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旁有枝节
今天黄昏他们终于等来了宁辰的消息,重谨在一旁劝了半日齐衍才答应让他下山去丰都城。洛吟桓不受太华门中约束,得到消息就硬生跟在宁辰身后。
“洛大人,此次我去丰都不是游玩,若有意外,我不可保你万全。”
“我何需你保护?”
“洛大人自然是修为深厚,可大人毕竟是我太华山的贵客,如果你在丰都城出了什么事,我太华山怎么向宁王、又怎么向北域交代?”
“我洛吟桓的命在我自己手中,如果没了就是没了,你们不用向任何人交代。”
“不可。”
洛吟桓忽然拉了宁辰的走,说:“既然你不信我,我们这就去重谨面前立生死状,我洛吟桓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一定找不到你们太华山头上,更找不到你宁辰头上,怎么样?”
“我并非此意。”
“那宁大师兄就是嫌我是个累赘,不想带着我误事了?”
宁辰无话可说,只想绕开他往山门去。
“宁大师兄若不带着我,我大可自己下山。反正宁王殿下已经将我交给你们,我要是没了人影殿下也只管你们要人。是要让我自己去还是带着我去,就请宁大师兄抉择吧。”
这人真是至死方休!宁辰不胜其烦,只得带着洛吟桓去重谨那里求助。而没想到重谨这人拍拍脑袋,竟然答应了。
幽冥界,腾翔殿。
素灵犀:“冥帝陛下,你不是说只要我们拿到这颗人心就会给我们一个完完整整的乐辞修吗?现在人心在这里,那乐辞修呢?”
“乐辞修……”
“怎样了?”
“不在冥界。”
“不在冥界!”素灵犀一下拍案而起,嚷说:“冥帝陛下这是在耍我们吗?”
“非也非也,你们回去就知道了。”
孟青阙:“回去?回哪儿去?”
“自然是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了。”
赤幽这么说是让他们回丰都城?这不明显是过河拆桥吗?
“呵,冥陛这也太欺负人了。”
“这冥界大门的入口在药王殿,而出口却在志掩山,虽然这是两界之间的通道,可除了你们凡人可进出,我们幽冥和地府中人都是进不去的,而你们要找的人不在幽冥,而是在人间。”
素灵犀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便猜想道:“幽冥和地府的人进不了人间,而你明明这么想得到这颗人心,却白白在这里等了四百年。我想,陛下是撒了谎吧。”
“什么意思?”
“你跟阎君不和,还有阎君对你幽冥中人的掌握,这都不是你不敢派人去地府取东西的理由,实际上,幽冥的人根本进不了地府,地府的人也进不了幽冥,所以你只好用神降的方式让阿柒帮你找凡人下来,对不对?”
赤幽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这丫头真聪明,每一条都被她说对了。
“多话不说了,等到了志掩山你们自然能见到乐辞修。”
志掩山?那里除了乐辞修的故居和衣冠冢还能有什么?
赤幽将那人心放在素灵犀手心,“你安心吧,如果出了什么事你们还可以来幽冥找我。”
将东西拿到手的素灵犀舒了口气,拜说:“那就请冥帝陛下指明回城之路吧。”
“到了上面,你们一定要跟赤予说明白是我让你们去地府找人的,一定要跟他说是我帮你们把乐辞修找回来的,如果你们少说一条我一定誓不罢休!”
素灵犀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原来这人做这么多只是为了借乐辞修的命讨得儿子一个原谅。
“你放心,事情办好了我一定带赤予来幽冥见你,到时候让你们父子重聚一化前仇。”
经历过幽冥一遭就像是过了大半年,再闻到凡间空气时孟青阙觉得浑身焕然一新。放眼看去这志掩山风景优美,满山的地缚灵尤其艳丽。
“乐辞修乐辞修乐辞修……”孟青阙盯着那依然活跃的人心,愁道:“他在哪儿他在哪儿啊,志掩山这么大,我们难道要拿着这颗人心到处晃悠?”
“不知道,既然赤幽说在这里,我们就在这里找到乐辞修再回去。”
两人正走着忽然身前就闪出了一道影子,素灵犀还没来得及收手人就昏厥了。
丰都城,药王殿。
十三揉了揉眼睛,他这一觉都睡醒了,怎么时辰还没到?
“主子,还有多久呀?”
“不到一个时辰。”
“主子你渴不渴,饿不饿?我去让他们准备些东西来。”
赤予闭上眼睛,道:“不用。”
“你为何要去幽冥?”
一听这声音十三就浑身哆嗦的躲在了赤予衣袖中,整个丰都城他只怕这一人。
“黄泉?”赤予露出了难得的惊讶之色,将来人仔细打量了一番才说:“你不是从不出志掩山的吗?今日到这里所谓何事?”
“那你去幽冥界又为何事?”
黄泉为人冷漠少礼,对自己鲜少用敬语,可他这人说话从无波澜,刚才一问倒让赤予尝出些心绪了。
赤予觉得好奇,“你今日是怎么了?”
“若要去幽冥,我也要一同去。”
“为什么?”
“我本就来自幽冥,不过是怀念故土,有何奇怪?”
怀念?故土?黄泉从没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没将幽冥当作故土,这人今天着实奇怪。
“你是谁?”
黄泉眼眸稍挑,言道:“黄泉。”
“可并非是我熟知的黄泉。”
“我在志掩山守了三百年,却不是为自己而守。还记得吗?你曾问我为何会答应听命于你。”
“记得,你说因你出自幽冥,而凡世已无你藏身之地。”
“这不过是搪塞。”
赤予敛了眼神,认真打量起黄泉来。虽然知道他当时没说实话,但这三百年来黄泉对自己可谓尽心竭力,慢慢的,他竟然成了自己唯一可说几句话的人。
“如此说来,你现在打算告诉我实情了?”
