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丹川出修罗(十四)
“你!”终于认出这是自己,刘砍山马上意识到这是宁不凡变的。他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话说白,脑袋里瞬间转了好几个弯,才把那些咒骂的词压下去,换上了掩人耳目的借口:“剁海,你怎么到警局里来了?”
“谁他妈是拓海!老子才不戴这绿帽子!”宁不凡第一反应就是《头文字d》里的藤原拓海,想起自己和这人倒也挺像,初恋都让别人上了,只是人家的是援助交际,自己喜欢的是个鬼……
刘砍山反应何其神速,马上编好理由,向周围的同事介绍:“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刘剁海,这里不太好,大家谅解一下。”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刘剁海这人脑子有病,大家能躲就躲躲吧。
看到两人外貌分毫不差,众人都信了几分,暗地里笑道:“刘老爷子真是奇葩,砍山也就算了,这剁海也太闹着玩儿了。”
这一手小擒拿是刘砍山的看家绝技,先发制人之下锁得死死的,让宁不凡动弹不得。老刘凑到宁不凡耳边,悄悄说:“陈彦宅已经被捕了,你别闹,我们去还你公道。”
几句话说到宁不凡心坎上,他刚才意气用事冲出警局,却不知道哪里去找陈彦宅,现在刚好送上门来,他也不闹了。只是,一想到即将面对灵雨生死,一颗心又悬了上来。
刘砍山见他冷静下来不再挣扎,手上松了力气,却不敢放他,就这样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一人押解着另一人,模样怪异的回到审讯室。
局子里的人看到这情形,也不敢上前打招呼,刚才听到刘砍山解释的人又急急忙忙审讯陈彦宅去了,于是众人私底下议论纷纷。都猜不透是怎么回事。
王禹看到两个刘局长过来,不知道向哪个问好,随即一个立正敬礼。刘砍山摆摆手,推着宁不凡就进去了。
随后反手就把门锁上,看了一眼监控,直到确定没人能看到屋内的情况,才对着宁不凡吼了一句:“给我变回来!”
王禹满腹疑惑,用眼神询问刚才去抓陈彦宅的警察,对方苦笑着说:“又发生命
案了。”
宁不凡的催眠术只是趁着审讯室里面没开灯,黑暗之中对王禹使用过,别人看不到假的宁不凡。此时屋内就刘砍山和宁不凡两人,宁不凡根本听不进刘砍山的话,张口便问:“陈彦宅呢?”
“抓回来了,在隔壁,你不是答应了不会再变成我的吗?”
宁不凡紧张的看着刘砍山,这个问题他不敢问,可是却又必须问。所谓勇敢,不怕牺牲的只是自我,若是心中牵绊的人有危险儿无动于衷,那不是勇敢,而是冷漠。
可宁不凡此人,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心中里的牵挂,就是他的软肋。
“南灵雨,你快告诉我,南灵雨找到了吗?”
刘砍山神色凝重,沉默了一下,为难的说:“找,找到了……”
宁不凡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她在哪儿?”
“你……节哀顺变……”
眼前的世界忽然扭曲成一片黑暗,就像被黑洞吞噬了光与希望,然后碎成细屑砂砾,在狂风暴雨下围剿宁不凡那颗剥离的心瓣。
那悲痛欲绝的嗓音泣不成声,隐隐约约传出渺茫的歌声:“啊开苦力猴亚猴奔……”
一曲肝肠寸断,宁不凡怒目抓起刘砍山:“我要见陈彦宅!”
“这里是警察局,你别胡闹。”刘砍山也来了脾气,三天两起命案,让他心烦意乱。
“我胡闹?那条黑狗屎杀了我的灵雨,你还要包庇他吗?”
“你稍安勿躁,事情真相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查!查!查!你们怎么查?秦摩熊的案子还没查清,现在凶手又手上又多了一条人命。你说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他口不择言,根本不怕触怒刘砍山。
“那你说怎么办?放你去找他,你不也就只是用暴力解决问题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就你这点本事,除了依仗我老刘
拳头大,还有什么?”
宁不凡横眉冷对,斜视刘砍山:“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刘砍山什么时候怕过别人,被宁不凡激起了傲气:“就算你变成我,也不见得打得过我。上次是我大意了。”
小心防备着,这次可不能再上那恶档,刘砍山注视着宁不凡的动作,不露丝毫破绽。
可眼前的宁不凡并没有出手,只是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眼中冒火。
是真的冒火了,一窜火焰在宁不凡眼中燃烧,刘砍山只觉得眼前的画面像一块燃烧的画布,待画布烧尽,粉碎成一片虚无,周围也再无生命光彩,一切归于黑暗。
“小子!你刺瞎了我的眼睛?”刘砍山惊恐的尖叫,他对宁不凡的能力不甚了解,对方完全可以留着底牌对自己出其不意。
所以他此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双眼被焚烧了。可是黑暗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间又有了光进来,他睁开眼睛,眼前是自己女儿刘袅婷关切的目光。
“你是婷婷?”刘砍山心存怀疑,他怕这是宁不凡变的。环顾四周,小心翼翼的观察,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病房里,还穿着一身完整的病号装。
眼前这个扎着大辫子戴着一副厚眼镜的小姑娘看见刘砍山醒了,兴奋的叫道:“爸爸,你醒了?”
刘砍山听到这熟悉的语气,心中立刻明白,这就是自己的乖女儿,宁不凡没这么聪明,能把语气也学得通透:“婷婷,这是怎么了?我昏迷多久了?”
刘袅婷说:“两天了,你忽然在警局里晕倒,妈妈接到电话都急死了。”
“这小犊子也太乱来了!”刘砍山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笑呵呵的,哄着女儿:“你妈就是爱瞎操心,我这身体好着呢,你看我这大拳头,老虎都不怕。对了,你妈呢?”
说起妈妈,刘袅婷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刘砍山心下一沉,暗想“不好”,急忙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丹川出修罗(十五)
刘袅婷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说:“妈妈……妈妈被坏人杀了……”
“什么!”刘砍山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自己昏迷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回事!谁干的?”
“陈……陈彦宅……”
“陈彦宅?他逃出来了?”刘砍山心想:是了,他跑出来了,对我当着他父母的面抓了他,这件事怀恨在心,跑到我家报仇。
怒不可遏的刘砍山拔掉输液针,起身就要带队去抓陈彦宅。这时病房门“嘭”的一声打开,门后跳出一个黑狗屎一般丑陋的脸,正是陈彦宅。
他举着一把刘砍山再熟悉不过的警用手枪,对着刘袅婷二话不说就是两枪。刘砍山抢救不及,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死于枪下,只觉得天都塌了。
转身之际,不管不顾,要用这双肉拳为妻女报仇。可那陈彦宅反应更快,瞄准刘砍山的脑袋扣下扳机。刘砍山只看到一枚圆柱状的子弹高速旋转着放大,直到接触到眉心迅速穿越大脑,他能清楚到感觉到子弹冰凉的轨迹,然后才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脑海里传来。
眼前一黑。再度失去了光明。
不知道过了多久,强光刺痛着刘砍山的眼睛,他挣扎着睁开眼,看到眼前坐着自己的女儿刘袅婷。
他激动的抱住刘袅婷,情不自禁的说道:“太好了,婷婷,你没事。太好了。”
刘袅婷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钻出刘砍山的怀抱,却哭着脸,大哭起来。
“妈妈死了!爸爸,帮妈妈报仇啊!”
刘砍山只觉得一阵头疼,这一切仿佛在梦里发生过,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他紧张的看向刘袅婷身后,果然那是一扇门,一扇病房里的门。自己身处在病房之中。
“妈妈被陈彦宅杀了!”刘袅婷哭喊着。
刘砍山愣愣的看着刘袅婷,居然错愕得忘记了反应。
然后病房的门被一脚踢开,那张可恶的狗屎脸又出现在眼前,二话不说,对着
刘袅婷开了两枪……
……
宁不凡从审讯室出来,依旧是刘砍山的样子。对门口的王禹说:“我弟弟刘剁海正在调查宁不凡的事,你们有什么事跟我汇报,不要进去打扰他。”
然后扭头寻找熟悉的面孔,果然看到一张刚才和刘砍山一起回来的脸,走上去面无表情的说:“走,我们去审那条烂狗屎。”
那人点头说是,然后自然而然的跟在宁不凡身后。宁不凡一愣,对着他说:“前面带路。”
“哦?哦……”他从没见过刘砍山这副模样,愤怒悲怆,如有实质。平时虽然经常和这流氓局长开开玩笑,可是现在哪敢再多说一句,连忙走上前带他去置留室。
宁不凡这天从下午到晚上警局逛了好几遍,大概熟悉了他们的路子,来到门口把里面的人叫出来,然后命令他们关了监控。
“陈彦宅十分配合,对所有的罪行供认不讳。刘局长,我看这事不用审了,直接报上去就行。”罗计敢审完陈彦宅出来,他对了几个暗号,对方都答上了,看样子应该是秦天柱送来的功劳。或者,是下马威。
宁不凡心情十分糟糕,他才不是要去审人,他是去杀人的!面对罗计的汇报,他直接喊了一声“滚!”
罗计脸色发白,就算对方官大一级,可是自从他当了副局长什么时候受过这侮辱。但是眼前敏感时期,他却不敢发作,只能心里咒骂两声,发誓以后自己当局长了一定要让这刘砍山好看,转身离开。
宁不凡推门而进,然后重重的把门摔上。
一个慵懒无赖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宁大哥,你可真难找啊。”
宁不凡听出这是陈彦宅的声音。他不动声色,仔细的锁上门,还拉了一下。警局的门果然无比牢固,纹丝不动。
然后他一转身,看见眼前的黑影,猛的扑了上去,把那人压在身下,左右开弓举起拳头就往他脸上砸。
一拳一拳,不管不顾。
他要用这一双肉拳,发泄心中的愤恨。
有时陈彦宅扭头躲过,拳头落空,砸在地上留下一个坑。
“狗头真他妈硬!”宁不凡边砸边吼,陈彦宅颧骨变形,除了鼻和嘴角在流血,别的地方好像没受什么伤。
宁不凡左手按着他的脖子,右手举起,悬而未落。
陈彦宅“呸”出一口血水,然后挑衅般看着宁不凡,说:“打够了?”
