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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王波士顿     游戏与综漫的旅程txt下载     游戏与综漫的旅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妖魔毕方

    轩辕剑的出现让整个天空为之一静,就肉眼来看这把剑没有什么特别,除了古怪的造型之外,与自带技能方便无比的长刀正宗相比,这把剑目前而言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但它是镇国神器,在其他世界这个特征还不太明显,而在这里,小风第一次体会到王气的作用。

    王气本就不是肉眼能够看到的,但它确实的存在,并且以某种奥妙的方式发挥着作用,作为证据的是这些原本纠缠着的妖魔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都不约而同的四散躲开,虽然并没有离开,但也再没有一只妖魔胆敢靠近。

    就如火麒麟所言,妖魔是天帝惩罚失道的手段,小风不知道天帝是怎样的存在,也许是一位神灵,也许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法则具现,但无疑在这规则之中天帝有独特的奖惩制度。奖励是国家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惩罚是天灾**妖魔横行,而衡量奖惩的标准就是身为神的一国之君‘得道’或者‘失道’,亦或者说是王气的疏密。

    轩辕剑带来的‘王气’缓解了火麒麟的‘失道’,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因为小风并没有获得轩辕剑的承认,真正成为轩辕剑主人最重要的一点是成为一国之君,这可是过去小风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直到这时,小风才有机会仔细看看火麒麟的状态。之前一路厮杀一路奔逃,它不可避免的溅上了一些血污。火麒麟原本是怕水的,一点水沾到身体就会像被强酸腐蚀一样,在渡过天劫成功化形之后这样的弱点被克服了,但被血液溅上的躯体甚至比过去被水腐蚀的样子更严重。失道引来妖魔,而杀死妖魔的血污又会让火麒麟虚弱,现在的它在天空中飞行都显得有些勉强。如果可以的话,火麒麟早就该找个地方好好休养了,但现在并不是时机。

    因为轩辕剑的关系,妖魔们在远处没有靠近,但盘旋着又不愿意离开。

    “这样下去不行……如果无法得到天道承认的话。”

    “火麒,有什么办法能够得到天道承认吗?”听火麒麟这么说,小风感觉它言语中还有其他含义,然而火麒麟只是沉默。这时妖魔之中出现了一阵骚动,远处似乎出现了一颗火球。

    “该死,连那样的家伙都来了。”

    突发的状况让火麒麟适时的转变了话题。看着火麒麟露出忌惮的样子,小风也不免有些紧张。

    “那是什么?”

    “妖魔毕方,那家伙可是远古的大妖怪,传说是它瞒着天帝将火种带到人间,人类才学会了用火取暖和烧煮熟食。”

    “咦,这么说来毕方不是神兽吗?”

    “哼,妖魔就是妖魔,神兽岂是那么简单就能当上的。”火麒麟的声音带着不屑,这也是它身为神兽的尊严,神兽并不仅仅是一个称谓,亦被万民所敬仰,甚至能享用人间香烛烟火的供奉,而妖魔无论多强悍都是无法比拟的。

    “不过连这个家伙也来了,尚没有解封的轩辕剑恐怕不会有用。”

    虽然自带王气,都是没有它认同的主人使用的情况下,轩辕剑也只是一件死物而已。

    正如火麒麟所言,毕方并没有如其他妖魔一样被‘王气’所阻,靠近后小风才发现,被称为毕方的是一只青兰色的玄鸟,拖着绚丽的七彩尾翼,周身燃烧着橘红色的火焰,简直就像传说中的凤凰。毕方、饕餮、穷奇,这些都是上古异兽,虽是妖魔却都有数万年的修为。

    火麒麟踏着祥云速度快了一些,但毕方挥动羽翼的速度更快,就像是一颗天外流星,就算是以火麒麟的速度也无法摆脱,反而被渐渐拉近。火麒麟亦是灼热似火,但是和毕方相比就小巫见大巫了,毕方与其说包裹着火焰,不如说它本身就是火焰。

    “被天道承认的方法并非没有。”在这时候火麒麟突然说道,“但是被天道承认,同时意味着被天道束缚。”

    这么一说,小风也明白了这几天火麒麟究竟在犹豫什么。被某个世界的天道所承认就意味着身上被烙印了痕迹,很难再抹除。这不一定是坏事,但确实是需要慎重考虑的,只是在这种时候这样的考虑已经没有太多的余地了。

    “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被天道承认?”

    “……我也说不清,但是感觉中我要去某个地方。”

    “某个地方?”

    “具体我说不明白,我也不知道那是哪里,但是我能感觉到有人在呼唤我。”火麒麟因为身体不适声音有些沙哑,此时又带着茫然。

    “我明白了。”

    “什么?”

    渐渐接近的毕方,相距百十米小风已能感觉到妖魔身上传来灼热的温度,麒麟和毕方速度都是极快,瞬息间就能跨出好几里,百十米的距离与不存在也没有太大差别。感觉到从背后扑来的灼热,小风回身向着毕方挥动了轩辕剑,金色的剑气以扇形在空中绽放了一个弧度。

    黄金色的剑气让毕方也感觉到了威胁,它在空中急停,从急速到静止竟是没有丝毫的迟滞,就仿佛不受到惯性的作用一般,即便如此它也没能完全避开,剑气扫过了毕方的尾翼,几片绚丽的七彩羽毛被割断,从空中飘落,摇摆了几下竟真的消失在了空气中。

    毕方是火之精,身体是由火焰所构成,并没有实体。

    受了轩辕剑的攻击毕方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发出一声怪叫,气势更是凶猛了一些,周身的火焰席卷着一条长龙,向着火麒麟的方向卷来。火麒麟不怕火,在过去数千年的岁月中它守护龙脉的时候就生活在岩浆之中,对它来说火焰中更不如说是最舒适的环境。

    但毕方的火不同,那不是寻常的火焰,离火之精的火焰是由最暴戾的能量构成,就算是火麒麟的身体也很难承受。

    坐在火麒麟背上,小风突然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一段锦帛,用布条紧紧的缠住了没有剑鞘的轩辕剑,另一边缠绕着火麒麟,将轩辕剑挂在了火麒麟身上。

    “主人,你做什么?”

    “我去引开毕方,你趁这个机会赶紧离开,这把轩辕剑你带着,能够替你摆脱那些寻常妖魔。”

    “可是……”

    没什么好犹豫的,小风也没有给火麒麟犹豫的机会,她从麒麟背上轻轻跳起,整个身体就像是没有重量的羽毛一样飘向了毕方。毕方的目标原本不是小风,但半空中的女孩却抽出了长刀,数米长的细刀泛着青色的光芒,那光芒在一瞬间化作了千万条,就像疾风骤雨迎头洒向了毕方。

    青色的玄鸟被刀罡所洞穿,让它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快走,火麒!”

    火麒麟也明白,自己在这里反而会拖累小风,因为妖魔真正要找的是它。心中虽然不甘,但它也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踏着祥云飞向了远方,消失于天际。眼看着火麒麟离开,毕方舍下了小风想要追去,但小风又怎能让它如愿?

    “你的对手在这里!”

    长刀正宗又一次绽放,整整将毕方的身体从中间一切为二。但也仅此而已,被竖着切开的玄鸟并没有死去,它甚至没有流下一滴血液,对本就没有实体的它来说,长刀正宗虽然因为破魔的特性让它痛苦,却无法真正伤害到它。

    只不过三番五次的挑衅终于将毕方激怒,它终于决定暂时舍弃火麒麟,改变了目标。不止如此,因为轩辕剑随着火麒麟一起离开,没了王气的制约,远处徘徊的妖魔们也纷纷聚拢过来,黑压压的一片,就像压境的乌云暴风。

    长刀正宗能够切割开一切坚硬的物质,却拿没有实体的毕方没辙,意识到这一点的小风再一次收起正宗。轩辕剑已经被火麒麟带走,但小风还有一件能够在这个时候使用的武器。压境的妖魔群没有让小风害怕,某种程度而言这反而是好事。

    因为在空中落下,虽然轻功能够减缓落势,空中却无处借力,而这些妖魔是很好的踏板。脚踩着一只锦玄,小风在空中止住了落势再一次跃起,目标是同样迎面而来的毕方。

    小风手中青蓝色的光芒大作,这一次不是刀罡也不是剑芒,而是真正的光,高强度的纯能量。得自之前世界的青光剑,像极了《星球大战》中绝地武士的激光剑,科学极致的产物,能够将精神力转化为能量。

