是委屈它们呆在竹篓里好了。”罗静波将竹篓的盖子盖上,回到了白樱雪身旁,“虽然你也会驱虫,不过和我们罗家的驱虫之术却不一样。你是靠气味,我们是靠声音。”
“《毒虫经》上并没有关于驱虫之技的内容,这气味驱虫之技是我师父苦心自创出来的。与你们罗家的技巧相比,还是麻烦了些。一是需要制作香粉;二是只能按照抛撒香粉的轨迹驱使毒虫。后来,师父好不容易发现并饲育出一种不需要借助香粉就能驱使的毒虫,结果最后在我的手里‘全军覆没’……”一想起那群死去的血飞蛉,白樱雪就心痛不已,那可是师徒两代人多年的心血啊!
“不需要借助香粉……那又是通过什么方式驱使的呢?”罗静波十分好奇。
“是动作。血飞蛉十分聪明,可以通过视觉来进行引导。”
“呀!那岂不是出现了第三种驱虫方式?你师父可真了不起!”罗静波赞叹道。
“我师父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后来对其他虫类如法炮制,却一无所获。不管是有毒的还是无毒的,只有血飞蛉一种能如此驱使。”
罗静波不无遗憾地说:“那是可惜了。血飞蛉的毒性一般。不过如果数量成群,也不失为一股强大的战力……训练它们看得懂人的动作,想必要花很大的功夫吧?”
白樱雪回忆起师徒二人训虫群时的艰辛,尤其是血飞蛉那种聚群却没有虫首的虫类,她慨叹道:“那是当然。其实以香粉驱虫还有一个劣势,就是作战时需要在最前方。当师父发现可以用动作驱使血飞蛉后,大喜过望,于是就一直在训练它们如何看懂并听从本命武器的指挥,这样驱虫者就可以在虫群后方驱虫了。”
“以武器的‘动作’代替驱虫之人的‘动作’,你师父真聪明!”罗静波认真地说,“我也能理解他为何大喜过望,为何付出巨大的艰辛就仅仅为了可以在后方驱使虫群。你可知,香粉驱虫和声音驱虫或是动作驱虫最本质的区别在哪里?”
白樱雪愣了一下,她还真没想过这等深奥的问题。她也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能考虑得这么深。“恳请赐教。”她诚心地说道。
“我说这话你可能会不爱听,但却是事实。严格来说,‘香粉驱虫’根本不能算是‘驱使’,而是‘引诱’。”
白樱雪惊呆了。
罗静波摇头晃脑地继续说:“呐,利用香味把毒虫引诱到某处,利用其天生的好战之性对敌人进行攻击,或者更极端一些,利用另外的香气诱使毒虫进行攻击。总而言之,都离不开‘引诱’二字。就像之前的情况,你用香粉把大青、大红、大黑它们三个引诱到一起,但似乎无法有效地阻止它们自相残杀,即便你清除了香味,你也很难再让它们分头回去,难不成用手拿?用棍拨?呵,那样你自己反而会陷入危险,还有可能伤到它们。除非,你还有另外三种专门针对‘毒天龙’、‘赤头棘’、‘雷公须’而特制的香粉,再分开抛撒引诱它们散开。在我想来,恐怕很难制出功效指向如此精确的香粉吧?不管怎么说,香粉驱虫都太麻烦了。换成是我,只需随身带着一枚小小的虫笛,简简单单几声笛响,就能完成聚拢它们再使其分开的过程。”
白樱雪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有一瞬间甚至都想拜罗静波为师了。“针对不同种类的毒虫,笛声也应该不一样吧?”她问道。
罗静波点点头:“不同的毒虫对于声调、音色、节奏有不同的敏感区域。其实这一点可以扩大到各种毒物甚至是所有活物。换一换声,调一调音,变一变奏,就能催动不同的毒物或是传达不同的命令。不过,声调、音色等等包含的范围太广,仅仅以一根笛子就想做到驱使所有的毒物确实太困难了。比如有的毒貂类就喜欢偏低沉的声调,比起笛子,箫也许更合适。所以,哥哥他潜心研究多年,选择了以笛子较易驱使的五种毒虫和五种毒
兽作为主饲对象,并将各种驱使笛曲加以完善,著成了那本《十绝调》。要驱使十种毒物绝非易事,但总比你配置各种香粉、香膏还是要简单多了。”
白樱雪拿出来《十绝调》,轻抚着封面,长叹道:“原来《十绝调》是一本笛声驱虫的高深秘籍!令兄真是不简单啊,在我看来,他在这方面的的造诣已经不输令尊了!”
“是驱‘毒’,不是驱‘虫’。”罗静波纠正道。
白樱雪快速翻看了一遍书中的内容,此书分为上、下两部,每部五集,也就是“五虫五兽”的每种毒物各一集,每一集里又细分为许多篇,对应着一类毒物的不同种。比如蜈蚣一集之中,就包含了十篇,第一篇就是有关“毒天龙”的内容。而且每一集中还有一篇不针对确切种类毒物的通篇,以供遇到某些没有单独记录的同类毒物时使用。在每一篇里还分为数章,有介绍毒虫的章,有饲育的章,还有一些章节记载着驱使以及训练的详细记录。往往每一集中最后几章就是驱使的笛谱,按照饲育、驱使、令战等小节极有条理地编排。光看这记录的规模就可以想象,罗奂笙为著此书耗费了多少精力和心血。
上部是毒虫部分,下部则是毒兽部分。白樱雪忽然发现,驱使毒虫与毒兽的竹笛好像不太一样。“怎么毒虫和毒兽使用的笛子长短不同?”她问道。
“你还挺细心。没错,笛子的长短不一样,驱使毒虫的较短,驱使毒兽的较长。除了长短不一样以外,笛孔的大小、位置紧密也有所不同。正如我刚才所说,不同毒物对笛声敏感的区域不同……”
“是音域吧?”白樱雪理解罗静波的意思,替她说了一个更为确切的词。
“哎对对对,就是音域。哥哥发现,五虫和五兽分别对轻扬、欢快以及圆润、柔美的笛声较为敏感,两者却很难统一在同一根竹笛的音域上。于是哥哥决定干脆彻底分开,不过是随身再多带一根笛子嘛,并没有多少不便。我因为功力尚浅,所以就先带着易吹的短笛,从蜈蚣篇开始着手练习。哥哥说了,先选一部修习,等以后我把五虫的短笛曲都练熟了以后,再教我长笛的吹法。可惜,哥哥已经永远没办法再教我了……”罗静波说着,眼泪又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罗静波所说的将笛曲“练熟”,绝不仅是学会吹奏笛子而已,从光会吹曲到能靠笛曲驱使毒虫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白樱雪本来也会吹奏几首简单的笛曲,相信学起驱虫的笛曲来应该用不了多久。但她自知,肯定达不到刚学会笛曲就能成功驱使毒虫的程度。
见罗静波又想起了伤心事,白樱雪赶紧转移她的思绪:“据我所知,较短的竹笛有个名字,叫‘梆笛’,而长一些的笛子则称为‘曲笛’。当今世上喜爱吹笛的人不在少数,也有很多‘梆’、‘曲’双精的吹奏高手,若是他们学起来,应该会更容易一些吧?”
“有的事是要看天赋的。按爹爹的话说,就是与毒物‘心意相通’。哥哥也曾说过,吹奏技巧只是辅助的形式,真正的内涵其实不在笛子,更不在曲谱,而是在人的心中。”罗静波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不过我一直不太理解。哥哥当时还给我打了个比方,有的人把笛曲吹得惊天地泣鬼神,可毒物就是纹丝不动;有的人吹笛水平差得一塌糊涂,偏偏毒物们就爱听。这种事很难寻出个道理来,简单点儿说,就是两个字——”
“天赋!”白樱雪和她异口同声。
白樱雪摇头苦笑:“虽然蒙令兄所托,可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天赋。万一我不行,就只能靠你将来继续开创驱毒之道的前路了。”
“放心吧,我哥哥不会看错人的。”罗静波安慰道,“你也像我一样,先选一部练习起来。我练的上部,我看你就练下部好了,如此一来,为哥哥报仇的时候也能互相配合。到时我们‘梆笛’、‘曲笛’来个‘梆曲和鸣’,那可就厉害了!《十绝调》中的五虫五兽,还从未一起出战过呢!十类毒物倾巢而出,把那两伙恶人杀个片甲不留!”她越说越兴奋,连连挥舞着小拳头。
白樱雪纳闷地问:“咦?五虫五兽从未一起出战过?怎么,连你哥哥都没有精通《十绝调》吗?”
“我哥哥是著者,怎么会不精通呢?他可是精通得不得了。不过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做到驱使十种毒物的,呐,我做给你看。”罗静波从地上拾了一短一长两根树枝,放在唇边,“瞧,即便拥有‘梆笛’和‘曲笛’,也是无法同时吹奏两种笛子的,连手指头都不够用嘛!要想驱使十种毒物,就只能吹完一根再换一根,还不够麻烦的。而且笛曲一旦停歇,驱虫的效果就消失了,在作战时换笛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所以我哥哥一向是以容易聚群的毒虫为攻,以数只毒兽为守,五虫和五兽分工明确。
“原来如此。难怪在竹屋院子里全都是毒虫的尸体,毒兽又都聚集在竹屋内呢!”白樱雪又翻了翻《十绝调》的下部。当翻到最后一页时,她意外地瞥见了一段单写的蝇头小字,于是定睛仔细看了一遍:
“吾带着吾妹隐居于依霞山已久,在周围山域内饲育了无数毒物,不想却因此招来横祸,遭奸邪之人觊觎。吾势单力
薄,恐命不久矣;吾妹静波又功力低微,不能复仇。遂记下此言,欲将家父与吾所著两本心血秘籍藏于此处,若将来被有缘者发现,可按笛曲修练。练成者可去秀林山之山洞中,里面藏有家父与吾精挑细选的诸多毒物可供驱使,还望替吾报仇。如修炼未成,则务必将此二书永远埋藏。大恩不言谢,罗奂笙敬上。”
白樱雪眉头紧皱,这段话明显是最近才写上的,可视为罗奂笙的“遗言”。看来他原本是想把两本书藏在某处,后来是因为白樱雪突然出现,他才决定将两书相托。这段话让使白樱雪发现了一个怪异之处,罗奂笙拼死将罗静波送下依霞山,肯定是不希望她再回去,两本书既然是罗士冉和罗奂笙父子的毕生心血,为什么不把两本书托付给罗静波呢?“遗言”最后也说了,“如修炼未成,则务必将此二书永远埋藏”,这太奇怪了。
“小波,你听说过‘秀林山’吗?”白樱雪试探着问道。
“没听过。怎么,姐姐要去那里吗?”罗静波十分好奇。只要不牵涉到驱毒之技,她就又恢复了天真的秉性。
“不是,我只是突然忘记了在哪儿听说过那座山名而已。”白樱雪笑了笑。“罗氏父子二人连秀林山之事都瞒着罗静波,究竟是为什么呢?”她心想,“既然‘遗言’说要将‘二书永远埋藏’,那从书里应该就能找到答案。”于是,白樱雪把目光放在了《毒虫经》上。师父传下的残本部分,她已经很熟悉了。重点要检查的是没看过的内容。
当翻到《毒虫经》靠后的部分,某一页上端触目惊心的四个字跃入了白樱雪的眼帘:“血饲之法”!以她饲育毒虫多年的经验判断,“血”和“饲”两个字连在一起出现,肯定十分凶险。她定了定神,继续细看这一章的内容。其中靠前的几段写道:
“毒虫之所以‘毒’,乃是对人而言。驱使毒虫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攻击人。因此,如何使毒虫之毒更‘毒’,是一名饲育者的首要任务。虽毒虫的最佳生长环境乃是天然,但不代表饲育者无事可做。以吾前文之观念,挑选环境、改造细节乃是首要,而投食则是一种影响毒虫习性的禁忌。可是,如果影响毒虫的习性反而会使其毒性更强,何不为之?‘投食’者,‘饲’也。‘饲育’本身就是一种通过供食使其更强的行为。但对毒虫而言,大多饲食反而会降低其战意及毒性,不可为。唯有以血饲之法,方可。
血饲可分为数种,分次列举。
其一,死兽之肉。此肉与一般的肉食无异,当弃。
其二,活兽之肉。可提某些毒虫之战意,但长期饲虫,反而会淡化其毒性,效果不佳。
其三,活兽之血。兽血有性热性寒之别,更有膻腥之气,大多毒虫不喜。
其四,死尸之肉。人死则血凝,其效一般。久死者带尸毒,绝不可饲。
其五,活人之肉。应可增强毒性,却乃伤天害理之事,不可为。
其六,活人之血。取血可不伤人之性命,可为。血气既能提升毒虫好战之性,久饲亦可加强其毒性。但人与人之血亦有不同,换血则效低。故而最好以同一人之血长期饲虫,供血时以直接噬咬为优。”
这几段内容,看得白樱雪毛骨悚然。罗士冉写的“分次列举”中,这个“次”原来是指“血饲之法”中几种形式的恶毒程度!幸好在“活人之肉”这一段中,罗士冉注明了“却乃伤天害理之事,不可为”,表明他还没有丧失人性。
“看来秀林山山洞之中的毒物皆是以‘血饲之法’培育出来的了。之所以瞒着罗静波,可能是担心吓着她。”白樱雪心中猜测。忽而,她又恍然大悟,连忙又开始翻看起《十绝调》来。
这一回,她翻看的速度很快,在诸多字迹中寻找着“血饲”二字。
终于,同样在靠后的一页上,她看到了这样的一段内容:“经多年试验,吾得之,最佳的血饲之法乃是由饲育之人以自身之血亲饲毒虫。但此法会使虫毒在饲育者体内日积月累。血肉皆毒,故不可居于繁华之地祸害他人,当避世隐修。另虫毒伤体,易丧命,当以谨记。”
白樱雪估计,罗奂笙是不想让罗静波知道“以自身之血亲饲毒虫”这个最佳血饲之法。但问题又来了,毕竟两本书堪称驱毒者的宝典,藏之可惜,罗奂笙大可把有关血饲的书页撕去,再传给罗静波。
这时,师父从前经常教导的一句话浮现在白樱雪的脑海之中:“虫虽毒,但心不可毒。驱虫之技当以惩恶扬善流传,否则与邪术无异,宁愿埋没永世不得见光。”
直到此时,白樱雪才终于明白了罗奂笙不愿将两本书传给妹妹的真正原因!
“血饲之法”可不是简简单单撕去相关内容就能够永远摒除的,如果罗静波在没有兄长指点的情况下继续修炼驱毒之技,凭她的领悟能力终有一天也会想到这一点!罗奂笙担心妹妹因为复仇心切而蒙蔽了良知,更担心妹妹会铤而走险以自身的鲜血饲虫,所以才预先留下了那段“遗言”。出乎他意料的是,期待中的那个‘有缘之人’在他尚未把书埋藏时就提前出现了,正是白樱雪!于是,这才有了“临终托书”之事。
第五百四十五章 虫兽同驱
罗静波见白樱雪快速地把两本书翻了一遍,时而眉头紧皱,时而摇头慨叹,于是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白樱雪平复了一下动荡的心境:“没事,只是佩服令尊与令兄的造诣。我问你件事,令尊是因何而去世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罗静波摇头道,“那时我还小,只记得在临终之前的几年,爹爹的身体已经糟糕至极,一直气弱体虚,像是受了重伤似的。也许是怕我伤心,父亲只让哥哥一个人伺候,都不允许我进他的屋子。直到有一天,哥哥突然从房中走出来,告诉我爹爹前夜已经去世了,于是我们兄妹二人就一起在屋后埋了他。后来我渐渐长大,也曾想过爹爹是因何而死的。他为人和善,一生没有什么仇敌,所以我想,他应该是病死的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而已,抱歉了,让你想起了难过的回忆。”
“没关系。其实我和父亲的关系并不算多好。他对别人很和善,唯独对我很凶,不让我靠近他,还不许我修习驱毒之技呢!说句实话,当知道他去世的时候,我都流不出眼泪来。后来哥哥也渐渐变得和爹爹一样德性,对我冷冰冰的,教我驱毒之技是被我苦苦哀求了数次,实在拗不过,才只教了我一点儿皮毛,而且教了之后就不再管我,实在太差劲了!”罗静波嘟起了嘴。
“那你娘呢?”
“我娘去世得更早。我不敢问爹爹关于娘的事,因为一问,他就发脾气。后来还是哥哥告诉我的,娘好像是早年间因为被爹饲育的毒虫叮咬而丧命的。”罗静波道,“娘和爹都死了之后,就只剩我们兄妹两个相依为命了,所以我还是希望哥哥能活着……”说着,她又眼泪汪汪了。
白樱雪怜宠地将罗静波搂入怀中安抚着。原来她衣着邋遢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没人管而已。白樱雪已经对罗家的事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罗士冉创出血饲之法后,应该想到了以自己的血饲育毒虫,但他后来发现此法不仅要遭受痛苦,体内的虫毒还无法彻底清除,日积月累之下,身体终究会被虫毒侵蚀。所以他不想让年幼的罗静波离他太近,更不想让一对儿女继续修习驱毒之技。只是为时已晚,儿子罗奂笙已经入道,也已经看过《毒虫经》上所记载的血饲之法。罗士冉只好将“以己血饲虫”的秘密吞进肚里,带入坟中。
可是,罗奂笙颇有天赋,在修习驱毒之技达到一定深度后,他也同样想到了“以自身之血亲饲毒虫”的方法。不知不觉中,他踏上了父亲苦心掩藏起来的“老路”,其后果可想而知。父子两代人都把血饲出来的毒虫留在了秀林山的山洞之中。经过比较,罗奂笙应该立即发觉了父亲曾经也走到过这一步,也应该很快就能理解父亲为何一直对罗静波那么凶。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之后,罗奂笙当然不愿让妹妹再一次重蹈覆辙,所以才会和父亲一样对她很冷淡。但罗静波同样遗传了罗家驱使毒物的天赋,堵之不如疏之,如果能引导她不走血饲之路,未尝不可。可惜,罗奂笙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恶人所破坏,担心妹妹为复兄仇而踏上不归路,他只能将两本秘籍另托他人。幸运的是,白樱雪适时出现,使得事情有了新的转机。她实力不低,又心地善良,看了血饲的内容后应该不会再选这条路。若她按书修习有成,必然会给罗静波指一条正确的修习之路;若她修习未果,也只要按照罗奂笙的嘱托,等罗静波有足够的实力后再将两本秘籍交还,到了那时,父亲与兄长的悲剧应该就不会在罗静波身上重演了。
“也许师父给我《毒虫经》残本时,也是故意撕去了血饲部分的内容吧!他时常教导我的那句‘虫虽毒,心不可毒’不正是希望我走正路,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吗?”白樱雪心想。
“姐姐,你会帮我哥哥复仇吗?”怀里的罗静波仰头问道。
“一定会。”白樱雪郑重地做出了承诺。
“那……报仇之后呢?”罗静波又问。
“什么意思?”
“我……我可以跟着姐姐吗?”罗静波觉得白樱雪十分温柔,又是个热心肠,跟着她就不会无依无靠了。
“当然可以。”白樱雪脱口而出,随即才反应过来,她以后是要返回孟章界中去的,总不能让罗静波也一直留在孟章界吧?“不过姐姐走南闯北,居无定所,你跟着我会吃苦的。”
罗静波的眼睛立即暗淡下去:“哦,我明白了。”
白樱雪连忙解释:“别误会,我并非嫌你是累赘。接下来我会去兽部总坛猎魂坡,到时我把你安顿在那里,如何?猎魂坡既安全,又有高手可以指导你修炼。”她估计,以雷啸炎兽部火烈大将的身份,安顿一个小姑娘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我就想跟着姐姐。”罗静波眼巴巴地看着她,“再说只有你会驱虫之术,任谁都不如你更适合指点我修炼。”
白樱雪心软了,应道:“那好吧,不过我先提醒你,跟着姐姐修炼的生活会非常枯燥。你能受得了吗?”
“能!在依霞山时我不也是一直独自修炼?简直无聊死了,可是我依然坚持下来了。”罗静波信心十足。
白樱雪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雪姐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修习笛声驱毒之术呢?”
白樱雪知道罗静波着急复仇,回答道:“从现在开始
。”
于是,在前往猎魂坡的路途上,白樱雪多了一名同伴。一路上她都专心修习《十绝调》中的驱毒之技,笛子是罗静波新作的,练习的对象就是罗静波饲育的那三条大蜈蚣。
起初,三条蜈蚣对于白樱雪的笛声毫不理睬,反而在竹篓里隔着隔板互相挑衅。白樱雪每练上一阵都不得不撒上催眠的药粉使三条蜈蚣陷入沉睡的状态,否则隔板真要被它们给咬穿了。
罗静波俨然成为了指点白樱雪的“小师父”,虽然她也只会些皮毛,可也比初涉此道的白樱雪要强很多。
屡屡失败,有时白樱雪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天赋,罗静波却始终对她抱有极大的信心。
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夜里,也许是因为旅途劳累,罗静波沉沉地睡去了。白樱雪拿出笛子,再一次轻轻地练习吹奏。她练的是最简单的驱使蜈蚣的笛曲,功效是使蜈蚣从狂暴的状态下恢复平静。
从沉睡中苏醒的三条蜈蚣很快又在竹篓里闹开了,“吱吱嘎嘎”地吵个不停。由于白樱雪白日里刚给竹篓替换过隔板,所以任它们吵闹的时间放长了一些。笛曲吹了一遍又一遍,虫鸣声始终不绝于耳。白樱雪不禁回忆起跟着师父刚开始修习驱使血飞蛉时的情景,那会儿遇到的困难比现在还要大,毕竟视觉的影响对虫类来说比听觉更微小。师父也是不厌其烦地教导并鼓励白樱雪,直到她能够成功地驱使一小群血飞蛉,才放手让她自己继续修习。
“当时我没有辜负师父的期望,现在也同样不能让小波失望!”白樱雪决心今天一定要把笛曲吹到起效为止。
也不知吹了多少遍,白樱雪忽而发觉,虫鸣声似乎不那么响了,她心头一动:“究竟是蜈蚣闹累了还是我的笛曲有效果了?”她向竹篓内看去,下午刚换的厚厚的隔板已几近被咬穿,但三条蜈蚣此时并没有贴着隔板,而是各自在隔间当中“摇头晃脑”。
“也许……”白樱雪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要检验笛曲是否奏效,有一个最为简单的办法。她将手放在隔板上,犹豫了须臾,一下子将隔板抽出了竹篓。
“赤头棘”大红和“雷公须”大黑直面相对。
两只蜈蚣都是“暴脾气”,见着对手,伏下的上身又“呼”地扬了起来。白樱雪见状立即开始吹奏笛曲,可两条蜈蚣仿佛没听见似的,一点点互相靠近。白樱雪心中叮嘱自己沉住气,静气凝神专注于笛曲之上。两只蜈蚣的触角就要碰到一起了,白樱雪把心一横,索性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她眯缝着眼睛看了看,两只蜈蚣的上身已经重新趴下了!她大喜过望,按照脑中的印象,开始吹罗静波从树上跳下来后吹的那首笛曲。驱虫的笛曲都很短,不过了了数声,白樱雪自觉吹得应是分毫不差。再看竹篓内,大红和大黑竟真的调转方向,往自己原先盘踞之处悠悠地爬了回去,成功了!
“啧啧,我果然没有看错,姐姐的确有天赋!”罗静波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站在白樱雪身后。由于白樱雪吹笛过于投入,竟毫未察觉。“当初哥哥教我这首笛曲时,我可是足足练了七、八天呢!没想到姐姐这么快就掌握了,厉害啊!”罗静波由衷地赞叹。
“有意思!”白樱雪在笛声驱毒的方面算是“初窥门径”,十分兴奋。
“姐姐你继续好生修炼,为哥哥复仇就指日可待了!”罗静波也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可惜我不识字,不能自己照着书修炼,以后少不了麻烦姐姐费心指点……”
“没关系的。”白樱雪将隔板重新放回了竹篓。原来罗静波看不懂书上的内容,难怪罗奂笙会将“遗言”留在书上呢,有人指点罗静波修炼,她就不会走偏饲育之道了。
罗静波忽而又哀叹道:“更可惜的是,哥哥悉心培育的毒物都没了。源阜山和开仁山上的毒物恐怕已被恶人抓去炼毒,依霞山上的又都惨烈战死……我刚才还想着复仇之时指日可待,现在却是如梦初醒。想要重新饲育一大批毒物到可以出战的程度,可是相当费时费事的,更何况敌人实力高强,毒物更要厉害得不得了才行。就连哥哥那样的驱毒水平,最后都落了个惨败,现在姐姐却是从头学起,花个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有可能,到时恐怕仇家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唉……”
“小波,想要复仇的话,有两种方法。”白樱雪道,“第一,姐姐去拜托本领高强的朋友,请他们出山,剿平了那两座山头,替你哥哥报仇;第二,姐姐尽快修成驱毒之术,驱使毒物将那两伙恶人全都毒死,至于饲育毒物之事,你不必担心,令尊和令兄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一大批可供驱使的毒物,现在就沉睡在秀林山的山洞之中。令兄将此事记于《十绝调》,想必是打算待你将来修炼有成时再告诉你。好了,我问你,你选择哪种复仇之法?”白樱雪既然已经决定以后指点罗静波修炼,就不再隐瞒秀林山的秘密了。
罗静波根本就没考虑,激动地回答:“第二种!当然是第二种!原来爹爹和哥哥已经为我的将来做好了安排!恶人们是为了毒物才害死了哥哥,用哥哥饲育好的毒物替他报仇,也算理所应当!”
白樱雪笑道:“好!姐姐一定努力修习,争取早日练成绝技!”
……
白樱雪带着罗静波万里迢迢赶到猎魂坡时,受到了兽部妖王林水寒的热情接待。因
为白樱雪与雷啸炎、汤元星之间的关系,林水寒将两人的居住事宜安排得妥妥当当。自此,这姐妹二人在僻静的居所日夜苦修,驱毒之技日益增长。
很快,白樱雪就已经掌握了《十绝调》上部的毒虫五集。由于训练的对象只有罗静波的那三条蜈蚣,所以下部的毒兽五集只能练,不能验。毒虫和毒兽对于笛曲的敏感音域差别较大,故而白樱雪也不知道自己下部五集究竟练得如何。
罗静波已经等不及了,她认为白樱雪驱使毒虫的水平已然可以和恶人们一战,于是经常催促她赶快动身前往秀林山,但白樱雪却屡屡将她安抚下来,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次数多了,罗静波终于耐不住性子,一天晚上,她趁着白樱雪不在房里,披着茫茫夜色,偷偷地溜下山来,她打算自己去秀林山。
可是下山没有多久,白樱雪突然出现在她身前,挡住了去路。
“小波,跟我回去。”白樱雪命令道。
“我不回去!”罗静波把脖子一梗,“我要去秀林山!”
“你知道秀林山在哪儿吗?”
“在天涯海角我也能自己一路找过去!”
“找到了又能如何?你的驱虫水平能堪一战吗?”
不说还好,一说罗静波更来气了:“是,我是不堪一战,但我也不会做缩头乌龟!有人倒是能堪一战,但却胆小怕事,不肯替哥哥报仇!”
白樱雪拉下脸来:“小波,我说过多少次了,现在还不到复仇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难道等那些恶人都死了吗?我们已经离开依霞山快一年了,那些恶人恐怕早就离开了,这仇还怎么报?哥哥临终将我罗家的两本秘籍相托于你,你修炼成了却贪生怕死,不愿以身犯险为哥哥复仇,哥哥当初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人!”罗静波的眼泪夺眶而出。
“啪”,白樱雪将一样东西甩在罗静波身前。
罗静波垂头一看,那是白樱雪的本命武器——伴月杵。只不过,这时的伴月杵似乎和以往所见不同,杵上下两段竟分别钻出了一排圆孔!