一拳落下,刚好砸在陈彦宅的狗嘴上,敲锣一颗门牙顺势掉进他嘴里,来不及反应,居然直接吞了下去。陈彦宅边咳边吐,想要把牙齿吐出来,可是宁不凡死死的按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你怎么知道我是宁不凡的?”宁不凡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什么都不管,只想打死他。可是打着打着,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平时打陈彦宅是伤不了他的,今天能把他打这么惨,完全是因为自己这副刘砍山的肉身,那这黑狗屎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我从医院醒来就知道了。宁大哥要不是有这身本事,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活下来。”陈彦宅被打得他妈都认不出来,却还是故作轻松的猖狂嘴脸。
这个回答并不能解释他为什么能看出宁不凡真身,但是宁不凡现在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想问一句话:“你到底把南灵雨怎么了?”
陈彦宅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嘴角的血迹,颇为享受,回味般的说:“那小妞太嫩,没见识过哥哥的大香蕉,被老子干死了。”
宁不凡未经人事,小黄片都没看过,听不懂陈彦宅的隐喻,把他的话理解为“被老子打死了”,愤怒的说:“你为什么要伤害她?她做错什么了?”
陈彦宅挣扎着要爬起来,宁不凡又一把把他按倒在地。陈彦宅又努力顶着墙壁要坐起来,宁不凡一拳把他打翻在地:“你就是这样伤害灵雨的吧!”
陈彦宅被宁不凡大飞,终于脱开了他的魔抓,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上去,然后狼狈的,却骄傲的看着宁不凡:“你们不是要抢那小妞吗?熊哥喜欢,你也喜欢。还为她打得命都不要了。我听说,学校里好多人喜欢她,可是最后,还不是让老子给曰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丹川出修罗(十六)
宁不凡正要拉起来接着揍他,但是陈彦宅却突然问道:“你知道,老子为什么要杀秦摩熊吗?”
这句话刚好问到宁不凡不解的地方,他落下拳头,坐到陈彦宅对面,问道:“为什么?”
“哈哈,为什么?你还记得那时秦摩熊要杀了你,你说你死了他要坐牢吗?”
“有印象。”
“他却告诉你,他把你打死了,会有人替他坐牢。你想想,当时就我们三个在教室里,就算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他杀了人,最后要找个替罪羊,不还是找老子吗?老子才没那么蠢,替他背了黑锅,让他在外面继续做他的老大,我在监狱里搞菊花?所以啊,他死,你来背锅,才是最好的选择。”陈彦宅仿佛在介绍自己的丰功伟绩,满脸得意的向宁不凡炫耀。
“就为了这个?秦摩熊当时已经不打算杀我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吗?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几句话又把宁不凡绕迷糊了,陈彦宅接着说,“总之,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杀了秦摩熊,老子的出头之日就到了。我等这天多久了,你知道吗?”
同样的一个反问,却是不一样的语气,陈彦宅就像一个卑微的可怜虫,等待着翻身这天。
“然后,老子就去报了警,又去汇报给秦天柱。狗日的秦天柱还跟老子摆谱,可是老子要翻身,还要利用他。
“老子看到你被秦天柱的人拖过去,心里正开心呢,谁知道眼一黑,我却跪倒了秦天柱面前。一开始我还犯迷糊,看着他把刀插进我嘴里,我是真的怕了。可是没想到,陈松那小老头以前居然也是道上的,直接就把秦天柱吓跑了。原来我眼里高大威猛的黑道大哥,也就这点出息。他们真是怂的没边儿了,跑了都不敢动老子,恭恭敬敬的把老子送到医院治疗。
“不过老子也没受什么伤,被秦天柱踢那两脚是挺疼的,可能老子天生耐揍,没多久就好了。你别说,老天真是眷顾我,该老
子翻身的时候,好事拦都拦不住往身上钻,就跟我家隔壁那守活寡的骚大姐一样,老子一脱裤子,就往老子身上窜。下午进医院,晚上出来,路过公园,刚好看到南灵雨那小妞失魂落魄的闲逛。
“我想起来,你和熊哥不就是为她打得架嘛。你俩肯定有一腿,她应该知道你怎么把老子变过去的。所以啊,我就绑了她,正好天黑也没几个人,那几个老头老太太看见了,老子两眼就把他们瞪回去。一群脓包。
“也不知道你小子施了什么法,老子想办法折磨了这小妞一天,她也不肯告诉老子你到底是怎么把老子变过去的。你不知道啊,我拿铁丝扎进她指甲里,她牙都咬碎了,也不吭一声。这小妞够辣,要不是你,老子真想讨回去做老婆。”
宁不凡听到灵雨的遭遇,一拳打在桌子上,将桌子砸成两段。此刻他很想冲上去撕开眼前这个拥有与年龄不相称的恶毒的人,可是却更想知道接下去发生了什么。
陈彦宅看着断裂的桌子根本不害怕,面不改色继续说:“当然啦,我的手段也不止这一种,只是我怕她叫的太惨把邻居引来了,所以只能捂着她的嘴,用一些安静的手段折磨她。比如,把她的头按进水桶里。
“最后没办法了,我只能找你,可是电话打过去,她还是不配合,而你个傻逼居然还把电话挂了。
“后来我想啊,人都抓了,不能就这么放了。真别说,你们眼光真好啊,这小妞那是真漂亮。别看她年纪小小的,被校服裹着看不出身材,一扒光才知道,这至少有d!比我常去那家洗头房的大姐还大。年纪小,身材好,老子什么姿势都试了一遍,真他娘的爽翻天了。
“这小贱人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爽的还是怎么,跟老子平时看的片子里的女主角一模一样。整整半个小时。换别的女人,老子的宝贝两次就抬不起头,可是这小妞长得美啊。
“可是这小妞实在不禁搞,干着干着就不动了。老子翻过来一看,居然满脑袋血。原来她撞到墙角,撞死了……”
未等他说完,宁不凡掀开桌子就冲了过来,一把抓起陈彦宅,把他按到地上。陈彦宅也不挣扎,仿佛很享受宁不凡的反应。
只见宁不凡用力扯下陈彦宅的裤子,一脚接着一脚踢上去,踢的黑狗屎满脸狰狞。
扒开陈彦宅的裤子,宁不凡只觉得一股过期消毒水的恶臭扑面而来,居然呛得他睁不开眼睛。
好不容易适应了,才看到陈彦宅胯下生满烂疮,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宁不凡未经人事,脱完他的裤子之后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一看到这副景象,胃里立刻翻腾,想到冰清玉洁的南灵雨被这样的人糟蹋了,各种不适的情绪涌上心头,愈发厌恶眼前的烂狗屎。
对于灵雨之死,他只是心疼所爱之人受苦。宁不凡去过地狱,想的比一般人开,总以为自己跟转轮有交情,大不了自己再死一死,和南灵雨去做一对亡命鸳鸯,并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心中牵挂父母,又不能劝他们一起死,只能让灵雨等等,自己先回报完舐犊之情,待结草衔环罢了,便去寻我家灵雨小亲亲。可是现在听到陈彦宅的描述,想到灵雨居然被这禽兽虐待,一定生不如死,最后撞墙也是被逼迫得生无可恋,想要给自己一个痛快。
眼前这人顶多也就十八岁,和宁不凡一样大,两天之内,连杀两人,行为比野兽更可怕,简直不可想象。
宁不凡越想越气,一股莽气从脚下一路冲上大脑,身体抑制不住的抓向陈彦宅。刘砍山身强体壮,远不是这个纵情声色的肾亏黑狗屎能抵挡的,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直接被宁不凡抓了起来。宁不凡扯着陈彦宅的一条腿,扛起甩到身后,然后用力砸向地面,就像抡了一柄大锤,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坑来。
不想这畜生命硬,这样都没给他摔死,宁不凡不肯罢休,左脚踩在陈彦宅右脚膝盖上,一用力,直接踩碎关节。双手提起陈彦宅的左腿,只消一用力,就能从胯下生生把他撕成两半。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丹川出修罗(十七)
“嘭”的一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被撞开,真正的刘砍山冲进来,看清眼前局势,大喝一声:“住手!”
“宁不凡!你疯了!”刘砍山只身入内,右臂后面忽然冒出一个脑袋,带着笑容,亲切的向宁不凡挥了挥手,还打了个招呼:“嗨……”
正是帝缺。
宁不凡一看就知道,是帝缺破了他给刘砍山施下的催眠术,可是他现在无暇追责,愤怒的对刘砍山咆哮道:“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刘砍山左脚向前弓曲,侧身一个马步,右臂向前平举,左臂向后微曲。这个动作放弃了防御,在少林武学中是大忌,只有不顾一切救人的时候才会摆出这个姿势。对方一动,自己只要侧身一个弹跳就能插入二人之间,但是会把自己的背后露给敌人。
他相信宁不凡不会伤害自己,即使含怒出手,也不会伤及自己的性命,才敢这么做。
“不论他做了什么,都有法律来制裁他。”
“好!你说,他杀了两个人,还强奸了我的灵雨,你的法律要怎么制裁他!”
“如果罪名坐实,不是死刑就是终身监禁。”
“哈哈!”宁不凡癫狂一笑,让刘砍山觉得不寒而栗,“还要罪名坐实,还要收集证据,还要法庭制裁。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他还有机会判个终身监禁,表现好了还能出来是不是?”
刘砍山看到地上痛苦的陈彦宅,真怕宁不凡一冲动不管不顾了。他倒不怕警局杀人名声不好,只是自己在其位谋其政,习惯了用法律的思维去处理:“你要是在这里杀了他,你也变成罪犯了,这样你父母能好受吗?”
谈及父母,宁不凡忽然一怔。
没错,如果自己撕了陈彦宅,自己就真的成杀人犯了。那老爸老妈会多伤心啊。
见宁不凡眼神飘忽,刘砍山知道自己的
话起作用了,趁热打铁道:“宁不凡,你还年轻,还有未来。你不是要做什么韦恩吗,我还要配合你做戈登。去抓陈彦宅的路上我问了,那个布鲁斯韦恩是蝙蝠侠,我以前也带女儿看过,蝙蝠侠从来不杀人的。”
想到蝙蝠侠的行事作风,宁不凡真的动摇了,自己的偶像,自己一直想成为的人,即使牺牲自己,也不愿意真的结果了任何一个敌人。即使是被小丑杀害了最重要的伙伴,又被贝恩打断了脊椎,蝙蝠侠最后还是把他们送进阿卡姆而非结果了他们。
难道,真的要放过这个畜生吗?