    毕方是纯粹的能量构成,青光剑同样如此,能够切开一切物质的剑身并非因为它锋利,而是因为极致的高温,甚至能够吹散核外电子,从原子的层面破坏物质。

    以青光剑来切割物质丝毫感觉不到阻力,稍稍靠近的妖魔直接在狂暴的能量中被湮灭,毕方同样如此,和之前面对长刀正宗不同,这一次它真正感觉到了威胁。

    眼看着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的玄鸟,小风当然不愿让它离开,不然任它再去骚扰火麒麟恐怕又是麻烦。事实上之前让火麒麟离开,一则是为了保护它,同样也是为了不被束缚手脚,以免自己一些手段无法使用。此时火麒麟既然已经走远,小风掏出了一张卡片。

    这是小风已经得到了很长时间的卡片,只是过去她无法使用,卡片就像普通纸张一样没有丝毫反应,直到不久前。突兀的获得了orochi的神力,身体无法承受的神力被这张卡片吸收,这张卡片——无牌终于苏醒。

    手中握着无牌,小风的心情有些激荡,这是她第一次使用。至此她相信无论是毕方也好,周围那数以千计的妖魔也好都不再是威胁,与其说是被妖魔逼着使用无牌,更不如说是小风自己刻意想要找一个使用无牌的机会。

    如今机会终于到来。

    那张泛着银光的卡片透着毁灭的气息,一张就能折抵其余所有库洛牌的魔力,不止如此,如今充斥在这张卡片中的是orochi的神力。

    无牌,将物质的存在否认为虚无的力量,亦是与五大魔法中的根源破坏异曲同工。

    嘶吼的妖魔们仿佛也感觉到了威胁,惊乱着想要逃跑,但已经迟了,因为时间停在了这一刻。

    “一切归于无吧!”

第九章 新生的牌组

    ‘无’是怎样的概念?

    它不同于破坏,不是物理层面的变化,也不是质能之间的转变,而是物质凭空消失,从物理学中来说这是违反质能守恒的,所以在魔道之中这不是魔术,而是魔法。

    这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攻击,不在于攻击力、防御力的强弱,而在于若是没有更深层的法则干扰,就绝无法豁免。借助了‘无牌’的力量,在这一刻小风的面前出现了一副奇妙的景色。

    这是一片荒原,不是常人的眼睛中看到的世界,在那一刹那小风就意识到,这里是‘境界’,无法用言语去描述的法则的境界。在这个世界中的一切,就是法则所展现出的姿态。

    毕方,还有那无数妖魔还并不自知,怪叫着扑向小风,但是无论它们做什么已经毫无意义。在这些妖魔踏入这片唯独小风能够看到的荒原的这一刻,它们们的命运就已经掌握在了小风手中,生和死都是一念之间。

    在这片荒原中小风能够清晰看到自己手中的‘无牌’泛着波纹,以它为中心荡着银色的涟漪,向着四周的空间扩散开,小风知道,这波痕就是根源破坏的法则,波痕所及之处无论任何物质和能量都平等的化为虚无。

    强如毕方这样的大妖怪,在十二国的世界几乎是无敌的存在,但在这看似不起眼的波痕稍稍所及它竟是半分抵挡之力都没有,就在那刹那之间消失了存在。

    一切仅仅发生在数秒之间,在这数公里范围的荒原之内的所有妖魔,乃至所有的物质和能量都化为了虚无。数公里范围之内的空气同样遭到了根源破坏法则的侵蚀,还有那下方的海面,以无牌为中心,数公里的范围之内在一瞬间空无一物。

    这是小风第一次使用无牌,就连她自己也被无牌的威力吓了一跳,幸好这里是虚海之上,不然造成的后果就太可怕了。狂风卷起,这是因为气压骤变,远处的空气来填补这片真空。而海面同样卷起漩涡,来填补骤然消失的球形海域。放眼望去,天地间是毁灭一般的狂暴景象,而造成这些的就是这张银色的卡片。

    如此强大的威力,若是以小风的力量来提供就算她踏入先天巅峰也远远支撑不住,提供这次消耗的是之前被吸纳其中的神力。空中的妖魔已经尽数被消灭,所有的物质都化为了虚无。

    “这是什么?”

    小风突然发现空中有几张纸片正在飞落,被风一卷就要四散飞走,她快速的出手,轻松地将几张卡片接在手中,卡片一共有四张,仔细一看小风吃了一惊,四张卡片的背面竟都是和库洛牌一模一样,但是翻看正面却是一片空白。

    “这是库洛牌?但是为什么……”小风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当年库洛里多将‘无牌’交给她的时候所说的话。

    无牌的魔力能够等同于其余所有库洛牌的总和,更重要的是,无牌是核心牌。

    也就是说,以无牌为基础能够演化诞生一副完整的库洛牌!当时小风只是听了也没太过在意,因为她自知自己与库洛里多的差距,即使给她一张核心牌也丝毫没有线索。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让库洛牌诞生了,这四张空白的库洛牌应该就是‘无牌’之下的四张主牌。

    不,不是轻易,小风知道让这四张主牌诞生的原因是神力,神力是包含规则,能够孕育万物的力量。若不是得到了orochi的神力,想要创造出这四张主牌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者说等她领悟到神力——对于如今也仅仅是先天后期的小风来说,真正以自己的修为去领悟神力实在太困难。

    可惜现在的四张主牌还是空白,在和水银灯断了联系之后她不但接不到任务,更重要的是再也没有所谓的‘系统提示’。如何构建属于自己的库洛牌也不急于一时,小风将这四张空白的库洛牌连同无牌一同置入了储物空间中。

    妖魔已经被清理一空,无处借力的小风只能任由身体自由落体,就连空气都呈几乎真空的状态,小风的轻功再奥妙也无济于事,底下虚海中的海水已经同它的名字一样化为虚无,小风重重的摔落在海床底,不待她起身远处的海水就已汹涌而来,想要填补这片空缺。

    女孩并没有惊慌,在这宛如天灾一样的场景之前,她只是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发。

    “虽然让火麒麟先走了,但它究竟跑去哪里了呢?”

    ……

    虚海之中航行着一艘商船。

    这是一艘单桅商船,虽然样式有些简陋,但也配有最低限度自保的火炮,这样的武器不是为了防止海盗,而是航行在虚海上为了防备偶尔出现的妖魔。航行在一些富饶的国家还好说,若是经过芳国、戴国这样妖魔横行的国家领海,往往会受到妖魔的骚扰,武器是必须的。是否能够杀死妖魔不好说,至少火炮的响声能够惊走大部分妖魔。

    商船当然是为了运送货物,但在货物不多的情况下,经常也会搭载一些乘客来赚取路费。

    玲就是这样一位搭载商船的旅客。

    她坐船从才国的永凑出发。玲是海客,原名大木玲,一百年前在前往东京的途中遭遇‘蚀’来到了这个世界,后被翠微洞主‘梨耀大人’赐予了仙籍。

    赐予了仙籍就能长生不朽,这当然是好事,百年时间悠悠而过,玲依然是个十多岁的女孩,但对玲而言这并不是值得庆贺的。梨耀大人并不是一个好主人,她赐予玲仙籍更多的是为了折磨她,百年中玲每一日都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直到一个月前偶然遇到了才国的国君采王黄姑,才从梨耀仙人的手中逃脱。

    玲的目的地是庆东国,她听说庆国的新登基的景王中岛阳子也是海客,玲自认为同为海客的景王定然能够理解她的苦楚,甚至能够送她回去原来的世界,抱着这样的愿望,大木玲接受了采王的资助踏上了前往庆国的旅程。

    虽然相比商船,乘坐客船无疑能够更舒适一些,但在听闻没有直达庆东国的客船的情况下,玲并不介意乘坐商船,百年以来更多的痛苦都承受了,她已经不是骄纵的女孩。

    更何况乘坐商船也并不是一件痛苦的事,百年来被困在翠微山,踏上航海旅途还是第一次,在海上航行的体验让她感到新奇,甚至是怀念。是啊,还记得一百年前自己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看到的就是这片清澈的仿佛要吸走灵魂的大海。

    如今她再一次回到这里,虽然距离故乡还太遥远,但是这条路她整整走了一百年。一切都在变好,有了采王亲自签下的旌券,想要见到景王应该不是太困难吧?然后……然后她就能回家了。

    对未来的畅想让玲的心情好了许多,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她望着这片美丽的海景。

    虚海的颜色是不同的,因为海水太过于清澈,海底很深的话颜色会变深,反之则是波光粼粼的淡蓝,有时在靠近海床的时候海水只有十多米,甚至能够看清海底——这些都是旅途之中玲听同船的一个名叫清秀的男孩所告知的。

    “颜色深就说明水很深,是吧,这种事情我也知道。”虽然心里是感谢男孩告诉自己这些,但话到嘴边玲又说了这样的话。不过清秀也不介意。

    这时,商船的甲板上突然嘈杂起来,被打扰的玲将视线从船舷边的水面收回,随着聚拢来的水手走到船头。

    “那个是什么?”