罗静波吃惊地擦了擦眼泪:“姐姐,你这是……”
“我前几日托兽部善铸之人将伴月杵改成了两根笛子。”白樱雪道。
罗静波再仔细一看,可不是嘛,伴月杵的上端已经被截短了,中心也被挖空呈管状。“姐姐,你这是何必呢?好好的本命武器,竟然被改成了这样……”实心的杵被挖成了空心,表面还钻了许多孔,其坚韧程度必然大幅下降。再者原本伴月杵上下两段等长,可以拆为两根短棍,现在却是一长一短,不论是拼在一起还是分开双持,都不如原来那么趁手。
“如此梆笛、曲笛就齐了。不仅携带容易,还不像竹笛那么容易损毁。正合适驱使毒物。”
“唉,竹笛易毁就多带几根嘛,可以放在储物法宝里啊!”罗静波还是替白樱雪可惜。
白樱雪摇头道:“大战激烈,胜负分于转瞬之间,怎可抽空换笛?此外,我改造伴月杵还有别的目的。”她捡起伴月杵,一分为二,将两根“笛”并排,吹孔对齐。如此,伴月杵竟变成了有两根笛管的“排笛”。
罗静波瞪大了眼睛。
“我要同时驱使五虫和五兽!”白樱雪语出惊人。
这可是连罗奂笙都做不到的事,罗静波有些语无伦次:“这、这能做得到吗?真正的排、排笛吹孔可是在端侧啊,你这两个吹孔都在上表,怎么吹?还有,你的手指怎么忙得过来?即便同时吹两根笛子,笛声难道不会相互干扰吗?”
“排笛的每根音管只负责独立的音高,也没有按孔,和我这两根联排笛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我的笛子每一根都能独立吹响笛曲,联排的位置、角度以及按孔的位置都经过音律高手仔细地调校,使得我可以凭一口同吹双笛。你可记得前些日子来访兽部的那位羽部尊者?”
“记得,是百鸣尊者康少炎!”罗静波慨叹道,“原来你是找他帮的忙!百鸣尊者确实精通音律。”
白樱雪点头道:“是的。百鸣尊者为人和善,我恳求他时,他欣然同意,只花了一个晚上就调校完毕。关于吹笛的指法,你不必担心,其实手指的长度足够按住两个笛孔。驱毒之曲都很短暂,也不需要依靠多么复杂的指法,只要仔细调整、组合,就能同时按两根笛子的音孔。不过,需要头脑清晰、手指协调倒是真的,这一点得多多练习才行。”
“难怪这两根笛子的音孔紧密不同呢,原来是为了同时按孔方便!”
“正是如此。本来伴月杵就粗细不匀,音孔又和寻常的笛子紧密不同,为了保持音高不变,笛管中空的径长也有所不同。这同样亏得百鸣尊者指点,再经兽部善铸的真武大帅古非缨亲铸而成。”
罗静波听了连连咂嘴:“兽部真武大帅、羽部百鸣尊者都愿意相助,姐姐真是好大的面子!”
白樱雪淡淡地笑了笑:“有面子的不是姐姐,而是姐姐的一个朋友。至于笛声互相干扰的问题,其实是不存在的。在驱毒之时,毒虫与毒物并不是在‘欣赏’笛曲,而是在接受‘命令’。当两根笛子同时吹响,它们只会选自己‘听得懂’的‘命令’执行,而‘听不懂’的那些,自然就仿若未闻了。”
一番道理,让罗静波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五百四十六章 女人直觉
同时驱使五虫和五兽,这可是当初罗奂笙断言“绝对不可能做到”之事。白樱雪虽按《十绝调》修习,但并未完全循规蹈矩,她敢于去想罗奂笙不敢想的事,最终看似是成功了。
罗静波将一长一短两根“伴月笛”拿在手中仔细端量着,兽部真武大帅古非缨的铸技确实高超,吹孔和按孔的边缘整齐光滑,仿若天成,唯一不太美观的地方,就是按孔之间不太规则的间隔。“雪姐姐,伴月杵粗细不均,你这长笛吹孔在偏细的一头,短笛吹孔却在偏粗的一头,为何不都钻于细头以便同时吹响啊?”
“那样的话两根笛尾都是粗头,会导致小指按孔不便。按百鸣尊者的话说,‘短笛头粗音亮,长笛尾沉音浑,正合适梆、曲两笛之音色’。况且,并在一起之后整体粗细均匀,也更美观不是?”
“可是现在两个吹孔距离有些远,若想吹响远端的那根笛子,须得口吐有力、气流猛锐才行。唉,即便能吹响,也会因为气流扩散势消而导致笛声虚乱、杂声相扰,恐怕……”罗静波摇了摇头。
白樱雪笑了笑,摊开掌心,她手中还攥着一个小玩意儿:“秘密全在于此物。”她拿回两根笛子,将那个小玩意儿往吹孔附近安上,卡住双笛。“这是用伴月杵上截下来的那段废料铸成的吹嘴,有了它,就可以同时吹响两笛了。”
罗静波定睛细看,那是一根类似于吹管的东西,两寸长短,一头是单吹嘴,另外一头则是一长一短双孔。卡在双笛上之后,吹管的两个小孔正好斜对着笛子的吹孔。这个东西确实巧妙,吹笛时只要从吹管的吹嘴过气就行了。
“雪姐姐果真……比哥哥聪明!”罗静波由衷地赞叹道。
“现在还怪姐姐不?”
“不怪了,都是我太心急。”罗静波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其实你已经算非常有天份了,竟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将十绝调修习至大成,换作是我连想都不敢想。雪姐姐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催促你了。”
“大成……”白樱雪轻轻抚着两根笛子,“都没有试过,又何谈成败?我是该去秀林山走一遭了。”
罗静波大喜:“何时动身?我和你一起去!”
“待明日问清了秀林山的位置,即刻出发!”
“哈,太好了!”罗静波高兴得手舞足蹈。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白樱雪就离开了小院,往惊云宫去了。罗静波本想在房中静修等候,却耐不住即将动身的兴奋,来到院子里活动筋骨。每隔一会儿,她的视线就会落向院外那条小道。可是,白樱雪许久都没有回来。
晨雾渐渐散去,视野也越来越远,罗静波也不知往山道上眺望了多少次,就是不见人来。直到日近晌午,她再也等不及了,掩上院门踏上山道,也往惊云宫去。走了没几步,远处拐角转过一个人来,定睛一看,正是白樱雪。罗静波立即飞奔迎了上去,到了近处,发现白樱雪的神情却有些古怪,眉头微蹙,垂目颔首,连罗静波跑过来都没有发觉。
“雪姐姐,怎么了?”罗静波感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波,我查了一上午,竟然没发现有‘秀林山’这么个地方……”白樱雪说话的口气略带着歉意。
罗静波诧异不已:“怎么可能?会不会是你看漏了?”
“我一个人看漏还说得过去,难道大家都看漏了吗?”白樱雪摇头道,“真武大帅古非缨,还有太一大将严华青、九幽大将鲍川椋、十方大将赵烟平,四个人陪我一起在地图上查找,最后连林大人都过来帮忙,可还是找不到呀。”
罗静波当然不甘心:“那……那肯定是地图漏画了!有不太著名的荒山野岭,制图之人偷懒不画或是不注明山名也很有可能啊!当寻一幅细节更加详尽的地图来找才是!”
白樱雪十分无奈:“你能想到的,我们都想到了。在上午这几个时辰内,我们可是将兽部所有的总图、局部图、山系图都找了个遍呢!”
罗静波眼神霎时黯淡下来:“难不成……哥哥是在撒谎吗?”说完,她仰头看着白樱雪。四目相对,白樱雪从她的目光中读到了复杂的情感。
“不会的,令兄完全没有必要撒这样的谎。依我之见,地图还是不够详尽,所以才没有记录下‘秀林山’。你想,那里可是令尊和令兄掩藏毒物之地,当然是越隐秘、越不引人注意为好。”
“可是未免也‘隐秘’得过头了吧?所有的地图上都查不到,哥哥又没有留下位置线索,这可让我们如何去找……”
“别太灰心,在离开惊云宫之前,林大人给我指了条路。据他所言,羽部有一幅非常巨大的地图,上面的标注十分详细,我们可以去那里试试……呃,试一试。”白樱雪安慰道。她本想说“试试运气”,却担心罗静波听到“运气”二字会更失落,只得硬生生咽了回去。
“羽部,连霞峰……那么巨幅的地图想必标注了一些战略要地,不知到时会不会允许我们查看……”罗静波对这条“路”并不报太大希望。
“不许我们查看,可
以替我们查看,反正我们只要知道秀林山的位置就可以了。走吧,我们这就动身。”白樱雪拉着罗静波往山下去了。
……
离开了白玉山域,穿过辽阔的瀚海戈壁,两人接近了羽部总坛连霞峰所在的赤流山域。头一回来这儿的罗静波自然对这片黑秃秃的山地没有什么好感。不论是难耐的炙热,还是呛鼻的烟尘,都让她原本心中对连霞峰的美好期待化为了泡影。
“我曾听说连霞峰是个让人流连忘返好去处,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我看‘忘返’的人恐怕都是被那刺鼻的烟尘给熏傻了吧?”罗静波说着反话抱怨。
“耐心一点儿,还没见着尘烟宫呢,你的结论下得太早了。”白樱雪笑道。她知道此地的玄机。
罗静波却不以为然:“尘烟宫……听名字也知道不会是个多么干净的地方,估计也就和一般的柴火炉房差不多。”
比喻有趣,白樱雪“哈哈”笑了两声,不再多言。
罗静波一路叽哩咕噜地表达着对赤流山域恶劣环境的不满,直到看到那五根冲天的擎宫巨柱才闭上了嘴。等白樱雪带着她飞上尘烟宫之后,她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多么的可笑。她东张西望,前瞻后顾,美轮美奂的人间仙境怎么看都看不够,连百鸣尊者迎过来都不曾注意。
“白姑娘,康某在此等候多时了。”康少炎始终保持着翩翩的风度。
前些时候康少炎去兽部时,罗静波并未见过他,所以这回也是头一次亲睹他潇洒俊逸的英容。她只看了一眼,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
“有劳尊者。”白樱雪颔首。她对这位地位高贵又平易近人的尊者十分尊敬。
“我已接到了真武大帅的传讯,说是你们要看一下‘万里江山图’,随我来吧。”康少炎引着两人往一座偏殿而去。
白樱雪道:“为了我的事,真是劳烦你们了。”
康少炎微微一笑:“哪里。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白姑娘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康某钦佩不已。略尽薄力,理所应当。”
进了大殿,白樱雪发现殿里空荡荡的,什么摆设都没有,只在殿中立着一座约有三、四层楼之高的巨大石壁。石壁表面蒙着丝绒布,康少炎飞身而起,摘取石壁顶上的几处挂钩。丝绒布滑落之后,一幅无比华丽的地图展现在两人面前。
地图表面有高有低,做出了微型的山峦沟壑,有水的地方以蓝墨涂画,大到江海,小到湖潭,无所遗漏。削小木为树林,粘绿绒为草原,铺金屑为沙漠,端的精细无比。白樱雪估计,光是雕出这样一幅石壁地图,就要耗费数十年之久,而且雕琢之人还得是个巧匠才行。
罗静波一见“万里江山图”如此宏伟,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在兽部修炼期间,她已经学会了不少字,于是立即仔细寻找起来。
康少炎替两人搬来两架梯子,悄然退出了大殿。
石壁上地名的标注格外详细,连依霞山、源阜山和开仁山那三座不太被人所知的山名也清清楚楚地标在地图上。看到三座山,罗静波不禁又想起了死去的哥哥,难免心中生哀,热泪盈眶。
白樱雪留意到罗静波在偷偷地用衣袖擦眼角,心知她想起了伤心之事,于是打岔道:“哎,连那三座山名都有,秀林山一定也在图上标明了!”
“嗯!”罗静波振作精神,继续在无数地名之中逐一搜索。
两人分工协作,一个从左上角开始找,一个从右上角开始找,从上到下一条一条将地名读过,直到在地图当中相遇。居然还是没有发现秀林山!两人难以置信,又交错身位,继续把对方所查的一半地图又复查了一遍。
确实不曾看漏,“万里江山图”上压根就没有秀林山这么个地方。
“怎么会……”罗静波累得头昏眼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下白樱雪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了。
“雪姐姐,怎么办?”
“要不,我们去机象门挂个委托?天大地大,只要有‘秀林山’这个地方,就一定有人知道!”白樱雪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主意。
“唉,也只好这样了。有希望总比绝望强。”罗静波无奈。
白樱雪将她拉了起来,揽过肩膀:“姐姐保证,一定找到秀林山!”
“要不,你还是请高手出山替哥哥报仇吧。”罗静波突然想起,当初白樱雪还提过另外一种报仇的方法。
“秀林山的毒物是令尊和令兄为你留下的一份宝藏,即便找高手为令兄报了仇,我也要继续帮你找到秀林山!”白樱雪坚定不移。
罗静波大为感动,她一直以为,在白樱雪成功地用《十绝调》驱使秀林山的毒物为哥哥报仇之后,那些毒物自然就归白樱雪所有了,没想到白樱雪自始至终就从来没有萌生过占得那些毒物的念头。
这时,百鸣尊者进殿来:“白姑娘,蓝大人正殿有请。”
“蓝大人要见我?”白樱雪有些受宠若惊。
“萧天河、石灏明他们都是蓝大人
的朋友,你自然也是。”康少炎笑道,“不知这几日你们是否在地图上找到了想找的地方?”
两人的脸上难掩失望的神色。
康少炎十分惊讶:“怎么,连‘万里江山图’上都找不到?那多半是个小到不足以标注在地图上的偏僻之处吧?”
“我也不知道。”白樱雪苦笑一声。
“别着急,蓝大人和其他几位尊者都在大殿之中,一会儿可以问一问他们。像孔雀、彤鹤他们几个,见多识广,也许听说过你们要找的地方。”康少炎安慰二人。
随后,三人来到了宏伟的尘烟宫正殿。或许是刚刚议事完毕,部主蓝晓宁在高座之上,另外七位尊者都在正殿两侧的座位上交谈着。
别说罗静波了,就连白樱雪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隆重的场面,羽部妖王以及座下八方尊者齐聚一堂,气势非凡。
在走过大殿的过程中,白樱雪向诸位尊者一一行礼,罗静波也跟着行礼,行礼之后还不忘好奇地盯着每一位尊者仔细打量一番。经过仔细观察之后,罗静波心中总结出了羽部八方尊者的几个共同的特点:第一,八人全都是英俊潇洒的美男子。不论是出身大家的彤鹤尊者,还是靠着毅力从最底层修炼至高位的蓝凫尊者;不论是清冷淡泊的孔雀尊者,还是热情洋溢的奔雉尊者,每个人都有生着一张堪让诸多女子折服的俊朗面容。第二,八人的衣尽皆华丽而不招摇。孔雀尊者宋恩成,头戴飞云冠,身着绿绦袍,身后附着孔雀翎羽;彤鹤尊者云怀仙,红衣搭配金丝坎肩、白色鸾带;蓝凫尊者晏海秋,天蓝色的衣服外面,套着海蓝底色、白色花纹的外衫;雪鸮尊者慕岩西,从头到脚一身雪白的绸衣,头发束带上还有几尺长的白羽当装饰;紫燕尊者郦飞泽,白衣紫衫,两云袖一直垂到地上;招风尊者甘无名,身着得体的杏黄劲装,头戴一顶黄羽半额冠;奔雉尊者曾令远身穿一件黑衫,衣服后摆以五彩拖地长羽代替;加上穿着雅致淡绿色衣衫的百鸣尊者康少岩,八位尊者各有风格。
高座上的妖王蓝晓宁,论面容也是风华绝代,丝毫不输给虫部妖王金蝉玉。罗静波看后暗自赞叹,羽部真是好一殿的俊男美女!
寒暄过后,白樱雪说出了此行的目的。“秀林山”三字不在“万里江山图”上之事也着实让这些羽部高层吃了一惊。惊讶之余,众人纷纷仔细回忆,在漫长的修真生涯之中是否听过“秀林山”这三个字。从尊者们的神情上来看,“秀林山”同样也不在他们的记忆之中。至此,罗静波已然不抱任何希望了,不知血饲之事的她甚至有点儿怨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为什么要选一个如此不知名的地方来掩藏毒物。
这时,蓝凫尊者晏海秋开口道:“‘秀林山’我确实不曾听说,但我却知道有一个地方叫作‘秀林湖’,也许两者有什么联系。”
“秀林湖?那湖边是否有山?”白樱雪追问道。山水同名的情形很常见。
晏海秋摇了摇头:“那湖的周围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方圆几百里内都没有山。哎,也许只是碰巧了同名而已。”
“‘万里江山图’上多少山名、水名,都没有重名的,我觉得这个‘秀林湖’一定和秀林山有什么联系。不知此湖在何处?”罗静波问。
“在妖族地境的西南角,已接近西海,离这里非常远。我很久以前曾在那里修炼过。靠言语很难描述,我画个简图给你们吧。”晏海秋走到大殿西侧回廊摆着的长几旁,掭墨挥毫画了起来。
蓝晓宁沉吟道:“妖族地境的西南角……听说那里是块凶地啊。”
“凶地是什么意思?”罗静波扭头问白樱雪。
“就是有危险的地方。”
蓝晓宁提议:“让百鸣尊者陪你们同去吧。”
白樱雪连忙谢道:“多谢蓝部主好意,不必劳烦了,我们也不是去打打杀杀,只是去寻物而已。”
“唔……实不相瞒,‘凶地一说’是得源于家父,但我当时还年幼,家父并未多说,所以我并不知道凶在何处。既然蓝凫尊者曾在那儿长久修炼,应该没什么问题,也许当初家父只是随意吓唬我而已。”蓝晓宁笑道。
不一会儿,晏海秋的地图画成了。白樱雪小心翼翼地收好,领着罗静波再一次向诸位羽部高层行礼之后,退出了大殿。康少炎将两人一直送到了尘烟宫边缘,与她们挥别。
落地之后,罗静波满意地说:“总算有点儿收获。”
“这话还是等找到了秀林山再说不迟,我就怕万里迢迢赶过去,到头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樱雪并不是想打击罗静波,只是不想她抱太大希望。常言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为了替兄报仇这件事,罗静波的心境已经大起大落好几次了。
“我敢肯定,一定不虚此行,秀林山必然就在秀林湖附近。”罗静波也不知哪来的底气。
“在殿上你就这么说,有何凭据?”
罗静波冲白樱雪眨了眨眼睛:“就凭女人的直觉。”
白樱雪瞠目结舌,愣了半晌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五百四十七章 乡谣暗谜
自蓝凫尊者那儿得到了一个不确定的线索之后,白樱雪和罗静波二人就踏上了漫长的旅途。好在妖域地广人稀,风光秀丽,一路过去倒也不觉得无聊。两人故意放慢速度也有另外一个原因:白樱雪想在行程期间检验一下《十绝调》的修习成果。
各种毒物都有独特的生活习性,所以白樱雪多拣阴湿、草密的地方走。罗静波在寻找毒物方面不折不扣是个行家,在她的指引下,一路上捉到了不少毒物。白樱雪几次试验十绝调的效果,都非常不错。要说唯一遗憾的就是沿途所捉的都不是什么厉害的毒物,大多没有单独记名在《十绝调》之中。这样的毒物不堪驱战,因此白樱雪最后还是把它们都放了。
见检验的效果不错,白樱雪不再浪费时间,开始带着罗静波飞行赶路。无数山川河岳在下方掠过,两人逐渐接近了妖域的西南端。罗静波似乎非常喜欢飞行的感觉,一到天上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很是兴奋,更加憧憬着将来修炼到五行级以后能够自己飞行。
这一晚,在野地里休息时,罗静波躺在地上仰望星空,忽而感慨道:“这广袤的大地真是无边无际啊,幸亏修真者可以飞行,要是只靠双脚,出一趟远门都要一年半载的,那可太耽误事了!”
此话偶尔触动了白樱雪的一个念头,她问道:“小波,你和你哥哥到了依霞山之后,他是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出一趟远门?”
“没有啊。哥哥他一心扑在驱毒之技上,极少下山的。偶尔下山去,也是去附近的那两座山去照看毒物,早出晚归,一日便回。怎么了?”
白樱雪心中一沉,不过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什么,随便问问。你们兄妹跟着父亲修炼时,是在何处修炼?”
“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住在一个小村子里。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小,那会儿连哥哥才刚修炼到三才级呢!”
“那你还有没有印象,那个村子离依霞山是近还是远?”
罗静波肯定地回答:“远!哥哥把父亲埋了之后,带着我背井离乡,走了好远好远的路。途经依霞山时,哥哥才选定那里作为定居之处。”
“还记得当时走了几天吗?”
“大概二十来天吧,最后我都累得走不动了,是哥哥背着我走的。”罗静波道,“雪姐姐,你问这些做什么?”
白樱雪叹了一声:“恐怕你那女人的直觉是错的,我们此行又是一场空呐!”
罗静波一骨碌爬起身来:“何以见得?”
“既然秀林山有你哥哥饲育的毒物,那他应该时不时去照看才对。方才你说他下山也只是一日就回,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到达妖域西南端那么远的地方,秀林山多半不在那里。”白樱雪道。
“呀,还真是!我竟然疏忽了这一点!”
“也有极小的可能,令尊和令兄在很久以前就完成了毒物的饲育。令尊去世之后,令兄就一次也没有去过秀林山。不过照他当时的实力境界来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顿了一顿,白樱雪又道,“你小时候不会飞,你哥哥带你走的又是荒山野岭没有路的地方,还边走边寻找合适的居所,所以二十几天步行的距离,靠飞行往返的话估计也就是一日的工夫。据此推测,你原先居住的小村子离依霞山应该不会太远。如此说来,秀林山也应该不远才是。”
“那我们还是该在依霞山附近寻找咯?明天就调头回去吧。”罗静波道。
“恕我冒昧,如果你们就此打道回府,必然是找不到秀林山的。”草丛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白樱雪将罗静波一把揽在身后,喝道:“是谁?”
“姑娘莫慌,我不是恶人。”一人多高的草丛被一把折扇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翩翩男子。他一身青衣,外套一件黄褂,长发束于脑后,眉清目秀,面如温玉,昂藏七尺,气宇不凡。他微微一笑,拱手躬身:“在下令狐瑞,惊扰到你们了,抱歉。”
“你为何偷听我们谈话!”尽管对方彬彬有礼,可白樱雪依然没有放下戒心。
“两位在这荒郊野外点燃篝火,我是被火光吸引而来的。在没确定你们是善人还是恶人之前,我自然不敢冒然现身。”令狐瑞说得合情合理。
白樱雪继续问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实不相瞒,我是要去秀林湖。”令狐瑞坦然相告,“二位可是要寻秀林山?”
“你知道秀林山在哪里?”白樱雪十分怀疑,怎么就那么巧,遇到一个同是要去秀林湖的人?
“秀林山,就在秀林湖之中。”令狐瑞语出惊人。
“湖中有山?”罗静波连连摇头,“不可能!蓝凫尊者说过,那湖周围是一大片荒地,若是湖心岛上有座山,他岂会不知?”白樱雪赶紧掐了她一把,在没弄清楚令狐瑞的来路之前,提及羽部尊者之名不是明智之举。
令狐瑞笑道:“谁说山在湖心岛上了?秀林山就在秀林湖底!”
白樱雪和罗静波对视了一眼。若秀林山真的藏在湖水之中,确实有可能一直不为人所知。不过此事还是有疑问,白樱雪道:“那你是如何知
道湖中有山的?”
令狐瑞道:“我猜的。”
罗静波顿时泄气了,撇嘴道:“闹了半天是胡说八道啊!”
“这可不是乱猜,我是有根据的。”令狐瑞自说自话地在篝火旁座下,“‘莹莹之绿泽,何乃现光辉?双目一相对……”
“‘显山又露水’!”罗静波惊讶地和令狐瑞异口同声念出了最后一句。
令狐瑞“刷”的一下展开折扇,怡然自得地扇了起来:“原来小姑娘也曾经听过这段乡谣,那就应当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这是什么乡谣?”白樱雪看向罗静波。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小时候父亲确实让我背过这首小诗。我对诗词歌赋丝毫不感兴趣,只记其词,不解其意。这么多年过去了,若非他提及,我压根就想不起来。”
白樱雪想了想,说:“据我理解,这四句话的意思是:一片莹莹的碧绿之水,为何会闪耀光辉?和某人双目相对,然后展现才能。不过很奇怪,‘双目相对’其实是个错词,正确的应是‘四目相对’才是。而且四句话的意思看似并无关联。”
“就是‘双目相对’,若是‘四目’,反而不对了。”令狐瑞解释道,“错,必然有错的理由。若是此处的‘目’,并非是指眼睛,而是‘木头’的‘木’呢?‘双木’,不就是个‘林’字嘛!”
“那‘秀林’的‘秀’字又在何处?”白樱雪问。
“在前句的‘何乃’二字,若是‘禾苗’之‘禾’,与‘乃’字正好拼成一个‘秀’字。不论是‘秀’字拆为‘禾’、‘乃’二字,还是‘双木相对’,都昭示着‘分开’之意。而‘莹莹之绿泽’,可以理解为湖水。湖水左右二分,则‘露水’而‘显山’。所以这首乡谣的真正含义,就是表明秀林山就在秀林湖水之中。”令狐瑞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言之有理。况且罗静波也背过这首乡谣,证明它不是令狐瑞自己瞎编的,使得白樱雪和罗静波不得不信服。
不过,眼下还有另外一个疑问,那就是令狐瑞的目的。白樱雪问她:“你去秀林湖做什么?”
“为了宝藏。”令狐瑞收起折扇,略微向两人凑近了些,小声道,“‘莹莹之绿泽,何乃闪现光辉?’因为湖中有宝贝嘛!”
“还能这么理解?”白樱雪诧异道。
“当然,‘乡谣其实是寻找宝藏的口诀’,这只是一个传闻,不过世人大多想不到‘莹莹之绿泽’是指什么地方,自然也就不知道秀林湖中有宝藏了。”令狐瑞得意道。
“既然你好不容易猜到了乡谣的秘密,却为何轻易地告诉我们?”罗静波也觉得这个令狐瑞有些不太对劲。
“我刚才听到你们的交谈,知道你们所寻之物并非是那份宝藏。我观二位面善,不似有歹心之人。再说,宝藏不易得,即便你们想夺宝,呵呵,也未必能成!”从令狐瑞这番话判断,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白樱雪说:“我们对什么宝藏不感兴趣,也希望你到时不要妨碍我们。”
令狐瑞欣然同意:“如此说来,二位是愿意与我同行咯?”
……
深夜,令狐瑞坐在篝火旁闭目静修。白樱雪和罗静波则坐在火堆另外一侧。
“雪姐姐,你觉得那个人可靠吗?”罗静波小声问道。
看着火光之中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白樱雪摇了摇头。
“那我们怎么办?”