宁不凡从没有真正面对过杀人凶手,以前他觉得破坏不守公德的人是坏人,后来经历过地狱之行,又觉得素未谋面的陈杏红是最大的恶贼,可是这些人和陈彦宅这个禽兽的恶行比起来,简直就是模范公民。
刘砍山继续说道:“你要相信法律,我们会还你一个公道。他的罪行,绝对不会逃脱。”
“你告诉我,你们真的会枪毙他吗?”宁不凡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想起父母,他的冲动已经消了一半。
刘砍山很想答应他,痛快的说一句“是”,好像就能解决眼前的危机,可是他看到宁不凡眼中的悲怆,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居然有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神情。没在自己的脸上见过,却在别人身上看到过。他上次看见这个表情的时候,正是自己送李承乾离开丹川时,这位老友看向戴家小姐所藏之处。
这个眼神,是他一生都不能弥补的遗憾。
“我不能承诺你。但是两条人命,加上奸杀的罪名,他逃脱不掉法律的制裁。法律才是你追求正义的正当武器,你现在杀了他,那你和他就没什么区别。他罪大恶极,你犯不上为了他让自己陷入这个麻烦里。你杀了他也只是为了出气,并不能改变结果,反而会让你的父母伤心。你不能代替政府执法,如果不尊重法律,就是不尊重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力。”
“法律!法律!法律!你张口闭口法律!法律有什么用!伤害的全是善良的人!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灵雨究竟做错了什么?她伤害过别人吗?她总是在笑,无论我怎么怨她说她,她都不生气。她从来不说我矮,也不会欺负我,有时我被人打了,她还会讲笑话逗我开心。她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却是这样的结果!你说!你的法律连一个好人都保护不了,你的法律到底有什么用!就是用来包庇恶人的吗!”
“你想成为蝙蝠侠,那你就要考虑一下,如果你为了自己痛快动用私刑,那就是在挑战法律。没有公共秩序的保障,人人都可以打着正义的旗号作恶。但不是人人都具有判断对错是非的能力,如果每个人都可以仰仗自己的准则去审判别人,那么上班辛苦的年轻人可以制裁扰民的广场舞大妈,大妈可以枪毙不让座的学生,学生可以围攻喜欢体罚的老师,这不跟那十年一样吗?那个时候牺牲的人只会更多!”
宁不凡咆哮道:“你别跟我说这些,你就告诉我,陈彦宅,会不会被判死刑?”
刘砍山为难道:“这个……国家有国家的制度,你要相信我,他会受到公正的审判。”
“闭嘴!我他妈问你什么了!你给老子痛痛快快回答!这王八蛋到底会不会死!”
“宁不凡,你冷静点。死刑在我们国家还比较敏感。法律是复杂的,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想要公正,就必须仔细处理每一个步骤。你想要他死,这是最简单的执法方式,可是这样会给社会留下不可弥补的漏洞。
“我给你打个比方,你在学校里,假如一个班里有一半的人会抄作业,你的老师提出了两个解决方案。第一,作业回家自己做,发现一个抄作业的罚抄课文一百遍;第二,所有作业在老师监督下完成,发现一个抄作业的只罚他重写。你想想,这两种方式,那种好?”
宁不凡恼道:“你他妈的!胡扯些什么!你不为民除害,老子来!”说着双手就把陈彦宅的脚踝掰断。
第一百四十章 丹川出修罗(十八)
“别!别!别!”刘砍山赶紧劝阻,不再卖关子,这套理论是上面教给他的,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可惜一向以武服人,这一套嘴遁之术掌握拿捏十分生涩,他把理论套用到宁不凡容易理解的地方,“你看啊,老师的目的是不让大家抄作业,第一种方法省时省力,而且还具有不错的威慑力,但是其实效果不会好。因为被抓住抄课文的人,只会觉得自己运气不好,被逮到了,而不会觉得这件事行不通。第二种方法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但是能让学生觉得抄作业这件事是错的。法学界有一句话:法律的震慑力,源于承担犯罪后果的必然性,而非承担犯罪后果的严重性。所以你要明白,我们用法律解决问题,不轻易用死刑,并不是来包庇罪恶。而是通过严谨的审判,树立法律的威信,来遏制罪恶的滋生。”
说完他谨慎的看着宁不凡,怕他一时冲动,可是宁不凡却变得冷静,面无表情的说:“遏制?已经发生的事,你要怎么遏制?我知道,你们这些警察,是光明骑士,要正直要公正。用对恶人的宽容来弥补执法者的善良,难道不是对受害者的残忍吗?灵雨该死吗?可她就是死了!陈彦宅这狗杂种该死吗?你却还要包庇他!我日你们妈!”
“我承认,我们的法律还不够完善。这个世界还不够和平,至少丹川还有秦天柱那样的人在作乱。可是,你要给我们时间,让我们一起去完善,让我们的后人不再承受这些不公。”
宁不凡忽然抬起头,有些神经质的笑着,却又安静平和的对刘砍山说:“时间?给你时间?”
然后忽然一声怒号:“可是谁他妈给我时间了!谁他妈又给灵雨时间了!你的法律还可以慢慢改!老子的灵雨被这狗杂种欺负了,你的法律要怎么还给老子!”
他一张嘴,手上的动作就跟着开始,刘砍山瞠目结舌刚反应过来喊出一声“不要!”,随即身子撞了过去,可是宁不凡比他更快,含怒出手,“噗”的一声,就把陈彦宅撕成了两半。
鲜血炸裂,溅到宁不凡和刘砍山的身上,脸上,嘴里,眼里。也渐得这片雪白的墙壁一片鲜红。
这个审讯室,忽然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刘砍山看着眼前这一切,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宁不凡一口恶气终于发了出来,可是他并没有觉得痛快。怒火消退,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悲伤终于涌上心头,鼻子酸了,眼前的世界,全是阴霾。陈彦宅是死了,死在自己的手里,可是就像刘砍山说的,自己弥补不了什么,即使再杀这畜生千次万次,他对灵雨做的恶行,灵雨所遭受的折磨,也无法抹去。
这不是他常玩的游戏,这是人生,没有存档读档,没有重新开始。
发生的事,根本无力改变。
颓然后退,无力的靠在墙上,看着眼前血腥而又陌生的一幕发呆。
他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何曾经历生死。
这一切,诡异,莫名,沉寂。
隔音的置留室此刻仿佛时间禁止,宁不凡的耳中只有轰鸣的白噪音。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变得明亮,兴奋的笑容渐渐浮现在脸上。
“打消这个念头吧。”刘砍山身后的帝缺慢慢走到宁不凡身边一张椅子上,然后坐了下去,翘起二郎腿,无比轻松的笑着对宁不凡说。
宁不凡不耐烦的嘲讽:“你又知道了?”
此时宁不凡才发现,刘砍山人就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甚至连脸上的血滴,也滞留在鼻尖上摇摇欲坠,却不再落下。
“你点了他的穴道?”宁不凡发现帝缺的能力深不可测,很多都是他没有的,不过他也不担心,因为他也可以学。尤其是想到自己只要学会了控制时间的能力,现在发生的一切他都能去弥补,所以慢慢镇定下来,变得从容。
既然错误可以修补,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自己,也可以不做杀人犯,而是在一切发生之前,用别的游戏里的能力,让
陈彦宅做个好人。
现在自己的第一要务就是回家打游戏,只要能无声无息的离开警局回到家里,一切都来得及……
这时宁不凡才反应过来,刘砍山身后的门开着,这里发生了这么强烈的争吵,怎么没人来查探?
他疑惑的看向帝缺,问道:“这里的人呢?”
帝缺手上端着一杯不知哪里来的咖啡,慢条斯理的吹了一口热气,然后抿了一口,仿佛还嫌它烫,想要放回桌上,可是桌子却被宁不凡打烂了。
于是只好继续端在手上,捏着杯柄的手指松开,咖啡就静静漂浮在空中,他抬头看向宁不凡,笑着说:“你问了我三个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个?”
宁不凡看了一眼刘砍山,他也不着急了,靠在墙上让自己放松下来,然后问:“老刘怎么不动了?”
“我让时间停下了。”帝缺十分友好,有问必答。
“原来你就有控制时间的能力,那太好了!你快让时间回到两天前,我好去救人。虽然秦摩熊这孙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比起陈彦宅来,他真的可爱的像个小天使,我顺便把他也救了。”忽然想起什么,又摇摇头,“不行,这个事情要我自己来,被你操控时光倒流我可能记忆也没了。对了!我明白了,外面的人一定也是被你暂停了,所以没有过来,你还挺厉害的。”
帝缺微笑着摇摇头:“我不厉害。你比较厉害。”
“对了,你刚才让我打消这个念头是什么意思?”提起这个,宁不凡稍微有些担心,他很想知道答案。
“我让你打消这个念头,有三个原因:第一,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时空倒流这种能力。即使是制定这个世界规则的盘古大帝再世,也没有这个能力。”
帝缺一段话说得宁不凡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但是他天性乐观,马上往好处想,说道:“那是以前的人没有想象力,现在有了,只要我学会了就行。”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丹川出修罗(十九)
“第二,即使你学会了,也只能回到你学会的这个时间,再往前是不行的。”
宁不凡心中渺茫的希望眼见就要破灭,他垂死挣扎道:“你又不会,凭什么乱说。我偏要试一试。”
帝缺依旧含笑,就像一个有耐心的老师,教育顽皮的学生:“还有第三,你的能力,不是想你想象那样,是从游戏里学来的。”
听到这句话,宁不凡不禁愣在那里。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的能力是从《口袋妖怪》里学来的,就算不是学习游戏里的技能,至少能学《口袋妖怪》吧。但是这一切都是他的推论,并没有得到什么证实,他昨天才学会这身异能,根本来不及研究。此刻帝缺的话如同当头棒喝,绝了他拯救灵雨的希望。
“你怎么知道的?”宁不凡嘴硬道。
“我说过,我什么都知道。”帝缺一双死鱼眼毫无神色,陪着嘴角的微笑,甚是怪异。
宁不凡质疑道:“那你说说,你都知道什么?”