“实情我不知晓,一切等你我到了幽冥才可能清楚,所以这一趟,我必与你同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心有懈怠
已经到七月初了,再过几天琰儿就要满半岁,小家伙长得快,之前的那些衣服都穿不下了,萧止正寻思着给他重新做几件。
“萧兄。”
“哦,是阿啊,我正在给琰儿选料子呢,你看你喜欢哪个?”萧止埋头抚摸着面料,这些料子大多生硬,不适合婴儿柔软娇嫩的皮肤。
“萧兄捡你喜欢的吧。”
“黄泉村贫瘠荒凉常年种不出什么东西,连这布料也是粗燥难当,在这儿屈身这么久当真是委屈了琰儿。”
“琰儿的衣裳都很合身,比起我跟千泷来,萧兄你对琰儿更为细致贴心。”
苏这句话绝不是奉承,自从苏琰出生萧止就负责起他大大小小的事项来,吃穿用度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故而苏琰这半年来鲜少生病,就算生病过一两日便能痊愈。从萧止的举止言行苏能看出,他是一个对育儿之事十分熟悉之人,生前一定是有过自己的孩子。难道,萧止等的人会是自己的妻儿?
“萧兄,过几天就是七月初七了。”
“是啊。”
“萧兄考虑得怎样?”
“我还能考虑什么?”萧止挑了一块颜色温暖的布料,说:“左右不过再去一次枉断城罢了,倒是你们,究竟是要呆在这里还是与我一同去?”
看来萧止还没轮回的打算。
“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千泷怎么说?”
“我还没有与她提及此事。千泷她在这里过得很开心,而我……在黄泉村也过得很舒心,一旦我们去了枉断城也不知结果如何。琰儿年纪还小,我跟千泷尚且有挣扎自保的余地,可是他不一样。”
站在门后的越千泷敛了声,这段日子虽然清贫,却是她有生以来最为满足幸福的时光。她跟苏一起育儿生活,就像凡间夫妻那般。在这里是宁静的,虽然回不了凡间但至少没变数,但如果他们回不到凡间呢……
回到房间之后苏惊讶的发现越千泷正在收拾东西。
“怎么了?你不是一向不在意这些,为何突然整理起房间?”
“就要走了,总不能丢个烂摊子给萧止吧。”
“走?”
越千泷转过身来,认真说:“当然是回人间,否则我们还能回哪里?”
“回人间?”
“马上就是七月初七了,我们跟萧止一起去枉断城。”看着苏惊讶的目光,越千泷继续道:“这么看着我干嘛?你知道的东西我也能知道。”
苏忽然上去按住了越千泷的手,“先等等。”
“还等什么等?”
“等琰儿长大一些。”
“等琰儿……”越千泷的手僵住了,“你,你是说?”
“萧兄不是说过吗?地下一年,地上一日,这里的几年不过是人间的几天,如果这样我们不妨等琰儿长大一些再说。”
“所以你要留下?”
苏点点头,“我们不能带着孩子去冒险。”
“苏烨楼怎么办?我们能等,可他还能等吗?”
苏的力道松了松,刻意避开了越千泷的目光。
“你在乌有殿的时候说过,你想找到一个不需要自己保护的东西,虽然你后来明白了这种东西在世间并不存在,可我还是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的孩子苏琰也不是你的累赘,我不会,更不能容忍它变成这样。”
“你们不是累赘。”
“可是却挡住了你回去的路,不是累赘难道是绊脚石?”
“我想留下是因为我喜欢这里的生活!”苏语声有些激动,可他目光炯炯,并没一点敷衍。
“你,喜欢这里?”
“月灵草,应该早就枯萎了吧,就算我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
这点她和苏早就心知肚明,只是无人点破而已。
“十二年了,自从我被大宗祭救起就一直在找法子让他醒来,可尝试了那么多次,我们终究都是失败的。我是一个凡人,有太多不可作为不可改变之事,虽然不甘心可这便是事实,我自欺欺人了这么些年,或许这次正是清醒的时候。”
“师兄?你怎么说起了这些?”
苏端坐在床榻上,脸上还带着笑意,“我从没听过关于幽冥或者地府的事,我不想,更加不敢听。现在真正到了幽冥,我才明白,想要从这里回到人间是多么遥不可及。又或许,这里的日子并不比人间更难熬。”
“我还是没听明白。”
苏沉默了少许,他双手紧抓着被褥,忽说道:“或许,苏烨楼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了,或许他早就到了幽冥地府,早就轮回到了下一世,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一直找不到他,才一直没有法子让他醒过来。”
“什么叫做,或许?”
“我不知道。”苏闭上眼睛,他眼前出现了大宗祭浸烛的脸。
他的身体还是热的,他的甚至还有呼吸有脉搏,可就是没有心跳,唯独缺少心跳。南疆之人擅用秘术,或许他们有法子制造出这么一个活死人呢?浸浊心思诡谲,除了利用,他实在想不到这人还有什么理由帮自己跟烨楼。
“或许或许或许,或许这世上真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法子呢?我们已经找到了女娲魂石跟火凤之血,难道你要因此放弃因此一直逃避下去!不过是月灵草而已,就算它枯萎了我们就再去找其他办法,这世上无奇不有,难道没了月灵草就不能有起死回生的办法吗?”
“月灵草?原来你们要找月灵草?”萧止出现在了门口。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误会一场
已经到了子时,冥界之门开启了。
“时辰到了。”
“嗯。”黄泉看了眼身边的赤予,他的眼神晦暗不明,竟然第一次透出了些人情。
当赤予要踏入之际,黄泉却挡在了他身前。
“你是何意?”
“到了幽冥,你必然见到冥帝,到时,你会怎么做?”