白樱雪拿出一物,朝罗静波使了个眼色。罗静波心领神会,拿出一根竹笛“呜呜呀呀”地吹了起来。
“小姑娘露宿荒野尚能有这份雅兴,着实令人佩服。鄙人不才,愿与姑娘和上一曲。”令狐瑞竟亮出一根长箫,和着罗静波的曲调吹了起来。
笛箫和鸣,在旷野上空悠然飘荡,倒别有一番韵味。罗静波暗自好笑:“你尽管和便是,我的笛曲可是有玄秘的。”一曲寻常的小调结束之后,罗静波紧接着吹起了《十绝调》中的驱虫笛曲,白樱雪适时地打开了竹篓盖子,三条蜈蚣悄然无声地爬了出来,绕过篝火,向令狐瑞爬去。
令狐瑞不会驱虫笛曲,就把箫放下了,静静听着罗静波一个人吹奏。
罗静波看向了白樱雪,白樱雪点了点头,于是她转了个调。这时,令狐瑞又突然开始吹箫,箫声一改之前的和缓,骤然高亢尖锐。他一边吹一边起身后退,随后收箫狂笑:“在下以诚相待,二位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罢,二位好自为之!”说完,他的身影化为一道白光,在旷野上疾速而去,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之中。
罗静波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他、他刚才竟然以箫声乱了我的笛声!”
白樱雪闻言大吃一惊。
“大青、大红和大黑它们本该昂起首来摆出攻击之态,听了箫声之后竟然都被震昏了!”罗静波道。
“这怎么可能?”白樱雪箭步冲到火堆另外一侧,只见三条大蜈蚣正侧蜷着身子,腹部外翻,长须也耷拉着,果然是昏了。
白樱雪转过身,和罗静波面面相觑。“能震昏蜈蚣的箫声,为何我们
听了没感到任何异样?”白樱雪十分费解。
“不是单纯的靠声音震昏,而是跟箫曲有关。那应该是超出《十绝调》范畴以外的驱虫之曲!”罗静波非常肯定,“那个令狐瑞是个驱虫高手!”
白樱雪叹道:“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本想用三条蜈蚣试他一试,结果竟诈出一个驱虫高手来!”
“呸!那个家伙果然不是好人!”罗静波朝着令狐瑞离去的方向啐骂,“亏他风度翩翩、道貌岸然的!”
白樱雪却说:“是不是好人我现在也无法确定。你背的那首小诗如果真是乡谣,那肯定很多人都听过。试想令尊和令兄怎么会挑乡谣暗指之处来存藏毒物呢?我当时就觉得令狐瑞在撒谎,那首小诗想必是你父亲自己编出来的,在你年幼时让你背诵记熟,等实力有成时自己参悟明白。”
“何必如此麻烦呢?直接告诉我秀林山的位置或是让哥哥转达给我不就行了?”罗静波想不明白。
“呃……也许令尊有他自己的考虑吧。”白樱雪自然不会泄露血饲的秘密,她赶紧转移话锋,“不过问题来了,令狐瑞是如何知道这首小诗的?我思来想去,怀疑他很可能是曾经跟你父亲学习过驱虫之技,所以才打算用蜈蚣试一试他。一来看看他是否听得懂你的驱虫笛曲;二来看看他对毒虫的反应如何。现在已然明了,他果真是个驱虫高手,证明我的猜测应该没错。你对他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
罗静波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自我记事起,就不记得有人拜过爹为师。爹的徒弟也只有我们兄妹两个。要不就是我出生之前,爹曾经收过别人为徒?不过爹他屡屡同我说过,驱虫术是我们罗家的绝技,我想应该没有外传之理吧?”
“不外传么……”白樱雪摸了摸下巴,“小波,你娘姓什么?”
“姓高。”
“那你可有姑姑?”
罗静波摇了摇头:“爹和哥哥从来没说过……”忽而,她似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很久以前,有一段时间内,有个女子经常来家里做客。爹和哥哥对她很客气,不过他们没说此人是谁……”
白樱雪点点头,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她说:“这就对了。那个女子应该就是你的姑姑。你姑姑后来嫁了一个复姓令狐的人,那个令狐瑞,多半是你的表哥。如此,他既会驱虫之技,又知道那首小诗,也就不足为奇了。”
“表哥……那他直接如实相认就是了,为何不说呢?”罗静波很不满,“该说的不说,废话却说了一大堆,最后还一溜烟跑了。恐怕他还不知道哥哥去世的事,按理来说,他既然是我的表亲,也有责任为哥哥复仇的!”
“还是别指望他人了。他至少告诉了我们秀林山的位置,否则即便我们到了秀林湖,恐怕也不会想到往湖水里探寻的。”白樱雪道。其实“令狐瑞是罗静波的表哥”仅是一种看似合理的猜测,但这个猜测并未解决所有的疑问。比如,令狐瑞声称的秀林湖宝藏应该和血饲的毒物是两码事;再比如,罗奂笙是如何在一日之内往返于秀林湖和依霞山的。这时,白樱雪突然想起了艾娜娜,那个半日之内可将萧天河送到浑天牢的神奇女子。她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些事情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
“他不是要去秀林湖吗?我们也抓紧时间赶路,到秀林湖去等着他。再看见他之后,我一定要把事情问个清清楚楚!”罗静波道。
白樱雪却不同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他刚才不愿意说破,即便你到时逼问他,他想必也不会承认的。何况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至少近期是这样。总之,他的实力在我之上,由此可见他并没有加害我们的意思。至于他所说的宝藏是真是假,我们到时也可以检验检验。”
“宝藏!”罗静波兴奋得双眼直放光。
“不过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宝藏不易得’,蓝大人说那里是一块凶地,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到时你得听我的命令,万万不可擅自行动。”白樱雪叮嘱道。
“好!”罗静波先痛快地答应了,随后又开起了玩笑,“雪姐姐,怎么,是不是觉得光‘驱虫’尚且不过瘾,还要开始‘驱人’了?”
“贫嘴!”白樱雪笑了,转头看了一眼令狐瑞离去的方向,黑漆漆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朦胧的山影。“就在我们决定打道回府的时候,他突然冒出来告知秀林山的线索……他引我们去秀林山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呢?”她心想。
三条昏厥的蜈蚣渐渐苏醒,罗静波吹笛让它们回到了竹篓内。笛声也拉回了白樱雪的思绪。
笛声音落之后,罗静波叹了一声:“哥哥曾经说过:‘箫声含蓄深沉,不似笛般轻扬活泼,不适驱虫之用。’令狐瑞那以箫驱虫的本事,我倒是想讨教讨教。”
“如果是以箫驱虫,那就是一种不亚于《十绝调》的绝技。但如果不是的话……”白樱雪欲言又止。
“那又如何?”
白樱雪深吸了一口气:“他可以用箫声扰乱你的驱虫笛曲,还能将毒虫给震昏,这种绝技正是你们罗家驱虫之术的克星!”
第五百四十八章 饲毒冰窟
一连几日,罗静波都显得心事重重,在飞往秀林湖的途中,她对地上的景致失去了兴趣。原因全在白樱雪的那句话上:“这种绝技正是你们罗家驱虫之术的克星!”
驱使毒物之术乃罗家的祖传绝技。虽然不能算是独门,但不管在妖族还是人族之中,会此技的人少之又少,更是无人可及罗氏父子所达的高度。如今,却突然冒出来一个能够破除此技的高手,罗静波心中当然不是滋味。因为罗家人从未倚仗此技横行霸道、伤天害理,而是偏安一隅默默地研究,有何必要针对此技创出破解之法呢?此外,破解之法只对虫,不对人,可以说除了对付驱虫之技以外没有任何攻击用途,创出破解之法的意义何在?
“也许,有人是跟我们罗家有仇,所以才专门针对我们。”罗静波起初如此猜测。可是,父亲罗士冉和哥哥罗奂笙都是低调和善之人,这样的两个人能结下什么仇家?真是仇家的话,有破驱虫之技的方法,还不早就杀上门来了?在依霞山害死罗奂笙那伙恶人,明显没有令狐瑞的本事。
白樱雪见罗静波少言寡语,后悔不该说得太明白,毕竟她年级不大,承受不了太多事。“小波,别多想了,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令狐瑞的身份扑朔迷离,但至少不会是敌人。或许那箫声只是一种特殊的攻击手段罢了,对我们没用是因为他没有使出真本事。驱虫之技只是个笼统的称呼,光是《十绝调》中就记载了不下五十种毒物的驱使笛曲,要针对这么多毒物创出专门的破解之法,简直是费力不讨好,没人会那么傻的。”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完全没有意义嘛,有那工夫还不如好好修炼呢,实力足够直接击杀驱虫之人,也比先对付毒虫来的明智。”罗静波紧绷了数日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笑意。
妖域西南端的荒地越来越近了,白樱雪记得,在羽部的“万里江山图”上,这片荒地的名字就叫“大荒”。大荒可比瀚海戈壁荒凉多了,方圆数百里内寸草不生,地势十分平坦,连个土包都看不见。荒地上长年干旱,雨雪冰霜绝迹,地面块块龟裂,呈一片苍白色。至于秀林湖,在大荒的西端,再往西去绿意渐多,直到辽阔西海之滨。在绿地和大荒之间,隔着一片矮山,山里有泉,大多往西流入海中,唯独只有一条小河反道而行,向东流入大荒,在凹地聚成了秀林湖,也成为了秀林湖唯一的水源补给。
作为大荒境内唯一的水域,秀林湖十分易寻,白樱雪在高空俯瞰,灰白色的大地远端那一丁点儿莹莹之绿,就是秀林湖所在。“莹莹之绿泽,何乃现光辉?”白樱雪不由得想起了这两句乡谣。“难不成大荒以前也是一片泽国?”她脑中胡思乱想。
罗静波感慨道:“蓝凫尊者当初竟选了这么一个鬼地方修炼,真是想不通。”
白樱雪笑了:“蓝凫尊者的天资并不算高,修炼远比他人刻苦数倍,终获如今之成就。所谓‘勤能补拙’,正是如此。恶劣的环境才更加磨练人的身体素质和心性呢。”
“嗯,我也佩服他。要不以后我们也在这儿修炼,好好磨练磨练?”
“哈哈,你放心吧,姐姐以后带你去的地方也绝对不是个可以享乐之处,风景虽比这儿优美,但寂寥、单调的程度却是不相上下。”白樱雪降落下来,最后一段距离,还是步行过去比较安全,也能趁机恢复一下消耗在飞行上的妖力。在妖族中,飞行的方式分为两种。一种是像白樱雪这样的,本体是月德兔,兔本来不会飞,修炼有成之后,借助妖力飞行,和人类飞行的方式大同小异。另外一种就是像石灏明那样,本体为金鳞龙,龙原本就会飞,故而飞行不需要消耗妖力,耗费的唯有体力而已。
落地后,两人愈发能感觉到来自大地的炽热,滚滚热浪从龟裂的缝隙之中喷涌而出,隔着鞋子都觉得地面发烫,连远处的景物都因为热浪的翻涌而扭曲摇曳。
“已经是秋季了,居然还这么热?”罗静波把手搭在眼前,仰头望天,太阳似乎没有那么毒辣。
“这里的热并非来自太阳照射,而是从地下深处散发上来的。”白樱雪拿出两顶斗笠,分别给自己和罗静波戴上。
罗静波咂嘴叹道:“啧啧,难怪说是凶地呢,简直就是一口平底锅!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不被烤成人干才怪呢!”
白樱雪莞尔:“人家蓝凫尊者在这里修行了数十载,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哎,你看那里!”
罗静波顺着白樱雪的指向望去,不禁呆立当场,远处天空中竟出现了一片蔚蓝色的大海,海面波浪滚滚,海上则是朵朵浓云。
“那是海市蜃楼,头一次见吧?”
罗静波使劲儿点了点头,即便汗水流入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生怕少看了这等奇景。下方灰白色土地,中间蔚蓝色大海,上空白色的云层,美不胜收。“怎会出现大海的景色?”她好奇地问。
“西海的景色被映在天上了呗。冷热差别较大的地方,经常会出现这等奇景。”白樱雪解释道。
“也就是说,大荒这里热,西海沿岸
冷,是么?”
“没错。”
“那我想不明白了,地热的来源不应该是岩浆么?为何地面的冷热界限会分得如此清楚?不过隔了几座矮丘,这边就热得像铁锅,那边却是凉秋。按理来说,岩浆应该是热一大片才对……哦,大荒的范围也不小……”罗静波自问自答说了一大通。
她的话确实触动了白樱雪的心思,即便大荒再广阔,地面也不会因为矮丘的阻隔骤然由热变冷。更何况,如此炽热的来源若真是岩浆的话,附近理应有个火山口才对。
“雪姐姐,这么恶劣的地方,你觉得那些毒物还活着吗?”罗静波忧心忡忡。
白樱雪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秀林山若真在秀林湖水之中的话,山洞也应该是阴凉潮湿的。”
“山洞应该被水淹了呀,但愿那些毒物没被淹死。”
白樱雪安慰她:“放心吧,令尊所选之处一定是个适合掩藏毒物的地方。”
……
当两人真真正正站在秀林湖畔时,却惊愕地发现,秀林湖面居然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湖面很低,离湖畔足足差了一丈有余。冰层似乎很厚,看不清冰下的情形。罗静波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看,两人身后可是辽阔的炙热之地——大荒啊!且不说大荒又热又旱,光是秋季结冰这一点就很不可思议,通常情况下,南域的水只在隆冬时节才会结冰。
“这可怎么办?”罗静波没了主意。
“砸开冰层!”白樱雪斩钉截铁。
“砸、砸得开吗?”
“试试就知道了。”白樱雪说完,跳到了冰面上,罗静波也随她跳了下去。
白樱雪拿出伴月杵,用力往冰上砸去,“啪”的一声,只在冰上留了道白印。
“怕是连湖底都给冻严实了吧?”罗静波道。
蛮干不是办法,白樱雪收了伴月杵,在冰面上巡视起来。罗静波不明所以,在她身后老老实实地跟着。
“‘两木一相对,显山又露水’。小诗是这么说的没错吧?”白樱雪道。
“没错。你是在找树吗?”罗静波不解,秀林湖沿岸可是寸草不生的。
白樱雪没有答话,继续往湖中心走去。小湖不大,一会儿就到了湖心区域。白樱雪猛地站住了,招呼罗静波:“小波,你快来看!”
前方冰层下面,隐约可见青黑色的阴影。
罗静波趴在冰面上仔细往下看:“那是……是山?”
“不仅是山,还有树呢!”白樱雪指着“小山”顶端两簇长长的影子。
“原来是水草啊!”罗静波大喜。
白樱雪仔细辨认了一下:“那应该是水札草,通常簇团生长,长茎彼此缠绕,最终绞成一股硬质的粗茎,就像是一株‘水中的树木’。那两簇水札草,必定就是‘两木相对’的‘林’了!”
“哈哈,令狐瑞他猜得还挺准!”罗静波这时反而有点感激令狐瑞了,要不是他,两人必定会折返,依霞山附近又是凶险之地,不敢冒然接近,等耗费了许多时间之后,在依霞山周围却依旧寻不到秀林山,那可太令人失望了。
白樱雪道:“湖底隆起的小丘竟然这么高,已经接近水面了。这里的冰层肯定没那么厚!”她用力跺了跺脚,果不其然,冰面发出的声音已经不似岸边那么沉闷。“‘两木相对’,应该就在这儿!”白樱雪走到两簇水札草当中的区域,用伴月杵奋力一砸,“咔啦啦”,冰面裂开了几道纹。
她正要再砸第二下,那几道裂纹却突然迅速延伸扩散,整个冰面都随之颤动起来。未等两人回过神来,冰上骤然陷下去一个大洞,两人应声落下,重重地摔在了“山石”之上,接着顺着斜坡一路滚下,掉入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之中。
白樱雪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小波,你没事吧?”
“被岩石划开了好几道口子!”罗静波带着哭腔,“最后摔那一下好像还摔断了腿!”
“什么?”白樱雪顺着声音找了过去,摸了摸罗静波的腿,在右脚踝处肿起了一个大包。她松了口气:“没断,是崴脚了,忍着疼,我给你正一下。”
弄完脚伤之后,白樱雪抬头看了看,山洞的入口在头上七、八丈高的地方,阳光透过冰层照在洞口,却照不进洞内。
“雪姐姐,真是太神奇了,冰窟窿下面竟然没有水!”罗静波啧啧称奇。
“这座冰湖不简单……似乎就是一大块冰,整个儿盖在湖底的山包之上。”
“那个蓝凫尊者也真是的,既不告诉我们大荒的炽热,也不知会我们冰湖的古怪!但凡提醒几句,我们也不至于如此呀!”罗静波埋怨起来。
“蓝凫尊者在大荒修炼恐怕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的大荒说不定还不是这样。”白樱雪道,“既然这座山是秀林山,那令兄所指的山洞应该就是这里了。”
罗静波挠了挠头:“难道爹爹和哥哥每次来这儿都需要破冰这么麻烦?没有水的话,他们离开后冰面又是如何冻上的呢?”
“这世界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地方,何必非要弄清所有的奥秘?还是快点儿找那些毒物吧!”白樱雪又拿出了伴月杵,略度妖力,杵发出了莹白的光芒,虽然不是很亮,但照亮山洞已是足够。
当看清周围的情形时,连白樱雪都被吓了一跳。几丈开外满是石笋和石钟乳,影影憧憧的不知有多少座,每一座上都盘绕着数条毒蛇!“我的天呐!”看着花花绿绿的颜色,密密麻麻的蛇鳞,白樱雪瞠目结舌。
罗静波就像是发现了一座宝库似的,欣喜地冲了过去,口中不停念叨着各种毒蛇的名字。她留意到,这里所有的毒蛇都比正常的尺寸超出一大截,有的毒蛇甚至已经接近了“蟒”的体形。“爹爹和哥哥果然厉害!竟饲育出这等佳品!”罗静波兴奋地直拍手。
“‘血饲之法’果然厉害!”白樱雪心中赞叹着,也走进了钟乳石林当中。
山洞中本就十分阴冷,待靠近石钟乳和石笋之后,更觉寒气逼人。罗静波向一座石笋上哈了一口气,立即凝成了白霜。她又轻轻碰了碰一条毒蛇,蛇鳞冰冷,蛇身僵硬,像是死了似的。
“令尊偶然发现了这座常年不化的冰湖,觉得奇怪,经仔细探查之后,又意外地找到了这个湖底之山的山洞,认定此处简直是一个天然的藏放毒物的良所。毒物在这等寒冷的环境中都陷入了类似假死的长眠状态,无须饮水吃食,只待有朝一日被重新唤醒。”白樱雪推测出罗士冉发现山洞的大致经过。
“而那一日,就是今天!”罗静波试着将一条毒蛇从石笋上拿下来,可是僵化的蛇身就像是“长”在了石头上似的,任她使多大的力气就是拿不下来。
“先不要着急,这座山洞中的毒物肯定不只有这些毒蛇而已。”白樱雪拉着罗静波继续向山洞深处走去。
穿过钟乳石林,后方是一片较为平坦的空地。果然如白樱雪所料,这里出现了第二种毒物——蟾蜍。
一块块平坦的石板上,趴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类毒蟾蜍,每只都紧闭着双眼,身上覆着厚厚一层白霜。蟾蜍不比毒蛇,它的毒都在身体表面,所以罗静波不敢直接用手触碰。寻常的蟾蜍可取蟾酥入药,但这座山洞里的各类毒蟾蜍毒性太强,哪怕指尖沾上一丁点儿也会导致皮肤溃烂、毒素侵体。
白樱雪算是开了眼界了,各种毒蟾蜍琳琅满目,有的眉骨带刺,有的身后拖尾,还有的爪上有钩,都是些非常罕见的种类,也不知罗氏父子是如何找到这么多只的。
踮着脚尖走过“蟾蜍区域”,山洞在前面拐了一个小弯。绕过弯角之后,不远处又有一个洞口,两人跨了进去,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堪比殿堂大小的大洞展现在两人面前。
白樱雪加强了伴月杵的亮光,并控制着杵在空中飞旋了几圈,看清了这座巨型洞窟中的情形。此处简直是一座硕大的毒虫窟:墙上停满了鬼蜮,顶壁挂满了蜂巢,各个拐角、岩缝都结满了层层蛛网,网上趴着的全都是最毒的蜘蛛。地面左半区域蜷缩着颜色各异的毒蝎,有黑蝎、红蝎、黄蝎,甚至有些毒蝎连白樱雪都叫不上名来。地上右半区域则全是毒蜈蚣,像“毒天龙”、“赤头棘”、“雷公须”这些蜈蚣,加起来少说也有数百条,而且比罗静波那三条“大青”、“大红”和“大黑”个头更大的蜈蚣不在少数,看得罗静波只有连连咂嘴的份。
巨洞里五虫齐全,五兽却还差三种。“毒蝎”和“蜈蚣”两片区域夹着当中一条狭窄的过道,一直通往巨洞的另一端,那里也有一个洞口。
两人穿过巨洞继续往前,这个洞口的走向急转向下,通往更深的地方。两人顺着洞口下落到另外一个山洞之中。这个山洞比之前那个巨洞小了很多,差不多位于巨洞的正下方。洞里更加寒冷,罗静波有点儿承受不住,冻得瑟瑟发抖。
白樱雪脱下外衣给罗静波披上,然后细观洞内的情形。五种毒兽又出现了两种:墙壁上趴着的是一群各自缩成一团的毒壁虎,密密麻麻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洞壁上嵌着的石头。地上则有几十只蜥蜴,花花绿绿的斑斓程度丝毫不亚于钟乳石林中的毒蛇。
“只差蝙蝠一种了。”白樱雪道。
“蝙蝠不比其他毒物,不能和其他毒物放于一处。”罗静波大步向前走去,走向山洞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洞穴入口。白樱雪连忙跟了过去。
洞穴引着两人继续前往更深的地方,出了通道之后,两人发现这里是一座比房间还小的“石室”,也是整座山洞最深处的终点。墙壁上处处浑然一体,连个缝隙都看不见。自然,这里的寒冷程度更甚,白樱雪将罗静波揽进了怀里。随着两人的呼吸,她们的睫毛和眉毛上立即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霜。
“这地方好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白樱雪道。至于是谁挖的,显而易见,“小波,你刚才说‘蝙蝠不能和其他毒物放于一处’,为何啊?”
罗静波仰头望着“石室”的顶壁,喃喃道:“蝙蝠和另外九种毒物不同,蝙蝠的血可是热的……它不会被冻死吧?”
第五百四十九章 血之召唤
白樱雪举起伴月杵仰头看去,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石室顶壁是拱形的,穹顶处倒吊着一具“庞然大物”——一只巨大的蝙蝠!
白樱雪惊异的,是蝙蝠的体型。那蝙蝠比人还要“高”,巨大的翅膀紧裹着它的身体和头颅,即便身上蒙着厚厚一层白霜,依然能看出它躯体呈现暗红色。
“雪姐姐,你带我上去。”罗静波道。
近距离看那蝙蝠,更显巨大。翅尖的爪子呈墨绿色,爪尖还发着荧绿之光,显然有剧毒。罗静波伸出手来,拨弄着蝙蝠的翅膀。
“小心!”白樱雪叮嘱道。
罗静波费了不少力气,才将两支翅膀分开一道缝,看到了蝙蝠的面目。那蝙蝠长着两根又长又尖的獠牙,从口中冒出一直伸到胸前。罗静波轻轻摸了摸牙尖,还往下按了按,想试试尖牙的锐利程度。结果,她的手一下子就被利牙给刺破了。“幸好这种长牙是没毒的,毒都在爪上。”罗静波小声道。说完,她摸了摸蝙蝠的胸口,冷冰冰的,感觉不到一丝热气。
就在这时,白樱雪忽然瞥见毛骨悚然的一幕:蝙蝠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她还没来得及落下,只见蝙蝠猛然垂头,那钢针一般的利齿一下子扎进了罗静波的胳膊。
罗静波疼得惨叫一声。
白樱雪一脚把蝙蝠踹开,抱着罗静波落在了地上。仔细查看,她的小臂上面多了两个洞,血流如注。
穹顶的蝙蝠没有落下,借着白樱雪那一脚的力量来回晃荡起来,把身上的白霜悉数抖落,石室中就仿佛下了一场雪似的。接着蝙蝠展开了巨大的双翼,扇动起来,在石室内卷起了一阵狂风。
白樱雪连忙将伴月杵一分为二,对着较长那段的吹孔吹了起来。可习惯性地吹了几个音符后,她傻眼了,《十绝调》中虽然有驱使毒蝙蝠的篇章,但眼前这只巨大的蝙蝠显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也就是说,《十绝调》的《蝙蝠集》中所写的笛曲,不一定对这只蝙蝠有效!
巨型蝙蝠发出尖锐的嘶啸声,从穹顶落了下来。“石室”太小,它飞不开,但它的后肢却远比其他蝙蝠结实,以两腿撑地居然爬得一点儿也不慢,龇牙咧嘴地朝着两人扑了上来。
白樱雪见势不妙,拉起罗静波往“石室”外面逃。那蝙蝠到了洞口边,一缩翅膀,也钻了出来,继续追着两人。等到了外头壁虎和蜥蜴所在的“大洞”,它展开双翅挥了一下,直接飞落到两人身前。
白樱雪将罗静波往旁边一推,自己则趁着大蝙蝠“立足未稳”,一个鱼跃将蝙蝠顶到了洞壁上,大喊道:“小波快走!”而后握着两段伴月杵对着蝙蝠身上一通乱砸。蝙蝠疼痛难耐,叫声愈发尖锐,双翅拍墙翻身,倒飞开去,顶着白樱雪又撞在了另外一侧的洞壁上。白樱雪余光瞥见罗静波还傻呆呆地站在洞口旁,顾不得自己的伤痛,吼道:“快点儿走啊!”
罗静波担忧白樱雪的安危,就是不肯走,反而拿出竹笛吹了起来。她也知道这只巨型蝙蝠不同于《十绝调》中所记的任何一类,但她想“死马当成活马医”,随便按着一支驱使蝙蝠的笛曲吹了起来。
神奇的事发生了,刚才还暴怒发狂的蝙蝠骤然停止了攻击,转过身爬到罗静波的身旁,望着她不动了。看着它鲜红透亮的眼睛,明晃晃的长牙,罗静波有些紧张,笛子吹得也有点儿走音了,但蝙蝠仿佛被驯服了似的,一动也不动。罗静波试着缓缓放下笛子,没有笛声的洞中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蝙蝠还是抬头看着罗静波。须臾,它似乎厌烦了等待,蹬地而起,吊到洞顶去了。
罗静波对着目瞪口呆的白樱雪拍了拍胸口,长吐了一口气。
白樱雪两步冲到了她身前,晃着她的双肩:“小波,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是吹笛子呀,驱使蝙蝠的笛曲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我先头吹过那支笛曲啊,根本不管用!”
“这……”罗静波挠了挠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樱雪叹了一声,自嘲地笑道:“难道是我没有天份,只能驱使你那三条蜈蚣,其他毒物都不行?”
“怎么可能呢?若是没天份,别说三条蜈蚣了,就是一条你都甭想!”罗静波仰头看了看蝙蝠,猜测道,“也许是……蝙蝠只对竹笛的声音敏感?”
“啊?”白樱雪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两根已经被钻了许多孔的伴月杵,“那我这不是白弄了?”