悬浮在空中的咖啡似乎终于凉了,帝缺放到嘴边细细品味,一股浓香传来,宁不凡忽然想起自己没吃晚饭,到现在居然有些饿了。
“我知道,你原来叫宁雄,1999年出生,你老爸叫宁非凡,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做一个正直的人……”
宁不凡劝阻道:“这些你上百度就能查到,我怎么说也是上过电视的人,你说点电视里不让播的。”
“呵呵,好。你喜欢蝙蝠侠,那是表面的,相比于蝙蝠侠,你更喜欢武侠小说……”
这话连宁不凡自己都不知道,却隐隐觉得无法反驳,安安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与其说你想做个英雄,更不如说,你在追寻正义。你喜欢蝙蝠侠,不过是因为他原来也只是一个凡人,也许他的经历不普通,但是总归还是**凡胎,却能依靠这具肉身打败各种变异的对手,甚至连超人这样的人物,他也能战胜。”
宁不凡奇道:“看不出来你对蝙蝠侠还挺有研究的。”
“你以前喜欢看武侠小说,尤其是金庸的十四天书,让你沉迷。因为,你喜欢这样行侠仗义的感觉。可是为什么后来又不看了呢?因为他的对手无论再厉害,也只是凡人。你喜欢蝙蝠侠,是因为你喜欢凡人的角色,你想要用这双肉拳来拯救世界。你心里有所期待,期待这个世界里的不公,不需要用超越这个世界的力量来解决。你想做个典范,你想向世人证明,即使像你这样瘦弱不堪的人,也可以靠信念,来维护这个世界里的正义。
“你被打得遍体鳞伤,却从来不肯低头认输,这是你向世界传达的信息,你想告诉所有人,只要有信念,人人都可以成为英雄。
“你上报纸,上电视,进行义诊,甚至无故去招惹秦摩熊,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引起别人的关注,让别人看到,只要愿意去做,弱者,也能打败罪恶。”
帝缺一番话,每一个字都在宁不凡心里都有一个归宿,就像蒙尘的美玉,等待世人发现。此刻,帝缺分毫不差的说出埋藏在宁不凡心里的秘密,让他激动得泪流满面,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讨回了公道。他恨不得扑上去亲帝缺几口,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意识到,帝缺如果说的对,那么他就真的没有在拯救灵雨的希望了。
“那……灵雨……”他想到灵雨的遭遇,喉咙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帝缺喝完了咖啡,又松开手,让杯子悬在空中,然后十字交叉放到膝盖上,微笑着对宁不凡说:“当然,救她的方法,还是有的。”
宁不凡听到这句话,猛地一抬头,凝视着帝缺,问道:“什么方法!快说!”
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你就有操控时空的能力对吗!”
帝缺闭上眼睛歪了一下头,又自然的睁开,笑着说:“这种能力世间是不允许存在的,否则你和我,都不可能存在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宁不凡不解道。
“因为你和我都是一个错误,都是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如果有时空倒流的能力,那么那些仙界众神一定会
出手弥补我们这两个错误。”
错误?宁不凡转了一个弯,忽然想到自己曾经死过一次,他认为自己的能力源自于地狱十殿的银河水,理所应当的想到帝缺也去过地狱,所以这个错误应该是指他们两人死而复生。
“那你快告诉我,我们要怎么救灵雨?”
帝缺看着宁不凡,良久,直到宁不凡神色改变,才吐出三个字:“下,地,狱!”
宁不凡闻言一拍脑门,高兴的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和转轮有交情,下去找他一趟,应该会卖我个面子。”
“但是你要想清楚,就算你把南灵雨救出来了,她也已经失去了清白之身。”
“那……有办法让她忘记这段痛苦的回忆吗?”
帝缺说:“你不是有幻术吗?可以编造一个借口,让她以为那只是一个噩梦。”
宁不凡问:“什么幻术?”
帝缺回到说:“你从帝俊那里祈来三个法力,变身,易位,幻术。”
宁不凡此时才明白,原来自己的三个能力是有名字的,所谓“幻术”一定就是自己说的“催眠术”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点点头,说:“只要她不觉得痛苦就好了。虽然是一个噩梦,也会让她记忆犹新吧。只能以后多哄哄她,多为她弹琴,让她忘记这些不快。”
帝缺有些惊疑,一反常态的问道:“她没了清白,你真的不在乎?”
宁不凡认真的摇摇头:“这不是她的错,她只是一个受害者。我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的呵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帝缺忽然“哈哈”大笑,爽朗的说:“这世间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这地狱不闯也罢。”
宁不凡连忙摇头:“不对不对,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宁不凡。当然小说里还有一个宁不凡,但是活着的就我一个。也不一定,可能有重名的。哎呀不是!我的意思是,像我这样的只有一个,这地狱还是要闯的,不闯怎么救灵雨。”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丹川出修罗(二十)
“好!我们现在就去!”
宁不凡用力点头,“嗯”了一声,就走过来拉住帝缺的手。
帝缺疑惑的看着他:“你干嘛?”
宁不凡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不下地狱嘛……我不会啊,你带着我点。”
说完还懵懂的看了看地面,那里有陈彦宅的两瓣尸体。
帝缺会意,笑道:“地狱入口不在这里,我们从另外一个地方去。”
“不在这儿?在哪儿?”
“你还记得那口井吗……”
井?提到这个词,宁不凡马上想起影视城那口井,后来他曾去看过,错节盘根的老槐树依旧守着那口青得发黑的井,却再也没有看见那个清瘦的丽影。
看了一眼僵硬的刘砍山,宁不凡问道:“那他们怎么办?”
“离开这里,我就控制不了他们了。到时候,这个地方估计要打乱啊。”帝缺的神情似乎有些困顿了,可是他才刚刚喝完一杯咖啡。
宁不凡有些懊恼的说:“是你把这胖子带过来的吧?图什么啊?”
帝缺仿佛要睡着了,眼皮重重的磕下,面无表情的对宁不凡说:“我想把选择的机会留给你。”
“什么机会?不是,什么选择?”
“如果你没下定决心,陈彦宅这个人,杀或不杀,你都会后悔。现在,你后悔了吗?”
宁不凡看着一地的血腥,两半尸体中内脏落了一地,尸体是从脖子上分开,陈彦宅那张丑脸侥幸保留。
“我不后悔,他该死。”
“很好。”
“为什么好?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不是,这是你想要的结果。迷茫的人,下不了地狱。”
“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走吧。”
被帝缺说的模棱两可,但这不是宁不凡说关心,此刻,他只想挽救灵雨。
帝缺强睁着眼睛看着宁不凡,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犹豫半天,叹了口气说:“算了,有些念头,就像深土里的地雷,虽然危险,但是只要不去触碰,终会随着时间腐朽成一堆烂泥。”
宁不凡疑惑的看着他:“什么?”
“没什么,走吧,天亮了。”
宁不凡和帝缺走出警局,沿途看见那些警察都呆滞的一动不动,心里不禁有点羡慕。
这能力,真好用。
直到走出来,才发现天已经大亮。自己居然在警局待了一夜。
眼看帝缺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宁不凡连忙拦下他:“那口井不在这边。”
帝缺说:“我知道,我们去坐公交。”
宁不凡说:“你这么大本事,不能带着我‘嗖’一下飞过去吗?”
“可以,但是我喜欢坐车。”
宁不凡耸了耸肩,一副“你高兴就好”的样子。
他怕路上遇到刘砍山的熟人,变回原来模样,跟着帝缺上了公交。
这时刚好是上班时间,车上乘客不少,人挤人肉挨肉,宁不凡忽然“哎哟”一声,然后对着旁边一个梳着寸头的男人说:“你什么毛病?”
那寸头男盯着宁不凡凶狠的说:“你给我老实待着!”
“你他妈的没吃屎是吧?都这么挤你拿个猪蹄顶 我干嘛?”瘦小的宁不凡在这个人面前就像个小学生一样,帝缺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也不说话。
“你说什么?”寸头男嚣张的把脸凑过来,那手指戳着宁不凡的小肩膀,唾沫横飞的说:“我叫你老实待着!”
“你要是我儿子我就让着你,来,叫声爹听听。”怕了就不是宁不凡,面对这人没缘由的挑衅,他毫不畏惧。
寸头男仗着自己坚持健身练出来的一身横肉,平时就喜欢在公交车最挤的时候拿胳膊肘把人顶开,给自己留下一片开阔的空间。昨晚下班时吓得一个穿着工作西装的愣头青一愣一愣的,特别有成就感,没想到今天又送上门一个。
“小子,给我老实点,小心我打你!”他举着拳头对宁不凡示威。不过他也就敢这么做了,江南的人喜欢嘴上逞能,真正敢动手的没几个,尤其是面对他这种体格的,一般都只能自认倒霉。
“你他妈老实了老子也要打你!”宁不凡伸出两根手指就往寸头男鼻孔里插了进去,对方还来不及反应,宁不凡就把他鼻子插破了。
人都杀过了,还怕教训你这个小混混吗?
宁不凡双指朝外插入寸头男鼻孔,然后用力往自己方向一拉,可惜本体力气小,不能造成什么伤害,这要是刘砍山的手指,能直接把他鼻子拽下来。
寸头男只觉得鼻子里生疼,还不能呼吸,只能长着嘴边喘气边干嚎:“放……放……放开我!”
宁不凡感觉手指黏黏的有些恶心,就把手指拔了出来,软绵绵的小粉拳冲着平头男的鼻子上就是一拳,可惜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寸头男终于从宁不凡魔抓逃脱出来,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反击,虽然平时趾高气昂的作恶多端,非常没有素质,可是还真从来没跟人动过手,尤其是车里面还挤,不好施展。
宁不凡白了他一眼:“呸!脓包!”
此时离寸头男的目的地还有几站,他也不好下车示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周围的人好像看笑话一般看着他,令他特别难受。
他怕自己一反击,警察来了,就麻烦了。
帝缺笑着问宁不凡:“他怎么了?”
宁不凡说:“这傻逼拿他胳膊一直顶 我,不知道是同性恋还是什么?”
帝缺说:“你这副形象,他看你好欺负而已。”
宁不凡说:“可惜他看错了,我从来不好欺负。”
帝缺说:“也不尽然,如果他比你还瘦小,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宁不凡说:“你又知道了?”
帝缺说:“我什么都知道。”
宁不凡说:“说了等于没说。”
帝缺说:“虽然你是靠惹是生非出名的,但是我知道,你从来不跟比你弱小的人动手,甚至不愿意和那样的人计较。你只找比你强壮的。”
宁不凡嘿嘿一笑,不再说话。那个寸头男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好不容易熬到站,落荒而逃。
此时宁不凡对帝缺很有好感,那些自己不屑说、懒得说的话,他好像都知道。别人只看到他不自量力的找虐,却从来没想过,他有自己坚定的道义。
面对恶行,只有连弱者都敢站出来挑战强者时,这个民族才能变得强大,走向光明。
宁不凡的经历告诉他,遇到挑战,人们总是选择容易的那一个选项。遇到不公,总是喜欢去指责受害者不自我保护,少有去公正的审判恶人。
面对性骚扰,人们喜欢指责受害者的不检点,而不会去惩治罪犯。
面对孩子在别人面前哭闹,大人选择哄骗,而非教育。
儿子在学校里被欺负了,爸爸说男子汉要自己解决,妈妈说要向老师汇报,老师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世界上有很多不公平,很多人冷眼旁观,很多人默默忍受。
可是,丹川有个宁不凡,他选择反击。
他不够聪明,不会勾心斗角。
他只知道,别人欺负老子,老子就要打回来!