“我怎么做,与你无关。”
赤予推开黄泉的手走在前面,十三从他袖子中露出头来做了个鬼脸。
子时一过,冥界之门便关闭,药王殿终于回复了平静。
志掩山下,宁辰和洛吟桓并排而立。宁辰换了常服,而洛吟桓还一身玉带广袖的,这贵公子的作派让宁辰很是不适应。
“山路难行,难道洛公子要这样动身?”
洛吟桓嘲讽的笑了笑,“我知宁兄不喜有我跟着,但你身为堂堂太华山的执教弟子,为何要花这些心思捉弄于我?”
“洛大人这是何意?”
“你明明可以去御剑去丰都城,却偏偏停在这山脚下,这不是为让我难堪又是为了什么?”
宁辰听着一拱手,“洛大人真是高看了,宁辰不过一介武人,没有那些算计捉弄他人的心思。停在此地只因下山前重谨师叔再三交代要停步在志掩山下,不可御剑去丰都城池。”
“哦,这是为什么?”
“师叔并未言明,宁某不敢揣测。”
难道这志掩山有什么蹊跷?
洛吟桓想着让道说:“我这一身的确不好赶路,不如宁兄先清?”
宁辰走在他前头,这山上除了有满山的野花以外没什么特别。
“宁兄,按理来说这里气候温暖,山上应该长满各类草木,为何我们这一路看来就只有这种蓝色的野花?”
“慢着,不要动!”宁辰喝住了将要摘这花草的洛吟桓,说:“志掩山靠近丰都,这里风物不同于北域,有什么好奇的物事记在心里即可,千万不可触碰。”
洛吟桓收了手,宁辰说得有理,倒是个少有的稳重之人。
“当下刚刚天亮,等我们翻过志掩山应当恰好是城门大开之时。”
“丰都城不是小城,宁兄准备怎么找苏一行?”
“我跟青阙从小师承执律堂,如果青阙在城中,我必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自己跟青阙修习的灵脉如出一辙,二人从小就可借着灵脉之间的关联感知对方气息,所以小时候不管青阙在太华山的哪一处走丢了宁辰也能找回来,不过后来孟青阙下了山,这气息也断了。
宁辰突然眉头一皱,说:“洛大人,我们去前面的树丛看看!”
果然,他们在这树丛里找到了孟青阙。
“宁兄,他身边的这女子你可认识?”
“这不是我门中弟子,我也从未见过。”
这两人瘫倒在一起,从后颈的伤痕看是被人从后偷袭击晕了。
“青阙,青阙!”
这人没什么反应,而对素灵犀宁辰也不敢轻易触碰。
“你就别晃了,你看他们这一身的露水肯定是在外露宿了一夜,我们不如先升堆火让他们暖暖身子再说。”
孟青阙跟素灵犀二人四肢冰凉,脉搏也比常人跳动得更慢。宁辰将孟青阙拉起来,正要将人扶到背上。
“看来宁兄果然不认知这女子,否则也不会扔下她不管而只关心自己师弟的死活。”
宁辰看着昏迷的素灵犀,“还是请洛大人来的好。”
看他这拧巴的样子肯定是拗不过那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死板,迂腐。真是跟厉染完全不同。
洛吟桓一下就将人抱在了怀里。这姑娘姿色不错,眉眼前跟越千涨一样都带着些野性,看来不是闺中小姐。
醒来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孟青阙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嘴里正要呼痛就看到了宁、洛二人。
“宁辰?洛吟桓!”他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你们是谁?奇怪了,怎么在志掩山我还能看到你们的虚像?”
虚像?这人将他们看成幻影了?
“灵犀呢,灵犀”看到身边的女子孟青阙立即将她护在身后,说:“别以为变成这副样子我就会把东西交出来,宁辰跟洛吟桓恰好是我看不顺眼的两个,就算你们要诓我也好歹变成我师父或者齐师叔的样子吧。”
宁辰皱了皱眉,这人在说什么胡话。
“原来,孟兄对在下是这种看法。”
“青阙,我跟洛大人是特意从太华山赶来的,苏师弟和越师妹呢?”
孟青阙没回答,反而在自己跟素灵犀的衣袖中找了找。他心下一凉,东西不见了!乐辞修的那颗人心呢?
孟青阙手中凝剑,起身就指向身前两人,吼道:“快把人心交出来!”
“青阙,你怎么了?难道不认识我了?”
“少跟我假惺惺,再不交出来我把你卸了给这满山的地缚灵当花肥!”
“青阙……”还不等宁辰说完洛吟桓就动起了手。
洛吟桓想着,既然说不清楚,那就将这人打趴下了再逼他听自己说清楚。当下已是乱局,这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孟青阙即要对付洛吟桓,又要护着昏迷中的素灵犀,僵持之下难免落在下风。
“青阙,住手!”
孟青阙对宁辰置若罔闻,宁辰快步而上,想着不如先制住他再跟他讲理。
“哼,假的果然就是假的,我大师兄宁辰怎么是这个身手?”
孟青阙刚说完就被两人拿了个正着,他昏睡刚醒没有力气,不甘中只得呛说:“胜之不武,你们是趁人之危!”
“在你们手里不就认为我们是小人吗?那这些小人行径又算得上什么?”
宁辰拦在当中,解释说:“青阙,是齐师跟重师叔让我们来找人的,你跟苏师弟一行多日没有消息,大家在门中都担心得紧。而且,在天玑宫中的几株月灵草已经枯萎,苏师弟和越师妹平日那么在乎这月灵草,应不会离开这么长时间,我们此来只是想看看你们是否出了意外。”
这人细节说得清清楚楚,跟上次在苏幻梦中的情形大不一样。
宁辰看他面有犹豫,干脆推掌过去握住了他的右手。孟青阙一惊,这人在给他渡真气,他跟宁辰两人灵脉相通,这点是蒙骗不过的。
“宁辰?真的是你!”