“不不不,我只是瞎猜而已。”罗静波连忙安慰她,“要不你试试其他笛曲吧,反正这里的毒物都冻僵了,不会主动攻击你的。”
白樱雪点点头,用“曲笛”开始吹了起来。悠扬的笛声在山洞之中回荡,连罗静波都觉得这是白樱雪吹得最好的一次。可是,所有的壁虎和蜥蜴都纹丝不动。白樱雪越吹越失望,最后只得悻悻地放下了笛子。
“再用我这根试试。”罗静波把竹笛递给了她。
白樱雪定了定神,又吹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一只毒物理睬她的笛声。“小波,看来姐姐真的没天赋,让你失望了。”她无奈地把笛子还给罗静波,“你来吹吧。有了这一山洞的毒
物,相信替你哥哥报仇并非难事。”
罗静波知道,最失望的人其实就是白樱雪自己。“也许是它们都冻僵了,所以没反应。等带到外面热乎热乎,应该就没问题了。”她吹起了笛子,心中却头一次希望毒物们不听驱使。
竹笛声再一次在山洞中响起。壁虎和蜥蜴似乎还是一动不动。罗静波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看吧,果然还是因为冻僵了的缘故。”
“小波,别停啊!”白樱雪指着一处。
罗静波循向望去,她右侧有几只蜥蜴竟正在慢慢地站起身来,还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自己以及同伴身上的寒霜。
罗静波继续吹笛,那几只蜥蜴真的晃悠悠向她爬了过来。
“小波,还是你厉害!”白樱雪由衷地赞叹。
“呜呜呀呀”吹了一阵子,罗静波再一次放下了笛子,累得有些气急:“不行了,吹来吹去就只唤醒了这么几只,看来我的水平还是太低了。”
“是这样吗?”白樱雪留意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几只蜥蜴虽然互相舔舐,但范围就只限于这几只,别的冻僵的蜥蜴它们都不舔。“几只蜥蜴分明不是同一种类,何至于彼此舔舐冰霜?太奇怪了……”她喃喃自语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它们只是在彼此打招呼,谁让它们不会说话呢?比如说,舔一下脑门,就是在说:‘嗨,老兄,你醒啦!’然后回舔一下脖子,就是在回答:‘是啊,老弟,你也醒啦!’”罗静波自己都被逗笑了。
罗静波打趣的话无意间提醒了白樱雪:“莫非,它们果真不是在舔舐冰霜?”
“对啊,在‘打招呼’嘛!”
白樱雪笑了笑,她当然不相信蜥蜴们是在“打招呼”。她在考虑,几只蜥蜴究竟在舔舐什么。她发现,苏醒的几只蜥蜴所在之处正是罗静波之前被她一把推开之后所站的地方!
“嗨,你别不信,爹爹和哥哥既然能饲育出那么巨大的毒蝙蝠,也就能饲育出靠舌头来打招呼的毒蜥蜴!哎,对了,它们可别中了彼此的毒,为了‘寒暄两句’却把小命给丢了,那可就划不来了!”说完,罗静波拿出了相应的解毒药粉,撒在了几只蜥蜴身上。
白樱雪心头一震:“对啊!血饲!”她立即咬破了指尖,将血滴在了脚边的一只蜥蜴身上,屏息凝视。
热血融化了些许冰霜,蜥蜴终于轻轻动了一下,然后摇头晃脑地站了起来,伸出舌头开始舔舐血液。不仅如此,就连这只蜥蜴旁边的几只也都随之苏醒,也开始舔它身上的血。
原来秘密在于此。这座山洞里所有血饲出的毒物,对血腥味最敏感,想要唤醒它们,必须要用血!想明白了这一点,先头那几只蜥蜴,包括那只大蝙蝠苏醒的原因就很清楚了:罗静波在试验蝙蝠尖牙锐利程度的时候被戳破了手指,鲜血唤醒了大蝙蝠;随后大蝙蝠又弄伤了罗静波的手臂,罗静波被白樱雪推了一把时偶尔洒下了几滴血,从而唤醒了那些蜥蜴。
但对于罗静波,当然不能说实话,白樱雪只得胡诌,说毒物大多嗜血成性,所以才会见血苏醒。
听白樱雪说完之后,罗静波摸着下巴思索起来:“唔……道理上的确是说得通,可是……”
“怎么?”白樱雪还没发现自己这个结论的“破绽”。
“蝙蝠在被我的血唤醒了之后,为什么你吹笛就无效呢?”罗静波道出了关键。
白樱雪一愣,强行解释道:“莫非这些毒物只听从供血之人的驱使?”
“这怎么可能呢?毒物又分辨不出是谁在吹笛子!”罗静波摇了摇头,又冲着白樱雪脚下努了努嘴,“喏,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白樱雪低头一看,刚才她唤醒的那几只蜥蜴已经舔光了血液,吐着舌头向她爬来了。她赶紧拿起笛子吹奏起来。结果令她大失所望,蜥蜴都跟没听见似的,只想爬到她身上咬她。
罗静波也拿起竹笛吹了几声,蜥蜴却立即站住了,缩趴在地上。“看吧!你的血唤醒的蜥蜴,不照样也听我笛声的命令吗?你那说法讲不通的,喏,若是吃了谁的血就听谁的命令,那作战时怎么办?咬了敌人之后,难免一嘴血,难道就开始听敌人的了?”
白樱雪哭笑不得:“那你说是为何?果然还是因为我没天份么?”
“先别想那么多,总之把这一洞的毒物都唤醒带出去再说吧。回去之后对着它们好好练一练,说不定就练成了。当初对大青它们三个能练成,对这些毒物一定也能练成的!”罗静波鼓励道。
“希望如此吧。”白樱雪挺不甘心。
想要唤醒所有的毒物可不折不扣是个硕大的工程,还好是两个人一起来的,若只有罗静波一个,恐怕血放光了都不一定够。起初,是一只毒物一滴血,后来两人发现这样耗血太多,开始一堆毒物滴一滴血,待毒物苏醒之后立即吹笛驱使,只要控制着血不被舔光就能唤醒一大批毒物。
即便有了这等事半功倍的好办法,架不住洞穴之中的毒物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两人只得分批驱使,将一拨毒物带离洞穴之后休息个数日,再循环往复。如此也不至于让两人失血过多。稍微麻烦一点的
是,秀林湖冰面上那个窟窿在两人休息时就会重新结冻,所以每次返回山洞都需要重新破冰。
白樱雪不得不感叹,罗士冉和罗奂笙父子真是厉害,许多年来竟血饲出了这么多的毒物,需要喂血多少次?她都不敢细想。难怪罗奂笙身形削瘦,除了毒聚于身之外,想必也有这个原因。
如果这时有人来大荒之地的秀林湖边瞧一瞧,想必会惊得毛骨悚然,各种毒物铺天盖地,几乎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罗静波看在眼里,喜在心中,有这批毒物“大军”可供驱使,杀兄之仇,何愁不报?
而白樱雪在兴奋之余,驱使无效的遗憾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每当休息时,她都会拿出伴月杵笛,整宿整宿地吹。有时候,毒物也有反应,但效果不佳,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清似的。倒是竹篓里的大青、大红和大黑三条蜈蚣,非常给“面子”,每次都听得很“欢”。“一定是血饲的毒物和寻常的毒物有所不同导致的,在离开大荒之前,我必须要找到不同之处究竟在哪里……”白樱雪暗暗下定了决心。
又过了几天,洞中的毒物再需一次就能全都带出来了,可白樱雪还是没有找到答案。在一个晴朗的夜晚,她破例没有吹笛,而是独自坐在湖畔苦苦地思索。
“莫非是血脉之故?毒物是罗氏父子血饲出来的,而小波身上也流淌着罗家的血液……”白樱雪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对,这和之前那个‘饮谁的血就听谁命令’的推测如出一辙,毒物听的是笛声之令,和血脉无关,不可能分辨清楚究竟是谁在吹笛。退一步说,即便是血脉之故,在驱使毒物作战时,毒物都是远离驱使者的,不可能有那么灵敏的嗅觉……如果我确实有天份的话,问题应该还是出在笛子上!”想到这里,白樱雪来到罗静波身旁,问她要了竹笛,仔细地对比起来。
材质不同,粗细不同,伴月杵笛和竹笛其实也没有什么鲜明的对比。白樱雪用纤纤玉指轻轻抚过伴月杵的每一个笛孔,她近乎要放弃了。
“雪姐姐,”罗静波凑了过来,“要不你再用我的竹笛试试?上一次你吹竹笛时,几只蜥蜴刚沾了我的血,还没来得及完全苏醒呢,之后你就一直没吹过竹笛了。”
白樱雪点点头,拿起竹笛放到嘴边,其实她心中并没有抱多大希望。笛声一响,蜈蚣类的毒物“呼啦”一下子全都昂起了头,荒地上像是长出了一片“草地”。白樱雪先惊后喜,转变笛曲,蜘蛛,鬼蜮,蝎子,毒蜂,全都像是严阵以待的士兵。她又赶紧换“曲笛”试了试,“五兽”也是一样乖乖听令,那只大蝙蝠虽然不是《十绝调》上所记载的种类,但一样也听从命令,而且不管是什么种类蝙蝠的笛曲它都有反应,简直听话得不得了。
罗静波高兴极了,连连给白樱雪鼓掌。
“难道真是我的笛子不灵?”白樱雪再度换回伴月杵笛试了试。果然,毒物们又变回了“没睡醒”的模样。
罗静波惊呼:“呀!雪姐姐,莫不是因为笛膜之故?”要说她那竹笛和白樱雪伴月杵笛的差别,这或许是唯一的一点。
其实笛子不需要笛膜也能吹奏,只是有笛膜的笛子音色更优美一些。在白樱雪看来,对于不懂得“欣赏”笛曲的毒物们,声音优美与否根本无关紧要。罗静波的竹笛在刚做好时也是没有笛膜的,只是后来在白玉山白樱雪忙着修习《十绝调》时,她偶感无聊,于是自己在竹笛上添了笛膜孔,又用竹子的内膜当笛膜。
“百鸣尊者当初说过,伴月杵是我的本命武器,本就刚硬,故而钻孔越多,其坚硬程度就越差;而且多了笛膜的话,更容易被敌人针对,因为一旦笛膜被毁,笛子就吹不响了!所以根本不需要画蛇添足,多钻一个笛膜孔……”白樱雪道。
罗静波拿出一个锥子模样的玩意儿,在白樱雪眼前晃了晃:“是不是画蛇添足,试一试就知道了。当然,如果你舍得的话。”
“这是什么?”白樱雪盯着那个尖锐的东西,瞪大了眼睛,“难道……是你的本命武器?”认识罗静波这么久了,白樱雪还真没看见过她的本命武器。
“嗯,这是饮血刺!是爹爹为我铸炼的,坚硬无比,钻个笛膜孔应该不成问题。”
白樱雪看了看伴月杵,叹道:“已然‘面目全非’了,又何惧再多一个孔?尽管钻便是!”
饮血刺是硬,可伴月杵也不软,两人花了足足五天时间,才钻出了一个粗糙的笛膜孔。
“笛膜用什么?”白樱雪知道,已经粘在竹笛上的笛膜一撕下来就会损毁,寸草不生的大荒之地又没有可以当作笛膜的材料。
“就用这个。”罗静波的储物法宝中还有没来得及做成竹笛的竹子,她掰断了一根,用饮血刺尖一点一点往外挑竹子的内膜。不一会儿,一张薄如蝉翼的笛膜就粘在了笛膜孔上。
罗静波把伴月杵笛递给白樱雪,投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白樱雪强捺住心里的紧张,缓缓送气,由弱到强。杵笛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亢亮之音,响彻云霄,所有的蜈蚣立即向着白樱雪聚拢过来。
“哈哈,成啦!”罗静波高兴得双脚直跳。
第五百五十章 山下巨怪
这些时日以来白樱雪思来想去不解的问题,竟只在于一张小小的笛膜之上。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之后,她又生疑惑:“为何之前在没有笛膜的情况下,也能驱使‘大青’那三条蜈蚣?包括在前来大荒之地的路上,用捉到的毒物检验驱使效果,分明也是不错的,怎么对这些毒物却不灵了呢?”
对于白樱雪的疑惑,罗静波猜测可能是这些毒物冰冻沉睡已久,对笛声的感知变迟钝了。这个解释还算说得过去。
“令尊和令兄所使的笛子都有笛膜吗?”白樱雪问道。
罗静波想了想,肯定地回答:“有!”
白樱雪点了点头。她知道血饲的秘密,也许正是血饲的缘故才使得这群毒物“喜爱”更清脆高亢的笛声吧。“等明天把最后一批毒物带出来就大功告成了!”白樱雪道。
“雪姐姐,这么多的毒物,我们该怎么带回去啊?”罗静波犯起了愁,“先得统统带回白玉山,等替哥哥报仇的时候又得统统带去依霞山,将来我再跟着你去别处修炼,还是得统统带走……以前哥哥饲育的毒物都在依霞山周围,我们兄妹本不打算离开那里,从未这么万里迢迢搬来搬去的。”
白樱雪挠了挠头,这的确是个麻烦。即便能用笛声驱使,毒物“赶路”的速度还是慢,如此长途跋涉,恐怕连人带毒物都得累个半死。再说这般“浩浩荡荡”的毒物大军,不惹人注目才怪。哪怕真是回到了白玉山,这么多毒物聚集在猎魂坡周围,她们也没法向林水寒交代。
“储物法宝又不能装活物……雪姐姐,你以前走南闯北的时候,是怎么带着那群血飞蛉的?”
“这个……”白樱雪不知该怎么回答。其实当初她被收进孟章佩时,那群血飞蛉连带着桂花林也就一起搬进了孟章界,所以她还从未遇到过这等麻烦事,“看来我们一时半会儿是不能离开大荒之地了。”她无奈地说。
“为什么?”罗静波想不明白,“早走晚走不都一样?迟早得面临这个问题。”
“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反正白樱雪本来也打算将来把罗静波带进孟章界修炼,干脆这时就把此事说清楚。
罗静波听了惊讶万分:“你的意思是,等孟章佩的主人伤势复原之后,来这里接我们走?”
“是的。其实我去猎魂坡也是为了在那里等着他。”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会不会同意我进孟章界?”
白樱雪笑了:“放心。他人很好。”
“所以你才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没错。还记得为我们安排了住所的汤大哥吗?他也是孟章界的一员。我们一共有七人,都是一心辅佐、保护萧天河。”
罗静波使劲咽了一口唾沫:“那些妖族想必都很厉害吧?”
“嗯,都比我厉害。”
“真想早点儿见见他们呀……”罗静波看向远方,手中把玩着竹笛。毒物中那只巨型蝙蝠爬了过来,像只小狗一样乖巧地蜷缩在罗静波的腿边。罗静波轻轻抚了抚它的头和翅膀,它似乎很惬意,晃了晃脑袋,睡了。
白樱雪乐了:“瞧瞧,这个家伙似乎很喜欢你啊!”她心里暗暗吃惊,血饲出来的大蝙蝠,应该性狂气躁才对,就像在洞中攻击她时那样。怎地如今对罗静波这般顺从?而且这种顺从只对罗静波一人,对白樱雪就不是这样。
罗静波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雪姐姐,你知道吗,小飞似乎是所有的毒物的首领哩!”
“小飞?你连名字都起好了啊!”
“山洞中各类毒物都有许多种,每一种还有许多只,唯独小飞,只有一种,也唯独一只,还单独在一间‘石室’之中长眠。我能感觉到,其他毒物似乎对小飞有敬畏之心,它就是所有毒物的王者。”
“又是‘女人的直觉’?”
“哈哈,没错!”
白樱雪心头的遗憾已去,两人心情大好,“叽里咕噜”地聊了一整夜。
……
翌日,太阳初升之后,两人再一次破冰返回了秀林山的山洞之中。洞中只剩下最后一批壁虎和蜥蜴依旧还在沉睡。
“待驱完这批毒物,我们就往西海进发。翻过西边的那片矮山就是绿地,也适合毒物们栖居。”白樱雪道。
“爹和哥哥也真是,干嘛非得挑个这么偏远的地方藏放毒物。我现在知道哥哥是如何在我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来这儿了!”罗静波道。
“哦?”
“以前哥哥偶尔会监督我修炼数日,十分严厉,每次修炼到最后我都累得筋疲力尽,昏昏欲睡。当我醒来时,肯定是躺在竹屋里的床上。想必哥哥就是趁我昏睡期间往返于秀林湖和依霞山的!”
“你一睡就能睡好多天?”
“肯定是哥哥暗中耍诈呗,每次是如何睡着的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清醒之后,哥哥就说我只睡了一天。”罗静波道,“另外,他还常对我说‘山中无岁月’。其实究竟睡了多少天我根本不知道,全凭他说是多久就多久。后来等我渐渐懂事了,他就不再监督我修炼了,想必是觉得骗不过我,所以他也不太来秀林湖了。”
“原来如此。”白樱雪笑道,“令尊挑选这里藏放毒物是因为这里环境特殊。毒物在
冰冷之境陷入深眠,也不至于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跑得到处都是,或是惹出麻烦。”
“在萧大哥来接我们之前,这些‘麻烦’就都得靠你来‘解决’了!”罗静波用饮血刺扎破了指尖,开始滴血。
壁虎和蜥蜴苏醒后,白樱雪举起“梆笛”吹奏起来。加了笛膜的伴月杵笛之声在空旷的山洞中更显清亮,在一连几座洞穴之中来回激荡,久久不绝。见壁虎和蜥蜴都十分“听话”,白樱雪吹得更起劲了。
突然,脚下的地面似乎颤动了一下。白樱雪停止吹笛,看了看罗静波。罗静波的神情和她一样惊讶,看来那一下颤动并非错觉。这时,洞穴深处传来了短暂而低沉的隆隆声。
白樱雪急道:“快出去!这山洞恐怕要崩塌了!”
“只听说巨响能引起雪崩,还没听说过能引起‘山崩’、‘洞崩’的,再说你吹得也没多响……”罗静波话音未落,地面再度颤动起来,这一次颤动的幅度可比上一回厉害多了。
“怕是地震了,被埋在下面就糟了!赶紧走!”白樱雪推了罗静波一把,继续吹笛,驱使毒物和她们一起往洞外逃去。
地面颤动得越来越剧烈,山洞深处的轰鸣也越来越响,如同滚滚的闷雷,震得人耳膜生疼。就连整座秀林山、整个秀林湖都在一起颤动,碎裂的冰块、冰渣稀里哗啦地往山洞中倾泻,山体和冰之间已经出现了很大的空隙,有不少爬得慢的蜥蜴跌落到缝隙之中,被山体和冰块擦挤成了肉泥。
白樱雪和罗静波及时地冲出冰窟,攀上了湖畔。岸上的毒物们显得十分焦躁不安,有不少已经开始互相撕咬。两人见状连忙吹起笛子,一人吹梆笛一人吹曲笛,将毒物们悉数安抚下来,随即回头向秀林湖望去。
湖中的冰“嘎啦啦”地碎裂、交错、崩塌、融化,冰块碎渣被抛向了天空,然后落在了大荒之地上,像是下了一场冰雹。“冰雹”被炙热的大地烤化,腾起阵阵薄烟。再看湖里,秀林山竟从冰块之中拱出尖来,而后伴随着巨响迅速升高。
“啊……啊?”眼见着“秀林山”真成“山”了,罗静波目瞪口呆。
“这不是地震!”白樱雪道,“怎么好像……有人在山下往上抬……”话没说完,她的嘴巴就惊愕得动不了了,秀林山下还真有一个活物!不过那不是人,而是一个怪物!
那可真是一头庞然大物,整个身躯足有三、四丈高,秀林山已经裂开了好几道大缝,随着怪物抖了抖身躯,它背上的山石断裂成数块掉落下来,轰然作响。
细看那怪物,浑身没毛,肤呈靛青之色,背弯成拱,脊上生刺,根根都有数丈之长,山石就是被那些刺给戳断的。他上身高壮,下身稍短,腿若铜柱,爪如石墩。头大肩宽,头顶生着一簇黑色长毛,双眼大如磨盘,两耳又尖又长,向两侧伸出。鼻小几乎不见,下面却生着一张血喷大口,上下共长着四根利剑一般的雪白獠牙。
那怪物抖落背上的秀林山石之后,向湖岸上扫了一眼,看到了白樱雪和罗静波二人,遂张开大口怒吼了一声。光是从他口中喷出的腥臭狂风,就几乎要把两人掀翻,那些毒物更是被吹得七零八落的。
“姐姐,那、那是什么东西……”罗静波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白樱雪也不曾见过这等可怕的怪物,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将罗静波挡在身后。
“啊——是谁,是谁唤醒了我——”那怪物竟然口吐人言,仿若打雷一般。
白樱雪没有应答。
怪物却看见了她手中的伴月杵笛,仰天大笑:“原来是你吹的笛子!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我终于清醒了!”
“你是谁?”白樱雪鼓起勇气问道。
“我?”怪物抬起一只前爪指了指自己,“哈哈哈,尔等鼠辈,怎配知道我的大名?”
罗静波从白樱雪身后探出头来,忿忿不平:“怎么不配?还是雪姐姐的笛声把你唤醒的呢!”
“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竟有这等不知名的小屁孩儿胆敢对我出言不逊!”怪物叹道,“我的确是被那高亢的笛声唤醒的,作为报答,我就把你们两个给吃了吧!”说完,怪物一跃从湖中跳上了岸,落地时简直是地动天摇,白樱雪和罗静波甚至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接着又被激荡而起的风尘吹得睁不开眼睛。
怪物看到两人狼狈的模样,又大笑了一声,向她们伸出一爪拍去。
白樱雪见状连忙化出本体——一只巨大的白兔。说是巨大,仅是相对“人”而言,对那个怪物来说,只算是“小白兔”而已。白兔十分“漂亮”,毛色洁白无暇,两只长耳尖端分别生有一个月牙形的红色印记,那正是“月德兔”的标志。她也十分“漂亮”地架住了蓝色怪物的那一掌。
“哟!”怪物略吃了一惊,又加大了掌力。月德兔长耳紧贴着脊背,浑身颤抖,就要支撑不住了。“小波,快逃!”白樱雪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罗静波这才回过神来,一边连滚带爬地向后跑,一边吹着笛子。她交替吹长短两根竹笛,毒物们分成了两股,大股跟着她一起逃,小股会飞的毒物——毒蜂和鬼蜮则聚拢飞向了怪兽的头颅。
怪兽见飞来了一群碍眼的小飞虫,张开大嘴猛吸一口,所
有袭来的飞虫都被他一股脑儿地吸进了口中。“咕噜”一声咽下之后,怪兽啐了一口:“呸!真难吃!还是这小兔子看着可口,比人类那点儿肉强多了!”
接着,怪兽翻掌将月德兔往侧方一拨,随即又拍来另外一掌,两掌夹击,拍得白樱雪吐了一大口血,骨头断了不少根,差点被拍昏过去。眼见着怪物把自己往大嘴里送,白樱雪及时地化回了人形,从怪物两掌之中漏了下去,摔落在地。
“雪姐姐!”罗静波急得直跳脚,可她的实力又不济,上去也只有送死塞牙缝的份。
“跑!”已经站不起来的白樱雪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了一声。
“我不走!”罗静波誓与白樱雪共存亡。她弓下腰来,双手伏地,眉头拧紧,张嘴咆哮着:“呜——”她也化出了本体——一只黄褐色的大蝙蝠!她的体形比那只“小飞”还要大好几圈,胸口的黄毛中还夹杂着规律的红色斑纹。她的獠牙没有小飞的那么长,但耳朵却更尖、更长。她的翼展比小飞大很多,但可惜的是,那是一对残翅,翼膜并不完整,所以,她不会飞,只能借助有力的后肢在地上疾奔,冲到怪物身前高跃而起,张开大口向怪物脖颈咬去。
“嘁,一只破蝙蝠!”怪物就像拍蚊子一样,当头一掌将罗静波扇飞出去。
罗静波吐了一大口血雾,拼命扑打着残破的翅膀,可却无济于事,翻着跟头向地上栽去。
眼见她就要倒栽葱摔落在地,一道迅疾的白光电光石火一般从远处贴地掠来,赶在罗静波头部触地之前将她接住了。罗静波睁眼一看,竟是那个被她们赶跑的令狐瑞!
令狐瑞垂头对怀里的罗静波低语了几句,罗静波忽然不见了,接着那些毒物也都消失了,最后消失的则是在怪物爪下痛苦挣扎的白樱雪。
“哦?你是何人?把她们藏到哪里去了?”怪物惊讶地问。
令狐瑞微微一笑:“时隔如此之久,你依然恶性未消,看来当初对你的惩罚还是太轻了些。”
怪物十分恼怒,咆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敢揭我的短?”
“你不认识我,我只是碰巧知道你的过去而已。”令狐瑞淡然自若。
“小子,那你可知道我的神通?”怪物吼道,“那五个家伙此时肯定已经不在此界了,换句话说,我已经天下无敌了!你若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倒可以网开一面,囫囵吞了你,不嚼烂,哈哈哈!”
令狐瑞扇起了折扇,冷笑不止:“五祖当初心慈,给你们兄弟一个痛改前非的机会,现在看来却是枉然,你这种邪物就该被灭为齑粉!”
“哈哈哈,我呸!”怪物啐骂道,“还说什么‘给我们兄弟一个机会’,当我们不知道么?那五个家伙当时同样伤重,要强杀我们兄弟,他们也得死掉三、四个!我告诉你,我们兄弟一时不慎被封,心里都憋着一股怨气。这么多年,我们终于熬过来了!待我们兄弟重聚之日,就是尔等灭亡之时!”暴戾的怪物也不管当初的对手已经不在禹馀界了,竟将怒火迁于当世。
“狂妄至极!五祖既然当初封印了你们,就已经料到如今解印之时的情况!你觉得他们会不传下对付你们的方法吗?”令狐瑞收起折扇,轻蔑地一笑,“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说完,他又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了大荒之地的远方。
蓝色的怪物虽然气得直喘粗气,但却没有追过去。他的身形越缩越小,最后也化成了人形,一个身高接近一丈的虎背熊腰的大汉。
“走着瞧吧!”大汉自言自语了一声,又跳回了秀林湖之中,消失在山体的大洞里。
……
白樱雪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小屋之中。床沿上趴着罗静波,此刻睡得正香。白樱雪松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
罗静波醒了,欣喜地握着白樱雪的手:“雪姐姐,你终于醒了!你可把我给吓坏了!”
“小波,姐姐没事。”白樱雪挣扎起身,浑身的伤痛让她龇牙咧嘴,出了一脑门虚汗,“令狐瑞呢?”在昏过去之前,白樱雪知道被何人所救。
“他就在外面。瑞哥哥,你快进来,雪姐姐她醒了!”罗静波对着窗外呼喊道。
“我都说了,不要叫我‘瑞哥哥’,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呢?”门帘被折扇挑开了,令狐瑞跨了进来。
“啊?”看清令狐瑞时,罗静波惊呆了。
白樱雪怔了怔神,随即摇头笑道:“连我都被你给骗了,厉害!”
眼前的令狐瑞哪里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她穿着一条罗纱长裙,挽着发髻,带着发簪,分明是一个仙姿佚态的女子!
“抱歉,只因男装赶路更为方便,又担心变回女装会让你们生疑,所以前番未能如实相告。不过最后还是惹得你们起了疑心,把我赶走了。”令狐瑞的嗓音也变回了女声。
罗静波连忙申辩:“瑞哥,啊,不是,瑞姐姐,其实你误会了!雪姐姐当时只是想试一试你来着……”
“没事,我能理解。”令狐瑞虽然换回了女装,但风度未减。
“令狐姑娘,我有诸多疑问。”
“白姑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令狐瑞坐在床尾,“刷”的一下,潇洒地甩开了折扇。
第五百五十一章 比武招亲
当叶玲珑走出浑天牢之时,被艾娜娜击昏的守卫们依然未清醒。她呼喊了几声艾娜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许她等得着急,先行离开了?”叶玲珑心想,“她真是个神秘人物,且不说瞬间将人冰封的绝技,在半日之内飞越了整个魔族疆域外加半个仙族疆域,速度太惊人了……以她的实力,怎么会去当一个江湖的武林盟主呢?不管怎样,这次天河得救多亏了她,下次有缘再见时,我再向她道谢吧!”