这,就是宁不凡的公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丹川出修罗(二十一)
丹川警局,一片狼藉。
南过没有第一时间赶往丹川医院。只要一刻没见到南灵雨的尸体,他就还有希望,自欺欺人的希望。
所以,他不愿意面对。
他来到警察局,寻找刘砍山,他要一个解释。
可是真的来到警局以后,他却惊呆了。
时光仿佛暂停一般,所有人都僵硬的矗立在那里,南过看见警局门口一个守卫张着大嘴,唾沫星子漫天,却似凝固,悬在空中。
那边一人手中一份文件散落,纸张树立,仍未落下。
角落的饮水机旁,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察正在倒水,左手边的女警双手摆开,好像说着谁的不是。
一切都凝固了。
包括南过。
他的心头悲愤,却仍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可是惊讶这种事,往往只存在片刻,他来不及思索发生什么,因为愤怒很快把讶异从他的情绪里挤出去。
所有人都保持这僵硬的姿势,没有人拦他,更没有人帮助他,他只能一间一间屋子找,去找刘砍山。
他不知道刘砍山的短信是什么时候发来的,文字总是比时间更吸引人,当他看到那句话,就再也无法阅读别的讯息了。
走廊尽头一个房间,浓烈的腥气传来,提示着南过,这就是他在寻找的地方。
没有犹豫,却步履蹒跚,他在害怕。
怕看到南灵雨躺在血泊中。
即使刘砍山已经告诉他,南灵雨在医院。
一步一步,门口近在咫尺,他却没有勇气看向里面。
人生中有多少事是让人难以面对的。
他不知道,但是他经历的已经足够多了。
睁开眼睛,目光凝视,他仿佛看到漫天喷涌的鲜血将他浸透。
一片鲜红中,他终于看清了房间里的画面。
那个宽厚的背影,虽然只见过两次,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是刘砍山,一个**的警察局长。南过认得。
身旁一片血泊,肠子内脏,心肝脾肺肾散落一地。
这样的画面,让南过觉得轻松,甚至感到高兴。
这具被撕裂的尸体,显然不是南灵雨。
他穿着廉价且没有品位的衣服
,长着一张令人作呕的黑脸。
南过仿佛逃过一劫,靠在门上喘着粗气。空气中血腥的味道并不好闻,南过觉莫名的觉得安心。
丹川警察局里安静得可怕。南过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频率慢慢降了下来。
扑通。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忽然一股莫名的悸动袭来,南过的心跳再次加速,他的瞳孔急速收缩,仿佛有一种绝望,飞快侵袭,遍布全身。
就像远处奔腾过来的浪潮,声浪慢慢环绕。
安静得诡异的丹川警局,忽然有了声音。
扑通!
这次不是心跳,而是刘砍山摔到地上的声音。
“要……”尾音从刘砍山嘴里喊出,南过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刘砍山倒在血泊中,又敏捷的跃起,动作之轻盈,来势之迅猛,和他的体形十分不般配。
“宁不凡!”刘砍山喊道!
他显得十分愤怒。
他也应该愤怒。
因为有人当着他这个警察局长的面,把人撕成了两半。
比起这种违法的行为,眼睁睁的看着他人挑衅自己的职业却无法作为,更令他愤怒。
曾经有人说过,人的愤怒,源自于自己的无能。
这样的事可能发生,却不可以在刘砍山面前发生。
可是当他想要却寻找那个罪魁祸首时,却只看到那个无力靠在门上,神色凄凉的南过。
忽然一瞬间,所有的愤怒都消失了。
因为他在南过眼中看到了绝望。
那样的绝望,他曾在李丞乾眼中看到过。
这一刻,仿佛回到三十年前,他是如此的憎恨自己,憎恨自己的无能。
忽然鼻子一酸,他的眼睛就睁不开了。
他笑了,笑的悲伤。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我变了。可是现在我才明白,我还是那个没用的和尚。”
南过看得出来刘砍山很难过。若是从前,他一定很愿意陪他说说话,安慰安慰他。
可是现在,他只关心南灵雨。
“怎么回事?告诉我。”
砍山找了把椅子坐下,从地上捡起半杯没喝完的咖啡,也不管是谁喝过的。
他真的累了。
“我们昨天抓到一个嫌疑犯,和你妹妹是同一个学校的……”
事情的经过慢慢道来,职业习惯让他的语言十分严禁,他只说自己看到的,至于那些推理,不敢妄言。
南过靠着门慢慢蹲下,听着听着,头慢慢埋到膝盖里。
刘砍山替宁不凡保住了秘密,没有说他的超能力,因为他也无法解释。他只是说,带宁不凡来指认凶手,却没控制住情绪,将凶手当场撕开。
南过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尸体,从刘砍山的口中,他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
陈彦宅。
可是他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凶手已经死了,他无法再给灵雨报仇。
“她没死……”南过小声念叨。
刘砍山没听清楚:“什么?”
“她没死!她没死!她没死!”南过忽然冲着刘砍山吼起来,“她从没伤害过别人!她从没做错什么!她不该死!谁都该死!她不该死!”
似乎是很熟悉的话,似乎几分钟前,刘砍山就听过有人如此描述那个女孩。
他心里也十分不痛快,可是他看到南过猩红的双眼,还有被涨的通红的脸,口水鼻涕眼泪统统从他的五官中涌出,刘砍山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
太像了。
三十年前的那一天,仿佛又浮现在他眼前。
那个清瘦的读书人,那个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青年人,也曾这样涕泪横流的对着自己咆哮。
当年他于心有愧,如今,又何尝无愧于心。
那年的李承乾,似乎,也如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一样大。
往西画面涌入眼眶,两个清瘦身影重合,刘砍山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眼前人是南过,还是李承乾。
南过咆哮过后,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
“医院!”
刘砍山没有阻拦,他知道,这样的人,除了死,谁也拦不住。他不想让他死。
“老李啊……”不知为何,看着南过离开的背影,刘砍山,喊出的却是这个名字。他想伸手,去抓住过往,时间却从指缝间流逝。
终究是宿命。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丹川出修罗(二十二)
狼蛛走出那家酒店的时候,点了一根烟。
每次从这里走出来,他都会点上这么一根烟。
20一包的利群,对于他这种身份的人,不算好。
抽了一口,香烟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却也只是停留在嘴里。他不会吸烟,他只是用烟味掩盖自己身上的气味。
这是一个很细心的男人,因为他知道,一点点的漏洞,就会结束他的人生。
他赚了很多钱,还没来得及花,他一点都不想死。
所以,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后座上坐着一个人。
年轻的面孔,平庸的相貌,仿佛丢进人群中就无法辨识。可是经验告诉狼蛛,这样的人最危险。
“需要我自我介绍一下吗?”后座上的年轻人说。
“知道的越少,我活下去的机会越多。所以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就可以。”狼蛛从后视镜上打量着这个人,一身廉价的西装,有些褶皱的衬衫,打消了秦天柱派来黑吃黑的猜想。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坐在车里,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后座的年轻人手里。即使他现在什么都没做,只是将手放入胸口的口袋。
狼蛛很谨慎,很小心,座椅下方有个自己改造的小抽屉,里面放了一把54式手枪,那是他的战利品,从一个卧底警察的尸体上搜刮来的,已经上好了子弹。
可是他没有把握,他不知道后面的年轻人出手有多快。可是他既然敢把手放进衣服里,而不是掏出枪指着自己,就说明他有足够的自信。
狼蛛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在车上待了多久,说不定对方早就搜查了一遍,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准备。
没有把握的事,狼蛛绝对不做。
“这是秦天柱的地方,你背着背包进去,拿着皮箱出来,你和我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狼蛛不说话,只是心里怨恨,秦天柱承诺了在丹川他可以只手遮天,所以狼蛛才敢毫无顾忌的提着皮箱就走。若是以往,他至少会做些伪装。
年轻人继续说:“我只是一个……”
“停!”狼蛛忽然挥手打断他,年轻人本能做出反应,出乎意料的向右侧身。
狼蛛沉思
片刻,忽然明白了,对方根本没打算拔枪,只要自己一有异动,他就从衣服里对自己进行射击。
想到这里,他忽然流下冷汗。这个年轻人看似平凡,却也是个亡命之徒。怪不得他穿了一身廉价的西装……
从那个位置开枪,刚好可以打中自己的头,但是对方胸口的位置也会因为反震受伤。
狼蛛想了很多,每一点都让他害怕。
“你要什么?”狼蛛问道。钱可以再赚,命绝不能丢。
“那个箱子。”年轻人说。
狼蛛很果断的把箱子丢了过去,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后方的年轻人一直盯着自己,注意力从来没有转移到箱子上去。
“谢谢。”年轻人说,然后保持着奇怪的姿势,提着箱子下了车。
见他离开,狼蛛长长的吐了口气。
但是他觉得庆幸,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
这个季节,汗水贴在身上,很冷。
年轻人拿到皮箱以后又走入酒店,狼蛛冷笑一声:“秦天柱,你为了这点钱不讲道义,恐怕丹川的土皇帝你也坐不久了。”
说完油门轰鸣,径直离开。
年轻人提着箱子来到事先订好的房间,直接瘫倒在床上。这个时候他才敢稍微放松,大口的喘着粗气,心里扑通扑通的狂跳。
西装之下,失去把持的武器掉出来。这是一把银色的手枪,因为银色廉价,不需要多少油漆成本,所以玩具枪很喜欢用这种颜色。
心跳和呼吸声慢慢弱下去,电视机的声音逐渐明晰,新闻里正在报道,短短两天之间,丹川出了两起命案,死者都是丹川中学的学生。
一起凶案嫌疑人在警局被人袭击身亡,另外一起嫌疑人出逃在外。
听到电视里的报道,年轻人又坐了起来,到卫生间冲刷掉身上的烟味和汗渍,换上一身偷来的酒店服务员的服装,提起箱子转身出门。
酒店一共十三层,前十二层有餐厅有歌舞厅还有棋 牌室,只有第十三层不对外开放,整整一层,都是秦天柱的私人宫殿。
年轻人扮成服务员来到十三层,两个黑衣西服的保镖伸手将他拦下。神色傲然
,一言不发。
年轻人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这样敬畏的样子,让黑衣人很满意。
“这是刚才出去那位先生让我转交给秦总的。”
黑衣人看了一眼皮箱,十分眼熟,立刻辨认出来这是狼蛛拿走那一个。出言阻止道:“交给我就可以。”
年轻人有些畏惧,退后一步,说:“那位先生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秦总,这件事如果出了一点错,秦总和那为先生都不会放过我……他说,如果没办法给秦总,就带回去……”
黑衣人打量着他,狐疑道:“你是哪个部门的?”