误会终解,洛吟桓也放开了手上桎梏。
第一百二十章 对峙幽冥
黄泉和赤予已经在这里呆了几个时辰,这是一片荒地,除了一座高墙什么都没有,也不见任何行人。
“难道你们幽冥就是这么一块死地?”
见黄泉不答,十三才从袖子里钻了出来,“主子,幽冥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住的地方绿草成荫就跟志掩山差不多呢,不过十三当年是从阴界裂缝中偷跑出来的,药王殿的冥界之门是第一次走,十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赤予环视着周围,突然以丹田之力大喊道:“赤幽,不敢出来了吗?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来幽冥!你到底在何处?”
罗在殿外搅枪而立,该来的终于来了。
“赤予。”这一声悠远有力,震得人心肺一颤,而来人一身玄色华服,一头火红的长发比赤予还要耀眼。
赤予静静凝视着眼前之人,他曾经在庙宇中见过他的泥塑偶像,可这还是头一回看见真尊。从相貌来看,除了眼神,他跟赤幽当真有六七分相似。
“你,就是冥帝?”
赤幽迈开步子,一步一息的向赤予走来。
“我熟知你的一切,而你,却对我一无所知。”
“我只需知道,你是杀死我爹的仇人。”
“你爹?”赤幽危险的扬起了上唇,“你爹是冥府神君,是足以傲视天下是受千万膜拜的一界之主,而不是一个懦弱无知的凡人。”
“是你懦弱无知!”赤予说着想冲上前去,可身体就像是灌了铅。他明白这是幽冥的瞳术,能在无形中控制自己身体。
“孩子呢?”
“孩子?”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个孩子在哪里?”
赤幽扫了他身边的黄泉一眼,“上次你问我乐辞修在哪里,这次问我他的孩子在哪里。赤予,你我之前难道就不能越过这个凡人?”
“你害了他的性命还夺了他的轮回,你我之间怎么可能越过这个人!”
“害他性命?夺他轮回?”赤幽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香包,此时赤予眼神一颤。
这个香包……阿柒不是说已经被乐辞修烧毁了吗!怎么会在赤幽手上?
“如何,看到这个东西你害怕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地缚灵要深入人的血肉方可生根,如果这颗种子一直被放在这香囊中就不可能在乐辞修身体里发芽。我倒是很好奇,是谁让他服下这种花种,是谁在冥君庙里听到了神降依言行事的!难道这个人是我?难道,执意要打开冥界之门的不是你赤予?”
黄泉的目光移了移,虽然毫无波澜,可最终停留在赤予的侧脸。
“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你怎么拿到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赤幽突然大笑起来,他将香包往赤予面前一丢,言道:“你自以为身在人间我就对你无可奈何?你跟乐辞修一样无知,一样可笑。”
“阿柒,不可能是阿柒,这不可能!”
他们一起相依为命四百余年,那人怎么可能背叛他而投向赤幽。
“你以为我是如此好蒙蔽,你以为我会被你玩弄于股掌?”
“赤予,不是我想玩弄你,而是你玩弄了阿柒。你自以为自己做得神鬼不知,可谁知道阿柒碰巧找到了这个香囊,而又碰巧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你以为他为何要答应跟你定下契约呢?真是想要和你相依为命跟你共享百年?他那般人鬼不辨的活着难道是一种恩赐?”
是了,阿柒跟他定下契约沦为他一人的仆从,可每当月夜就要忍受万虫噬心剜肉之苦。他们用了数百年时间,才研制出药物让他减轻些许痛苦。可如果连阿柒也死了,他在反间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他已经没了乐辞修,赤予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他之所以答应是想要从你的梦魇中查清真相,是想弄清楚乐辞修到底为什么自尽,是想弄清楚他为什么会在志掩山发疯。”
自尽?发疯?赤予难以控制脑中的画面,那些事都已经过了四百余年都已经沉睡这么久了,现在重新翻开却依然那么清晰。
“赤予,你当真可笑,你以为,将这些都推脱到我身上就可以摆脱梦魇了?其实,你的一举一动,你的一言一行大家再清楚不过,你虽然是我的孩子,可我也不得不承认,你当真是我见过少有的虚伪荒谬之人。”
“别说了……”
“你不敢来见我,更加不敢来幽冥,根本不是因为认定中我杀了乐辞修,而是因为面对不了自己被我蛊惑的事实。”
“闭嘴。”
“为何当年宸国贩童案子铁证如山?为何即便乐辞修放下一切也难逃厄运?只因为,他从小养了一只恶魔,只因为,他不该收留你。”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周围尘土飞扬,三十里以内的草木尽数化作了灰烬,赤予已然摆脱了这人的瞳术,他此时半跪在地,长长的红发散在两肩,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而赤幽依然停在原地,他的目光移向了黄泉,脸上却有些隐忧。
赤幽走近了,俯身言道:“赤予,我说过,当你再踏进幽冥,就再也没有离开那日了。”
“是吗?”赤予忽的起身就要扼住赤幽的脖颈,可耳边一道寒光而来,他的脸上已经多了道深深的血痕。
“黄泉?”
“很惊讶么,”白衣人执枪而立,狭长的双眼中不见一丝人情,“我说过了,我是来自幽冥。”
阿柒听命于赤幽,连黄泉这种无心无念的人也是听命于赤幽,赤予突然笑出了声来。他这一辈子只信过两个人乐辞修跟阿柒,而黄泉,正是他试着来信任的第三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黄泉此人
当下素灵犀已经醒了,听得宁、洛二人从太华山而来她也放了心,跟孟青阙一起将他们在丰都的遭遇都说了一遍。洛吟桓听得津津有味,素灵犀的名字他在流光小径的时候听过,青阙好像对她心有好感,而这人又跟苏关联非浅。
宁辰:“这么说,你们从幽冥拿来的人心不翼而飞了,你们对偷盗者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之前我跟青阙在此被守山人制住,他的身手修为极高,我们根本无力还击。如果有人拿了这人心我相应该是黄泉,而我不明白的是,以他的脾性绝不会给我们活路,为什么这次出手这么轻。”
“黄泉?守山人?”