    “颜色好深!”

    “这附近有这么深的海域吗?”

    听了几句,大木玲也听清了那些水手嘈杂议论的是什么,向着船的前方望去,映入眼帘的景色让她吸了口凉气。

    “好黑!这颜色,太吓人了!”

    不远处的大海,放眼望去是一片漆黑,简直就像是将阳光都吸纳其中的黑洞一样。

    “这样的颜色……怕有好几千米深啊!”

    为了航行安全,商船航行时距离陆地不会太远,这里的海水一般也就数百米的深度,商船在这片海域已经航行了多年,从未见过这片深深的海沟。

    “感觉就像是被谁挖出来的一样……”

    “别说胡话!”

    在海底挖这么大一个坑?这是多大的手笔,即使再厉害的妖魔也办不到。

    “等一下,那边!海上好像有东西!”

    有水手这么一喊,也将所有人的注意吸引了过去,仔细看远处的海面有一个黑点。

    “是人!有人落水了!”

第十章 生死的重量

    甲板上一片嘈杂,这毕竟只是商船而非军舰,在确定前方海水中有落水者之后,没有训练过的船员们不免有些慌张,直至这艘商船的船主发出怒吼。

    “慌什么,将船靠近了,赶紧救人!”

    被这么吼了一声,水手们也终于各司其职了。船向着那片诡异的漆黑深海驶过去,船渐渐驶近了才看清楚,水中确实有个人,出乎意料的是那竟是个小女孩,不过女孩的身体并没有浸泡在水中,因为水里漂了一段圆木。

    不知是什么植物的枝干,足有一人合抱粗,就这么漂浮在水面,而女孩就这么安静的坐在圆木上。看她的样子并不像落水,若不是这段圆木实在算不上是船,她那安详的样子更像是在海上泛舟。

    当然不会有人以一截圆木在海上泛舟,女孩确实是落水了,在用缆绳将她拉上船后,水手们很快从对方口中确认了这一点。

    “我先确认一下,丫头,你身上有旌券吗?”

    商船的船主这么问道,意料之中的见女孩摇了摇头。

    旌券是旅行时携带的身份证明,上面记载了本人的姓名,反面刻上发行机关的名字,如此一来在任何地方都能确认身份了,到别国去旅行也是一样。没有带着旌券旅行的话,会被认为是恶民,将失去法律保护。

    无论是客船还是商船,搭载客人的时候是必须验证旌券的,不然就是偷渡,就连船主也会被追究责任。

    不过女孩是从水里被救起,如果就因为没有旌券而送回水里当然是不可能做到的,而且看女孩身上单薄的衣着就不像是带着旌券的样子。所以船主也并不惊讶,只是觉得头痛。

    “这么说来,你是从哪来的呢?”

    “之前我呆的国家应该是被称为芳国没错,嗯,芳极国。”小风点头确认到,这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知道的国家。

    “从芳国出海?这么说你沿着虚海漂到了这里?”听着女孩的话,船主连头痛都忘了,惊讶的瞪大眼睛。

    “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问题太大了,芳国因为没有国王而妖魔横行,为了逃难而强渡虚海的人并不少,随着水流漂到恭国、柳国或者范国都不奇怪,但这里是奏国的沿海啊!

    芳国在十二国的极北,而奏国在十二国的极南,虽然虚海是连通的没错,但从芳国到奏国就算是商船也要两个月时间,这女孩究竟是如何过来的?拿光秃秃的圆木上也没有补给,看女孩的样子甚至没有半点狼狈,这也太古怪了一些。

    船主还想问几句,却突然见女孩望向自己,女孩额间白色的飞鸟图案一闪而逝,与那亮晶晶的眼眸对视的一刹那船主只觉得一阵恍惚,这感觉并不是头晕,而像是决定做某件事的时候突然开小差,思绪一下子散开了。

    他甩了甩头,被这么一打搅,他想继续多问几句的心思莫名的就淡了。考虑那么多干什么,不过是个落水的女孩而已,靠了岸就让她离开就是了,船主忽然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去多在意。

    他向女孩吩咐了几句在船上不要乱跑,又呵斥了让水手继续干活,就转身回了船舱。既然船主这么决定了旁人当然也不会多嘴,水手们虽然心里都有些奇怪,但也都没说什么各自回去工作了。

    没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对小风来说,稍稍影响一下普通人的思绪只是一念之间的功夫而已。见周围无人打扰之后,她靠着船甲板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下。

    之前骑着火麒麟从芳国离开,麒麟可以说是最快的骑兽,速度当然不是商船能够比拟,可就算如此他们也在虚海上整整飞了两天。

    一路上因为有妖魔的骚扰,火麒麟没有方向的四处乱飞,这才到了奏国这边的海域。整整两天持续的战斗,妖魔无休无止的骚扰,就算是小风也有些累了。如今不知火麒麟去了何处,虽然心里担心,小风也只能努力使自己放松一些。

    “刚才那是什么?”

    “什么?”

    正闭着眼睛的小风睁眼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向她说话的人就坐在她身旁,那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一头橘色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长着明显的雀斑。

    “额头上闪闪发光的,那个是戏法吗?”

    竟然被看到了?小风有些惊讶,同时对男孩有了些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

    “清秀,你呢?”

    “我?我叫夜月风。”

    “夜月风?奇怪的名字,我就叫你小风吧,你是从芳国来的吗?”

    “恩,之前在芳国住了一段时间。”

    清秀没有意识到小风话中的不妥,只是同情的点了点头,明明是个十来岁的小家伙,却做出老成的样子,奇怪的是在旁人看来竟也没什么不对。

    “芳国我知道呢,几年前没有了王,所以现在妖魔很多没办法住人了呢。不过没关系,等有了新王之后你就能回家了,就和我一样。”

    “清秀也是?”对这个健谈的小家伙,小风也有了些好感。

    “恩,我出生在庆国,之前景王失道的时候被赶了出来,现在听说新王即位了,所以决定回家。”

    虽然说到回家,男孩的语气也颇为欢快,但小风敏锐的感觉到,对方的心情似乎并不如表现的这么轻松,以‘鸟天使’的能力很容易探测出一个普通人的心思,不过在平时小风并不愿意多用这样的能力。所以对男孩隐约表现出的惆怅她没有深究的想法,淡然的停下了话语,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了。

    不过有人却并不愿意这个话题就此停下,那是不知何时开始在一旁偷听两人讲话的大木玲。

    “真好呢,你们都有家可以回去。”

    清秀扫了她一眼没有搭话,小风也没有接话。

    “真好呢!”见没人理睬自己,玲有些憋屈,再次嘟囔了一声,“你们都有家能回去,就算背井离乡了,也有能回的家。”

    “什么呀,无家可归的人很多呀?”清秀到底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海客啊,在这里的人即使再痛苦,总能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回到自己眷恋的家乡,但是我不一样,我的家在另一个世界,我没有能够回去的地方啊!”

    家在另一个世界,没有办法回去吗?女孩的话让小风心中浮现出淡淡的思愁,徘徊了这么多世界,自己的家又在哪里?对于过去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世界,记忆中剩下的也只是模糊的印象了。

    刚开始的几年她一直想着回家,至如今已经多久没有在睡梦中想起家乡了?更多的她是将主神空间看成了是自己的家。连记忆都遗忘了,即使回去那里,那还算是自己的家乡吗?

    清秀却做了受不了的样子摊开手,“看上去好象傻瓜啊,大姐姐,你只是在单纯炫耀自己比别人的不幸遭遇吧,就算本身并非十分不幸,也会强行使自己变得不幸起来。”

    “竟然……竟然说这样的话。”玲涨红了脸,那小鬼根本什么都不懂,这个世界的人谁都无法体会海客的痛苦,能够体会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在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不幸了。这不是明摆的事情吗?为什么那些人都不懂,梨耀大人也是,采王也是,还有这个小鬼,所有人都比她幸福,那么为什么还吝啬对她少许的同情呢?

    “你是想要别人的同情呀,被人同情就能让你满足吗?”