年轻人并不回答,而是说:“那位先生说……他被人盯上了……”
这话让黑衣人一惊,不得不重视起来,这几天丹川频发命案,说不定真的有人要对秦天柱出手。他赶紧退开,说:“秦总在会客厅还没离开。”
年轻人低着头抱着箱子就往里跑,黑衣人一把将他抓回来。
“在右边!”他说。
年轻人道了一声谢谢,来到会客厅前。
近了。
机会就在眼前。
袖子里的刀片在移动的摩擦中割破了布条,也割伤了他的手腕。
可是谁又在乎呢。
他只知道,自己生无可恋,唯一需要的,就是一场血腥的报复。
然后自己在这一场报复中谢幕。
轻敲三下,会客厅的大门打开,里面只有两个人。
他们都穿着名贵工整的西装,就像修养出众的英伦贵族。
可是年轻人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坐在主位,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的人,就是他的目标,秦天柱。
那人缓缓抬头,微笑的看着进来的年轻人。
“你来了。”
“嗵!”怀里的皮箱惊落,年轻人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怎么知道他会来。
带着笑容的恶魔,很满意的品了一口酒。
“你叫南过对吗,我等你很久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丹川出修罗(二十三)
“你知道我会来?”身份暴露,南过丝毫不显慌张,愈发怡然,径直走到秦天柱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伸手取过一支透明的高脚杯,给自己倒上一杯瓶身贴满英文标签,常人完全看不明白内容的葡萄酒。
秦天柱静静看着这一切,并未觉得有丝毫冒犯,只是在南过如牛嚼牡丹般将他醒了十个小时的”拉菲古堡”一饮而尽时,才微微皱眉。
“红酒不是这么喝的。”
“我只会这么喝。”说着,南过又为自己倒上满满一杯红酒。
“也不是这么倒的。”秦天柱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熟悉他的人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危险的光芒。
南过仰着脖子喝完这一杯,连话都不答,举起剩下的半瓶红酒,就像喝啤酒一样“吨吨吨”痛饮。
似放肆,也似绝决。
秦天柱看清了南过眼眸中的猩红,将右手在沙发扶手上轻轻一压,制止了他身边几位蠢蠢欲动的心腹。
他不再就红酒怎么喝一事继续纠缠,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语气稳定。
“我如果不知道你要来,你就进不了这个房间。”顿了顿,见南过并没有什么反应,又继续说,“你以为,我的地方,这么好进来?你的借口,和手段,并不高明。”
“但是我不仅进来了,还喝了你的酒。”南过擦了擦嘴角鲜红的酒渍,说道。
“那是因为我在等你。而这瓶酒,却不是为你准备的。”
南过却不在乎这酒是为谁准备的,他没心情和秦天柱打哑谜。他只是忽然想起,古代话本中的壮士赴死,都要喝一碗酒。而他今天,恰好忘了喝酒。
“这瓶酒,是为李先生准备的。”
听到这个名字,南过抬头,皱着眉望了秦天柱一眼,随后又低头,为自己倒酒,喝酒。
“听说,他有意收你做义子?”
“关你屁事。”南过终于有了回答,却不是秦天柱想要的答案。他晃了晃酒瓶,算计着,这瓶酒喝完,秦天柱还有几句话可以说。
“跟你说个故事吧。”
“你一定讲不完这个故事。”
“那我长话短说。”
“随便。”
秦天柱站起身来,看向那一面阳光溢满的落地窗。那是丹川中学的方向。
“我年少时……”
南过看着酒瓶中所剩不多的红酒,摇了摇头:“你肯定说不完……”
“也在丹川中学上过学。那可以说是我的母校,而你的妹妹南灵雨,论起来,是我的学妹……”
南过仰头喝完最后一口红酒,将酒瓶倒置,好不容易滴落最后一口,贪婪入喉。
他知道这瓶拉菲古堡的价值,电视剧中经常提到的82年拉菲,可能连这一瓶贴满收藏标签的古堡拉菲水晶塞都不如。他的工作,就算没有机会接触这样的好酒,也要学会品鉴。至少,要认识。
他知道,他刚刚喝下了丹川一套一百五十平米的三居室。
他也知道,这瓶酒,比他这些年所有的苦难都值钱。
人与人,是否生而不同。
他小心翼翼的匍匐炼狱艰难前行,所求所得,竟比不过某些法外狂徒的**一刻。
原本,他不打算给秦天柱那么多时间,见面就是死期,可是看着这瓶酒,他忽然动摇了。他这一生,所求不过一个安稳,给南灵雨一个家。此刻,梦境破灭,他只求一死。
这瓶只在网上看到过的红酒,却让他,有了**。他想知道,那些入喉甘醇的描写,到底是什么滋味。
那些最有名望的品酒名家,也只舍得卷着舌头一点点用心体会的液体钻石,痛饮起来,又会是如何的畅快。
一瓶酒入腹中,南过已是满面绯红,正如他严重血色。
而此刻,秦天柱却才刚说到,他的老师,名叫陈松。
“我们都叫他松哥,我永远都记得,以前被松哥拿着双截棍从浦湾东路追杀到北安西路的场景。谁能想到呢,这么多年过去了,松哥风骚依旧,气质不减当年啊。就这在我们这一票人严重,无敌于世的松哥,竟然也有怕的人,就是那位李……”
“砰!”一声炸响,生生打断秦天柱的回忆。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秦天柱油光锃
亮的大背头上,破开一个鲜亮的口子,有血如泉涌。
“你他妈……”四周几个手下怒骂掏枪,他们语气凶狠,心中却在打颤。秦天柱当着他们的面被伤成这样,就算这个小崽子被乱枪射穿,他们而不会有好结果。只盼现在挣个表现,事后秦天柱能放过他们的家人。
秦天柱的头,正是被南过用酒瓶砸伤。这种级别的名酒,连酒瓶都是值得珍藏的艺术品,其坚硬程度,不弱板砖,却在秦天柱头上生生砸碎。
“你的时间到了。”南过醉醺醺的看着满脸是血的秦天柱,脸上是醉汉常见的傻笑,“灵雨为什么会死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秦天柱又举手制止了手下即将扣动的扳机:“杀你妹妹的人,刚刚死在了丹川警局。就算要迁怒,你也应该找那群无能的警察,为什么会找上我呢?”
“为什么会找上你?我也不知道。我也想知道……”南过的声音陡然上扬,愤怒的咆哮道:“又为什么会找上我的灵雨呢!她伤害过谁!她凭什么受这样的伤害!她凭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操你 妈的丹川!操你 妈的世道!”
南过发狂的怒号,秦天柱却冷静的接过着装性感,美貌的女仆双手递上的热毛巾,擦干净脸上的血迹。
“所以,我是不是,问不出来原因了?或者,根本就没有原因?你只是想破坏,想报复,想发泄,而你不知道找谁,于是就找到我头上了?”
“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或许从前,你能够因为我是坏人,你是公民,天真又合理的立场针对我。”
“可是今天,你喝了我的酒,就欠我一条命。这瓶酒,比你的命值钱,你不亏。”
可是此时的南过完全听不进秦天柱的话语,失控哭喊,涕泪横流。
“杀了吧。”秦天柱扔下这句话,就打算转身离开,去包扎伤口。
他很不高兴,为了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尤其是,还浪费了他一瓶好酒。
那是为李先生准备的酒,似乎,需要再准备一瓶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丹川出修罗(完)
枪声响起,装过消 音器的手枪子弹打入**,响动还不如酒瓶砸在秦天柱的头上。但是谁都知道,这一枪下去,南过的腿算是废了。
出手的是张黑蛟,秦天柱的心腹,也是最了解秦天柱的人。
都说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可是在丹川,最了解秦天柱的,是张黑蛟。他不是秦天柱的敌人,他甚至不是人,他只是秦天柱圈养的一条狗。
一条忠心又狠毒的恶犬。
所以他准确的知道,南过不能死得赶紧利落。
魔王还要折磨他。
子弹嵌入南过的膝盖,从未体验过的剧痛席卷体内每一根神经。即使酒精能让人麻木,也无法忽视这样的剧痛。南过笑得癫狂,看着转身离去的秦天柱,拖着痛得要裂开的右腿艰难的追逐。
秦天柱听见拖行的脚步声,扭头看了回去,饶有趣味开口:“就这么恨我?”
南过不言不语,只是向着秦天柱前行。
后者干脆不走了,就看着南过咬牙靠近。
待到身前,秦天柱再度开口:“然后呢?你又能做什么?”
南过颤抖的举起拳头,缓慢而无力的砸在秦天柱胸口。这只右手因为一直捂着右膝的伤口,已沾满鲜血,此时出手,在秦天柱的胸口上留下了已个大大的鲜红拳印。
“这件杰尼亚的衬衫,比你的命值钱。”
面对秦天柱嘲笑的语气,南过仿佛听不见他的话,又是轻轻一拳,挥在秦天柱脸上,比女孩子的撒娇还要温柔。
秦天柱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面对南过无用的行为,他连手都懒得从举起,抬腿一脚踢在南过的小腹上。
随后便见南过整个人往后飞去。他只觉得这一脚,比刚才的子弹打在身上更疼,清晰的感觉到五脏六腑破裂的痛楚。
倒地的南过没有立刻昏死过去,缓缓前屈,再度向秦天柱爬过去。
秦天柱善解人意的走向南过,他对自己的无力有着清晰的了解,这一刻的南过,无法再站起来。
二人的距离一点点缩短,南过嘴中鲜血大口大口的外涌,落在秦天柱名贵的羊毛地毯上,分外刺眼。
因为这条丧家之犬,秦天柱已经损失太多钱了,他并不愿意再让南过损坏他的珍藏,于是拉开步伐,大步走
到南过面前。
“还有遗言吗?”
“算了,我也不想听,你去死吧。”
他伸出手,拧住南过的脖子,只要半秒,他就可以将南过的头拧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南过的表情,从痛苦,怨恨,变成了解脱,释然。
他笑了,对着丹川的魔王,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秦天柱却笑不出来。这个人,浪费了他很多时间,和钱。
下一刻,南过艰难的举起左手,一丝银光,吸引住了秦天柱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铁环,常人可能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在场的人,却都知道那是什么。
“不好!”那边的张黑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那是什么,口中二字未尽,身形已经向着秦天柱扑去。
“轰!”