何童界在仙族疆域的东北方向,也就是说,为了完成太公的吩咐,叶玲珑此行要踏入极北的寒地了。仙族地境北部的大片疆土都属于混元域,由于天气寒冷,冬期较长,故而土地贫瘠,人烟稀少。但水属性功力的混元大君诸葛封偏偏看上了这片地广人稀之境。身为仙族五大君之中最为年长者,诸葛封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八卦级后期,其领地没多少人敢觊觎,故而混元域一直是疆土最大的一域。
叶玲珑出生于魔族赤熛域南端地境,从未涉足北地。正值秋末冬初,混元域已是寒霜遍地。越往北去,霜雪就越厚。叶玲珑乐得自在,一边赶路一边欣赏北地风光。天高日小,冰河雪林,又罕见村庄乡镇,和南国旖旎风光迥然不同。
在穿过一片广袤的密林之后,叶玲珑面前出现了一条大河。大河向东而去,流入一大片山丘壑谷之中。她沿着河水之畔行进,发觉宽阔的河面已结了一层冰,远观对岸,又是密密的一片松柏树林。阵阵凛冽寒风从湖上飘来,她遂紧了紧衣襟,低头只顾赶路。走了没多远,前方隐约传来喧闹之声。叶玲珑举目眺望,在远处河水的冰面上,有几个孩童。她本以为是小孩儿嬉闹,走近了却发觉并非如此,几个孩子似乎围着一个地方,七嘴八舌地争论着什么。
几个孩子身后的冰面已经裂开了好几道缝,估摸着冰层就快碎了。出于善心,叶玲珑连忙提醒:“喂,你们几个快上岸来!冰要裂了!”
“姐姐,快来救救我的小狗吧!”一个孩子转过身来哭喊道。
“狗?”叶玲珑站在岸边细看,冰层下面确实隐约有一黑物,“怎么回事?”
孩子们之中一个较大的回答说:“我们起先在那边的冰上玩耍,不料冰面突然裂开一个大洞,想必是陆家爷爷垂钓留下的钓洞尚未冻实吧。我们倒是没事,可是他的狗却掉进去了,接着就被河水冲到这儿才停了下来。”
“你们都先上来!”叶玲珑急道。
孩子们挺听话,回到河边爬上了岸。叶玲珑松了口气,接下来该想想办法怎么救冰下的小狗了。冰面已接近碎裂,不可承重。若等它慢慢冻实,狗肯定就没命了。叶玲珑急中生智,下河之后,趴在冰上,手脚尽量伸开,一蹬河岸,整个人滑向了河中间。
到了黑影上方,叶玲珑定睛细看,黑影一动也不动。从体形估计,这条狗也就七、八个月大小,掉在冰河里,恐怕凶多吉少。为了不让孩子们失望,她还是拿出了飞花魔刀,顺着冰上的缝隙插了进去,奋力一搅,冰层瞬间裂开。原来小狗是被冰下的一个凸起给挂住了,冰层碎裂之后,在小狗即将被河水冲走的瞬间,叶玲珑眼疾手快,将它捞了上来,趁着身下的冰还未完全碎裂,她连忙调转方向,又趴着滑回了岸边。
上岸之后,叶玲珑轻轻地将早已冻僵的小狗尸体放在了地上,孩子们围了上来,小狗的主人伤心得哇哇大哭。几个小伙伴都挺义气,七嘴八舌地安慰着他。
“现在天还不够冷,冰层不够厚实,你们可不能再下河玩了。”叶玲珑叮嘱几个孩子。这次掉进窟窿的幸亏是只小狗,若是一个孩子,恐怕也难活命。
“哎,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叶玲珑问道。有孩子,就说明附近有人家。
那个较大的孩子说:“我们都是潜龙庄的,这些日子庄里来了好些人,格外忙碌。大人没空管我们,我们就约好出来玩了。”
“潜龙庄……”叶玲珑念叨着,“正所谓‘潜龙勿用’,我猜庄子应该不是很大吧?”
“也就四十来户人家,彼此都沾点儿亲带点儿故的。别看我和他们几个年纪差不多,按照辈分,他们都得管我叫声舅舅呢!”那孩子略显得意。
叶玲珑笑了一声,又问:“那最近庄里为何来好些人呢?”
“是阮家姐姐,也就是我的远房表姐要嫁人了呗!”
“可是夫家来接亲?那也不会逗留太久呀,接了亲不就走了嘛。”
“哈哈,姐姐你不知道,阮姐姐凶巴巴的,还偏偏要找个倒插门的,所以才来了那么多人!”另外一个孩子笑嘻嘻地说。
大孩子把眼一瞪:“什么‘姐姐’,按辈分你得叫姨!要是阮姐姐在这儿,非得教训你们几个一顿不可!”
另外几个孩子却一起喊唱道:“阮箐莎,凶巴巴,找个夫婿把门插!人家新娘娇滴滴,她不当姐姐却当姨!”唱完之后,几个人就嘻嘻哈哈地跑远了,只剩下气鼓鼓的大孩子和那个失去了小狗的小男孩。
见庄里的孩子还编了顺口溜,叶玲珑不禁莞尔。
“姐姐,
不如你和我们回庄去吧!喜宴可能要摆好几天,热闹着呢!”大孩子热情相邀。
叶玲珑连忙摆手:“不了,我与你们非亲非故,参加喜宴恐怕不妥,多谢你的好意,姐姐心领了。”
这时,一直坐在地上抹眼泪的小男孩站起身来,拉住叶玲珑的手:“不行,不管怎么说,姐姐今天帮我把毛毛从冰下面捞了上来,一定要好好谢谢你才是。你就来我们庄上做客吧!我爹和娘他们一定会好好款待你的!”
接着,两人不由分说,一人搀住叶玲珑一只胳膊,先头跑远的几个孩子又回来了,大伙儿一拥而上,簇拥着叶玲珑往潜龙庄的方向走。
叶玲珑无奈,只得由着他们。顺着羊肠小道拐了几个弯后,远处一片房屋映入眼帘。原来这座潜龙庄西靠密林,东依山丘,北傍大河,平日里人们进出庄子唯有南面一条道,庄北至河畔的大片空地俨然成了潜龙庄的“后花园”。叶玲珑行深野,穿密林,走的并非是大道,所以才闯进了那片“后花园”。
还未进庄,就远远听见庄中人声鼎沸,传来一片喝彩叫好之声。“想必是阮姑娘的婚礼已经开始了吧?”叶玲珑道。
一个孩子“噗哧”一乐:“才不是呢!想必是阮姐姐又打趴了一个!”
“哦?”叶玲珑眨了眨眼睛,很快就想明白了,“莫非是比武招亲?”
“正是,阮姐姐一身好本事,就是为人刻薄了些。所以阮家伯伯才给她张罗着比武招亲,指望着能找着个有手段的夫婿镇一镇她。”大孩子道。
“呵,有意思。”
“嗨,有什么意思?姐姐你不知道,阮姐姐出手可狠了!”
“是啊,我娘说,来打擂的人,不管是江湖侠客,还是大家公子,不少条胳膊或是断条腿,就甭想下台来!”
“明摆着呢,比武招亲有些时候了,夫婿一个没招到,倒是添了一大批伤员。”
“听说阮家伯伯为这事儿很是头疼哩!”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叶玲珑道:“我不明白,既然阮姑娘凶巴巴的,出手又重,还要求倒插门,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愿意前来挑战呢?”
“因为她漂亮呗……”大孩子道。
“不至于吧?就因为漂亮,就让那些侠客、公子前赴后继?”叶玲珑不信。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阮姐姐的确漂亮,不过……”大孩子说着又好好看了看叶玲珑,“我觉得她还是没你漂亮!”
“我?”叶玲珑惊讶地指着自己。
“哎,对的!我之前就想说来着!”
“姐姐你不仅比阮姐姐漂亮,脾气也比她好。”
“以前阮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现在最漂亮的就是姐姐你了,阮姐姐只能排第二了。”
“姐姐你也去招亲吧,保证大家都喜欢你!”
孩子们再次热切地议论起来。
童言无忌,不过孩子们的话也提醒了叶玲珑,她拿出了许久不戴的帷帽,遮住了面容。
进了潜龙庄之后,正赶上擂台散场,人们都往自家走去,谈论着今日的比武。潜龙庄本就不大,如今庄里的路几乎都被外来之人占满了,简简单单用树枝搭个棚子,挂上块布,就成了临时居所,谁让村小又没有客栈呢。一路走来,叶玲珑发觉,果真有不少受伤的男子在简陋的“居所”里躺着,还哼哼唧唧的,看来都伤得不轻。
失去了小狗的男孩将叶玲珑引到了潜龙庄西南边的一户,推开院门跑了进去。出于礼貌,叶玲珑站在院外候着。不一会儿,屋里出来了一名妇人,热情地将叶玲珑迎了进去。
经过攀谈,叶玲珑了解到,这家人姓龙。龙姓算是这个庄子的主姓,四十多户人家之中有一半姓龙,“潜龙庄”中的这个“龙”字,正是来源于此。正说着,这家的男主人观擂归来了。见家中来客,又赶紧去庄中的酒肆打酒去了。
当晚,龙家人摆了一桌酒菜款待叶玲珑。叶玲珑本不喜酒,但无奈主人盛情难却,她只好喝了几盅。乡酒劲烈,尤其是这严寒之地的乡酒,入而灼口,咽则烧心,叶玲珑实在是喝不惯。主人夫妻见状哈哈大笑,不再劝酒,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
“叶姑娘,这几日别走了,就在我家住下。白日可以去看看打擂的热闹。待阮家招着夫婿之后,正好再参加一场婚宴。”男主人道。
叶玲珑婉拒:“不必了,多谢美意。我仅是路过贵庄,尚有要事在身。若非令郎之故,我可能都不会进庄。”
“是嘛,那今晚可得在我家好好休息一夜。要上路,明日不迟。”女主人道。
“既然如此,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是夜,叶玲珑与龙家的小男孩儿住同屋。小男孩好像很喜欢叶玲珑似的,兴奋不已,“叽哩咕噜”地同她说到半夜才慢慢睡去。
叶玲珑从小男孩口中得知,潜龙庄虽然不大,可其名气却不小,远近闻名,与其名中的“潜龙”二字完全不符。原因就在于庄主——龙再兴。据说,龙再兴与混元大君诸葛封似
乎有些关系。在龙再兴觅得这块空地建庄之后,又把故乡的一干亲友全都迁徙于此。正是从“潜龙勿用”一词中得感,加之本家姓龙,于是龙再兴将庄子命名为“潜龙庄”。庄中之人大多修习水属性功法,对这片夏短冬长的地方颇为喜欢。之后随着嫁娶婚事,如今庄中一共聚居了四十八户人家,而“龙”姓,自然而然成为了潜龙庄的主姓。
“潜龙庄主龙再兴与混元大君诸葛封有些关系”的说法,已经不知是从何时兴起的了。曾有一伙匪人来庄中洗掠,却被龙再兴凭借一己之力悉数打退,人们这才知道潜龙庄主原来身手不凡。之后没过多久,混元大君诸葛封竟现身潜龙庄,与龙再兴推杯换盏,秉烛长谈了一宿。如此人们便知,那个流传了许久的传言属实。有高强的实力镇庄,又有雄厚的势力撑腰,潜龙庄声名鹊起,自此太平,无人再敢来犯。
潜龙庄地位高了,想迁来庄中居住的人自然就多。可是龙再兴十分排外,非本家人一概不许入住,故而许多人盯上了“婚娶”这一途径。女子嫁入潜龙庄自不必说,就连本庄姑娘招婿,许多男子都愿意当个上门女婿。这不,阮家有个漂亮姑娘出落成人,远近多少男人都盯着呢。别说阮箐莎貌美如花,就算是歪嘴斜眼,相信也不愁招赘不到丈夫。
只是阮箐莎养尊处优,从小到大阮家没少宠她,故而心性冷酷,脾气古怪,为人刻薄。任说媒的踏破门槛,就是一个都不要,说得多了不厌其烦,甚至直接将说媒之人打出门去。久而久之,再也没人敢登门说亲了。阮箐莎的父亲见女儿如此不懂礼数,勃然大怒,遂定下这比武招亲之事。消息传开,周遭未曾婚娶的男子趋之若鹜。阮箐莎自然不甘心,故而上台后出手格外狠重。今日已是比武招亲的第四天,被她打伤的男子少说也有三十几个了。
小男孩说得玄乎,叶玲珑还是觉得有些地方奇怪。首先阮箐莎真就那么漂亮?性格如此恶劣,还有那么多人想要入赘?“想当初,我们叶家也是声名显赫、雄踞一方,赤熛大帝纪豫丘也曾和我叶家交好过。至于我的相貌嘛,想必不会比那个阮箐莎差多少,何况我的脾气还比她好。即便如此,当初为了我而登门向爷爷提亲的人也没有这么多,更没有这般疯狂啊!其中一定有其他原因……”叶玲珑心想。其次,就是阮箐莎的实力问题,即便打擂限制修真级别,难道同级内就没有男子能够镇得住她吗?
虽然好奇,但叶玲珑也不想多事,只待天亮后上路。
翌日巳时,叶玲珑告别了好客的家主,往潜龙庄外走去。还没有出庄,就听见庄中响起一面铜锣,惊天动地的,诸多人家往街上涌,和路边露宿的人们一起向庄子中心区域挤去。
“呵,看这情形,比武招亲又开始了,不知今日又会有几家公子倒霉。”叶玲珑压了压帽檐,大步流星离开了潜龙庄。
从潜龙庄往东去,是一片连绵的矮丘。山上松林密布,山下石头遍地。穿过山域唯有一条不算宽也不算平坦的石头路,路径更是九曲十八弯,在诸多山丘之间盘来绕去的,通往各座山头的岔道无数。好在前夜龙家给了叶玲珑一张地图,照着图上的标注走,用不了几日就能走出山区。
说来也有趣,叶玲珑发现,拿着地图在山间赶路的人远不止她一个,不过半个时辰,已经有七八个男子手持地图迎面而来了。看样子,他们应该都是赶去潜龙庄打擂应选之人。“有意思,这半个月以来我遇见的行人也没有这半个时辰内遇见得多……”叶玲珑甚觉好笑。
前方拐角转来一个车队,头车的车厢内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大胖子,不断催促着车辕上挥鞭的车夫加快速度,而车夫却无奈回答这山间的石头路太崎岖,马车根本就行不快。再往后看,后面两辆平板车上绑着几个大箱子,箱上还盖着布。“虽然带着给阮家的赠礼,可是,高傲的阮家小姐能看得上他吗?”叶玲珑避在路旁目送车队经过,轻笑着摇了摇头。
谁料她刚一转身,就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姑娘,留心看路。”那人道。
“抱歉。”叶玲珑略略颔首,让过身刚想走,那人却问道,“姑娘,不知潜龙庄阮家的比武招亲情况如何了?”
“我只是路过潜龙庄,并未去看比武。你自己去看便是。”叶玲珑见那人一身白衣,手持折扇,面容俊秀,目光又直往斗笠下面瞅,只当他是个去打擂的公子哥。
叶玲珑最讨厌这样的人,她不由得想起了在宗飘界遇到的毕公子,心道:“天寒地冻的,还用什么扇子?想必是个纨绔子弟。也好,就让阮姑娘好好教训教训这种人。”这一刻,她倒是觉得有点理解阮箐莎的想法了,要招亲,当然得选个有真本事的人。
想到了和毕公子遭遇时的情形,也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萧天河。“顶天立地,重情重义,侠肝义胆,古道热肠,这样的男人才真正值得依靠。”叶玲珑心里美滋滋的,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那是在被囚于文河村地道时,萧天河送给她的一件储物法宝。
可是,戒指却不见了!叶玲珑的心头一紧。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一场闹剧
当叶玲珑发觉原本戴在手指上的储物戒指不见了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法宝里有两件重要的物品!
其一,是她们叶家祖传下来的阵法宝书——《上古阵法秘籍》!当初叶玲珑的祖父,也就是叶家的家主——叶元圣被赤熛大帝纪豫丘逼得走投无路,只得亡命天涯。在逃亡之前,他让最疼爱的孙女叶玲珑将整本《上古阵法秘籍》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然后忍痛亲手烧掉了这本传家宝。后来,叶玲珑担心时间久了会记忆模糊,所以在皇崖界修炼期间,她将秘籍整本默写了一份,就保存在那个储物戒指之中。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执明佩!在浑天牢底的神秘房间里,蒋太公把执明佩交给了叶玲珑。由于执明界中目前没有妖族,所以她没有将其认主。而存放执明佩的地方也是那枚储物戒指!
即便戒指中没有这两样宝贝,叶玲珑也舍不得。那可是萧天河赠给她的,被她视为定情信物,怎能就这么丢了?
“昨天夜里还在,那一定是今天丢的……”叶玲珑突然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个摇着折扇的贵公子,“是他!一定是他!在故意和我相撞的瞬间,把我的戒指给撸下来了!”此时,她心中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十分不安,那个贵公子竟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走戒指,偷技了得。
“冷静,冷静!”叶玲珑在狭窄的小道上徘徊着,整理着思绪。最关键的一点是,贵公子偷戒指的目的为何?
“难道他知道戒指中有宝贝?不,不对!我那储物戒指和寻常的首饰外观无二,他怎会知道那是个储物戒指?再说不论是我们叶家的《上古阵法秘籍》还是四大天宝之一的执明佩,存在于戒指中的事都是秘密,他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那他莫非是想偷戒指去换钱?可是,这也说不通啊,他那样的贵公子还会缺钱?再说区区一枚戒指能卖几个钱?
即便他眼慧,认出来是个储物法宝,想夺取法宝内的物品,那也不对啊!储物法宝已经被我滴血认主过,他根本就打不开,除非是我自己解除认主,或是他把我杀了……”想到这儿,叶玲珑抬头看了看四周,荒郊野外,不见人影,要下手早就该现身了才对。
“看来,他应该是冲着我来的,想要引我去见他。”叶玲珑攥紧了拳头,“也许是想要挟我解除认主,也许是想逼迫我用大价钱赎回戒指,不论如何,为了那两件宝贝,刀山火海我也得去闯!”打定了主意,叶玲珑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返回潜龙庄的道路。
回到了潜龙庄,叶玲珑没有迟疑,直奔庄子中间的招亲擂台而去。此时,应招的人和看热闹的人将擂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阮家为壮声势,还找来了锣鼓队,敲锣打鼓,闹得那叫一个欢畅。叶玲珑心急如焚,无心关注擂台上的情形,只在人群之中搜索着那名贵公子的身影。
可是,人实在是太多了,有坐的有站的,擂台周围四面八方都被堵得水泄不通。除此之外还有攀在树上的,趴在房顶的,大家时不时还会呐喊喝彩,怎一个乱字了得,叶玲珑找得眼都花了。
“噗通”一声,又一名男子被阮箐莎给飞踹下台,撞在了远处的围墙上。看他胸上凹陷的脚印,少不了断几根肋骨。台下的观众们又是一片叫好。
“箐莎!”台后坐席上站起来一人,面有愠色,责备道,“我说了多少遍了,下手轻一点儿!你怎么就不听呢?”
阮箐莎满不在乎地轻笑:“爹,我怎么没听?你让我下‘手’轻一点儿,所以我刚才下的是‘脚’啊!”
台下哄堂大笑。
“强词夺理!”阮家家主大声斥责,声音竟盖过了众人的笑声,“别人说媒,你高不成低不就……”
没等父亲把话说完,阮箐莎就打断道:“哎,爹你可说错了。何来‘高不成’一说?我可是‘高不就低更不就!’”
台下笑得更大声了。
“住嘴!”阮家家主震怒,“爹煞费苦心给你办了这场比武招亲,你却肆意胡闹!你打伤了诸多诚心来应选的公子,把我们阮家,不,把整个潜龙庄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阮箐莎不耐烦地说:“唉呀!我又没说不嫁,但必须得嫁个打得赢我的呀!谁叫那些家伙都没本事!”
“哎,行了,他爹,箐莎说得没错。他们本事不够,也怨不得别人。”阮箐莎的母亲开始打圆场。
“都是你!平日里宠溺过度,才教养出这么个不懂礼数的倔丫头!”阮家家主道,“箐莎,你给我听好了,今日再选不上丈夫,明日擂台干脆就别摆了!”
“真的?”阮箐莎面露喜色。
“改成抛绣球!砸着谁是谁!”阮家家主一甩袖子,愤然离场。台下顿时迸发出一片叫好之声。
“箐莎呀,你就听你爹一回吧!今天好好选个夫婿。我去劝劝你爹!”夫人也赶紧离开了擂台。
阮箐莎撇撇嘴,剑指台下扫了一圈,喝道:“哪个不自量力地还敢上来跟我打?”
无人应答。阮家家主都说了,今日选不上女婿明日就改抛绣球,谁还会傻乎乎的上台挨揍?
“一个个的都是孬种!”阮箐莎跺脚骂道。
“大伙都
散了吧,明日再来抢绣球喽!”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引起阵阵附和,大家纷纷离场。
这下叶玲珑急了,人都散了就更找不到那个贵公子了。“不行,必须得让他知道我已经回来找他了!”叶玲珑打算采取主动,一跃上了擂台,喊道,“我来打!”
一听有人上台打擂,没走多远的观众们又都聚拢回来。
“你?”阮箐莎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笑道,“你一个女子,打什么擂?这可是我选婿的擂台,你要急着嫁人可以自己也摆一个!”
竟然有姑娘参加比武招亲,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事,人们等着看一场好戏。
“我……我是看不惯你出手太重!”叶玲珑只得如此说道。她有点儿后悔了,刚才头脑一热就上了台,现在骑虎难下,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哟,原来是个打抱不平的。正好,本姑娘心情不好,就拿你出出气!你是什么级别?”阮箐莎还挺精,担心自己吃亏。
“四象级。”叶玲珑如实回答道。
“噗!”阮箐莎笑出了声,“区区四象级,也敢上台来替人强出头?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你来到擂台边,却从来不往擂台上看一眼,只在人群之中东张西望,老实交代!你来我潜龙庄意欲何为?”
“我是来找人的。”
“怕是她相公瞒着她偷偷来打擂,所以她才找到这儿来的吧?哈哈哈!”台下有人喊了一声,人们一阵哄笑。
“才不是呢!这个姐姐她……”一个尖细的童音在人群中响起,正是龙家的那个小男孩儿,可是他爹没等他说完就捂着他的嘴带走了,看来是害怕得罪了阮箐莎。
阮箐莎根本没把叶玲珑放在眼里:“管你是什么目的,既然胆敢上台来挑衅,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看招!”她一抖仙剑朝着叶玲珑挥了过去。
叶玲珑举刀招架,两人各自施展本领打斗起来。过了几十招之后,叶玲珑估计,阮箐莎的实力应该是五行级。按理来说,五行级打四象级,占不了多少便宜。可是,阮箐莎每一次挥剑,都会带起一股冷风,刺骨难耐不说,还会使得手脚行动不便。“端的好功法!”叶玲珑暗暗赞叹,难怪那些男人都打不过阮箐莎呢,原来他们并非是输在力气和招式上。
“再这么下去我也要输给她了,在这里受伤不值得。”叶玲珑突然喊了一声:“停!不打了!阮姑娘技艺超群,我自叹不如,多有得罪。”她拱了拱手就要下台来。
观众们见“好戏”才刚开始就要结束,发出阵阵嘘声。
叶玲珑想得太简单了,心性高傲的阮箐莎会容她说走就走吗?当然不会!阮箐莎冷笑一声,从背后挥出力道恰好的一剑,将叶玲珑的帷帽切成了两半,掉落下来。和帷帽一起飞扬的还有叶玲珑满头的青丝,叶玲珑吓了一跳,略显慌乱地站在擂台边上。
众人定睛一看,呵,原来藏在帷帽之下的竟是如此一副绝世容颜,尤其是和面带戾气的阮箐莎同站一台之上,愈发觉得叶玲珑惊为天人。于是,嘘声都变为了热烈的叫好声,甚至有人带头鼓起掌来。
阮箐莎气得七窍生烟。她自认貌美如花,本想再从容颜上羞辱叶玲珑一番,谁知却成了陪衬的绿叶,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哇呀呀”尖喝了一声,举剑劈头盖脸地朝着叶玲珑挥了过去。
叶玲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不想再和阮箐莎过多纠缠,于是挡下几招之后就跳下台去。阮箐莎却不依不饶,大步追下台,也不管其他无辜观众,只顾追着叶玲珑的身影猛攻。这下可热闹了,潜龙庄的这块空地本就不算太大,又被擂台占去了一半,剩下的地方全被观众塞满了,阮箐莎发狂乱追乱打,人们想逃却互相拥堵,彼此踩踏,乱成一团。丈夫护着妻子,父母护着孩子,能往高处逃的就往高处逃,可房顶站的人多了又承受不住,重压之下塌了好几间,尘灰飞扬,鸡飞狗跳,呼号连天。
叶玲珑真生气了,阮箐莎竟然丝毫不顾其他人的安危。不得已,她只得又跳回台上,和阮箐莎继续斡斗。叶玲珑出手有分寸,阮箐莎却如同遇上仇敌似的招招取人性命,打斗时间长了,叶玲珑破绽越露越多。最后,阮箐莎终于觅得一次机会,一剑刺向叶玲珑的心窝。“去死吧!”阮箐莎心中恶狠狠地想道。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折扇从斜刺里飞了过来,正撞在阮箐莎的剑锋之上,清脆有声。阮箐莎握剑不住,仙剑竟被击落,扇子弹回之后,被人接住,那人潇洒地落于台上,展开扇子,悠悠扇了起来。
阮箐莎一看,上台者乃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俊秀男子,遂收起了几分嚣张气焰,问道:“你是何人?”
“无名路人。只希望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男子躬身拱手,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
叶玲珑松了口气,她要找的人终于现身了。他飞扇救下自己,也证明他的确不想“杀人越货”,否则只要任由阮箐莎一件刺死叶玲珑,那储物戒指里的东西就全是那男子的了。
“是她挑衅在先,打不过就想逃,哪有那么容易?再说这是我阮家的事,与你无关。”阮箐莎拾起了仙剑。
“哦?我倒是觉得这位姑娘是个热心肠。这本就是大庭广众之下的一场
闹剧而已,阮姑娘还是不要咄咄逼人为好。”贵公子讽刺道。
一听男子说是“一场闹剧”,阮箐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但不知为何,她却没有如前番那般发作,只能从她那颤抖的仙剑上看出她在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万事和为贵。两位姑娘,在下告辞了。”贵公子风度翩翩。
“且慢!”阮箐莎和叶玲珑竟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接着,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想在对方的眼神中寻找答案。
贵公子回过身来:“两位姑娘还有何事?”
阮箐莎抢先道:“你、你不许走!你虽是为了拉架,但也算站上了擂台,所以你、你……”
台下刚刚恢复了平静的观众们议论纷纷,一向伶牙俐齿的阮箐莎怎么突然显出小女儿的娇羞之态了?
这时,擂台后方的人群被拨开,阮家家主和夫人接到了擂台大乱的消息之后,立即赶回来了。阮家家主刚要上台喝斥,却被夫人一把拉住:“她爹,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箐莎她八成是看上那位公子了!”
“哦?”阮家家主惊讶不已,捋须细看台上的情形。
贵公子问道:“阮姑娘的意思是?”
阮箐莎定了定神,鼓足勇气:“既然你站上了擂台,就得和我打上一场!如果你赢了,我就嫁给你!”
台下人群一片哗然。
阮家家主看那公子果然俊秀潇洒,气宇轩昂,笑叹道:“呵呵,箐莎还挺有眼光!”