    玲打了个激灵,看着说话的女孩。女孩有一头罕见的银白色长发,并不是衰老的苍白,那颜色让玲生出了神秘的感觉,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敬畏。女孩被从水中救起来之后,除了被清秀搭讪几句之外并没有说什么话,始终是安静的坐在甲板上。

    商船的船舱中因为密不透风,也没有人注意清理,总是散发着阵阵让人不舒服的味道,这也是玲有机会就躲到甲板上的原因,可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宁愿躲进船舱去也不愿坐在这里。

    那个名叫夜月风的女孩安静的坐着,她的面容毫无保留的呈现在阳光下,女孩的视线没有咄咄逼人的感觉,反而是带着柔和,玲却发觉自己不敢与之对视,因为她的眼睛仿佛能够看透灵魂,就连自己极力掩盖的自卑和怨念也无处遁形。

    玲不自然的想要起身离开,这时,清秀突然将脸埋了下去。

    “喂,你……你怎么了?”因为玲正坐在男孩的对面,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异样。

    “大姐姐……你,你还真是固执啊,连我都感到头痛了。”

    虽然清秀这么说,但他的样子绝不是如他口气中的轻松。额头上油腻腻的,那是亮晶晶的汗水。他的脸更是变得蜡黄蜡黄的。

    “喂,你是生病了吧?要不要紧,我这就去叫人!”虽然很是惊慌,玲还是勉强自己冷静一些。自己好歹是活了一百岁的仙人,这种时候如果她都慌了手脚该怎么办……

    “没关系,我休息一下就好……没什么大碍。大姐姐,可真出乎意料呀,你说不定是个好人呢。”

    “说这么呀。”这种时候还挖苦自己,但是看男孩的状态她也无心去争辩。这可不是没有大碍的样子。男孩显然是生病了。

    “你看看,大姐姐还说自己不幸,你是仙人一定不知道生老病死的痛苦吧,但我们都逃不掉。”

    “你不是生病。是受伤了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小风开口道,“而且是很严重的伤,如果不治好的话,可能会死吧?”

    一个‘死’字让清秀僵住了,蜡黄的脸色也添了苍白。是的,即使他平时装着活泼乐观,但这只是假象而已。清秀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有很严重的伤,甚至……甚至就要死了。他努力地去笑,只是因为不敢让自己哭出来而已。他没有钱去看医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此刻被小女孩一句话道破,在感觉一阵心颤之后,清秀反而莫名的有些轻松了。

    “是啊,我之前脑袋上被妖魔咬了一口,很重的伤呢,大概是治不好了吧。”

    这是清秀之前一直极力隐瞒的事,仿佛说出口后一切就真的完了。但这时他才意外的发现,在将自己心中最大的恐慌说出来后感觉竟反而好了许多。

    大木玲总以为自己是海客就是最痛苦的事,但这个小小的男孩,他竟是随时要面对死亡的恐惧。痛苦的事一旦说出口后就能让他人一起来承担。此时作为听众的玲就承担了这份义务,生与死的重量,让她在这一刻几乎无法喘息。

第十一章 医治

    “那是什么山,好高呀。”

    船行在沿岸,向陆地上望去是一片高耸的山岭。虚海上常常会遇到糟糕的天气,幸运的是这艘船几天的航行没有遇到大风大浪,航程非常平稳。阳光下的高山巍峨的直入苍穹,让人心情也跟着辽阔了。

    不光是船客,水手也有了好心情,一位才换岗下来休息的海员笑着向乘客们搭话。

    “那是高岫山,是横跨国境的山,过了这里也意味着庆国到啦,再过四天就能在和州靠岸了。”

    高岫山并不只这一座,这也是十二国的奇妙之处,国与国之间都会有一条延绵的山脉所阻隔,这些山脉都被称为高岫山,所以在这里高岫山又是国境线的代名词。

    “喂,小鬼,就算是知道快回到庆国了,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船员笑着向清秀打趣道,男孩身体不停颤抖着,船员很自然的将之视作是归乡的紧张。并不带恶意的嘲笑之后他转身离开了,留下的男孩依然是抱着肩膀在瑟瑟发抖。

    “喂,你……你没事吧?”

    “大概,没关系,只是有点晕呼呼的,我进船舱里休息一会儿。”清秀说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要进船舱,却在半途摔倒在地。

    “呀!还说没事,你看……”玲赶紧去搀扶男孩,恰好男孩抬起头,两人的视线接触在一起。就像触电一样玲向后退了半步,仿佛是被对方视线的温度灼痛了。

    “呐,姐姐是仙人吧,能够治好我的病吗?”

    没有人会想要死,清秀渴求着能够继续活下去。被那样期待的眼神盯着,大木玲只觉得一阵窒息。之前还争论着认为自己才是最可怜的,但这样的问题本就没有答案的。对于该怎么选择,我们总喜欢以自己的方式去衡量别人,试图去改变别人的想法,然而,对于生活中的这些选择任何人都不见得比别人懂的更多。

    是永远无法回到家乡痛苦,还是失去生命更痛苦呢?身为仙人已经摆脱了生老病死的自己,和这个恐惧着死亡却不得不直视死亡的男孩谁才是更不幸的那个?

    在这一刻玲甚至失去了说话的勇气,她虽然是仙人,但却是地位最低贱的仙仆,就连她的主人梨耀大人也不过是下级仙人,得了仙籍确实能不老不死,但除此之外她也就和普通人没有差别。自己无法回应清秀的期待,但这样的话又怎么忍心说出口呢?

    见玲不做声,清秀也明白了,他的眼睛黯淡了下去,“果然,就算是仙人也救不了我吧。”

    “不会,你看,我们上岸后就去找医生,肯定能够治好你的。而且就算医生不行的话,我们就去找……找景王,对,找景王陛下!”

    “找景王陛下?”

    说到这里,玲也被自己的话提起了信心,是了,只要见到景王的话肯定什么都能解决。“是呀,我来庆国就是觐见景王陛下的,我有采王陛下开具的文书,所以肯定能够进去金波宫(庆国皇宫)。你看,皇宫里面有很多厉害的御医,所以清秀你的这点病一定能够痊愈的。”

    玲觐见景王陛下是为了让对方送自己回家,但此刻她却满心只为了景王能治好清秀的病,至于能否送自己回家反而不重要了。

    无论是清秀还是玲当然都没见过景王,此刻的他们只能以心中最美好的愿望来想象。景王是高贵的,景王是无所不能的,景王是善解人意的,若非如此,他们的希望就将破碎,所以他们下意识的将其他的可能都排除了。

    似乎是确认自己有被治好的希望了,清秀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但一阵抽痛让他的笑容有些扭曲。

    “喝下它。”

    因为疼痛清秀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这时他眼前伸过来一只白净的手,手上抓着一只玻璃器皿,流淌着殷红色光泽的液体。

    “这是什么?”

    递来的手属于几天前被救上船的少女,沉默寡言的女孩,清秀一共也就和对方才说过几句话。

    平时她总是安静的坐在船甲板的一角,有时看着天空,有时望着大海。这是个漂亮的像精灵一样的小女孩,却因为某种无法言明的气质,反而让人不敢轻易去靠近。几天来,就连船员们也默默习惯了甲板上这个女孩的存在。

    “这个对你的伤可能有点好处。”

    对着清秀女孩露出了笑容。简直像魔术一样,原本让人感觉难以接近的女孩,因为这笑容刹那间变得亲近了。清秀不曾多想,迷迷糊糊的就接过了玻璃瓶。

    “喂,等一下……请等一下!”大木玲一把抓住了清秀的胳膊,阻止了他直接将药水往嘴里灌的动作。她也是出于好意,毕竟一无所知的东西往嘴里送或许会有危险,“那个,小风……我能这么叫你吧,这瓶里的究竟是什么?”

    “这是疗伤药,至于我,嗯,大概算是医生吧。”

    “咦,小风是医生吗?”

    在十二国医生是很少的,更不如说在过去这里是没有医生这个职业的,生老病死是天帝的安排。随后出现的医术是海客和山客带来的技术,有些国家排斥海客和山客,所以依然不曾有医术流传。而一些国家比如燕国、柳国是欢迎海客的,可即便如此医术依然是珍贵的技术,很少有平民能够接触,接受医生治疗价格当然也不会便宜,很多人一生都不曾看病。

    因为生活条件所迫,清秀从受伤至今从没有接受过医疗。面对对疾病未知的恐惧,但限于经济原因,他没有钱去看医生。

    虽然小风的年纪太小,但骤然听闻她自称医生的身份,犹然让清秀一阵激动。

    “没关系,大姐姐,”清秀轻轻推开了玲的手,一口将药剂喝了下去,喝完之后他还咂了几下嘴,大概是对药剂的味道有些不可思议。

    “我还以为药都是很苦的,这个是果汁吗?”

    “果汁能治病吗,看看,感觉是不是好点了?”