大街上的人来人往,车流穿行,同一时间,都感觉浑身一震。在酒店的顶层,巨大的轰鸣伴随着玻璃碎片一同落下,将丹川的黑暗倾泻到人间。
修罗,在这一刻,从丹川诞生,也从丹川灭亡。
……
城市的另一头,宁不凡和帝缺坐着公交车抵达影视城,这样的距离,他们无法听到市中心的爆炸轰鸣,但是帝缺却仍然心有所感,往那个方向看去。
宁不凡也觉心头一悸,可惜他本来就不是心细的人,没有细思,拉着走神的帝缺往井口走去。
来到那棵大树前,黝黑的井口依然在此,如同亘古长存,未曾改变。
帝缺说:“准备好了吗?”
宁不凡说:“需要准备什么?”
帝缺说:“决心。”
宁不凡说:“是不是要进入新副本了,我们这个城市里没完成的支线还能回来做吗?”
帝缺说:“顺利的话,就能。不顺利的话……我们去的地方,毕竟是地狱。”
宁不凡说:“我们是不是该制定个计划?”
帝缺说:“你有什么计划?”
宁不凡说:“我能有什么计划,你去过地狱吗?”
帝缺说:“去过。”
宁不凡说:“那地狱是什么样子的?”
帝缺说:“忘了。”
宁不凡一拍大腿:“那要你有什么用!”
帝缺无所谓的耸耸肩:“那我走了。”
宁不凡连忙拉住他:“别走别走,有你在至少能让时间暂停,这样我们就能在地狱里为所欲为。”
帝缺说:“你就这么肯定我的能力对鬼有用?”
宁不凡说:“没用吗?”
帝缺说:“试试才知道,上次去地狱的时候,还不会这个。”
宁不凡说:“行吧,那咱们跳吧。”
帝缺说:“如果回不来了,有什么遗言吗?”
宁不凡说:“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帝缺说:“可是,你还是不知道,你下去要干什么。”
宁不凡说:“找转轮老头,然后让他把灵雨还给我。”
帝缺说:“你让执法者,审判者,规则的制定者帮你徇私?”
宁不凡说:“有什么不可以吗?他又不是没徇过私。”
帝缺说:“万一他不答应呢?”
宁不凡说:“那我就拔光他的胡子。”
帝缺看着宁不凡,这样的话,他不屑回应。
宁不凡嘴炮过后,知道这些垃圾话其实真的没什么用,问向帝缺:“那我应该怎么办?”
帝缺说:“找生死簿,把南灵雨的名字划掉。然后把她的灵魂带回来,寻找一具新的**。”
宁不凡说:“不能直接复活吗?”
帝缺说:“你还没去看过她的尸体吧?”
宁不凡说:“反正下去一趟就能见了……”
帝缺打断他:“她被分尸了,两千多块。”
就算是没心没肺的宁不凡,听到这个消息,也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帝缺温柔的摸了摸宁不凡的头,悄声说着:“没事,没事,不过轮回罢了。来世,她说不定就不会过得这么苦。”
宁不凡却倔强的抬起头,满脸泪花的说:“我还是要去。”
帝缺说:“为何。”
宁不凡说:“复活陈彦宅,再杀他一次。”
第一百六十七章 涅槃生新魔(一)
时光回溯,三年之后。
自由港湾包厢门口,魏宏业看着人影绰绰,一切都那么熟悉。过往种种,涌上心头。
三年间,也曾穷碧落,也曾下黄泉,更多游历人世间,已不再是曾经那个跳脱的少年。沉稳的气息不只是来自于经历,也源于体重。
刘砍山被宁不凡换了出来,魏宏业轻松的扶起这个魁梧的光头男人,进入到隔壁的包厢。他记得,当初南灵雨就是在这个地方,独自面对丹川的守护者。
事后多年,魏宏业再见刘砍山,心中已多一分敬佩,这个男人,以凡人之躯,一己之力,守护丹川,和他的信仰。
想到此处,魏宏业举杯,诚信的敬了刘砍山一杯。
“刘叔,我敬你。”
刘砍山在对面迷迷糊糊,见老李举杯,也不管对方说的什么,仰头就干,一饮而尽。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刘砍山依然忆起往昔,有还是小李的老李,有戴家小姐,还有那个总是愁眉苦脸的松哥。
当年的南灵雨听不懂的故事,如今的魏宏业听得津津有味。
有些事,只能说给懂得人听。
隔着包厢的门,如今的魏宏业,也能听见门外的动静。
南过到了。
他考虑过,要不要去见见南过。如今这副样子的南过,往后,怕是再难见到了。看着醉眼迷离的刘砍山,还在唾沫横飞的说着往事,魏宏业终究打消了念头。回来的机会,各自有命数,而他,只是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的人。
晚宴终将结束,包厢房门打开,另一个光头刘砍山推门而入。魏宏业点点头,说了一声:“走吧。”
“他呢?”化身刘砍山的宁不凡摸着光头问道。
“毕竟是个局长,会有人照料。”
“你说话跟拍古装片似的。”
“你说话跟我儿子似的。”
“是不是想打架。”
“今天就让你尝尝蜀山剑法的滋味!”
二人一边斗嘴,一边离开酒店。在魏宏业的嘱咐下,宁不凡终于记得变回来。
走到门口,宁不凡说到:“接下来呢,我们回去吗?”
魏宏业说:“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老朋友。”
“老朋
友是谁?”
“别问。”
“问问咋了?”
魏宏业瞥了宁不凡一眼:“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我这么烦人。”
“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这么烦人。”
“……”
能让宁不凡哑口无言的,唯有宁不凡。
二人打车来到另一家酒店,乘梯而上,刷卡开门。
屋内,坐着一个壮硕的少年。
宁不凡仅是看到他的背影,就忍不住喊了出来:“狗熊!你没死?”
少年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子一颤,想要回头,却又不敢回头。
纵然魏宏业语气诚恳,他也不信,自己活着。但是若能见到以前的熟人,那么他就能确信,自己真的没有死。
喉管割破,窒息的痛楚他感受的是如此清晰,死亡的那一刻,又如烙铁深刻。
随后是另一个声音响起。
“秦摩熊死了。”
少年记得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将他从死亡中唤醒。
“他叫迦楼。”
宁不凡的声音再次从门口传来:“他就是秦狗熊!老子不会认错!”
少年感觉脑袋被孱弱无力的双手强行扭转,幸亏对方是个弱鸡,不然这么扭脖子,他又得再死一次。
回头,眼前果然出现了那张让人厌恶,可是此刻,又能让他觉得无比欣慰的脸。
“宁不凡!”看见这张脸,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从少年眼中流露。
他活下来了。
他真的活下来了。
到死前的一刻,他都觉得解脱。可是清醒后的每一分钟,他都觉得懊悔。
他还有父母,还有叔叔,还有那个,只存在模糊意识中,未来得及说声谢谢的少女。
他还是少年,还有一千万个未来等着他去触碰,还有好多漫画没有看完。
他的生命里,有太多的期待。
放弃是最容易的,死也是容易的。可那不符合《山贼王》的精神,他也想要笑着活下去,在每一次苦难中涅槃。
他是个少年,是个中二的少年。
魏宏业告诉他,今后,世界上再也没有秦摩熊这个人,只有迦楼。迦楼是什么,是比丘兽的完全体吗
?他被改造成数码宝贝了?
好吧,就算是数码宝贝,至少也是个宝贝。
他这一生,好像从来没被人叫过宝贝。
那么就让他来效忠他的主人吧,就是眼前这个,名为魏宏业的人。
看见宁不凡后,秦摩熊心里终于有了肯定的答案,他转向魏宏业,单膝跪地,郑重宣誓:“从今以后,任凭指使,迦楼以命效劳。”
魏宏业显然跟不上秦摩熊的脑回路,但是他,终究,是宁不凡,所以淡定的点点头,说:“寡人封你为忠勇大将军。”
秦摩熊拱手:“谢主隆恩!”
宁不凡插嘴说:“那你封我个啥。至少要是个齐天大圣吧。”
魏宏业理都不理宁不凡,扶起秦摩熊,轻拍他的肩膀,然后开始唱:
“这一拜
春风得意遇知音
桃花也含笑映祭台
这一拜
报国安邦志慷慨
建功立业展雄才……”
宁不凡接道:“展雄才!”
秦摩熊唱道:“这一拜
忠肝义胆
患难相随誓不分开……”
魏宏业含泪张开怀抱,抬起秦摩熊的手肘:“二弟!”
秦摩熊亦是泪光闪烁,拱手道:“大哥!”
然后二人一同转向宁不凡,齐声道:“三弟!”
宁不凡说:“得,我成打印机了。”
魏宏业说:“去你的吧。”
秦摩熊:“吁……”
……
丹川城西的城乡结合部,南过拿着钥匙推开房门。
如同每个晚归的时候一样,灵雨坐在书案前,认真的写着作业。
南过走到她身边,将她垂落的刘海轻轻挽到耳边,以免影响她的视线。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这一年的宁不凡,没有见过南灵雨,所以他也没有在假扮刘砍山时,喊出“大舅子”这样的荒唐话。
所以这一年的南过,在这一晚,没有和南灵雨吵架。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期待着,马上就可以迎接的美好未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涅槃生新魔(二)
南过不知道,他在别的故事里,有怎样的际遇,他只知道,这一世的幸福,触手可得。
幽冷月光透过窗,公平的赠与每一个凄凉。
银辉之下,另一个高大身影,远远望向南过所在的廉价出租房。
他是魏宏业,离开了秦摩熊和宁不凡,独自一人,来寻南过。
这个世界的宁不凡和秦摩熊与南过都未有交集。魏宏业也不知道,该不该带他们来。
只有他知道,本该连接这三个人的那条线,在这个世界上,并未出现。
就像本该出现的引导者,变成了他自己一样。
同样的丹川,同在这一年,一切相似,却有不同。
太上老君说,这就是因果。
而他魏宏业,或者说,宁不凡,既是因,又是果。
他在寒风中站了一夜,最后,也没有敲开那扇门。
面对南过,他于心有愧,不知如何面对。
所以一直都在逃避。
天色渐明,站在高处的魏宏业,看着朝阳从海面展露头角,金辉长天一色。
丹川是海边的小城市,这样的日出景色,并不难得。魏宏业却少有机会,仔细看看这座养大他的故乡。
后来他与人自我介绍时,不提丹川,只说淮南,亦是心中有愧。
待到日头高悬,暗夜褪去,光暖大地。城市从蒙昧中苏醒,魏宏业遥遥看着南过骑着自行车上班,一路上拘谨而和善的与人打招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便是这样的人,经历过打击后,最终,成为修罗。
他这次逆转时空,穿越而来,名义上是拯救迦楼。
上一次,迦楼死在他面前,而修罗,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颗手榴弹,和秦天柱同归于尽。后来的地狱之行,虽然救出了修罗,迦楼却已经转世轮回。
这一次,拯救迦楼的任务已经完成,可是修罗呢?就这样放任他,自生自灭吗?