孟青阙一想,阿柒是丰都城主的人,黄泉也应是丰都城主的人,左右是一丘之貉,说不准黄泉已经拿了人心给赤予了?
“不管了,我们先去丰都城看看。”
四人来到丰都城下,却见城门两边并无守卫,街道上空空如也,跟来时的情景完全不一样。
疑惑之中,孟青阙又来到了初时的那家酒馆,只见掌柜的背了大包小包,正带着一家老小往马车上挤。
“掌柜的!”孟青阙拉人硬拉了下来,问:“你要去哪里?你不打算留在丰都城了?”
“还留下,难道留下找死吗?”
“什么意思?”
掌柜的指百乌有殿方向,喊说:“城主下了城主令,今天再不走他就放火烧城了。”
“放火烧城?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不要这座城池了?”
“我怎么知道,你有本事问城主去。不过城主令向来说一不二,现在城里的人都走光了,你们也快点走吧,不要在这里死嗑了。”
看来这掌柜说的不假,街上的铺面都收拾一空,距这道城主令下发应该有段时间了。
素灵犀:“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赤予要放弃整个丰都?”
四人来到城西乌有殿所在方向,“鬼宗门”三字的界碑还在眼前。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阿柒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他缓步而上,身后殿宇隐现。
“苏和千泷呢?他们还在乌有殿对不对?”
“他们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孟青阙冲过去就纠住了他的衣领,“你这家伙在耍我们对不对!你费尽心机哄我们去幽冥根本不是为了赤予,你是在为冥帝办差,对不对?阿柒,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幽冥之事,多谢。”
“多谢有什么用?苏跟越千泷呢?”
“我听说,苏跟越千泷从乌有殿前的奈何桥跳了下去,那里通往人间跟幽冥的交界。我没想到他们会做这样的选择,我更没想到赤予会想同越姑娘成亲。”
孟青阙的手松了松,阿柒面如死灰,眸子里一点光泽也没有。
孟青阙:“你说他们在人间和幽冥的交界?那是哪里?”
“我不知道,为今之计,只能再从冥界之门进去。”
刚从冥界出来,现在又要去冥界?素灵犀不禁在心下怀疑,这人说的是真是假。
冥界之门只会在夜半子时打开,现在才刚天亮不久,就算他们今晚就去冥界也来不及。地上一日,地下一年,等他们赶到幽冥也是在大半年之后了。
“你们放心,如果他们有任何差池,你们大可把我杀了抵命。”
“废话,人都不见了我们杀你又有什么用?”
“那不如我们就先等到子时,我跟你们一起去幽冥。”
跟他们一起去幽冥?素灵犀叹了口气,她察觉到此事没这么简单,从阿柒的反应来看他一定知道自已跟青阙在幽冥的遭遇。只是除了等待,他们现在也没任何办法。
幽冥中的地狱不同于人间,这里时而炽热如火,时而严寒如冰,水火交替下让人无法忍受。
赤予全身都布满了镣铐,现在他就是动了动脖子都难。这结果赤予已经猜到,以他目前的力量是不可能跟赤幽相抗衡的。
“主子主子……”藏在赤予衣袍深处的十三飞了出来,他的脸颊已经被烤得通红,这会儿落在赤予跟前已经费了极大的力气,他舔了舔赤予脸上的伤痕,哭道:“主子你都流血了,伤口还疼不疼啊?”
“不。”
“冥帝陛下是您的亲爹,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你?还有那个黄泉,我早就猜到了他没安好心,可惜十三什么用都没有,十三帮不了主子,只能看着主子在这里受苦……”
“罢了,这是我应得的。”
“主子!”
“你不该跟着我下来,是我连累了你。”
十三听了眼泪流得更加成害,直晃着脑袋说:“主子不要怕,十三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不许。”
十三扑腾扑腾翅膀就飞走了。
“十三,十三……”
十三已经没了影子,赤予靠在身后的刑柱上,竟觉得有些困倦。
“君上,”罗跪下道:“您将赤予囚禁是为何?难道您真想杀了他?”
“当然不,他跟我同出一脉,我怎可能杀了他?”
“可枉断城的阿鼻地狱凶险异,就算是赤予……”
“我不会让他死,我只是想让他安安心心的留在冥界,毕竟比起我那个弟弟来,赤予更适合成为冥界之主。从丰都城来看,如果他能将前事都忘了,也不失为一个明君。”
听到这句罗敛了神色,“君上,那,黄泉呢?”
“黄泉是你亲手**,而且在人间蛰伏多年也算有功绩,如今他当跟你一起共守在此。”
罗闻言立即磕头道:“多谢阎君开恩!”
“你们是之是师徒,也算得上好友,往后,你要对他多多上心。”
“属下明白。”
从大殿出来时,罗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阎君对赤予仁慈是应当的,可他没想到那人对黄泉也会如此仁慈。然而,赤凌真会将赤予托上冥帝之位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忘川之水
萧止答道:“在幽冥和地府之中都是有月灵草的。”
“真的?你说的当真,不是在诓骗我!”苏一下钳住了萧止的双肩,继续问道:“萧兄,这里真的有月灵草吗?”