    “这么说来……好像是。”被这么一提醒,清秀感觉自己确实好了些,喝下的药剂原本入喉是凉凉的,可很快却变成了一股暖流。

    玲犹自不信,医生她当然是知道的,以前她在来这个世界之前虽然住在偏远的山村,村里也是有大夫的,可也没见过治病能够这么立竿见影的。然而清秀变得红润的脸色做不得假,这几日男孩的脸色日益苍白,这也是玲担心的,此时眼看着就有了血色。

    清秀晃了晃脑袋,虽然还有点晕,但确实已经不痛了。

    “如果是普通伤痛的话,喝了治疗药剂很快就会痊愈,不过被妖魔咬伤的比较麻烦。”小风知道随着妖魔咬伤,会有一部分妖气入侵体内,就像火麒麟被妖气侵蚀一样,不过最后一瓶大型福灵药剂已经被火麒麟给喝了,小风也没了拔出妖气的药剂。

    清秀并不贪心,这已经是喜出望外的结果了。他忍受着头晕努力站直身体,向后退了一步,弯下腰深深行了一礼。这大概是身为普通孩童的他唯一知道的表示感谢的方法。

    小风本想要推辞,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平静的接受了清秀的一礼。不同于天阶的大型福灵药剂,一瓶治疗药剂不算什么,小风身边也还存了一些,但她明白对于清秀而言它的重量,如果否认这瓶药剂的重量,就是否认了清秀生命的重量。

    “我能治好你的伤,但留在体内的妖气有些麻烦。不过也只是麻烦而已,妖气本身并不可怕。”火麒麟当时被妖气侵蚀症状如此严重,这本就是它身为麒麟的缘故。麒麟是纯洁的,越是纯洁越容易被沾染,更何况被世界法则的压制,而人类不同,除了体弱多病的老人和小孩,很少有人类被妖气侵蚀,“只要你自己的身体能够强壮一些,自然而然就能抵挡住妖气。”

    清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过他明白,自己本以为难逃一死的病症,可能真的会渐渐离自己远去。看着那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女孩,清秀心里很是感激。

    两天前,庆东国,北韦

    这里是庆国瑛州与和州的交界处,原本是个非常普通的地方,没有太多怨声载道,也没有什么繁华的景象,可以说是一个民风淳朴的普通乡镇。

    “这里就是你安排我学习的地方吗,景麒?”

    在这乡间的一间屋舍中,被称为景麒的淡金色长发男子向着面前的人躬身行礼,“是这样,这里的远甫老先生是远近闻名的智者,定然能为您答疑解惑。”

    景麒,顾名思义是庆国的麒麟,能被庆国的麒麟躬身行礼的,普天之下当然只有庆国国君——景王一人。

    新王继位对庆东国来说是一件大喜事,但对景王中岛阳子本人来说,她并没有对成为一国之君做好准备,她甚至对庆东国这个国家一无所知。对此她并没有消极退缩,而是主动融入民间,想通过学习明白身为一国之君该做的事。

    这里是景麒为她选择的学习之地。

    “那么陛下,我就此告辞了。我会让班渠留下保护您的安全,另外也方便我们联络。”

    “好的,我明白……朝堂之上就麻烦你费心了。”皇宫中没了王,台甫就更为重要了,阳子明白自己将责任推给景麒是不负责的,但她在了解这个国家之前,并不愿坐在王座上胡乱发号施令。

    景麒叹了口气,就算是他也不明白景王的做法是对是错,但其实它心里是有些放松的。阳子毕竟和之前失道的景王舒觉不一样,她愿意踏入民间了解这个国家,而不是一味的逃避责任,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走出屋子的景麒没有第一时间化为兽身,因为麒麟的样子太显眼,他不愿让旁人知晓身为台甫的自己出现在这里,以免对阳子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是漫步向着村外走去。

    然而没走多远,景麒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路边倒着一个人。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让景麒有些不适,不过血腥味并不属于那个人,因为那是妖魔的味道。

    麒麟是极度厌恶鲜血的,若是平时景麒就算发现有人倒在路边,也会选择通知别人来处理,但此时他却一反常态,谨慎的主动靠了过去。

    倒在地上的是个年幼的男孩,一头火红色的头发。但吸引景麒,让他甚至放下对血腥气厌恶的理由不是这个。

    “果然没错……这孩子是麒麟!”

    是了,那竟是一头化为人身的麒麟,是不知哪个国家的台甫!

第十二章 止水乡

    庆国是一个经历了战乱的国家,前代景王的失道让这个国家民生凋零,更兼之不久后的伪王之乱。但即便如此,庆国依然比芳国要好一些。

    经过了几日的航行,船在庆国吴渡的港口靠岸了。放眼望去依然能见到很多衣衫褴褛的难民,但相比芳国的民众,这里的民众眼中或多或少多了一些东西——希望。带给他们希望的是同一件事,新王登基了!

    新王登基国家就会好起来,虽然早就听说过,但对小风来说亲眼见到心中感触更深。

    “果然,王对一个国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呢。”

    “是啊,有了王,相信生活很快就会变好的。”接话的是一旁路过的一个难民,那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不过因为生活条件的原因,她的如今外表的年龄恐怕远远高于她真实的年纪。

    虽然面黄肌瘦的样子,但老妇人笑的很开心,“终于能回家了,哪里都比不上家里好呀。”

    前代景王因为爱上了景麒而失道,出于疯狂的嫉妒心,当时她下达过一个骇人听闻的御旨:不允许国内有女人。她将所有的女性赶出了庆国,并下令诛杀所有留在国内的女性。这么做的结果是许许多多的人妻离子散,不得不背井离乡。

    如今新王登基,过去这些不合理的律法也终于被废除了。

    目送着老妇人远去,玲和清秀两人相视笑了起来,虽然他们不是庆国的人,但喜悦本就是能够感染的。自从服用了治疗药剂清秀的症状好了很多,除了经常会头晕之外,与正常人也没有太大区别了。这让男孩几天来脸上的笑容更丰富了,不同于之前的强颜欢笑,这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个国家在新生,即使过去经历了太多的风雨,相信一切终将会变好的。

    玲转身见小风站在原地没有动,女孩视线有些涣散,虽然望着远处的山峰,看样子却并不是真的在看景色,见状她轻快的跑跳几步来到小风面前,“小风是从芳国来的吧?放心吧,芳国的麒麟很快也会选出新王的。和这里一样,大家都会过上新的生活。”

    知道玲是误会了自己在思念“芳国的家”,小风没有接话,事实上她也并没有思考什么,仅仅是有些感慨而已,随着王的登基灾难都会成为过去,在这里王就是这么重要的存在。

    “玲接下来还是要去觐见景王吗?”

    “嗯……”玲懊恼的挠了挠头,语气也不再同之前一样肯定,“听说景王也是海客,所以原本我一直在想她是怎样的人,一定也很怀念蓬莱吧?这样我和她多谈谈蓬莱的事情……但现在认真想想又觉得莫名有些空虚,景王真的是和我想象一样的人吗?”

    原本玲一厢情愿的想着她和景王一样出生在蓬莱,景王就定然会喜欢见到自己。只是如今真的踏在这片土地上,意识到她要见的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人,玲又迷茫了。景王真的和自己一样思念着蓬莱吗?她和自己不一样,不是普通的海客,而是一国之君。

    不过,现在玲想见到景王的理由又多了一个,这让她不再退缩。

    “就算景王和我不同,并不思念蓬莱,但我想必须求她让御医出手救治一下清秀。我有采王亲自开具的旌券,所以只要见到景王,这应该没问题,和清秀的承诺的总要遵守才行。”

    清秀额头的伤已经痊愈了,但他依然时不时会有些头痛,没了炼金药剂,其实小风对医疗也并不十分拿手,她明白造成的原因是之前清秀被妖魔袭击时沾染到的妖气,清秀的视力渐渐在消退,这大概是妖气侵蚀头部影响了大脑的原因,对此小风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大型福灵药剂是能够对症的,但因为缺了主药,最后一瓶给了火麒麟之后福灵药剂已经无法炼制。

    福灵药剂的主药是一种名为许愿花的植物,很少有世界能够找到,但对小风来说反而并不珍贵,因为就在主神空间孤寂城堡之外的原野,月亮湖畔开满的白色花朵就是许愿花!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白色海洋。

    然而因为太多了反而让人不会在意,之前想着反正随时都能采到,小风也没有刻意去收集,到现在与主神空间失去了联系,想要后悔也是无用。只希望这里的医术确实能够治好清秀的病。

    “喂,你们几个,是之前逃难回来庆国的吗,身上没有旌券?”

    说话的声音从后面的码头传来,那是个穿着军服的男子,该是吴渡港的官员。

    他们三人中只有清秀是原本出生在庆国的,而且他是带着旌券的。不过玲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小风身上没有旌券。

    “你们该知道,没有旌券可不能四处走,不过也是你们运气,如今和州的止水乡正在招人,去了那里就能补发旌券,还能领到土地。”

    “领到土地?”