“我就说嘛,箐莎抗拒招亲是因为一直没遇上心仪的男人。这不,遇上了自然就愿意了,不论那公子是强是弱,只要箐莎故意输给他,这桩婚事就算成了!”夫人笑眯眯地说。
“唔!归根结底还是我设的这场比武招亲之功啊!”阮家家主自然也是一万个满意。
夫人摇头暗笑,也不知是谁之前还吹胡子瞪眼的。
“抱歉,阮姑娘,在下无意婚娶,恕难从命。”贵公子道。
人们这下可算是“炸开了锅”,这算是什么事?阮箐莎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她看上那位公子了!只要他和她象征性地过一过招,她就会佯装输给他。这等别人求之不得的美事儿,贵公子竟然还不愿意。有人暗叹可惜,也有人讥笑贵公子傻,更有人暗自偷笑,阮箐莎这等刁蛮任性的女子此回终于也被人羞辱了一番。
阮箐莎甚觉丢人,剑指着男子:“你、你难道不懂‘比武招亲’的规矩吗?”
“方才阮姑娘下台追杀这位姑娘时,我可丝毫没看出来‘规矩’在何处。”贵公子此言妙极,既应答了阮箐莎的喝问,又暗讽了她没有教养。
这下可好,几日来这个不嫁那个不嫁,现在想嫁了,人家还不要。阮箐莎越想越气,恼羞成怒,竟举剑向贵公子刺去。
贵公子冷哼一声,待剑锋几乎触到鼻尖时,突然闪身让过,一扇子敲在阮箐莎的手腕上。阮箐莎痛得撒了手,仙剑再一次落地。
“你……可恶!”阮箐莎抡起一掌扇向贵公子,却被他攥住胳膊顺势轻推一把,脚下再被他一绊,摔趴在擂台之上。见台下人们对自己指指点点,阮箐莎眼圈红了,抬头狠狠瞪了贵公子一眼,起身下台,撞开人群跑了。
贵公子耸了耸肩,对叶玲珑说:“那你叫住我又是为何?”
叶玲珑刚要开口,擂台另外一边,阮家家主喊道:“公子,老夫有话要问你。”
贵公子冲叶玲珑点了点头,意思是“一会儿再说”。
“公子,请问尊姓大名?”阮家家主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依旧不失礼数。
“姓名就不必问了吧?我只是路过贵庄看看热闹罢了,没想应选夫婿。刚才上台,也是为了救人而已。”贵公子道。
阮家家主瞅了一眼叶玲珑,又问:“你可认识这位姑娘?”
“萍水相逢。”
“那你可曾婚娶?”
“不曾婚娶。”
“那你为何不愿娶我家箐莎为妻?”
贵公子哭笑不得:“结婚嫁娶本就该两情相悦才是。我为什么就非得当你女婿?还是个倒插门的。再说就凭令嫒那个脾气,呵呵,我是‘无福消受’。”
“哎,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夫人忍不住上前。
“你且退下!”家主拦住了她,皱眉道,“公子,莫非你不知道我阮家,不,应该是我们潜龙庄的实力?”
“如何不知。潜龙庄庄主龙再兴与混元大君诸葛封乃是亲兄弟,两人分别保存着一卷《共工秘赋》,诸葛封的那本是上卷,龙再兴的那本是下卷。而你阮家与龙再兴乃是姑表亲。”贵公子若无其事地说出了潜龙庄的秘密。
旁边的叶玲珑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要入赘阮家呢!共工,传说中的水属性功法之先祖,与木神句芒一样同属五行大神。当初在文举界时,楚芳华曾说过,《句芒秘赋》对木属性功力的高手十分有用,那《共工秘赋》对于水属性功法的高手来说一定也是至宝。龙再兴实力强大应该就与这本秘赋有关。
可是,既然这么多人想入赘阮家,就证明《共工秘赋》之事并非是秘密。潜龙庄真正的秘密,其实是龙再兴与诸葛封的关系。
第三百八十五章 被逼无奈
顾盛麟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房中踱了两圈,似是为难:“我顾家与尹家的情况,想必你已知道。如果我将婷儿许配给你,尹家必定要来找我要个说法,甚至连城中百姓都会对我堂堂城主言而无信颇具微词。”
“前辈,这个问题上回我们已经说过了,在下的意见是:既未明说,何来反悔?”何天遥道。
顾盛麟猛一转身:“是。咬文嚼字分析的话,的确如此。可是,你只是一个飞升者,没有任何背景,让尹家如何肯服?”
何天遥淡然一笑:“尹家服不服是他们自己的事,只要前辈您不在乎我没有背景就行了。”
顾盛麟盯了他一会,开口道:“小伙子,敢这样跟我说话的年轻人,你可是第一个。”
“在修仙之道上,您确实是我的前辈。但和一个飞升者论年轻年老,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吗?”何天遥道,“您别绕来绕去了,还是直接给我个痛快话吧。”
“好小子,有胆识!”顾盛麟赞赏道,“你没有背景,尹家就会找我的麻烦。所以只要你获得了背景,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了。”
何天遥连忙站起恭拜:“那如何才能获得背景呢?望前辈指条明路。”在他想来,顾盛麟这是给自己和顾晚婷的感情留下了一线生机。
顾盛麟亲切地拍了拍何天遥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方法肯定是有的,而且还不少呢。”
“在下洗耳恭听。”何天遥欣喜道。
“目前我为你设想的总共有五种方法,”顾盛麟微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实力。如果你现在是个**级、七星级的修仙者,我将婷儿许配给你,尹家保证一个字都不敢说。”
“太好了,我以后一定勤加苦练,争取早日到达**级!”何天遥道。对此他当然有信心。
顾盛麟却摇了摇头:“可惜,这种方法变数太大。想达到**级需要渡过首劫和次劫,七星级更是需要渡过中劫。四劫之事就如同下界的天劫一样,结果如何,谁也说不准。就算你资质好,渡劫不在话下,但修炼到**级也要很长的时间。婷儿早已到了适婚的年龄,尹家现在已经在催了,我恐怕很难将婷儿留到你达到**级的那一天。”
此话在理,何天遥遗憾地点了点头。
顾盛麟又伸出另外一根手指:“第二,权力。如果你加入仙军之后,迅速地获得功勋和地位,我将婷儿嫁给你也算说得过去。”
“这……我该如何去做?”
“只有一个途径——踏上除妖战场,和妖族生死相搏。”
“以现在的实力……我可没什么把握。”何天遥非常为难。
“没错,这种方法的缺点就是风险太大,不一定能成功不说,还有可能丢了性命。那么再说第三种方法,财力。”顾盛麟亮出第三根手指,“短期内积累大量的财富,成为一方豪门。这样也算是与我顾家门当户对,尹家自然无话可说。”
在赚钱方面,何天遥就更没有自信了,他哪里有经商的天赋?即便有,他现在也是身无分文,白手起家还想迅速富甲一方,难于登天。
顾盛麟看出了何天遥的无奈,这正是他所期望的。短暂的沉寂之后,他提议道:“对你来说很困难吧?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
何天遥眼睛一亮:“望前辈鼎力相助。”
顾盛麟不失时机地提出了交换条件:“我顾家占落霞城主之位多年,财力雄厚自不必说。我可以出巨资买你的《一气三元》身法秘籍。”
何天遥怔了怔,摇头慨叹:“以秘传典籍换取钱财,叫我如何向师尊交待?前辈还是继续说下一个方法吧。”
利诱不成,顾盛麟不免有点儿失望,态度也生硬了些。他伸出第四根手指:“第四,人力。如果你人脉宽广,声名远播,扬名天下,我可以将婷儿许配给你,可是,你肯定做不到的。”
何天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记得顾晚兴曾经说过,之前魔族的那名飞升者因为在三重屋中只适应了六年零三个月而远近闻名。在听何天遥说适应了六年半就走出了三重屋时,顾晚兴还颇为激动,称赞说:“我们仙族也出了一个六年多就走出了三重屋的英才。”不知这会不会成为获取名声的途径。
可是,在何天遥试问之后,顾盛麟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冷水:行不通。魔族那位飞升者之所以引起如此大的轰动,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是魔族七百多年以来唯一的一位飞升者,是禹馀界的人皆以为下界修魔之道已经覆灭的情况下,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况且有他的“六年零三个月”在先,何天遥的“六年半”也就显得不是那么稀奇了。
何天遥只好继续往下听最后一种方法了。
最后这种方法也算是顾盛麟的王牌。他晃了晃五根手指:“最后的方法,势力。你可以迅速依附某一方势力并且获得不错的身份,那你背后的势力就可以作为向我顾家提亲的筹码。”
“可是……这还是需要实力或是财力,我恐怕做不到啊。”五种方法似乎都行不通,何天遥着急了。
“你想不想拜我为师?我来给你提供势力背景,那样你就等于是我顾家的人,算是婷儿的师弟。师姐弟相恋双修,再正常不过,只需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交出《一气三元》身法。”
“没错!”
何天遥沉默了,说来说去,最终还是绕了
回来。顾盛麟今晚找何天遥来啰嗦了一大通,其实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想要娶顾晚婷,就用《一气三元》身法来交换。收徒之说恐怕仅是好听,天底下哪有师父觊觎徒弟身法的道理?
顾盛麟继续劝道:“不仅如此,前头我说的‘重金购买’依然有效。不管是钱财、仙剑、法宝、剑籍、丹药、符咒,只要我顾家力所能及,绝不会亏待你。我也会真心将你当成徒弟看待,悉心教导你修炼。”
何天遥还是紧缩眉头没有开口,他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些。
“对了,如果你与婷儿喜结良缘,那就是我顾家的姑爷了。你还不知道吧?城主之位可是世袭的,只要你在修仙上没有懈怠,将来实力足够了,这个城主之位也是你的。”顾盛麟为了劝服何天遥,话是越说越没谱了,似乎连自己还有个儿子都给忘了。
“够了!”屋外突然响起了顾晚婷的声音,门猛然被推开,她带着一脸怒气走了进来,“爹,你好不知羞耻!”
“放肆!爹可是在为了你的婚姻大事操心!”
“算了吧,我已经在外面偷听好久了。爹,你何时才能把女儿的幸福放在第一位呢?”顾晚婷的声音带了哭腔,她走到何天遥的身旁,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坚定不移地说,“我这一辈子,非遥哥不嫁!”说完,她就拉着何天遥的手走出了书房,丝毫不理会身后顾盛麟那一声雷霆怒吼:“给我回来!”
“婷儿……”何天遥心疼地拭去了顾晚婷脸上的泪滴。
“遥哥,真是难为你了。”顾晚婷叹息道。
何天遥劝道:“婷儿,别和你爹怄气。今晚他的确告诉了我很多种获得背景的方法……”
“别用谎言来安慰我了。‘门当户对’真的那么重要么?那些所谓的‘方法’,又有几个是行得通的?现在想来,爹将你接到顾府之中,根本就是觊觎你那套身法。我已经看透了,爹他自始至终就没打算把我嫁给你,否则,他为何要特意支走哥哥?”看得出来,顾晚婷对父亲已经是心灰意冷了。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我不想继续留在这儿了。”何天遥道。
“今晚和爹彻底闹翻,后面几天他肯定会把我看得很严。你先不要着急走,安心等我的消息,好吗?”
“嗯。”
两人走到了青云山下,依依不舍地分开了。何天遥回到小院,仰望星空。薄云闭月,夜冷星稀。回想结识顾晚婷这几日以来的跌宕起伏,一幕一幕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恍惚间又仿佛看见顾婉婷升空而去,渐远渐消,急忙伸手去抓,却是依稀幻影。何天遥晃了晃脑袋,心中惆怅万分,当即吟咏一首《卜算子》,以表心境:
“金滩轻风和,
碧湖映群岭。
巧遇红颜心所仪,
眷恋情初醒。
谁知彼家荣,
怜己身无景。
前路艰辛眼迷离,
不见伊人影。”
可是,咏出这首词之后,何天遥就后悔了。事情尚未到绝境,为何要如此悲观呢?“但愿伊人影,从此常相伴呐!”他大声念叨着,走进了屋中。
……
一连几天,顾晚婷都没再露过面。何天遥曾经偷偷到她所住的院落查探过,果然正如顾晚婷那一晚所料,顾盛麟派了许多人在此处把守着。何天遥只能悻悻而归。至于交出《一气三元》身法的事,顾盛麟也曾派人送过信来,信中依然是洋洋洒洒一大篇好言相劝之词。何天遥只是简单地回复了一句:“且容我考虑些时日”以搪塞。
但顾盛麟也不会让他无限期地考虑下去,之后的第二封信直接定下了期限:“到月底为止。下个月初,正式将顾晚婷嫁入尹家。”
接到信后,何天遥如坐针毡。时日已经不多了,应该当机立断。他仔细思虑,能借助的力量实在有限,似乎只能和不知道被遣往何处的顾晚兴商量一下对策了。最后不管定下何种对策,也肯定都需要他的帮助才行。好在顾盛麟并未限制何天遥的自由,于是他打定了主意,当晚就出城去步仙居找到张成荣,打听顾晚兴的去处。
酉时,天完全黑了。何天遥正准备出门,却听见房顶传来几声异响,紧接着,二楼就传来了敲打窗户的“砰砰”声。
何天遥心头一跳,莫非是顾晚婷来了?他立即上楼推开窗户,一道黑影倏的蹿进了屋内。他定睛一看,红屁股长尾巴,原来是浪卷滩遭遇过的“猴先生”——小克。
小克虽然是只青云山的野猴,但与顾晚婷颇为亲密。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事。果不其然,小克一边“吱吱”地叫着,一边昂起头对着脖子直抓。
何天遥连忙拨开猴毛,原来它脖颈上绑了一根红线,线上套着一张纸卷。捻开一看,上面写着这样几个小字:“子时三刻,入城处见。”
秀气的字迹一看就是出自顾晚婷的手笔,何天遥长叹了一声,知道顾晚婷这是选择了最无奈的办法——私奔。“入城处”,一定就是上次小铁帮助二人潜入落霞城的地方。
在烧掉纸条的过程中,何天遥也简单思索了一下将来的去处:先去找蒋承栋或花清雨,如果找不到那就去投奔太清宗或是花珺脉飞升的前辈们,再不行的话大不了躲进深山老林里隐居。
为了避免顾府的守卫生疑,何天遥早早就出了大门,在街上找了间茶馆,一边
饮茶平复心境,一边等候着约定时刻的到来。打过三更之后,何天遥来到了城东南的城墙下,但并未看到顾晚婷。何天遥记得上回小铁曾经说过:“我把绳梯藏在内墙根处。”于是,他往内墙根的阴影走去。“哈,果然。”他走近了才看到,墙根处摆着一个包袱,解开一看,不是夜行衣,而是一套守城兵士的衣服。
待换上衣服之后没多久,城墙上就传来了清晰而凌乱的脚步声,卫兵队来巡逻了。只听有人忽然叫道:“哎哟,这肚子,从喝完酒之后就一直不太对劲儿!”何天遥听得出,说话的人正是小铁。
“叫你不要喝那么多!”喝斥的这人似乎是卫兵队长。
“你们先走,我去去就来。”小铁道。
众人一阵哄笑。
不一会儿,小铁就从楼梯上跑了下来,冲着阴影方向小声喊道:“何公子,可在?”
“我在这儿。婷儿呢?”何天遥问。
“城主知道以前都是我帮大小姐潜入城里的,这些日子不管我到哪里都有人盯着,往步仙居的路也有人守着了,所以你们要往西北方向逃走。大小姐已经混在另外一队卫兵中了,等下到了城西北,我会假装晕倒,你到时趁乱跳到城外去就好。”小铁道。
“那突然多出来一名卫兵,刚才那些巡逻队的人不会怀疑吗?”何天遥有些担忧。
“不,我没让你跟着我,你从城中走过去就行了。听到喧闹声后,直接上城墙再跳下去即可。我先走了,免得他们怀疑!”小铁顾不上多解释。
何天遥略一思索就都明白了。半夜穿着卫兵的衣服在城中行走,到时趁乱上城墙,都不会引起怀疑,的确是条妙计。
事情就像预计的一样顺利。何天遥走到城西北角,在楼梯下的暗处藏了一会。城墙上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很多,可见有不少人在巡逻。
“啊呀!”小铁的惨叫声从城墙上传来,何天遥从暗处走了出来。
“今晚的酒,是不是有毒啊……”小铁凄厉地呼号着,捂着肚子满地打滚。何天遥登上了城墙。
小铁演得不可谓不逼真,脸色铁青,嘴唇绛紫,口吐白沫,直翻白眼。所有人都围到了小铁旁边,有帮忙稳住身体的,有七嘴八舌出主意的,还有真以为酒里有毒担心自己也中毒的,场面一片混乱。
小铁从人缝中瞅了何天遥一眼,何天遥报以一个感激的眼神。小铁看似颤抖地点了两下脑袋,继以更加尖锐的呼喊声。
何天遥先接近人群,再悄悄退后,退到墙边时,翻了下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城内不远处一座高楼的楼顶,有一个人正默默地注视着一切。
墙外墙下是一片树林,被树枝挡了一下之后,何天遥摔落在草丛之中,疼得龇牙咧嘴,刚张口却被一只小手给捂住了。
顾晚婷笑眯眯地凑到了何天遥面前,在他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轻声道:“怎么样,不疼了吧?”
“婷儿……”何天遥将她紧紧地拥入怀里。
幸福了片刻,顾晚婷推开他说:“好啦,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了,还怕没有时间温存?”
“真的吗?”何天遥笑道,“你真做好背井离乡的打算了?”
“当然喽,爹他丝毫不顾及我的幸福,我已经心寒了。疼我的哥哥又被远调,此处无所留恋。现在和我最亲的人只剩下你了,我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保证你以后甩都甩不掉。”顾晚婷道,“只是如此就算是和爹彻底决裂了,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她脸上的表情十分落寞。
“那就去找我的朋友们好了。”
顾晚婷却摇了摇头:“你是个飞升者,恐怕……找不到吧。”
“你怎么知道?”何天遥道,“就算真找不到,那我们就去山中隐居。你害怕清苦吗?”
顾晚婷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能和你长相厮守,我求之不得呢。好了,以后再慢慢做打算,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
在树林中穿行的过程中,何天遥询问顾晚婷究竟是如何从看管森严的晚婷阁中逃出来的。
顾晚婷“咯咯”一笑,问道:“你也曾经去过我的小院,可曾发现了什么?”
“一门一阁一庭院,一井一树一秋千。还有什么特别?”说到这儿,何天遥顿时恍然大悟,“啊,那口井!”
“还算你聪明!那口井很久之前就已经干枯了,后来被我偷偷挖出一条通往院外的暗道,所以平时一直盖着井盖。暗道的出口隐藏得更妙呢,是在一棵枯死大树的空心树干之中。”顾晚婷眉飞色舞地说着,“起初我只是为了溜出家去玩儿,没想到最后竟然在私奔时派上了大用场。我想这也是天意吧!”
“还有小铁也是,起初你只是为了溜进城去玩儿,没想到最后竟然在私奔时也帮上了大忙,是不是啊?”何天遥故意模仿她的口气。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反正我平日也没亏待过他。今晚的出城妙计也是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还不错吧?”顾晚婷得意洋洋。
“是是是,论鬼点子哪个人有你多啊?”何天遥笑道。
“嘻嘻,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啊!”
说着,两人走出了树林,回到了大道上。
何天遥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感慨新生活的开始,却突然心中一沉。
月光之下,有道人影正在前方不远处站着。
第三百八十六章 辣手摧花
深更半夜,郊外的路上冷不丁出现一个负手而立的人影,吓了这对私逃的“鸳鸯”一大跳。
由于他背对着月光,看不清面容。凉风吹过,头发轻轻拂起。对顾晚婷来说,这身影太熟悉了。她用颤抖的声音小声喊了一句:“爹……”
“你还有脸喊我爹?”顾盛麟似在强压着怒火。原来,顾晚婷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事到如今,顾晚婷不得不最后一次哀求:“爹,念在父女之情,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你这么做,有顾及我们的父女之情吗?再说我从未说过要杀你们!跟我回去!”顾盛麟喝斥道。
“让我回去嫁给那个尹立平,就等于是把我往死路上逼!”顾晚婷激动地顶撞道。
何天遥站到了顾晚婷身前,拱手道:“前辈……”
不料,却被气急的顾盛麟打断:“住嘴!你好大的胆子!我分明待你不薄,你竟敢怂恿我的女儿和你一起私逃?”
“是我决定要和遥哥私奔的!”顾晚婷又站回了何天遥前面。
“你嫁给谁都不准嫁给他!”顾盛麟终于说出了心底真实的想法,伸手径直抓向何天遥的喉咙。
“嗖”,一道寒光突然闪过,顾盛麟眼疾手快,避开了。从路旁的一棵树上跳下来一个蒙面男子,以怪异的嗓音说道:“顾城主,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呢?对一个初等修仙者出手,你不觉得汗颜吗?”
顾盛麟瞥了何天遥一眼:“好啊,居然还找来了帮手。”说完,他亮出了仙剑。因为从刚才那道暗镖的速度来看,蒙面人绝非低手。
何天遥则一脸茫然。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蒙面人对呆立的两人喊了一声,也亮出了武器。非刀非剑,竟是一柄模样古怪的长兵。
那兵器的模样似枪又似矛,长杆头端伸出一根近三尺的长尖,长尖的下部两边开出了波浪形的刃边,此外,底端向两侧延展出仿佛鹿角一样的副刃,也有两尺来长,外沿还琢出云形雕纹,霸气凛然。
“镗!”何天遥和顾盛麟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何天遥依然清晰地记得,在云暮山庄父亲的武器房中,有一类兵器就是这副古怪模样。
顾盛麟瞅了何天遥一眼。他见多识广,自然认得这种兵器。他惊讶的是镗散绿光,非凡兵也,表明了蒙面人竟是个妖族,可何天遥怎么会同禹馀界的妖族扯上关系呢?
“走啊!”蒙面人又催了一句,挥镗扫向了顾盛麟。
何天遥拉着顾晚婷的手避开交战的两人向前跑去。顾晚婷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回头叮嘱了一句:“求大侠莫要伤了我爹……爹,千万小心!”
顾盛麟哪里还顾得应答,蒙面人的力气非同小可,那镗又大又沉,使得他根本不敢以仙剑硬抵。蒙面人将镗绕着腰间抡圈,他又近不得身,剑招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好!”顾盛麟这一声不知是在为对方喝彩,还是在给自己鼓劲。他后跳出镗的攻击范围,随手一扬撩起三道剑气飞旋着射向了蒙面人。蒙面人似乎早有准备,不闪不避,调转镗尖往脚下一戳,激起一道绿光屏障,将三道剑气通通挡了下来。
蒙面人哈哈大笑:“来而不往非礼也,接招!”他将没入地面的镗尖往前抄起,土块、碎石夹杂在一个光团中激射而去。顾盛麟不甘示弱,冷哼一声连续快速翻转手腕,剑幕舞起,将来物悉数挡飞弹开。
两人势均力敌。
这一场战斗,不知要打上多久。不管最后谁输谁赢,反正肯定会为何天遥和顾晚婷争取足够的时间逃远。
可是,事情却并没有意想中那般顺利。
逃出顾盛麟的视野范围没有多久,两人就又被拦截下来。这一次两人面对的可是一群人,将道路牢牢封死。为首的正是那个令人厌恶的尹家公子。
“尹立平,你让开!”顾晚婷恼怒地喝道。
“煮熟的鸭子,岂能让你如此轻易地飞了?”尹立平狞笑,“是伯父让我候在这里以防万一的。小子,你果然有一手,伯父亲自来截居然都截不住。不过你们落到我手里更好,省了我不少麻烦!给我上!”
他的手下“呼啦”一下子都围了过来,虽然何天遥和顾晚婷都拿出武器抵抗,可毕竟敌众我寡,实力又不行,没打几下就被双双生擒。
“哈哈哈!”尹立平放声大笑,“把他们押回府去!”
一名属下略有迟疑:“不送回顾府吗?”
“送什么送?今晚我就要让他们俩死心!”尹立平恶狠狠地瞪了何天遥一眼,抬手一记耳光,扇得他眼冒金星。
“住手!你这个王八蛋!”顾晚婷急得破口大骂,无奈被两人牢牢地按着,根本挣脱不开。
“噗!”何天遥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到尹立平脸上。
“放肆!”押着他的两名侍卫一起用力,将他按跪在地上。
尹立平擦了擦脸,阴笑道:“无妨,一会儿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走!”
一行人沿着道路返城,路上任由顾晚婷百般谩骂,尹立平都不还口。走回到顾盛麟与蒙面人交手的地方时,两人都已经不见了,路边只有几株断裂的树木证明刚才这里的确发生了一场战斗。
当入城时,卫兵都认出了被押的是城主家的大小姐,可押解的人是地位同样显赫的尹家公子,所以不管顾晚婷如何呼救,谁也不敢做声。
进了尹府,尹念鸿正在堂中喝茶。见一行人进来,对尹立平说:“还真被你给抓回来了,你顾伯伯果然深谋远虑、思虑周详,料到这小子可能会请帮手。”
“管他呢,反正不论是什么帮手,都不可能打得过顾伯伯的。我倒希望如此,否则他俩还落不到我手上。”尹立平道。
“好你个尹老头,竟然纵子行凶!等我回去告诉我爹,看他怎么收拾你们!”顾晚婷还在奋力挣扎。
尹念鸿毫不客气,对着顾晚婷的肚子就是重重一拳,打得她眼泪喷涌,一口气没接上来,叫骂声也戛然而止。“这里可不是你顾家,当儿媳妇的岂可对公公无礼?”尹念鸿训斥道。
“爹,别,别打她,以后由孩儿慢慢管教就是了。”尹立平心疼起来了。
“想驯服烈马就得靠拳头!”尹念鸿甩了甩手,“罢了罢了,押走吧,省得我闹心。哎,对了,别伤了那个小子,你顾伯伯留着他还有用。”
尹立平欣喜道:“放心,我本来也没打算对他用刑。”
出了大堂,在后院拐了几个弯,两人被押到了一座房前。
“这里就是我的住处。”尹立平笑眯眯地向两人介绍道。
顾晚婷的肚子还是一阵阵的绞痛,无奈地瞅了瞅何天遥。何天遥则紧皱眉头,死死盯着尹立平。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尹立平戏谑的脸上寻找着最为可怕的答案。
“都押进去,把他给我绑上!”尹立平指着何天遥。
侍卫拿来一捆绳子,将何天遥牢牢地捆在墙柱上,还用一团布塞住了他的口。
尹立平又拿出一个小瓶,倒出来一颗药丸,走向了顾晚婷。
“你、你要干什么!”顾晚婷顿觉不妙。
“放心,这药没什么毒性,只是免得一会儿引起不必要的受伤。”尹立平强行撬开顾晚婷的牙关,塞入药丸后一拍她的后顶,强逼她吞咽下去。
“呜、呜——”何天遥急红了眼。
药丸起效很快,顾晚婷感到浑身无力,瘫软下去,只能睁大眼睛瞪着尹立平,眼泪大滴大滴地往外冒。
将她放在床上之后,侍卫们都退出了屋子。房中只剩下了尹立平、顾晚婷和何天遥三人。
尹立平靠近床边,回头对着双眼冒火的何天遥蔑笑道:“喂,你可要看清楚了!”接着,他就“嘶啦”一声扯裂了顾晚婷的一只衣袖,露出了纤纤玉臂。
顾晚婷连抬手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用几不可闻的哭腔斥道:“你……敢……我爹……不会……放……过……”
“本来你爹就同意你嫁给我,洞房花烛夜还不是早晚的事么?今夜先洞房,明日马上办婚礼,又有何妨?哈哈哈!”尹立平狞笑着又撕下了另外一只袖子。
顾晚婷泪如泉涌。何天遥心如刀绞,双拳紧攥,连掌心都被指甲掐出血来,可又无能为力。当顾晚婷的衣服也被扯烂时,他终于不忍再看,闭上了双眼。
娇花宠柳缤纷过,
今夜飘零落。
芬芳残坠败蔫烟,
双目已合血泪涌心间。
红尘似梦炎凉俱,
缘分如何续。
相悦生祸意沉沦,
只恨苍天无悯有情人。
正如这首《虞美人》所写,顾晚婷这朵娇花就在心爱之人的眼前,片片凌乱凋落了。
……
不过半个夜晚,却好似无边的漫长。哪怕当黎明的曙光照入房中,也丝毫没有带来新日的喜悦和希望。
尹立平心满意足地起身,扯去了何天遥堵口的破布,仰天长笑而去,留下落魄的两人。
顾晚婷平平地躺在床上,她的泪水早已流干,两只空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上方的帷帐。
“婷儿……”何天遥艰难地开口。
顾晚婷却好像没听见似的。
“药效还没退吗?”何天遥尽量以最轻柔的声音问道。
还是没有回答。
“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尹立平那个畜生,我一定会亲手结果了他!”何天遥只能如此安慰。
依旧悄然无声。
何天遥的心都要碎了:“婷儿,别这样,跟我说一句话吧?哪怕哭一声也好啊!”