“黄泉村没有,但冥帝的住处腾翔殿和阎君的枉断城是有的。”
枉断城,又是枉断城!苏松了手,脸上神色稍缓。
“萧兄,到了七月初七我们跟你一起去枉断城。”
“千泷……”
“师兄你就别犹犹豫豫的,你们人间不是有句话吗?叫什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月灵草又有了,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难道师兄连天意也要不顾?苏琰是我们的孩子,他爹娘都是不安分的人,所以这小家伙生来就是不安分的命。”
“阿,千泷,你们放心。枉断城中是崔府君主事,他是十大判官之首,虽然为人冷漠但也极其公正,若有机会让他查明生死簿,只要认定你们阳寿未尽,崔府君一定会送你们去人间。不过都说小鬼难缠,而且月灵草又是阎君心爱之物,你们到了枉断城后,一则一定要想办法见到崔府君,二则一定要进到宫城去,不然后果难料。”
萧止的意思是,如果他们见不到崔府君,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好痛,他的浑身都痛苦难当,自己已经有太久没感觉到过这样的痛楚了。赤予动了动手指,他的四肢僵硬,显然被冻坏了。
“爹爹爹爹,你看前面躺了个人。”是个小男孩的声音。
赤予依然睁不开眼睛,他周身感觉一暖,像是被卷进了一个深深的怀抱。赤予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像极了春天新生的草叶,赤予握紧了那人的衣袖,生怕会从这怀抱中滑出去。
“爹爹,他都冻成这样了还有的救吗?”
“当然。”
“那他比我小还是比我大呢?”
“应该小一些吧。”
“那爹爹不如收留了他,让我也多个弟弟吧。”
……
赤予耳边响起了笑声,这声音他已经等了太久、怀念太久了,多少次他希望那人入梦也不得如愿,如果得知真相他也是不会原谅自己的吧。想来也是,他做的那些事,实在不容原谅。
睁开眼睛,他看见的是一处幔帐,这素色的帐子描有暗纹,细看了才知是一些舞姿。赤予立刻惊坐而起,将这房间的事物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这是他以前在烈旭城的住所!
“怎么回事?”赤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这双掌小小的,跟成人差距颇大。
“小予小予,我们去打秋千吧。”
外头突然冲出一个比他个头稍向的孩子,拉了他的手就往外走。
“你……”赤予难以置信的皱起眉头,探视道:“你是,阿柒?”
“是啊,怎么你又要装不认识我了?”
“阿柒。”
“我知道爹爹不在,所以你近来心情不好,可他是去筹建忘乡城了。我听说忘乡城精致巧妙,地方可比我们现在的别馆大多了,有了忘乡城爹爹就可以收留更多的你我一样的孤儿,我们也会多上许多兄弟姐妹。小予,以后就不只有我一个人陪你玩让你撒气了。”
“忘乡城?”
“对啊,那是国主陛下给爹爹的封地,听说爹爹在里面放了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呢。”
赤予忽而将手一甩,冷道:“我不去。”
“小予,你怎么又生气了?”
“我不去忘乡城,我也不要什么忘乡城!”小男孩坐回了床榻上,任凭阿柒怎么劝也不肯再挪步子。
“小予……”
小男孩将被子捂在了头上,一副逐客的样子。
“君上。”
赤凌走下了台阶,看着被绑于刑架上的赤予,问说:“如何了?”
“果然如赢府君所言。”
“看来他身体里到底流了凡人血脉,三途之水对他来说是有用的。”
“君上,但这忘川之水不可妄用啊。”
“赢真自有分寸,他从不做让我失望之事。”
罗喉低头,正等着赤凌的下文。
赤凌越过罗喉,伸手指向了赤予的左胸,说:“你的母亲虽然是个凡人,但这里终究是空的。无论多少地缚灵也治不住你,也不能让它入了你的梦去。幸而有这忘川之水,才可成就你冥界之主的位子。”
忘川之水,冥界之主?罗喉想了想,难道,赤凌是要在梦中与这人结下血契?这样一来,赤予就成了他的奴仆,就永远要与他捆绑在一起了。
罗喉斗胆抬了抬头,四百余年前阎君处心积虑的诱使赤予打开冥界之门、又留下乐辞修的活心作为诱饵、这种种件件都不过为了将赤予诓下幽冥来,用血契之术来控制赤予。包括这几百年来暗中助赤予经营丰都,也不过是在为这人最后执掌幽冥作准备。如果从一开始赤幽就将孩子带回了幽冥,如果中间从没一个乐辞修,那该有多好。
忘乡城已经被查封,城中的孩子也被如数送走。国都中渐渐传开了乐辞修贩卖、甚至是将孩童养作娈童戏耍玩乐的流言。开始大家都觉得不过谣传,可当下不仅乐辞修被囚禁于烈旭城,连他曾经收留的孤儿中也出现了诸多人证,桩桩件件都指向了乐辞修。
“小予,外面的流言是真的吗?”阿柒站在他身边,脸上满是泪痕,“忘乡城没了,爹爹也不在这里了,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去找他。”
“去找他?去烈旭城吗?”
“嗯,”赤予牵起了阿柒的小手,说:“我们之前不是都乞讨过吗?只要有路,我们就一定可以到王都,一定可以回到他身边。而今天被送走的这些人,本就不配、也不该是他的孩子。”
“小予?”
“我也从没听说过,一个父亲会有数百个孩子,这样的父子,也就不是父子了。”
看着前来清查的官兵,赤予赶紧和阿柒躲在了炭坑里,他们要将这些孩子送去官暑,而暑门一进就难以脱身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七月初七
黄泉村,七月初七。
这一天终于来了,苏安坐在院中,旁边越千泷正在给苏琰喂奶。这孩子有个好习性,只要吃饱了总能美美睡一觉。
“你看,这小子果然睡着了。”越千泷爱抚的贴了贴孩子的脸,继而将他抱在了怀中。
“师兄,你别愁眉苦脸的了,我们一定能带着琰儿出去的,放心吧。”
苏点点头,可眉宇间满是忧虑。
“阿,千泷,时辰快到了,到时你们必然会被带到森罗十殿问询,你们要做好准备。”
萧止说完便和这二人坐在了院中等候,不过一会儿前面就出现了两个手持白幡的影子。他们看起来是人类,可都脸色苍白,四肢犹如枯骨,好像是从陵墓中爬出的活尸。
“萧止。”他的名字一旦被唤出身上就多出了一副镣铐,萧止一下跪倒在地,身子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萧兄!”