    原来这男子是止水乡派来拉人的,不过这可是好事。

    玲虽然是仙人没有太多在下界生活的经历,但也知道土地对百姓的重要。她是仙人不需要土地,但在她看来从芳国逃难来的小风是需要的,还有清秀虽然是旌券,但老家的土地定然是没有了,如果能够在止水乡分到土地的话,接下来的生活也就有了依靠。

    玲虽然心里欢喜,又犹自有些不信,“一去就有土地?白送吗?”

    “那可不是,也是先王失道百姓逃难的逃难,乡里土地都空着,如今新王登基了,许多逃难的人回来没了地种,也是乡长大人心善,他见着不忍这才许下了给回国的难民白送地的好事,可不要犹豫了白白丢了机会。”男子说着顿了顿,见玲确实有了向往的表情,他也微微的露出了笑容,“不与你们多说了,要去的话就搭着那边的马车,那是乡长特意派来接人的,睡一阵子就到了。我还要和其他人说去。”

    男子说着转身就走了,看着又去和其他从码头下来的人说话。

    “呐,清秀,小风,要不我们也去止水乡?那里离英州也仅,领了户籍和土地很快就能去尧天。”

    这本该是喜事,但心里高兴的玲却发现清秀没有立刻搭话。男孩虽然年纪小,因为受尽磨难的原因心智并不简单,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又说不出原因。

    究竟是哪里不对?看着那笑得温和走远的军人,清秀却觉得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不安来自哪里。自己无法决断的情况下他自觉的看向小风。虽然玲是仙人,但短短几日相处让清秀知道,小风才是更靠谱一些的。

    然而小风却不知在想些什么,怔了半晌之后笑了一下,“那就去吧。”

    既然这么说了,三人也就没人反对了。

    正如那男子所言,从港口的木栈道出了之后路旁就停着牛车,车有好几辆,前面的牛车里已经坐了人,想来都是听了男子的话去止水乡的。从吴渡出发坐牛车只要三天就能到达止水乡,蹒跚的牛车或许并不是最好的交通工具,至少比步行要好得多。

    因为景王的登基,这个国家的人们开始怀抱着希望,但百姓们并不知道,带给他们期望的那个人此时却并不在尧天的金波宫中。

    远在英州的固继,完成一天学习的阳子来到村外的树林边,得了使令的提醒,她来这里是为了见自己的台甫。景麒即使不是兽身,金发白皙皮肤的样子也格外引人注目,所以若非必要他不会出现在旁人的面前。

    景麒这次来这里是有原因的,并非为了阳子。

    “那个孩子,他怎么样了?”

    “啊,现在状态好了一些,虽然睡了几天,远甫说没什么大碍,这两天也该醒了。”

    “这几天有什么异常吗?”

    “要说异常的话,这几天这里又被妖魔袭击了两次……这孩子,难道真的是?”

    “嗯。”景麒点了点头,“原本该将他接给御医看看的,但陛下您又不在宫里。”

    “这……”阳子有些疑惑了,即使自己不在宫中,身为台甫的景麒安排御医也不会有问题才对。

    “您以为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妖魔?”

    “啊?”这个阳子没有多想,自从她继位之后,庆国的妖魔确实渐渐销声匿迹了,这两天妖魔又频繁,阳子还担心是自己失道,“难道是这个孩子?”

    “陛下您是九五之尊,也只有在您身边才能以王气镇压。身为麒麟的我不会看错,那孩子是麒麟,是已经失道的麒麟。”

    “难道是泰麒?”

    戴国的麒麟泰麒在几年前失踪了,一同失踪的还有戴国的新王,让那个刚有气色的国家又一次陷入万劫不复。但景麒知道,泰麒是黑麒麟,虽然年纪相差不大,但并不是那个孩子。

    “无论如何,等他醒来之后我打算带着他去蓬山一趟,玉叶大人或许知道些什么。”

第十三章 户籍的陷阱

    远甫家是附近有名的私塾,有不少成就一番事业的人曾在这里求学过,就连前麦州侯浩瀚也曾是远甫的学生,不过前一阵子听闻浩瀚因为涉及到叛乱而被革职,至今下落不明。

    对于浩瀚百姓多是爱戴的,那是一位贤明的州侯,浩瀚被罢免这件事也因此引起了不少人对新王心生不满,但国家大事本就不是寻常百姓有资格谈论的,也没人明白其中的内幕。更没人能想到,那位备受争议的新王——景王阳子并不在金波宫,也正在私塾中向远甫学习这个世界为人处世的道理。

    阳子并不是昏君,她只是不了解这个世界,更不了解官场上的尔虞我诈。罢免了麦州侯是因为有太多人说他意图谋反,而浩瀚本人却屡次不接受传召,恰逢阳子又遭到行刺,一切似乎都指向了浩瀚意图不轨。对阳子来说,在对庆国的官员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罢免浩瀚是当时她唯一的选择。

    阳子至今不明白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浩瀚至今依然下落不明,有人说他是为了躲起来继续行刺,景麒也因此将他的两个使令都派来保护阳子。但其实阳子心里却有些迷惑,浩瀚真的是行刺的人吗?原本因为百官的一致上言她是确定的,但在固继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接触了庆国的百姓后阳子渐渐无法确信了。

    但王没有后悔的权利,因为王令就是朝纲,是不允许质疑的,就算是王自己也是不能质疑自己曾经下达的王令的。对王来说,王令就算错了也只能是真理,相比之下,朝令夕改才是更大的错误。所以阳子能做的只有更多的学习,不再做出错误的决定。

    因为阳子是秘密来固继学习,对外宣称是去燕国拜访延王,她的行踪除了景麒和远甫之外没有其他人知晓,也因此景麒并不常来这里看望她,以免暴露了行踪,毕竟庆国的官员认识景麒的人很多,频繁出入这里太过于显眼。

    “呐,阳子,弟弟什么时候能醒呢?”

    站在床前向阳子说话的是里家的孩子,名叫桂桂,是远甫收养的孤儿。

    “这几天大概就能醒了吧。”阳子不确定的说道。

    躺在床上的是个奇怪的孩子,无论是以蓬莱的眼光看还是以这里人的眼光都是如此,一头鲜艳的红发,阳子自己就是天生的红头发,但那个孩子不一样,就像是燃烧的火焰一样。景麒曾说那个孩子是麒麟,阳子相信景麒不会搞错,但是一头麒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麒麟是蓬山公,又是一国的台甫,所以他们若非在自己的国家就会在蓬山,除非跟着王出访别国。孤身一人的麒麟在他国境内是很少见的,更是这样遍体鳞伤的状况,阳子不由的想起一年前的景麒。

    就在去年景麒选中了她作为庆东国的王,将对十二国一无所知的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但那时的她并不信任景麒,因此不但她自己受了许多的磨难,景麒也被巧国的王抓去饱受折磨。

    那么这只小麒麟也是这样吗?和自己的王失散了,可怜的流落至此。同样可怜的是那个国家的国民,失去了王和台甫,那个国家也将会生灵涂炭。

    那孩子即使在昏睡中手中依然紧紧握着的是一把造型古怪的剑,剑身似乎是石头雕刻而成,努力了几下想要将剑拿下,却怕伤了那孩子的手指,阳子也只能作罢。

    虽然并不能清楚地明白,阳子也能感觉到那是一件不亚于自己手中象征王身份的庆国国宝水禺刀的重宝。

    “快点醒来吧,你的王和国家都在等你。”阳子喃喃道,她原本想伸手去摸一下男孩火红的头发,但想到麒麟是最讨厌生人碰触的才停了手。

    虽然跟着远甫确实学到了不少知识,但阳子决定离开几日,因为浩瀚的事,还有一些身为庆国的国君她必须查明的事情。

    “远甫,这几天我打算离开一阵子,那个孩子能拜托您照顾一下吗?”

    “那个孩子,您是指台甫吗?这当然没有问题,但您要去哪里?”远甫所说的台甫并不是指景麒,那是十二国的人对麒麟的称呼。关于那孩子的身份阳子并没有隐瞒老人,既然景麒信任他,阳子也愿意交付自己的信任。

    “我准备去拓峰看一下。”

    “拓峰?是止水乡的……啊,我明白了。”

    远甫很干脆的点头,反而让阳子有些奇怪。

    “您不问我去做什么吗?”