顾晚婷终于轻轻地侧过头来,幽幽地说:“我哭得还不够多么……”
看着她凌乱的长发,倦怠的面容,血红的双眼,何天遥无言以对。此时此刻,任何的安慰想必都是苍白无力的。前日还活泼伶俐的顾晚婷,如今已被折磨得失去了灵性。
“疼吗?”顾晚婷不知是在问何天遥,还是在问她自己。
“心如刀绞,肝肠寸断。”何天遥觉得五脏六腑如同撕裂一般。
顾晚婷撑着床沿缓缓坐了起来,略略整理了一下破不蔽体的内衣,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我放你走吧。”顾晚婷想起身,却气力不支倒坐回床上。
“如何能走得脱啊?”何天遥真是绝望。
顾晚婷却轻轻地摇头:“他已经得到我了,不会再为难你的。答应我,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何天遥却坚定地说:“不,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一起走,远离这里!”
“不,不要,不要一起。”顾晚婷委屈地哀求着,“忘了我,我求求你,忘了我吧……”
何天遥泪流满面。
屋外再度响起了尹立平那令人厌恶的大
笑声:“哈哈,要忘也不能这么快就忘,不是吗?”
门开了,一群侍女走进了房间两翼排开。每个人手中都托着一案,左边四张案中放着五彩凤冠、金丝霞帔、缎绣朱衣、翘头锦履,右边四张案里则是大红鸾带、绸罗花团、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尹立平手中还把玩着一块鸳鸯盖头。
“今日可是我和婷儿大喜的日子,怎么也得请你喝完这场喜酒再送你上路不是?”尹立平特意将盖头在何天遥面前晃了晃。
何天遥恨不能将眼光化为万道利刃,将那个衣冠禽兽戳个通透。
尹立平对何天遥愤怒的目光毫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哦,对了。家父已经通知了顾伯伯,今日顾、尹两家将‘九重天’以及附近的酒楼全部包下。唯一可惜的是晚兴兄弟离得太远,恐怕白日里是赶不过来了。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凭咱们两家的势力,这场婚事怎么也要闹腾个七、八天,顾兄他无论如何也是赶得上喝这顿喜酒的。”
“想让我嫁给你,就放他走。”顾晚婷喃喃地说。
尹立平先是一愣,而后又猖狂地狞笑:“你不嫁给我还能怎地?再说放不放他走我说了也不算,顾伯伯好像还有事要找他呢。你们几个,赶紧给顾小姐打扮妥当,一会儿我会派人把她送到‘九重天’去。”
“是。”众婢齐声应道。
尹立平让侍卫把何天遥从柱子上放了下来,押着出了屋子。他临去前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了众婢一声:“要是出了什么乱子,我拿你们是问!”
何天遥知道自己拼尽全力也是逃不了的,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被推着往前走。顾晚婷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床沿上,任由侍女给自己梳妆打扮。
“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碎尸万段!”何天遥冲尹立平咬牙切齿地说。
尹立平根本不屑一顾:“嘁,要不是顾伯伯有令,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押到大堂,尹念鸿正在招待顾盛麟。
“顾伯伯,人带到了,小侄先下去了。”尹立平恭敬地行礼。
尹念鸿却嗔责道:“哎,怎么还叫‘顾伯伯’啊?”
尹立平心领神会,再次拱手道:“岳丈,请恕小婿言失,改口一时改不过来。”
“唔,你去吧。”顾盛麟淡淡地说。
待尹立平退了出去,顾盛麟才板起脸对尹念鸿道:“尹老弟,这事你办得可不厚道啊!”
“得了,你少来这一套!洞房本来就是迟早的事,再说今日立即成亲,又有何妨?”尹念鸿笑道,“咱俩从兄弟做成了亲家,亲上加亲。我们落霞城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黄元帅、梁元帅、云元帅、朱元帅、郑元帅以及几位将军我都邀请了,今日应该都能赶到,连魔族那边的毕元帅、唐将军、罗将军他们我也都传讯发了邀请,更有可能连大君大人都会亲临。到时彩礼可是多多的哟,我尹家的聘礼也不会差的,保证你满意。”
“我是在意小女的情绪。”顾盛麟露出了少许担忧之色。
何天遥插言道:“托你们的福,她已经如同行尸走肉,和死人没多大区别了。”
“你闭嘴!”尹念鸿恶狠狠地斥了一声。顾盛麟转过头来,似有深意地望了望何天遥。
“晚婷现在失落在所难免,不过顾兄大可放心,我也给她准备了许多厚礼,包她喜欢。再加上婚礼喜事一闹哄,还有那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向她祝福道贺,愁云也就自然而然地烟消云散了。”尹念鸿道,“倒是这个臭小子,顾兄的打算是?”
“我且问一问。”顾盛麟对何天遥说,“你挟婷儿私逃的事我不追究了,你请高手截我恶斗的事我也不追究了,只要你交出《一起三元》身法,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婷儿的事如今你就不要想了,以身法换性命,值。”
何天遥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婷儿许配给我。那些所谓的‘获得背景的方法’统统都是幌子,你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一气三元》身法。尹家那只畜生如此玷污你的女儿,你竟毫不生气。你做爹失败,做人更失败!有种你就杀了我,我是决不会把身法交给你的!”
尹念鸿冷笑:“瞧瞧,我早就知道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顾盛麟指着尹念鸿问何天遥:“你可知他尹家是做什么的?”
“我管他是做什么的!反正我只知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见尹立平什么德性,就知道他爹是个什么德性了。”何天遥冷冷地骂道。
“呵,现在你不知道,还能嘴硬,到时我看你还有没有胆量说这句话。顾兄,把他送进去?”
顾盛麟依然不死心:“小子,我提醒你一句。我可是三大飞升区的主城城主之一,而尹家的势力能与我顾家平起平坐,不,甚至比我顾家还要略胜一筹。你是个聪明人,想想也能知道,背后一定有重要的原因……”
“什么叫‘略胜一筹’,分明是远胜一等好不好?”尹念鸿笑道,“你还得听命于周将军吧?”
“嘁,我才不买他的帐呢!”顾盛麟不服气。
“那黄元帅的话你总该听了吧?我可是直接受命于大君大人的,你说说,若论地位,我是不是比你高一等?”尹念鸿得意洋洋。
“哼,说不过你。”顾盛麟无言反驳,“小子,我最后问你一遍,《一气三元》身法,你到底交还是不交?”
大不了是个死,何天遥骂道:“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第三百八十七章 香消玉殒
“‘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子,有时‘有骨气’也不一定是好事。”顾盛麟见何天遥牙口咬得硬,显得十分失望。
尹念鸿不耐烦地说:“直接关进去就行了,何必多费口舌?婚姻大事,还有诸多琐事需要筹备,咱哥俩可得忙活一阵子了。这样,你先去‘九重天’候着,待大人们到了,替我招呼一下。”
“这小子有帮手,挺厉害,而且还是个妖族,所以可不能随便派个人就押过去。”顾盛麟想起前夜那个手持长镗、鏖战半宿后突然消失不见的妖族男子,就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他能感觉得出,那妖族男子并未使尽全力,只是为了拖住他而已。
“妖族?有意思!”尹念鸿难以置信地瞅了何天遥一眼,“待忙过这些日子,我带人亲自押去,你总该放心了吧?妖族的事等以后慢慢再审。”
……
张灯结彩,锣鼓喧天。落霞城主嫁女,邀请华林大君座下诸位元帅、将军为宾,这可是少见的大喜事。虽然事情宣布得有些仓促,可落霞区本就是个人来人往的繁忙之地,加上顾盛麟宣布城中心区域以“九重天”为首的数座酒楼全部免费大宴七天,已经在这里的人自然不愿意走,周遭地区的人想必也会蜂拥而至。
“九重天”的地上八层外檐上全部挂着鸾凤彩带,每一支扬角上都插上了龙凤祥旗,房梁垂着一个个大红瑞云灯笼,柱子上贴着双喜临门图。整个酒楼就像是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
顾盛麟和尹家父子都站在九重天的门口迎客,华林大君座下五大元帅齐聚,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况。尹家果然面子够足,元帅们与尹念鸿寒暄都十分客气,这也使得尹立平感觉脸面倍增。贵宾到场庆婚,丰厚的贺礼自然少不了。各种仙剑、法宝、丹药、符咒,可谓琳琅满目,尹立平都看不过来了,尹念鸿则咧着嘴“嚯嚯嚯”的一直笑个不停。
酒楼大堂以及每层的包间都是给贵宾们准备的,普通的百姓则沿街而坐。为此婚事,顾盛麟已经下令清理出“九重天”以及其他酒楼周围的街道。刚过午时,街边的摆桌旁早已坐满了人,没座的人干脆席地而坐,七嘴八舌地聊着天,聊着这场引人瞩目的婚礼。为了能让酒楼外的人也能目睹婚禧的盛况,九重天还特地将靠街的外窗全部卸下,酒楼俨然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多层高台。
热闹的五阳节才刚刚过去,又迎来了盛大的婚礼。人们的情绪都被感染,所有人都喜上眉梢。唯有何天遥一人,大家越是高兴,他心中就越发痛苦。
狠毒的尹立平,不仅让何天遥亲眼目睹心爱的姑娘被摧残的过程,还将他绑至“九重天”旁的一座房顶上。他要让何天遥看到自己是如何迎娶顾晚婷的。
婚礼从申时正式开始。
尹立平穿着喜庆的新郎服,站在九重天的屋顶。那里,是何天遥第一次对顾晚婷动情的地方。想起那一晚,何天遥一声长叹。
在喇叭的喧闹声中,一顶红轿从九重天的地下那一层出发,在轿夫有节奏的颤动下,顺着宽阔的旋梯一层一层地往上攀。人群中爆发一阵阵欢呼声、喝彩声、口哨声,轿子越爬越高,喧闹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何天遥却是默默无语,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到了最高层,不一会儿,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就在侍女的搀扶之下,踏上了悬挂在楼外的吊台,升上了房顶。
尽管看不见,但何天遥却似乎能感觉得到,盖头下的顾晚婷在颤抖,在哭泣。
新郎、新娘都就位以后,司仪开始主持婚礼的流程。
第一项自然是行最为重要的“三拜之礼”。
一拜天地。感天谢地,感谢姻缘,珍惜美好。既展现新人对皇天后土的崇敬,又表明了新人对以后美好生活的期望。可是,这份强迫的姻缘,如何能称得上是“美好”呢?
二拜高堂。感谢父母生养。这是新人对父母过去照顾的感恩,也是对将来孝敬长辈的决心。只是不知,此时此刻,顾晚婷对父亲顾盛麟是否有一丁点儿的感激之情?而承受新人躬身敬拜的顾盛麟,心中又是否有一丝丝的愧疚?
夫妻对拜。新人双方以此互相表达对彼此的爱慕、珍惜和尊重。但是这一对备受瞩目的新人之间,却根本不存在这种本应该是夫妻之间最为普通、却也最为珍贵的情感。
拜了堂,等喝过了交杯酒,婚禧中的仪式部分才算是圆满。
傧相呈上了垫着红绸的托盘,盘中摆着一尊龙杯,一尊凤杯。香醇的美酒已斟至了杯口。尹立平喜滋滋地拿起了两尊酒杯,将凤杯递向了微低着头的顾晚婷。顾晚婷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接过了酒杯,拿进了盖头之下。傧相依然恭敬地垂首高举着托盘,等待着交杯酒的礼成。
何天遥缓缓闭上了双目。
可是过了许久,顾晚婷都没有把酒杯递出来。
“婷儿?”尹立平低声唤道。
傧相突然往新娘那边横跨了一步。
尹立平正看着傧相纳闷,冷不防盖头猛地掀起,满杯的酒水迎面泼向了他。尹立平下意识地举袖去挡,龙杯中的酒也洒了一地。
在尹立平挡酒的瞬间,傧相一把扯去了覆在托盘上的红绸,顾晚婷向盘中一抓,竟然摸出一柄红光短剑!
尹立平刚放下袖子就懵神了,眼见着短剑向着心窝而来。
“住手!”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顾盛麟想救,将尚未来得及放下的酒杯劈手砸了过去。可是,已经太迟了,剑尖已经触
及到尹立平的身体。
“去死!”顾晚婷凄厉地叫着,用尽全身力气往前捅,可怪异的是,短剑像是抵到了十分坚硬的东西,在她的奋力一推之下,剑身“啪”地一声断裂了,脱离了剑身的剑刃横飞落地,顺着房顶的斜瓦滑落。
楼下的群众这才看清了是怎么回事,齐齐一声惊呼。傧相为何要刺杀新郎呢?
尹立平的身前闪过一道白光,一个小玩意儿飘悠悠地出现在他面前,并不断围绕着他旋转。就是这东西,刚才救了他一命。
松了一口气的顾盛麟只看了那玩意儿一眼就不舍得再移开视线了,他眉头紧锁:“那个是……幽昌镜?夜舞幽昌镜!”
几位元帅纷纷起身,无一不仔细盯着那片小镜。
圆而光洁的镜面,外沿环绕雕琢一只大鸟的双翼,镜子上首正中则是仰天长啸的鸟头,两只勾爪则成为了镜子一左一右的斜支。没错,那只黑色的大鸟正是“五大灵鸟”中的“北灵鸟”——幽昌!
所谓幽昌,目锐,头小,身巨,翼长。黑羽如鳞,喜夜喜舞。有诗为证:
身吞乾坤巨,
锐目冲天芒。
翼展拂云卷,
瘦胫细擎长。
黑羽迭鳞叶,
夜寂孤月凉。
翩跹迎风舞,
影动千山旁。
当然,一个法宝不可能炼制得像传闻中的灵鸟一般巨大。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这面镜子,仅有人的巴掌大小。
“五大灵鸟”之中,唯有“西灵鸟”——鹔鹴踏雪瓶和“北灵鸟”——夜舞幽昌镜这两件法宝尚未失传。本来灵宝级的法宝就难得一见,更何况是举世闻名的“五大灵鸟”呢?更让众人吃惊的是,夜舞幽昌镜虽未失传,但却不应该是在尹家手中。想想也是,尹立平区区一个两仪级的低手,何德何能竟得到如此珍稀的法宝?看来秘密还是在尹念鸿的身上。
面对诸人或疑或诘的目光,尹念鸿尴尬地笑了笑:“不过是给犬子防身而已。”
这并不是众人想要的答案。夜舞幽昌镜,不是在魔族的隐侯大帝手中吗?怎么会落到仙族的尹家呢?
“快,杀了他!”尹立平指着那名献剑的傧相慌乱地喊道。他拥有夜舞幽昌镜本来是个秘密,谁料想顾晚婷居然会在婚礼时举剑刺杀他。幽昌镜是个防御类的护命法宝,遇险自动激发,所以才在这群身份显赫的大人物面前露了相。尹立平情知,幽昌镜就快要不属于他了。
几名侍卫的仙剑同时刺向了那位傧相,而傧相似乎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从容面对刺来的仙剑,躲都不躲。“扑哧”一声,数把剑同时入腹,他口吐鲜血跪倒在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呆若木鸡的顾晚婷伸出手去,喃喃地说了最后一声:“大……大小姐……”
“小铁……小铁,小铁——!”顾晚婷推开侍从,扑倒在小铁的身旁。有仁有义且对顾晚婷无比忠心的小铁,就这么惨死在“九重天”的最顶端。
楼下一片哗然,搞不清楚顾、尹两家这是闹得哪一出。
“小铁……是我害死了你,呜呜呜……”顾晚婷干哭了两声,她的眼泪恐怕早已流不出来了。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顺着九重天外檐上垂着的彩带飞快地向楼顶攀去。
房顶上的人都看不到这一幕。
那身影一跃蹿上了楼顶,从身后径直扑向尹立平,腾到了他的背上,骑上了脖颈。
人们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只猴子。
顾晚婷看到小克,也是吃了一惊。自从她被顾盛麟关起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小克了。没想到小克竟会突然出现在婚礼现场,还一口气爬上了八层高的房顶!
尹立平拼命摇晃着身躯,想把小克给甩下来,可小克就像是发了疯似的,一爪抓过他的脸,留下了几道血印。
“这该死的畜生!”尹立平大怒,最终还是抓住了小克的胳膊,用力一拧,“嘎嘣”一声脆响,小克痛得“吱吱”直叫。
“小克!”顾晚婷焦急地喊道。她现在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不过去小克就危险了,过去的话自己多半儿会被那些侍卫给抓住。
好一个英勇的小克,不顾胳膊断裂的疼痛,低头龇牙狠狠一口咬住了尹立平的耳朵,疼得尹立平张牙舞爪地“哇哇”乱叫。
围着尹念鸿的那些大人物们听到了骚乱,回头一看,原来是只猴子在搞鬼,又都回过头来继续逼问幽昌镜的来历了。可尹念鸿就是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肯说。
尹立平火急,用力攥住小克的脖子,逼得它松了口,又抓住它另外一只胳膊,再次使劲一拧,这下小克的双手都废了。
“这个臭猴子,看我怎么收拾你!”断了两条胳膊的小克再也支撑不住,被尹立平一把掼在了地上,疼得满地打滚哀号者。尹立平扯起两只猴腿,抡至半空奋力一撕,可怜的小克,一声惨叫被扯成了两半。
“小克!”顾晚婷再也忍不住了,抽出了一柄插在小铁身上的仙剑,一边呼喊着:“我杀了你!”一边挥剑冲了过去。
可是,她连侍卫那一关都过不去,被轻易地挡了下来。
无能为力的无助感,是最难受、最绝望的。
“还愣着干什么?快抓住她呀!”尹立平抹了一把脸上的猴血,恼怒地下令。为了以防万一,他已经逼顾晚婷交出了自己的仙剑,没想到忠心耿耿的小铁竟
然会想方设法混进了傧相的队伍,潜入“九重天”与顾婉婷匆匆定下了献剑刺杀的计策。因为有法宝护体,尹立平才侥幸未死。可紧接着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只野猴子,还弄得自己破了相。这下婚礼不成,不仅尹家和自己的颜面尽失,连夜舞幽昌镜的秘密也暴露了,叫尹立平如何不气?
“你们都别过来!”顾晚婷柳眉倒竖,举剑指着那几名侍卫。
顾晚婷身份尊贵,侍卫们自然不敢伤她。
“婷儿,你到底要干什么?”尹立平吼道。看到顾晚婷有如凶神恶煞一般,浑身都是戾气,剑尖还在往下滴着血,他心里有些怵了。
顾晚婷心疼地看了看小铁和小克的尸体,无奈地叹息着,心道堂堂城主顾盛麟,对自己女儿的情谊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卫兵,甚至还不如一只小小的猴子。她看透了,看透了那个利欲熏心、不通人情的爹。此季虽然是暖春,可她的心中却比寒冬还要凄冷。
下定了决心,顾晚婷指着尹立平咬牙切齿地说:“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嫁给尹立平这个人渣!”
观众们一片哗然。
“我有心爱的人,他也同样爱我。可是,我那个顽固不化的爹爹却一意孤行,非要把我许配给尹立平!”顾晚婷继续控诉。
“你爹贵为城主,怎么能这样?”
“强扭的瓜可不甜呐,尹公子!”
“大小姐,你喜欢谁就嫁给谁,我们支持你!”
人们纷纷起哄。
尹立平恼羞成怒,对楼下大声咆哮:“统统给我闭嘴!谁再开口我就杀了他!”
人群中顿时嘘声一片。
顾晚婷却摇头哀哭:“不行,已经不行了!尹念鸿纵子行恶,尹立平不仅将我和心上人绑架,还当着我心上人的面,把我给污辱了!呜呜呜!”
楼下蓦然安静下来。人们难以置信,这种肮脏卑劣的事,居然发生在尹、顾两家之间。
顾晚婷身为一名大家闺秀,却将这种难堪的遭遇公之于众,可见她心中该是多么的绝望!
在人们怜悯与惋惜的目光中,顾晚婷将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婷儿!”何天遥急得惊天大吼一声,奋力挣扎想要起身,却被两名看守的侍卫牢牢按跪在房瓦上。
顾晚婷也看见了他,看见了那个刚认识了没多久,自己却心甘情愿为他背井离乡、浪迹天涯、相濡以沫的男子。“天遥,你我来生再见!”顾晚婷带着最为灿烂的微笑,眼含最后几点晶莹的泪花,自戮了脖颈。
“顾、顾、顾、顾、顾伯、伯,不、不好了,你、你、你看!”尹立平吓得语无伦次。
可悲的顾盛麟,此时此刻才从珍稀灵宝的念想中回过神来,回头看见了女儿的惨状。
“婷儿,婷儿!”顾盛麟拨开挡路的人,几步冲到了女儿身旁,却来不及接住她倒下的身躯。
“你怎么这么傻!”顾盛麟抱起女儿,挤出两滴老泪。直到此时,他都不觉得自己在顾晚婷的悲剧中扮演了一个推波助澜的角色。
顾晚婷自刎得很用力,伤口很深,没得救了。楼下的人们议论纷纷,为这场凄凉的婚礼慨叹着。
何天遥已经看傻了。
忽而一股冷风吹过,将掉在顾晚婷脚边的红盖头吹落下楼,于空中袅袅地飞旋飘荡,好像在向逝去的女子跳着慰藉受伤心灵的悲舞。而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齐声唱一首凄凉的挽歌。
红盖头飘啊飘,一直飘到了何天遥的面前,仿若顾晚婷未能做出的轻抚,拂过了他涕泪横流的脸庞。何天遥挣脱一只手,轻轻捡起了那片盖头。就连看押着他的两名尹府侍卫,都十分唏嘘,不忍去阻止他。
何天遥将红盖头捧在胸前,悲恸地放声大哭。这一生,他遭遇了太多的生死离别。爹、娘,外公,师父、师娘,哥哥,陆师兄、大师兄、二师姐,现在又轮到了爱人。以往的每一次,都要许久许久的时间去抚平心中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即便看似痊愈,也会时常迸发出揪心的疼痛。这一回,格外的痛。甚至有一刻,他都不明白人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难道就是不断地遭遇无法挽回的永别吗?
“九重天”上已经乱作一团,尹家也顾不得何天遥的事了。
哭了许久,何天遥静静地坐在房上,将顾晚婷所赠的那只香包放在红盖头上,轻轻地抚摸着。
“兄弟,节哀吧。人生在世,总有许多无可奈何。”一名侍卫拍了拍他的肩膀。
另一名侍卫也劝道:“是啊。与其沉湎过去无法自拔,倒不如好好打算一下将来。我提醒你一句,尹家可不会对你轻易罢休的。以后……恐怕你会更苦。”
“苦……”何天遥低声重复道。不知为何,他的脑中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出身太清宗的柳茵茵前辈曾经教育自己这群后辈子弟,人生七大苦:生、老、病、死、憎恶会、爱别离、求不得。面对疾苦,唯有以心乐克之。“尝尽万般苦,方悟一生乐。”柳茵茵当时如是说。
“没错,浑天牢中的日子可是你难以想象的困苦,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兄弟,我劝你一句,还是把他们想要的什么身法交出来吧!你是斗不过尹家的。”好心的侍卫继续说道。
可心中充满了忧伤的何天遥却像没听见一样。“身体的痛苦,咬紧牙关尚能忍受,但这‘爱别离’,却是痛彻心扉……柳前辈,您与史前辈相伴一生,又同死一处,我都有些羡慕你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身陷囹圄
本是一场喜事,却演变成了丧事。
顾盛麟抱着顾晚婷的尸体落寞地离开了,而尹念鸿则依然被元帅们包围着。他心中无比懊悔,本打算把夜舞幽昌镜当做传家宝传承下去,只可惜给尹立平给得太早了。
“都让开吧。”一个平和的声音在元帅们身后响起。
众人回头一看,立即恭敬地左右列开,一齐恭拜。华林大君尚兴杰,原来真的来了。
“尹公子,节哀。不知可否借幽昌镜一观?”尚兴杰的口气十分和蔼。
“可以,当然可以。”尹立平连忙将幽昌镜双手奉上。尹念鸿在一旁看着,心中一痛,宝镜送上去之后恐怕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尚兴杰接过幽昌镜,小心翼翼地托在掌中,目光一点一点扫过镜子,连每一处的细纹都不放过。看完了正面又看了看背面,最后,他慨叹道:“不愧为‘北灵鸟’,果然精美。”
云屏翳上前:“大人,江湖传言此物是在魔族隐侯大帝手中,不想却出现在这里。”
“好了,不用你提醒。”尚兴杰摆了摆手,“本就是传言,有几分可信?就算原本是在隐侯大帝手里,机缘巧合之下,从魔族转到我仙族手里,应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其间辗转的过程,就不必深究了吧?”
云屏翳怔了怔,拱手道:“大人所言极是。”
“尹狱长,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尚兴杰转向尹念鸿。
尹念鸿心念一句:“该来的还是来了。”“大人尽管吩咐。”他说。
“这个夜舞幽昌镜……”尚兴杰微微一笑,“过些时日,能不能借给我用用?”
借?
几位元帅面面相觑。
尹念鸿只当是尚兴杰“美其名曰”,连忙说:“理所应当献给大人。”
尚兴杰抚须大笑:“这宝贝已经是尹家的了,我若无故强占,何来理所应当?我不过借来防身之用,三年之后,必定归还给尹家,今日在场诸人皆可为证。”
尹念鸿大为感动,尚兴杰既然如此承诺,那夜舞幽昌镜终究还是他尹家之物,元帅们的贪念也一并被打消了。“别说三年,三十年、三百年也无妨啊!平儿,快把幽昌镜解除认主交给大君!”
“好咧!”尹立平也十分高兴,不过三年而已,在漫长的修仙生涯中算得了什么?
“不急,不急,等时候到了,我自会登门来取。”尚兴杰道。
黄玄商捅了捅梁飞廉,小声道:“大人这是在为焚天宫之行做准备呢。”
梁飞廉笑道:“有幽昌镜护体,到时夺宝成功的概率大大提高。只‘借’而不‘要’,还能彰显大人的胸襟风度,妙哉!”
想到可以带着夜舞幽昌镜前往焚天宫,尚兴杰可谓是心满意足。他又说:“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尹狱长家的婚事,顺便投一份贺礼,却不想发生了变故,我还意外地借到了幽昌镜。这样吧,过几天我再多拨一些钱款和修仙物品下来,既是对尹狱长的答谢,也是对痛丧儿媳的安慰。”
“啊,多谢大人!”尹念鸿差点儿就要跪下磕头了。
“先别急着谢。”尚兴杰此时又板起了面孔,严厉地问,“刚才顾家小姐所说的事可是真的?”