这两个鬼差瞅了眼苏、越二人,最后停留在孩子身上。
“你们不是黄泉之人,到底从何而来?”
苏:“我们从人间丰都城而来,而且都是阳寿未尽。”
“人间?”这两个鬼差对了一眼,稍胖的那个说:“这黄泉村从来没有过凡人。”
越千泷一伸手,“那你看看我们有没有脉搏?”
稍胖的那个上前一步,探过后只‘嘿嘿’一笑,说:“还真有活人,我们赶紧抓了他们去上报赢府君。”
他们要将人交给赢真!萧止暗地里对两人摇摇头,赢真其人虽然在十大府君中年纪最小但脾气最古怪,经他手送到各层炼狱的孤魂为数最多,苏跟越千泷不能见他。
瘦子拿了本册子,问道:“名字,年龄,籍贯,怎么到这里的?”
“越……”
“不要说!”萧止竭力喊道:“你们绝不能说,如果没有这些他们就拘不住未死之人。”
“萧止,死了这么久还是这么不老实。”胖子拽着锁链一扯,萧止整个人都被拽倒在了地上,脸上的面具也掉下来。
瘦子:“脸毁了就是脸毁了,还戴什么面具啊?左右今日还要再多上一刀。”
第一次看到萧止真容,苏也为之一震,他自幼见过不少风浪,但像萧止一般伤得如此可怖的实在少见,那伤痕刀刀入骨,唯有一双眼睛尚且完整。
“不就是凡人吗,就算没有名字我们也能全部带回去!”
苏见状立刻从曜宫中唤出不周横在那胖子脖下,再回头越千泷的邀月也胁迫住了瘦子。
胖子:“你你你你你,你们兵器从何而来?”
瘦子:“是啊,兵器怎么来的?”
“你别管怎么来的,带我们去枉断城!”
“不去,我们只负责带萧止去枉断城。”
越千泷一紧力道,“不去?想死吗?”
“死?”周围响起了阵阵笑声。”
“千泷……”萧止勉强抬起头来,现在他周身痛楚犹如剥皮,“他们是鬼魂,你们是杀不了的,以死威胁无用。”
“死既然不行那就打晕他们!”越千泷话音一落这两个鬼差就应声落地。
苏赶紧蹲身去解萧止身上的镣铐,“萧兄,你快跟我们走!”
“你们快走吧,这些你们是找不开的。”
“我这不周削铁如泥。”
“这不是普通的镣铐,我已经身死之人,扣住我的是地府之法而不是这副刑具,凭你们是难改天地纲常的。虽然我走不出这幽冥,但你们尚可。”萧止说着在沙土上画出了一副简单的地图,“我记忆不多,你们姑且按着这路子走吧,从黄泉村出去往西,你们会经过介河下流,这条河是跟忘川同出一源,但你们在其中一定不要多留,看到什么都不要多想,切记切记。”
这条河跟三途忘川同出一源?据说这忘川在黄泉路和鬼门关的交界处,其中尽是孤魂野鬼,要想过忘川必须从奈何桥通过,而要走奈何桥就必须喝下孟婆汤,忘记所有前事。
“萧兄,这条介河跟忘川可是一样的?”
“忘川是亡灵之河,而介河是幽冥之河,你们两人都未死,走在其中你们会看到前世的记忆,走在其中容易迷失,一定不能多留!如果河边没有船只,你们直接趟过去即可。”
能看到前世?越千泷看了看苏,那她会不会看到之前在苏梦中见到的?
“可是萧兄,等他们醒来你怎么办?”
萧止推开了苏的手,抚着自己的脸,言道:“地府的刑法阵仗我都见得多了,你们大可不用为我担心。只是今天这一别,恐怕再见无期。”
苏、越二人一时沉默,萧止看了看熟睡的苏琰,最终试着咧了咧嘴。这笑意看着虽狰狞可怖,但已映在了二人心中。苏正起身子,对着萧止便是恭恭敬敬的三拜,越千泷见状也照做。
“萧兄恩德,我们一定毕生铭记!”
越千泷:“对,你放心,我们有机会一定会回黄泉村看你的!”
“时间不多,你二人快走。”
苏、越二人起身就向这两鬼差来时的方向而去,一年中只有今天黄泉村的通途大开,而一路往西后就是忘川。
宸国,烈旭城。
赤予跪倒在堂前,而阿柒缩在他身边,脸上还是挂满了泪珠子。
“小予,你说他们会答应放我们进去吗?”
乐辞修已经在秋官府押了二十来日,赤予两人也在这司寇府等了二十来日。当今的大司是个女子,虽然为人狠辣严明,但对孩童自有一颗慈母之心,这些日子以来并不曾怠慢了赤予跟阿柒。
“小予……”
此时屋外过来了两人,是秋官府的小臣。
“你们快去秋官府吧,人已经在门口了。”
“什么人?”
“你们想找的还有谁?国主格外开恩,只是抄没了乐辞修的家产和封地,他身上案子都结了,但国主有令,你等永远也不能踏足烈旭城和陪都却玉城。”
当今国主和乐辞修有数面之缘,宫中也皆是他的舞乐,就算坐实了罪名秋官府的人也会顾忌国主心思,而且这罪名……赤予心中再清楚不过,他暗暗计划了这几年,虽然有线索但并没留下铁证,现在光凭几个孩子的言辞大司寇应当定不了他的罪项。
第一百二十四章 解忧灵药
志掩山偏安于宸国一禺,而且靠近阴寒之气甚重的丰都城,这里从来人烟稀少,多有鬼怪横行的传说,山中更是有些小的精魅。而赤予生来就可以看见鬼魂,来到这种地方他反倒觉得自在许多。
“小予,你说爹爹为什么选这么一个地方来隐居?”