    “陛下想要了解自己治下的国家这非常是必要的,有些地方您确实需要去看看。我所能传授的,远不如您亲眼看到的更详实。”

    这里的人对和州噤若寒蝉,远甫家另一个孤儿兰玉,她甚至想要成年后随便找个其他州素不相识的男子结婚,也不愿被分配户籍到和州。阳子想要亲眼去看看,证实一下那个州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阳子目的地相同的,另一行人也正向和州赶去。

    老牛不急不缓的拖着车,也许是坐了太长时间,车厢后的人们原本兴奋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了,已经进入了和州,虽然庆国是个百废待兴的国家,但自从进入和州地界后似乎有些不同。同样的破破烂烂,同样的田地荒芜,然而这里的人并没有别处重建国家的兴致勃勃。

    死一般的沉寂,除了马车压着不平整土地行驶时发出的吱嘎竟是再没有其他的声响。走在大街上也如同鬼蜮,即使偶尔有人走过亦是惨白着脸毫无血色,骨瘦如柴不知是人是鬼。

    几天的时间,马车进入了止水乡,终于到了,但是车上的人并没有如释重负,没有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欢腾,整个车上鸦雀无声。

    她们被骗了,玲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心里一阵冰凉。牛车上坐着十来个人,都是归国的难民,车后的门帘被拉开了,站在外面的是手执长矛面无表情的士兵,只简单的说了一句“下来。”

    平淡的声音却带着莫大的压迫,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询问,都默默地走下牛车。

    这里是止水乡,任何前来的难民都能够领到户籍和土地,不问出生也不需要任何的证明。这是实话,但并不意味着这里是天堂。有时候,天堂和地狱只有一步之差。

    “七成税?”

    说话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听闻新王登基后特意从雁国回来的老人只想着落叶归根,在一片足以糊口的土地上安度晚年。但是七成税,若是真的缴纳之后,连最后一点塞牙的口粮都没有了。

    难怪这里能够让任何人拿到户籍和土地,在这里有“七成一命”的说法,这里的税收是人们所得收入的七成,哪怕有一点点的不足就要用生命去偿还,要不就是自己被杀头,要不就是用家人的生命去抵偿,总之“七成”就是“一命”的代价。

    因为死去了太多人,所以这里并不缺少户籍和土地,仅仅缺少耕种的人力,有太多无知的人被骗来,然后很快失去了生命。

    “我要离开……”

    才说了半句话的老人被长矛抵住了脖子,再也不敢说出余下的话。

    “离开?自从踏上这片土地,就是止水乡的人,必须听从乡长大人的命令,妄图离开者,杀!”

    一个“杀”字,让因为士兵的话而变得嘈杂的周围骤然一静。

    玲害怕的抓着小风的手,她虽然是仙人,但也仅仅是摆脱正常的生老病死,除此之外并不会任何法术,身体也不比普通人强壮,被冬器刺了依然会受伤,被砍了脑袋依然会死亡。

    为什么自己总要遇到这样的事,一次次、一次次,自己总会遭遇厄运。玲无数次的抱怨过自己的命运。为了能够让家里人有钱抚养弟弟妹妹,她选择了出卖自己跟着青柳大人去东京,结果是失足坠海来到这个世界;为了能够和这个世界的人交流她选择成为梨耀大人的仆从,却被折磨了整整一百年;为了回去自己的世界她选择去蓬山觐见泰麒,却被使令攻击而受创。命运总是对她如此不公平,她没有放弃努力,这次想要觐见景王,结果却是被骗到了这个地方。

    命运又一次将她抛入了深渊,此时玲能做的只有抓着同伴的手,想要以此得到一些安慰。小风的手有些凉凉的,她一定也在害怕吧?

    这么想着的玲悄悄转过头,随即她愣住了。女孩的表情很冷,玲以为自己会在小风的脸上看到恐惧——就像她自己一样,但是并非如此,小风有愤怒,有怜悯,却惟独没有恐惧。

    在赶去止水乡之前,阳子见到了一个人。这里是固继里家村外。

    “你怎么打扮的像个阿拉伯人一样?”

    “阿拉伯人?”对于这个从没听过的名词,景麒无辜的重复了一下。

    阳子对外宣称的是去了雁国,而景麒的样子毕竟太过于醒目,有许多官员认识,若是光明正大前来也会连累阳子暴露行踪。

    虽然知道是这样,但看着那男子用白色的布料裹着全身来‘掩人耳目’,阳子还是忍不住对自己的台甫发出了不算善意的笑声。

    “我这个样子有什么不方便吗?”

    “不,没什么,”阳子并没有为景麒解释‘阿拉伯人’是什么意思的打算,“只是奇怪发生了什么事,竟劳烦我的景麒大人亲自过来。”

    阳子的声音带着调侃,这是她最近总是与景麒置气的原因,但景麒的幽默细胞显然并不足以让他听懂调侃的意味,所以他依然只是平淡的回答了阳子的问题。

    “是收到了一份芳国的国书,我想我知道那只麒麟的身份了。”

    国书一般而言是必须由王亲阅的,当然作为王的半身的台甫也有拆阅的权利,所以景麒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内容,这次来是将之转递给阳子。

    这是芳国惠州侯月溪的手书,虽然月溪名义上依然是州候,但实际上已经是类似摄政王,手书上印着白雏的脚印(新王登基前暂代的玉玺,为天道认可),所以称之为国书也并没有差错。芳国出现了麒麟,还有被麒麟认可的新王,但麒麟和王却失踪在了虚海上。

    “也就是说,那孩子是峰麒?”

    “大概就是这样了,还有失踪的新任峰王。”

    阳子意识到,对方的情形竟和一年前的自己如此相似。

第十四章 乡长的狩猎

    破败的茅屋,这里原本该是砖瓦房,因为房顶的瓦片漏了,只用茅草填充,也就成了现在破败的样子。

    庆国在百年前的达王时代还是非常富裕的国家,达王驾崩后接连登基几届女王,都没有能够中兴国家,渐渐落败了。这些房屋看破损程度,恐怕还是达王时期的建筑,当时该是不错的院落,只是到了今天也就和废墟没太大差别了。

    这栋破旧的房屋,就是小风他们落脚的地方。

    “虽然脏了点,休整一下大概还能住。”

    听着小风说的轻巧,玲默然无语。之前看着小风盯着那士兵的眼神她以为女孩会反抗的,却没想到和其他走投无路的灾民一样,她们最终也接受了这显然是火坑的安置。

    “怎么了,玲不和我一起打扫吗?这么大的地方,我一个人可打扫不来。”

    这片宅子要说破旧几乎已经是废墟,不过地方倒是挺大,也是,如今止水乡最缺的是人口,最不缺的就是土地了。不光是小风,清秀也跟着着手打扫起来。

    “你们可真是……难道真的要住这里吗?”

    “有了户籍不是更方便一些吗?而且这里还有土地。”

    按照庆国的法律,一户人家能够分到“一夫”的土地,大概是一百亩的面积。一百亩听着很多,不过因为耕种条件的落后,土地又非常贫瘠,很难长出庄稼来。平常一年的收成除去税收也不过够一家人一个温饱而已——对于朴实的百姓来说已经不会要求更多了,但是一旦遇到灾年,想要糊口就困难了。

    这还是寻常的情况而言,但在止水乡行不通。因为这里的税收是七成!即使遇到丰年,所得的粮食仅剩下三成也是少的可怜了,更何况庆国因为先皇失道多年来灾荒连连,这样的收成下只留下三成口粮根本维持不了生计。

    见小风似乎不在意,玲不满的抱怨两声“反正和我没关系”也就不说了。玲是仙人,不吃饭虽然会不舒服,但总归不会饿死。

    这边打扫打扫,花了两三个小时屋子总算是能住人了。

    郊外一片都是安置灾民的废墟,城里那些常住在止水乡的乡民家中或多或少有些余粮,日子还算是能挨一阵,而这些无依无靠的灾民是最容易遭难的。小风、玲和清秀分了一户地,还有官府发放的一些粮食。

    并不是官府有良心,这些粮食是要做种子的,种子只能领一次,在之后只能靠田里的收获来维持生计,所以这些本就不多的粮食大部分要种进地里,能留作口粮的少之又少,完全不够三个人几个月的口嚼。

    为此玲主动放弃了自己的那一份。

    “反正我是仙人,就不吃饭了。”

    “仙人不用吃饭吗?”清秀好奇的问了一句,饿肚子的痛苦他知道,那是非常难受的。

    “也不是……虽然也会感觉到饿,会不舒服,但是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并不会因为肚子饿而死掉。”也多亏这一点,不然大木玲在翠微山的一百年间,早就被饿死无数次了。梨耀大人总是喜欢因为各种借口来处罚她,几个星期不给饭吃也是常事,对于饿肚子的感觉其实玲差不多都快习惯了。

    “小风、清秀,你们不一样,一定要活的好好地,不可以死掉。”

    就这一句话,让小风和清秀对她高看了不少。在他们过去对玲的印象中,都只是一个整天嘟嘟囔囔抱怨自己不幸的女孩,现在看来长达百年的痛苦生活并没有让她失去本性中的善良。

    之后两天玲果然没有吃一口东西,小风自晋升先天就不再需要进食,所以装做吃了,其实每次也就做了清秀一个人的吃食。

    清秀是孩子,本就吃的不多,那些粮食留作清秀一个人的口粮撑到秋天倒是足够了。

    这样又过了几天,这日他们正在田地里劳作,要说种地其实小风和玲都不懂,她们虽然年长也更有力气,还不如清秀会伺候。

    这里的土地一百亩为一夫,九夫为一井。一井就是八家人,将一大块地按照“井”字分为九份同等面积,其中当中的一夫是公用的土地,用来建造屋舍供人居住。周边的几户人当然也都是贫民,相比小风他们是来的早了几年。

    都是穷人生活不易,看新来的三个都是小娃,平时也会帮衬一下。大夏天的中午太阳有些毒辣,正在这时,小风却突然抬头望向远方。

    “怎么了?”