“是……是我一时糊涂。”尹立平老老实实地承认了,他可不敢在华林大君面前撒谎,心道这个华林大君还真是喜怒无常啊。
“是在下逼不得已而出的下策,的确欠缺考虑。”尹念鸿生怕唯一的儿子遭殃,连忙往自己身上揽责。
尚兴杰冷笑一声:“人家一个姑娘,能让你‘逼不得已’?结婚双修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事,你家却来个‘霸王硬上弓’逼人家就范,太过恶劣,更何况受辱的还是顾城主的千金。她今日蒙羞自刎,尹家才是罪魁祸首。好了,此归此,彼归彼,该赏得赏,该罚也得罚。你纵子行恶,罚你一个月之内将浑天牢典狱长之位让出。令郎道德败坏,仗势欺人,影响恶劣,就罚他去妖族地域边境开矿一百年,即刻执行!”
罚令一出,刚才还欣喜万分的尹家父子呆立当场。
楼下看热闹的群众们连声欢呼,华林大君在这件事上赏罚分明,处理得还是很让人信服的。
尹念鸿哆哆嗦嗦地说:“大、大人,是顾、顾家与我家定下的这门姻亲,犬子虽然一时错念,做了不该做的事,可我们也已经立即举行婚礼弥补了啊,这样的处罚,是否太重了些?”
“很重吗?如果顾家小姐今日顺利地嫁入你家,那也就罢了。可偏偏她是个刚烈的女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愤自刎,此事势必会立即传开。加之你们尹、顾两家本就是势大之家,在我的管辖期间爆出这等丑事,有辱我仙族一方的名誉,我若不罚得重些,让我华林大君的脸往哪儿搁?”
尹念鸿老泪纵横,几近瘫倒,只得认命。其实罚尹立平去挖矿一百年算是小事,不过吃些苦头而已。丢了浑天牢典狱长这个职位,才是最为沉重的损失。尹家能有今日的地位,全是靠着那个职位养起来的。
浑天牢,恐怕无人不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由最早的几任大君共同建成的巨大监狱,用于关押仙族的一些难缠又不能杀或是不想杀的敌人。与飞升区的管辖方式一
样,浑天牢由仙族五位大君轮流掌管。典狱长之职也与飞升区城主之位相同,采用世袭之制。轮到哪一位大君掌管飞升区和浑天牢,尹念鸿就得听从他的命令,所以华林大君完全有权力将他撤职。
但凡在禹馀界混得风生水起之人,不可避免地会竖立一些敌人。浑天牢可谓是坚不可破,只要一关进去,就休想逃出来。所以典狱长之职不仅给尹家增势,还带来了不少或明或暗的好处。
如今祖宗前辈好不容易争来的典狱长之位,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从尹念鸿身上飞走了,叫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尹念鸿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私交甚笃的郑丰隆元帅。
郑丰隆略一思忖,拟好开脱之词,拱手道:“大人,尹家已掌管浑天牢多年,并无甚过错,为此就轻易免职,是不是过了些?何况行径虽恶,但顾家自己也没有说什么,若能成婚尚是一桩美事,只是顾家小姐自己选择自尽,过错也不能全算在尹家头上……”
尚兴杰白了他一眼:“‘不能全算在尹家头上’?那你的意思是顾家小姐也有错,是吗?我倒要问问你了,她是错在被玷污了清白呢,还是错在贞洁刚烈呢?”
郑丰隆哑口无言。
“哼!不知所云。”尚兴杰一甩衣袖,对有人替尹家强行说情十分不满。
郑丰隆只能灰溜溜地退到了一边。
梁飞廉问:“大人,浑天牢不可一日无人看管,我们几位元帅又都事务繁忙,该如何是好?”
“这个我已经考虑过了。顾家痛失爱女,这个典狱长之职就暂时交由顾城主兼任好了。”
云屏翳这时站出来说:“大人,我也觉得这个处罚有所不妥。我倒不是同情尹家,只是落霞城主与浑天牢典狱长这两个位子的活可都不轻松,尤其是典狱长,浑天牢关押的可都是一些凶狠的家伙,顾城主不一定能胜任得了。此外,飞升区的城主共有三位,如果让顾城主兼任典狱长之位,难保另外两位城主不会有意见。”
“所以我说‘暂时交由顾城主兼任’。这一任就不再换人了,待到下一位大君接管时再选出新的典狱长便是。好了,我主意已定,此事不要再提。”
“是!”元帅们齐声回答。
华林大君对飞升区和浑天牢的接管期才刚开始没多久,下一轮接任得到四百年之后。元帅们心中都清楚,顾家这下可是要发达了,今天的事也算是因祸得福。
待侍卫搀走了几近昏厥的尹家父子后,“九重天”的楼顶上只剩下华林大君以及五位元帅了。
尚兴杰环顾四周,问道:“听闻尹家给灵威大帝那边的毕元帅他们也发了请函,怎么不见人来啊?”
“不来也好,我才不想看见那些人的嘴脸。”梁飞廉道,“估计他们是在为焚天石板的事忙活吧?”
尚兴杰笑道:“区区一幅指路地图有什么可忙活的?朱天七曜板才是最重要的。今日你们都在,这儿也没人再上来了,我有事要说。楚芳华的行踪已经有着落了,我们好好计划计划,几个月之后,全体深入魔族地境,杀死楚芳华,夺取监兵佩。”
“几个月之后?那楚芳华岂不早溜到天涯海角去了?”朱文英不解。
“哼,我们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她,原来她当初和常沾懿分开之后又躲回江由界去了,直到最近才出来活动。只要我们不打草惊蛇,她不会轻易挪窝的。到江由界毕竟要涉过魔族的赤熛域、灵威域、含枢域地境,这几个月是我特意留出来向三位大帝打幌子用的。杀人夺宝之事要隐秘、要迅速、要干脆,一旦引起怀疑,恐怕与楚芳华斗完之后就要被他人坐收渔翁之利了。”尚兴杰捋着胡须,眯着眼睛。
“大人英明。”
……
再说何天遥。尹家遭受了如此之大的打击,也没功夫在他身上花什么心思了。再说觊觎《一气三元》身法的本来就是顾盛麟,尹家的目的不过是顾晚婷而已。所以当侍卫来问如何处置何天遥时,尹念鸿只是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把他关到牢里去!”
在浑天牢的事务交托完毕之前,尹念鸿依旧是典狱长,自然有关人的权力。于是,因为失去爱人而浑浑噩噩的何天遥,就这么被稀里糊涂地押往浑天牢去了。
浑天牢位于仙族金门、混元、郁绝三域的交界之处,离落霞区还是有段距离的。起初押解何天遥上路的仅有两名侍卫而已,只是何天遥心如死灰,根本没想过要逃跑。待顾盛麟得知消息之后,立即调拨高手,并且亲自出马,于半日之后赶上了何天遥。一来,顾盛麟担忧有人沿路劫囚,由他自己带队押送更加安全;二来,他也可以去浑天牢熟悉熟悉,将其接管下来。
失去了女儿的顾盛麟沉默了许多。他没有将噩耗传讯给远调的顾晚兴,但他知道纸是终究包不住火的,不知和顾晚婷兄妹情深的顾晚兴知道了整件事情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心事重重的顾盛麟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一路上他也没再提及《一气三元》身法的事。
浑天牢的坐落之地处于群山包围之中,从外围仅有一条小路可进。只有沿着蜿蜒的小路绕到群山内,方可目睹浑天牢的全貌。
顾盛麟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每次来,他都会
被浑天牢的恢宏所震撼,因为那是由一整座大山修建而成的。
这座大山比周围的群山略矮一头,据说是被人为削去了尖顶所致。陡峭的山坡被开凿成一层一层的梯田状,在竖墙上还开出一个一个小窗。浑天牢只能从山脚下唯一的一座大门进入,所有牢房和可攀爬的楼梯都建在山体内部。可以这么说,浑天牢等于是将一座大山给掏空了。
华林大君的命令已传到,当看到顾盛麟来时,守门的狱卒列阵迎接并齐齐行礼。顾盛麟对他们也很客气。因为这些狱卒,虽然看似地位不高,可若论实力,却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仙军中但凡有些资历的人都知道,浑天牢狱卒的俸禄可是高得吓人,平均俸禄是其余营地的十倍以上。不过能来这里任职的人,至少也要达到五行级。五行级,比一般营地统领的实力标准还要高上一个等级,而典狱长不过才是**级。之所以将看守的实力要求定得如此之高,主要是因为牢中关着许多可怕的人物,是绝对不能允许他们逃出来的。这也是浑天牢当初选址、构筑的初衷。
据传,在浑天牢不见天日的最底层,甚至关有七星级、八卦级的高手。
八卦级高手,那是足以匹敌大帝、大君的人物了。
像何天遥这种初等修真者,一般情况下是不必囚禁在浑天牢的。杀鸡焉用牛刀乎?
可是,顾盛麟有自己的考虑。何天遥可不是普通的修真者,而是下界的飞升者,在禹馀界可是有师门前辈的。以当世的格局来看,随意囚在府中,也许会惹祸上身。更何况那一夜突然冒出搅局的强悍妖族,一直使得他心有余悸。因为他情知,若那妖族使出全力,他根本就不是对手。这也愈发坚定了他要将何天遥关进浑天牢的决心。
浑天牢在地面以上共有五十层,共一万零六百间囚室。在地面以下具体有多少层,外人都不清楚。何天遥被押入牢中后,关在了第三层的一间囚室内。他依然没有从顾晚婷自尽的阴影中走出来。被推进囚室后,他就靠着墙角坐在了地上,呆呆地望着小窗外的天空。
日落月升,日升月落。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何天遥始终保持着那个颓丧的姿势,一动也不动。顾盛麟估计应该在为新上任的公事以及顾晚婷的后事忙活,一直没有露过面。囚室外回廊上巡逻的狱卒每隔一个月就轮换一批,每一个初次经过这间囚室的狱卒都不免好奇地向内探视一番,他们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初等修仙者,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被关到这种地方来?
三个月之后,顾盛麟派人捎来了狠话:“不交出《一气三元》身法,就准备好在牢里呆一辈子吧!”
听完消息的何天遥,连哼都懒得哼一声。失去了顾晚婷,在不在牢里根本就没多大区别。
每每回想起两人之间短暂的快乐,何天遥都会以泪洗面。他有时甚至恍恍惚惚,觉得那凄惨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顾晚婷还活着,还住在青云山小阁之中和小克玩耍。但当他恢复清醒之后,心情会变得更加沉重。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交替,心境在半喜半悲之间轮回,精神在半真半假之间沉沦。
时光一天一天流逝,寒来暑往,日子似乎就将一直如此单调漫长而又毫无意义地重复下去。直到那一天,轮换来一个新的狱卒。
“喂!”狱卒对囚室内喊道。
何天遥心头一动,这个声音他曾经听到过。
自关进牢中以来,破天荒的,何天遥第一次看向了牢门。可是狱卒带着披风帽,看不清他的脸。
“你是……”何天遥有些迟疑。
“你和那位姑娘私奔的当晚,我们曾经见过一面,难道你忘记了?”那人摘下了帽子。
“原来是那位使镗的高手。一直未能当面拜谢,还请见谅。”何天遥道。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谢不谢的……这事我也有错,我本来以为缠住顾盛麟足够久,你们就能顺利逃脱了,所以后来我安心地离开了落霞区,却没想到你们又被别人抓了回去,还落得这般凄惨,唉……”狱卒惋惜地叹道。
“命运不济,造化弄人。阁下能出手相助,我已是感激不尽,又何来过错一说?”
“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狱卒小声道。
何天遥摇了摇头:“不必了。放我出去,你难逃罪责。”
狱卒道:“你既然知道我的武器叫‘镗’,那想必也明白我是个妖族。你想想,仙族建立的大牢,会让一个妖族来当守卫吗?”
何天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精神迟缓,也难怪他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点。“那你是如何混入牢中来的?”
“我们妖族自有妖族的办法。我有办法能混进牢来,就有办法把你救出去。”高手道。
“不,还是不行。”何天遥强打起精神,“浑天牢坚不可破,你即便破开了牢门,也无法突出重围的。”
高手安慰他:“我单枪匹马肯定不行。我会找来帮手的。只是你不要心急,救你出去恐怕还要等些日子。”
“这……”何天遥是真不愿再让高手以身犯险,“浑天牢的狱卒个个是顶尖高手,我……不值得你如此拼命搭救。”
高手笑道:“值得!就凭你右手上的那个东西。”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事出突然
何天遥都想不起来手上究竟有何物了,他连忙低头一看,轻呼一声:“戒指!”
这枚戒指,正是何天遥初出三重屋、在碧水湖中嬉游时发现的那个嵌在湖底细沙中亮晶晶的东西。在浮上水面之后就他就遇到了顽皮的小克和顾晚婷,当时无暇多想,就随意地往无名指上一套,后来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枚戒指是我捡到的……”何天遥还以为那高手误会了什么。
“我知道。”高手笑了笑。
何天遥问:“莫非是你掉的?”
“不是,但对我来说却很重要。它属于我的一位故友,我已经寻找它很久了,始终不得。没有想到,我心血来潮去五阳节庙会闲逛,却意外地发现了它的下落。”高手道。
“原来如此,”何天遥摘下了戒指,“那应当还给你才是。”
“不,不必了。你偶然捡到了它,还无意间滴血认主了,就留着吧。我相信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这是属于你的机缘。”
何天遥越听越糊涂:“滴血认主?我没有啊……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一个法宝?”他仔细地翻看着这枚银亮亮的戒指。
“不可能。上次在庙会看到这枚戒指时,你还没把它认主呢。如果不是你主动认主的话,那一定是你后来无意间让它碰到了你的血,你再仔细回想一下。”高手提醒道。
何天遥在脑中将庙会之后的事飞速过了一遍,忽而眼睛一亮:“是了,最痛苦的那一晚,我把掌心都给挖破了,想必是在那个时候认的主。可是……我怎么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啊?”
这时,高手匆匆带上了帽子:“嘘,有人来了。”
何天遥将戒指藏在身后,恢复了看向窗外的姿势。
这里是地上第三层,大部分囚室都空着。即便是有人的囚室,关押的也都是一些实力不强的人。因此这一层并不是狱卒们重点看视之处。
高手不知躲到何处去了,何天遥心中替他捏了把汗。虽然他弄到了狱卒的衣服,但毕竟面孔很生。远看还好,近看可就要出问题了。想要当着五行、**级狱卒的面蒙混过关,恐怕没那么容易。
好在,巡视的狱卒似乎没有发现异样,像往常一样往囚室里瞥了一眼就走开了。
待完全听不到狱卒的脚步声之后,高手如鬼魅一般从回廊外的山墙上毫无声息地爬了下来。
“太危险了,我还是把戒指解除认主还给你,你快走吧!”何天遥不愿拖累他。
“戒指你好好留着,上面有一层禁制所以你感觉不到。耐心等待,短则个把月,长则一年半载,我一定会来救你出去的。我最后再说一句:昔人已逝,生者珍重,你不是只为那个姑娘而活的,你如此消沉,对得起她吗?后会有期!”
何天遥身躯一震,还没来得及回话,高手的身影就从门外消失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没错,我这么一个没有背景的落魄之人,竟然还有人挂念着我。高手,你我非亲非故,我甚至连你的姓名都不知道,却承蒙你犯险搭救。这份恩情我何天遥必当报答。”想到这儿,他支撑起疲惫的身躯,用力伸了个懒腰。
“婷儿,你忍辱自尽,我却不思努力修行以便将来为你报仇,一直沉湎于颓丧之中,实属不该啊。你爹不是嫌弃我没有背景吗?好,我就努力修炼,弄个背景给他瞧瞧!”何天遥拿出红盖头卷成的小包,一层一层慢慢地打开。卷在其中的香包每多露出一点,他就感觉心中多轻松一分。直到香包完全展现,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顾晚婷的笑脸。
“婷儿,对不起。”何天遥将红盖头从小窗丢了出去。尽管语气依旧低沉,但他的双眼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
皇崖界太安宫之中。
在悉心治疗之下,赵湘琳的伤势基本痊愈了,并且升入了一元级。她短短几个月内连续受了两次重伤,竟能恢复得如此之快,并且实力还有所增长,与介部妖王吕尚文以及虫部妖王金婵玉的恩德是分不开的。
选定了刀法套路方向的萧天河进步迅速。太安宫或许称得上是个神奇的地方,花清雨在这期间也顺利地突破到了两仪级。更要感谢金婵玉的是,在赵湘琳痊愈之后,她还拿出了一些低级别的妖灵宝珠相赠,并教给赵湘琳妖族修炼过程中最省时省力增长功力的方法——吞丹。
介部的四灵将曾经说过,以赵湘琳的条件,吞丹有四大难处:一来,所吞妖丹的妖力等级不可相差太多。金婵玉拿来的妖丹大的如花生,小的如米粒,正适合给赵湘琳用;二来,每次吞丹之后,会有一个长短不定的虚弱期。由于赵湘琳一直在太安宫中,这点也没什么影响;三者,妖力必须要达到一元级。这也算是赵湘琳的造化,竟然在重伤中成长了。第四,吞丹有失败的可能。但以赵湘琳如今低微的实力境界,失败倒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尽管赵湘琳吞丹的妖力吸取最高只能达到两成,但在妖灵宝珠数量充足的情况下,她也可以从容地连续吞丹,反正级别低时,吞丹后的虚弱期再长也不过半日,短的几乎数息就依然度过。
金婵玉拿来的妖丹,以和赵湘琳相匹的木属性居多,占到了一半以上。剩下的一半林林总总,什么属性都有。
从赵湘琳开始吞第一颗丹开始,费徒空就好奇地坐到了她对面,直勾勾地看着,看着赵湘琳一个接一
个,像吃糖豆一样陆陆续续把满满几大盘妖丹全部都吞完了。
当赵湘琳吞下最后一颗妖灵宝珠之后,费徒空也“咕噜”一声咽下一大口口水。此举逗得赵湘琳哈哈直笑:“怎么,你看我吞丹看得都馋了吗?”
“我来看看。”金婵玉过来检视,“嗯,不错,已经是三才级的极限了,再吞几颗应该就能到达四象级了。”
看赵湘琳简简单单就从初入一元级升到了三才级的极限,把费徒空羡慕得连声大呼不公平。
“她以前就已经修炼到五行级了,再次重炼肯定比一般人的速度快上许多,你不必嫉妒。再说你已经是四象级了,她还是没你厉害呀。”花清雨安慰费徒空。
“什么呀,就这种修炼速度,只要宫主再拿一些美味儿的‘七彩豆’来,突破到四象级还不是易如反掌?想想我们还要千辛万苦地渡过次劫方可升入四象级,真是无比心酸呐……”费徒空摇头叹息。
“‘七彩豆?’呵呵,”金婵玉抿嘴一笑,“你又没吞过丹,怎知是美味儿?”
“嘿嘿嘿,”费徒空腆着笑脸迎到她身旁,“是我看赵姐吃得挺香,胡乱猜的。宫主,要不……你也给我拿几盘来尝尝?不知我吞下妖丹之后会有什么效果?”
“嗯……”金婵玉微微歪着脑袋,“我想,大概会拉肚子吧?”
“嗨,真没劲!”费徒空失望地一甩手。
大家齐声大笑。
萧天河道:“金姑娘,你莫要理他。他当那是油炸花生米呢,还‘拿几盘来尝尝’……”
“就是。妖灵宝珠岂是那么容易得的?”赵湘琳对金婵玉拱手道,“能恢复到三才级,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宫主,大恩不言谢。日后如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
费徒空打断她的话,挖苦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是不是?唉,老掉牙的词儿。人家宫主那么神通广大,座下强手也不少,哪还用得上你?依我看呐,这份恩情你恐怕是报答不了喽!”
“哎呀,你就是嘴太损了,总有一天我要把它给堵上!”赵湘琳气道。
“好了,好了。”金婵玉道,“赵姑娘,妖灵宝珠我的确还有,不是我小气,只是现在还不能给你。不瞒你们说,我也确实有事相托诸位。”
接着,金婵玉就述说了打算带萧天河和花清雨同入焚天宫的计划。与上一次征求萧天河意见时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计划中,也包括了赵湘琳。
“我也一起去?”赵湘琳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
“没错。”金婵玉点点头。
“可我才三才级……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啊!”
“我是故意让你卡在四象级之下的。”金婵玉解释道,“焚天宫,出自于人类之手。而上一次去焚天宫的人之中,唯有大鹏妖王邬旬阳从中生还。我怀疑,其中也许有些危险的机关、禁制只对人类起效。倘若真是如此,赵姑娘身为妖族就能发挥作用了。”
“宫主,我不明白。您自己不就是妖族吗?何需我帮忙呢?”
“我前几日突然想起,邬旬阳从焚天宫返回之后,曾经说过一句不明所以的话:‘遇弱则弱,遇强则强。’当时我没有明白,现在细细想来,越发觉得应该与他在焚天宫内的经历有关。所以,神秘的焚天宫,恐怕不是实力越高就越有把握从中生还的。这也许正是它的凶险之处。”
说到这里,萧天河心中清楚了不少。金婵玉的猜测多半是正确的,倘若焚天宫内真的是连顶尖高手都难以生还的凶险程度,展红月和陆海川又怎会将朱天七曜板赠给萧天河呢?那不是害他么?
花清雨连连点头,她对此也很赞同。既然当初胡蓓璇将她从阮将军的囚牢中救出来,就肯定不会让她再进焚天宫去白白送死。
“现在萧公子和花姑娘都已升到了两仪级,如果你又升到了四象级,我没有把握把你们全都带进去。三才级的话,以人类的修炼进程衡量,还未渡过次劫,应该问题不大。赵姑娘,你原意随我同去吗?”金婵玉询问道。
“当然。我也想开开眼界呢。”赵湘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知道萧天河和花清雨共有三块朱天七曜板,本来也打算一起去瞧瞧的。
费徒空急了:“哎,那我呢?”
“抱歉,你的级别有些高,只好让你留在太安宫了。”金婵玉道。
费徒空失望至极:“你们都去新鲜的地方冒险,我却要留下来……”
“那不是正好嘛,你可以安心地铸鼎啊!”赵湘琳调侃道。
“唉,铸鼎铸鼎,总是铸鼎!八王鼎呐八王鼎,为什么偏偏要有八座呢……”费徒空将双手抱在脑后,百无聊赖地离开了大堂。
赵湘琳和花清雨相视一笑。
这时,朱天常走了进来,对金婵玉禀报:“大人,季先生来了,好像很焦急。”
“那快快有请。”
见有客来,萧天河起身道:“金姑娘,那我们先退下了。”
几人跟着朱天常走出大堂时,差点儿与急匆匆冲进门来的一个人撞上。他对几人理也不理,径直向金婵玉跑了过去,还一边跑一边喊:“金姑娘,大事不好了!”
“季先生,不要着急,慢慢说。”
“浑天牢换了个新的典狱长,下令要处死一批人,我那位兄弟恐怕要遭殃了!”季先生道
“怎么会突然更换典狱长呢?”
“此事说来话长。现在的典狱长由落霞城主兼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第一把火就是处死一些‘顽固不化’的人,以树立威信。我本来在金门域尚有些事没处理完,得到消息之后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赶了回来。金姑娘,把救人的计划提前吧!”季先生催促道。
“好,好,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守信,”金婵玉道,“只是事发突然,我那位实力高强的朋友尚未出关,少了一大战力的情况下可就麻烦多了,且容我细细考虑一下。”听她的口气,似乎有些烦躁。
本已走出大堂的萧天河听到了两人的交谈,又折回门口,问道:“金姑娘,不知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嗯……不妥。”金婵玉十分犹豫。
“那说明我还是能帮得上忙的。”萧天河回到了大堂之中,“承蒙金姑娘恩德,有事尽管开口。”
“这……”
季先生则惊讶不已,对着萧天河仔仔细细好一个打量。他想不明白这么弱的人为何口气那么大,金婵玉偏偏还是一副“他的确很厉害”的神情。
“很危险。我们要去浑天牢救人。”
萧天河并不了解浑天牢:“不就是劫个牢嘛。”
“那里可是仙族关押各方敌人的地方,看守中实力最差的也是五行级。自从浑天牢建成那天起,被关进去的人还从来没有一个能逃出来。”金婵玉神色凝重。
萧天河皱起眉头:“这么厉害?”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光是巡逻的看守就有一多半是**级的。另外有个更可怕的传言,听说为了震住牢中深处的厉害家伙,还有七星级、八卦级的高手在暗中护牢。我本想请一位绝顶的阵法高手相助,可如今他正在闭关修炼。光凭我们几人的话,倘若被狱卒围攻,或是真遇到七星、八卦级高手,那可就麻烦了。”
“宫主,我也去帮忙。”花清雨也自告奋勇。
季先生又一打量,再度震惊,心道:“莫非现在流行吹牛皮了吗?好家伙,这一男一女,说大话都不怕大风扇了舌头,两个两仪级还妄图去劫囚?到了浑天牢,估计就和纸糊的没什么两样,真是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接下来还有更令他咋舌的事,那就是金婵玉的回应。
“嗯,花姑娘也同去的话,把握能大上许多。只是,风险还是不小,倘若有人受伤,那就是我连累了二位,多不好意思。况且我也不想在去焚天宫之前就损失战力。”
季先生实在看不下去了,拱手道:“二位,恕我直言,你们还是不要去了。我们本来人手就不够,到时还要分神保护你们两个……”
萧天河冲他礼貌地笑了笑,继续与金婵玉说道:“只是救一个人,又不是要拆了浑天牢。这样,先派人偷偷混进去打探,等良机一到,其他人一拥而上掩护,救出人之后迅速撤离,不行吗?”
“不行。”金婵玉泼了盆冷水,“真那么简单,就不会从未有人逃出来过了。我原本的计划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挖地道,再由高手正门硬闯掩护,声东击西,瞒天过海。”
花清雨道:“这个办法虽然巧妙,也不算是很难想啊,难道以前就没人用过这种方法吗?”
朱天常道:“难就难在‘神不知鬼不觉’这六个字上,没有特殊的功法,根本就做不到。另外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救之人必须在浑天牢的地下三十层以上。如果在地下三十层以下,呵呵,纵然有天大的神通,也是不可能救出来的。”
“这是为何?”花清雨问。
“浑天牢的地下三十层以下,有五位大君联手布设的法阵,就连八卦级的实力都破不了。”朱天常道。
听得花清雨倒吸一口凉气。
“那季先生要救之人关在那一层?”萧天河问。
“地下二十七层。”
“那还不好办吗?地道该怎么挖就怎么挖,我们从正面佯攻就是了!”
这下是季先生倒吸一口凉气了。两个两仪级的,敢于正面佯攻浑天牢?蚍蜉撼大树嘛。
“可是……事出突然,恐怕来不及挖地道了。”金婵玉摇头道。
花清雨摸着下巴:“说起挖地道嘛,我倒是认识一个人。她当时以掌力就能在墙上轻而易举地化开一个大洞,挖地道的话,估计她能帮得上忙,也完全符合‘神不知鬼不觉’的要求。”
季先生瞪大了眼睛。
金婵玉连忙问道:“哦?还有这等人物?此人现在何处?”
“当初我遇见她时,飞升区还在昌阳大君的管辖之下。我和她同被关在摘星区一位阮将军的监牢之中。正是她把我从牢中放出来的。现在过了快两年了,我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那里。”
听了花清雨的话,金婵玉不免有些失望:“现在飞升区都已被华林大君接管了,又过了那么久,那人既然有以掌开洞的本事,恐怕早就逃走了吧。即便还在,为了去浑天牢劫囚,还得先去另外一座监牢劫囚吗?”
“我被关进去时,她已在那里许久了,是她自己甘愿留在牢里不逃走的。”
“我打断一下,这位姑娘,你可知道那位女子叫什么名字?”季先生急切地问。
花清雨以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咦?你怎么知道她是位女子呢?她叫胡蓓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