魏宏业,于心有愧。
他轻挑双指作剑诀,腰间小巧精致一把小剑御风而长,化作一柄长剑。高大身影脚尖微
点,轻轻一跃,立于剑上。
御剑而行,他第一次,在这样的高空中,清楚的看到整个丹川的模样。
那些熟悉的街道,在这个视角,尤为特别。
离家三年,他才恍然发觉,丹川真的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这三年,他阅尽高山,奔波湖海,世间雄奇皆看过,仍觉方是故乡景色最得他心。
目光随着南过在城市穿梭,最终见他隐没高楼,魏宏业御剑急转,准备去见另一个人。
丹川有很多高楼,就算是住宅小区,三十多层也不算少见,唯有一栋十三层的建筑,鸡立鹤群,不显眼,却扎眼。
这是一家酒店,一到十二层,都是普通酒店的模样,唯有十三层,是秦天柱的寝宫。
这一刻,秦天柱的书房内,坐着两个人。
一人道貌岸然,如老派绅士,自然是秦天柱本人。手中很小心的捏着一只高脚杯,生怕皮肤的温度影响杯中好酒的口感。
在他对面,所坐之人,奇丑无比,面黑如碳,眼歪嘴斜,嘴角长着一颗黑痣,痣上还有一根毛。
秦天柱一直望着窗外,不是因为今日朗朗晴天,丹川的好风光让人神往,而是他真的不愿回头看那张脸,怕毁了饮酒的胃口。
丑恶的陈彦宅却丝毫未觉,唾沫横飞满嘴喷粪:“我和熊哥就跟亲哥俩一样,从小到大形影不离。叔,别的不说,叔,你就看我这长相,是不是颇有几份熊哥的威武英姿。叔,我爹娘说,两个人呆久了,就会有夫妻相,你看我和熊哥,这算不算夫妻相?有时候我照镜子,一晃神,看错了,还以为镜子里就是熊哥呢。叔,现在熊哥死了,您要是缺侄子,就让我做您侄子吧。”
他的话语里,您和你交替使用,显然是讨好,又无敬畏。让秦天柱愈发觉得恶心。
终于,秦天柱开口,打断了这只烦人的苍蝇:“叫你来,第一是感谢你,及时的通知我们。”
顿了顿,又说:“第二,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我们把那个杀害我侄子的凶手送进医院后,出来的却是你?”
陈彦宅还沉浸在抱上丹川最粗大腿的幻想中
,这个是社团大哥,以后有他当靠山,不是想日谁就日谁?
秦天柱等了半天,没得到回应,让他觉得很不开心,这样的不开心,的的确确,浪费了这杯好酒。
于是他站起身,走到陈彦宅面前,在对方期冀的目光中,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
“回答我的问题。”
秦天柱未出全力,陈彦宅的半嘴牙已经被打落。
满嘴是血的陈彦宅哇的一声就哭出来,抱着秦天柱的大腿喊:”叔我知道错了叔,叔你饶了我吧叔,叔你是我亲叔……”
面对他的纠缠不清,秦天柱面无表情的抽开腿,知道自己问不出答案,按了一下书案前的铃铛,准备把这条烦人的癞皮狗 交给张黑蛟处理。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多年刀光剑影磨练出的危机意识,瞬间涌上心头,只觉得身后站着一个能够吞噬整个世界的恶魔。
他只是丹川的魔王,气场完全无法和那样的恐怖力量比拟。
这一刻,他连头都不敢回。
身后,还是那个令人厌恶的声音,可是语气,却完全无法和之前的癞皮狗挂上关联。
那样的恶,不是故作的凶狠,而是一种,视人间如草芥的漠视。
秦天柱在他的声音里,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恐惧。这样的恐惧,远超松哥的双截棍给他留下的童年阴影。
“你的儿子,是我杀的。”
若是别的时候,秦天柱听见这样的挑衅,必然先用那把从不离身的沙漠 之鹰打断对方的膝盖,然后再慢慢教他做人。
可是此时,他只是咽了一口唾沫,不敢作答。
“你想报仇吗?”
“不想。”果断,迅捷的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门被打开,张黑蛟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个从医院带回来的,秦摩熊的小跟班满脸是血的坐在秦天柱的鹿皮沙发上,喝着秦天柱从来舍不得让他人染指的拉菲庄园。
而秦天柱,则背对着门。
颤抖。
(明日当伴郎,大概率请假,见谅)
第一百六十九章 涅槃生新魔(三)
“秦先生。”张黑蛟以秦天柱最喜欢的方式开口问候,没有多言,只报称谓,证明自己来了。
“出去吧。”秦天柱尽力克制住自己声音里的恐惧,平静吩咐。
张黑蛟之所以能成为秦天柱的心腹,不多嘴尤为重要,秦天柱就算让他去吃屎,他也不问为什么,一定吃的开心,吃的美满。说了一声“是”,就退出房门。
屋内仅剩两人,自然继续着刚才的谈话。
“你知道我是谁?”陈彦宅扭曲的黑脸,说着与长相不相符的话。
“知道。”
“哦?你怎么知道的?”
“曾经见过。”
“什么时候?”
“十五年前。”
一问一答,如实招来,丹川之人,何时见过这般唯唯诺诺的秦天柱。秦天柱自己也觉得,短短两天,将他树立了一辈子的威信,统统消耗殆尽。
陈彦宅思询片刻,仍旧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与秦天柱打过交道。
又问:“我没见过你。”
秦天柱说:“我也以为那是梦。”
陈彦宅说:“也许不是我吧。”
秦天柱说:“你说不是那就不是。”
“你怎么判断就是我?”
“这种感觉,侵入深骨,无法忘记。”
“只是感觉吗……看来就是了。”
陈彦宅站起身,离着秦天柱两米远,抬手悬空下握,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捏住了秦天柱的头颅,将他缓缓提起,放入座椅中。
“现在,好好跟我讲讲,你和他,或者说,和我,相遇的故事。”
坐在自己熟悉的位置上,手边还有醒酒时长恰到好处的拉菲庄园,秦天柱感受到有限的安全感。
他拉开抽屉,从包装精美的盒子中,取出一支雪茄,剪掉茄脚,点燃一根特质的松木火柴,燃烧三秒后,才将雪茄缓缓点燃。
陈彦宅坐在沙发上也不催促,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在秦天柱把雪茄放入口中深吸一口,终于露出惬意的神情后,陈彦宅食指轻挑,雪茄就从秦天柱手上远远飞入陈彦宅指尖。
深吸一口,如坠云雾。
看着陈彦宅享受的模样,秦天柱又拿出第二根雪茄,如方才一般为自己点上,然后才缓缓开口:
十五年前,我将灵魂出卖给了恶魔。
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那年,我还是我们家族里唯一的大学生。九十年代,整个丹川都没几个大学生。所以我毕业以后,特别顺利的考上公务员。其实连考都说不上,当时还是丹川市政府邀请我去的。
我是家里最大的骄傲,勤勤恳恳在单位好好干下去,以后怎么说都是厅级干部。毕竟刘砍山那种文盲,现在也能当上警察局长。
工作一年后,单位领导照顾,给我配了一辆桑塔纳做代步。熊儿也正好三岁,上幼儿园。哦对了,熊儿就是我的侄子,我大哥的孩子。因为我有车,下班早,每天顺路都会去接熊儿回家。
当然,还有嫂子。嫂子会提前在幼儿园门口等,接到熊儿后,再坐我的车一起回去。
虽然大哥已经结婚,但是还没分家,我一直住在大哥家里。回去都是顺路。
有一次,我接到嫂子和熊儿,正要开车回去,一辆摩托车突然拦在面前。我看他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就按喇叭催促他离开。那个年代的人,不像现在那么容易被冒犯,说话都是扯着嗓门,喇叭的声音就更不受控制。
按了两声喇叭,那个骑摩托的大哥白了我一眼,继续懒洋洋的趴在摩托上,可能也是等孩子。我也是刚毕业的愣头青,看他这副样子,也来火,就一直按着喇叭。
别看我车破,那时候的汽车喇叭,比学校的下课铃还响,我又按的久,把我自己的耳朵都要震聋了。
这种行为终于把那个大哥惹怒,他从摩托上下来,我也是傻,摇下车窗想跟他对骂。谁知道我头刚伸出去,就被他从车窗里拽出来,拖到地上一顿打。
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挨过这么狠的打。按照现在的说法
,我从小就是全村的希望。无论是亲友还是同事领导,对我都是夸奖,是别人的榜样。第一次让我知道,原来所谓的学识,社会地位,有些时候,真的没有拳头管用。
我害怕了,我的人生里,第一次出现害怕两个字。尤其是当他一脚一脚踢在我的下体,那种痛和羞辱,真是一辈子的阴影。所以,到现在,我都没有孩子。
后来我被打得晕了过去。九十年代的幼儿园,别说警卫室,连保安都是学校领导家的亲戚,谁敢出手,谁能拦他?我醒过来时,已经在医院了。
本来这种街头打架,也不算什么大事。或许伤养好了,以后出门躲着点就没事了。但真正激怒我的,是我在医生办公室里,看到的一份报纸。那份报纸的标题,过了十五年,我还记得。
它是这样写的《人民教师路见不平,惩治恶徒;无耻流氓当街行凶,猥亵妇女》。
看到这份报纸,我才知道,我昏死过去后,他还欺负了我嫂子。
当着熊儿的面。
最后还是松哥路过,救了他们。
那个流氓被抓了,最后的结果,也只不过行政拘留十五天。出狱后还来看我,在我耳边说,他以后,遇见我嫂子,见一次,强奸一次。
我当时抓住他的衣领,狠狠揍了他两拳。没想到他范儿当场报警,说诚心过来道歉,却被我袭击。我向警察说了他威胁我的话,警察只是说没有证据,没有办法。
我求他们保护我嫂子,他们还觉得我在故意找茬,对我冷嘲热讽。
我说要去投诉他们,谁知那个警察反手就给我一耳光,扬长而去。
我写过投诉信,找过警局领导,也拜托了我自己部门的上司。大家都说我没事找事,尽给他们添乱。就连以前口口声声器重我栽培我要把我培养成接班人的领导,看我的眼神,也从欣赏变成了嫌弃。
我做错了什么?
我想了很久,我做错的,就是读书。我不该读书,我该去练武。刘砍山那个老王八蛋,名字都不知道写不写的全,就能当局长。我呢?兢兢业业,却只会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