    “前面有马蹄声,好像有不少马。”

    她这只是随便一说,却不想旁边的农人听了都是脸色煞白,一个个放下了手里的活计。

    “当真?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听到?”

    小风的听觉当然不会错,只是那声音在几公里之外传来,寻常人听不到才是正常。见小风言之凿凿,旁人虽然将信将疑,但也都纷纷向着屋里跑去。

    “丫头,快回屋里去,是那个挨千刀了来了,杀人放火的,被他见了要丢了性命,你们这样年轻轻的女娃更是要被辱了清白。”说话的是住在隔壁的婆婆,说完也慌忙的往自己家跑。

    “难不成是山里的土匪来了?”

    “那是乡长,比土匪更可怕。”说了这些,婆婆已经转身进了屋,拴上了门。

    不到一会儿时间,田地里已经再不见一个人影了

    小风和玲面面相觑,止水乡的乡长在这几日间她们已经听过了好几次,都说的是像魔鬼一样的人物。用土地将她们骗来也是乡长的主意,还有“七税一命”的乡规,可谓是坏事做尽,但见这些乡民将至视做洪水猛兽就像是土匪下山一样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是一乡之长,即使为恶,难道还不顾及自己身份的强取豪夺?

    过了三五分钟,远处的乡道上果然卷起漫漫尘沙,外面传来隆隆声,清秀好奇的将门拉开一条缝。因为之前的伤,他的眼睛依然有些不好,只能看的外面黄沙漫漫,马蹄踏着地面,就像是地震一样。想必旁边的那些屋子里也有不少眼睛透着窗望着外面。

    一行十多匹快马,拢在当中的是一辆华贵的马车,止水乡的乡长升纩端坐在马车之中。虽然速度很快,但这马车设计非常精良,车厢里竟晃动的并不厉害。升纩是一位看着四五十岁年纪的男子,他在达王时代已经是官员,所以位列仙籍不老不死,而在予王时代更是靠着大肆贿赂而当上了止水乡乡长,真实年纪早有一百多岁。

    作为乡长的升纩平日里有一个爱好,就是‘狩猎’。他所狩取的并不是山间的野物——止水乡闹着饥荒都是寸草不生了,山间早就没了野物——升纩所狩猎的是人,不但强抢民女,还爱杀人放火。

    轻轻敲了一下马车的底板,旁边护卫的马匹并着这辆马车都减速停了下来,有小厮下马伺候着打开了车门,升纩向车厢外看去,入目是一片粗陋的农庄。他沉笑两声,早有人在一旁点燃了一支火箭,向着远处一间屋舍射去。

    屋舍顶上铺着茅草,烈日炎炎之下晒得干燥见不得火星,被这火箭一点就燃。不一会儿功夫屋里冒出滚滚浓烟,就有农人受不住烟熏跑了出来。

    升纩伸出手,一旁射出火箭的小厮忙将手中的弓弦递到他手上,又抽出一支没有点火的寻常的箭矢给他。升纩搭箭上弦,竟是瞄准了忙着救火的村民。这就是升纩最爱的狩猎游戏,他扣着箭尾的手指一松,离弦的箭急速扑向了目标。

    ……

    远在固继的里家兰玉正在客厅里泡茶。穷人家也没什么茶叶,都只是山林里采摘的野花洗干净晒干了自制的花茶。不过兰玉手巧,自小跟着远甫耳濡目染知道那些花草各自的用途,也爱打理这些杂活。

    也是英州由台甫直辖治下好些,也就隔了个镇的和州听说早已饥荒遍野,山林间连野菜沫子都找不到了。

    “阳子出去了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说话的桂桂坐在圆凳上,两只脚随意晃荡着。

    “说是就出去两天,很快就回来。”

    阳子确实不能离开太久,据景麒所言,是自己的王气压制着火麒麟的失道,若是离开太久,一旦王气失散会有妖魔作祟。

    “去问问远甫今天想喝什么茶。”

    “好的。”桂桂应了一声,从凳子上跳起来就要出门,却见门自己打开了。

    兰玉笑着转身,以为是远甫回来了,但进来的并不是远甫,而是几个黑布蒙面的男子。兰玉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何尝见过这样的景象,当下吓得连泡水的茶壶都砸碎在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

    蒙面男子为首的一人二话不说架住了兰玉手臂反剪在身后,用那沙哑的声音开口了。

    “远甫在哪里?”

    他的声音就像是干哑了几天,又在火上烤干了一样,让人听着只觉得耳朵都是一阵刺痒。但兰玉顾不上刺痒的感觉,她意识到这些人要找的是远甫。远甫不在家里,她心中庆幸这一点,当然更不会说出远甫的去向。

    背后传来了一声金属的擦响,让兰玉只觉得一阵寒意,她不曾听过那声音,但知道那声音意味着什么。那是钢刀出鞘的声音!

    生死就在这一瞬间,兰玉却感觉有些不真实,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了,恍如自己大概只是做了个噩梦。

    “兰玉,桂桂!”

    熟悉的声音让兰玉从震惊中醒来,她也分不清自己在这个时刻是否是愿意听到这个声音,因为声音的主人是远甫,是这些蒙面人要找的目标。

    “你们是什么人,放开兰玉!”

    被这么一喊兰玉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强挣着挣脱了反剪她手臂的双手,两步冲到桂桂面前将男孩护在怀里。向后望见远甫已经被两个黑衣人制住。

    “不要管我,快带着桂桂离开!”

    兰玉已经无法分辨是因为听了远甫的话还是内心本身的惧意,眼看前门有人堵着,慌了神的她拉着桂桂就向着后院跑去。为首的蒙面人也不急,握着刀不慌不忙的向后院跟去。

    “你们要抓的人是我,怎的连两个孩子也不放过!”

    听得远甫怒声的责骂,首领并不介意的挥了下手,就有两个蒙面人将远甫强行拖出了门拉上了车就开走了,显是怕更多人知道。

    而他本人则带着剩下的蒙面人进了后院。虽然他们历来行事大胆不怕人知晓,但有人目击的情况下选择灭口更方便一些,亦或者,杀人对他们来说本就是享受的乐趣。

    也是兰玉慌不择路,后院本就是封闭的,要跑也跑不出去。兰玉自己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前院是远甫接待客人和传授学生功课的地方,院子后面只有几间休息的房间,即使想要躲藏也是困难。

    走投无路的境况下,兰玉已经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和钢刀出鞘声。太没有道理了,他们只是里家普通的孩子,远甫也只是普通的教书先生。他们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为什么要遇到这样的事情?恐惧让兰玉闭上了眼睛,她能做的只有将桂桂紧紧保护在怀里,虽然用自己单薄的身体这样做也很难保护到桂桂,但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她也希望桂桂能够得救。

    这么想着的兰玉甚至已经感觉到钢刀及身的冰寒,但就在这刹那之间,取而代之的是灼热,她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海,除此之外眼睛竟是看不清任何事物,亦没有蒙面人的身影。

    他们早就在这火海之中化为了灰烬,唯独兰玉和桂桂两人没有受到伤害。不但如此,鲜红的火焰没有让兰玉感觉到惧怕,反而从心底生出了宁静。火海之中隐约有喘息声,并不像人类发出的声音,而像是某种猛兽,某个巨大的身躯在火海中若隐若现,那是妖魔?

    妖魔渐渐走近,兰玉已经能够看清它的样貌,在那时她只觉得不敢相信自己。她见过它,在宗庙的图腾之上,但兰玉从没想过自己能够亲眼在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它。

    那不是妖兽,是天道中仁慈的圣兽,是给一个国家带走饥荒和妖魔,象征希望的麒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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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与综漫的旅程介绍:
《综漫盖亚》第二部,不但有动漫,更多是游戏、小说的同人 可以看作《综漫盖亚》外篇,到了中间部分会回到前作剧情,补完圣斗士、拳皇等等那几个坑。作者失踪ing
游戏与综漫的旅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游戏与综漫的旅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游戏与综漫的旅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