“因为一般人不敢来这里,而且志掩山山路曲折,是个销声匿迹的好地方。”
“可是,为什么爹爹要选择销声匿迹?”阿柒皱着眉头,脸上充满了担忧,“你没看到吗?爹爹从秋官府回来就没笑过了,他整日神情哀伤的不动不说话,而且还不让我们碰他,这不是很奇怪吗?可见,爹爹在秋官府一定受了不少苦。”
受了不少苦?赤予暗中握紧了拳头,他本以为在牢狱中不过受些皮肉之伤,如今看来,之前在狱中之人一个也不可放过。
赤予想了想,问说:“这里被大家称为‘鬼城’,是不是有供奉着幽冥诸君的庙宇?”
“听说志掩山西峰的峰顶上有一个小小的冥府,但我还没去过。”
“我知道了。”
志掩山,冥府。
孩子跨过破烂的门槛,他面前有一尊泥像,看容貌甚是威严。
“神仙……”赤予试着叫了一声,但没有动静,孩子又恭恭敬敬的在雕像前拜了一拜,“神仙你还在吗?
“你又有何事?”这雕像竟然说话了。
“我想求神仙告诉我,我爹爹在秋官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被指何罪?”
“贩卖孩童谋取私利。”
“还有一桩呢?”
“还有……”赤予想起了那些龌龊的证词,心虚道:“圈养娈童,将他们当作玩物,以此满足……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物欲、**……这些对世人来说皆是一样,牢狱中的狱卒囚犯都好比被束厉鬼。乐辞修名满天下,三十年来享尽人之所尽享,站在天下之巅的人,难免遭天下人嫉恨,而牢狱中人不过按照着外面的留言,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罢了。况且乐辞修不仅面若冠玉,还身若柔荑,这样的男子在世间可见多少呢?凡人又怎么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欲。小鬼,我这样说,你可能明白?”
赤予眼眸一挑,大喊道:“不可能,我爹爹是男子,他不可能遭遇这种事!”
“人心之恶,非你所能想。你在世间这些年,难道还未看清?”
想到自己遭遇,赤予也是无言。他出生便害死了母亲,之后被人贩卖去大户人家为奴,做的恰恰就是娈童,其中艰辛他小小年纪就铭心刻骨。
这泥塑忽说:“你可愿意来幽冥界?”
“幽冥?”
“幽冥中人黑白即分、无欺无瞒。”
黑白即分、无欺无瞒?这样说来,自己岂不是没这资格么。
“无病无痛、无战无灾,是个真真的不争之世。”
“我,不行。”
“乐辞修、阿柒,你都可以让他们一同前来,在幽冥,你们大可安度数百年。”
数百年?只有他们三人!这样就可不被凡间的任何人事再打扰了。
“怎么才能去幽冥?”
“还记得我给你的那个香包吗?”
香包?!原来那天在烈旭城长街的男人是这泥像化的?可那个香包的确管用,有了它不管乐辞修在哪里,自己也能感觉到那人的气息,也能依迹找到他。
“我记得。”
“那里面有一颗灵药,只要你让你爹服下,不出一月,你就能找到来幽冥的法子。”
看着这泥塑,赤予也有丝困惑。从两年前开始,只要踏进冥府总能听到这位神仙的声音,他说自己是冥帝,并且和自己很是投缘。这十一年来,除了乐辞修跟阿柒,也只有这个冥帝才会顾及他的生死。他可是堂堂神君,应该不会处心积虑害一个凡人,如果他真要害自己也不会等上十一年吧。
“法子已经告诉你了,听与不听在你。”
“神仙,神君……”
泥塑已经没了动静,赤予瘫倒在地,心中脑中有如乱麻。幽冥是什么地方赤予不知道,而幽冥相比于人间到底谁好谁坏他更不清楚,这个决定,他现在还不能替乐辞修和阿柒下。
“小予,你说这药有用吗?”阿柒坐在小灶前,眼睛已经肿得只剩下一条小缝了。
“没用。”
阿柒手中的扇子一松,他心里也知道,这已经是他们换过的第六个大夫了,他们总说乐辞修患的是疯疾,是不可能好转了。
“小予你说没用,那为什么我们还要煎?”
“这药虽然没用,但是可以让爹爹熟睡,刚才那一服药的药效就快到了,如果没这一副我怕他醒了又要自戕。”
“那难道我们就让爹爹这么一直睡下去吗?如果……”阿柒的声音抖了抖,说:“这样跟死去又有什么分别?我们还不如听大夫的拿条麻绳将爹爹绑起来呢,这样爹爹不用喝药,也不会伤害到自己的。”
拿麻绳绑起来?赤予看着那凄苦的药汁出了神,他万没想到乐辞修会因为那些罪名变得神智恍惚,甚至毫无生念。可即便是这样,赤予也从未后悔自己之所为,他不绝想跟数百个孩子分享同一个父亲,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也只想守住这一只余他们三人的小家。既然这人间容不下他们三人,那自然有其他可容之处!
“阿柒,你已经两天没睡了,趁着爹爹没醒你就先睡一会儿吧,药熬好了我就叫你。”
“小予,那你呢?你也睡一会儿吧。”
“我不困,而且这火还要人看着呢。”赤予伸手将阿柒的头抚到自己腿上,果然不到一会儿阿柒就睡着了。
此时,赤予才拿出早放在袖中的香包,那里头有神君说的灵药,用这东西他们三人就可以去冥界,就可以和人间的一切断个干净,就可以重新开始了。赤予看了看躺在身后床榻上的乐辞修,最终将那灵药放入了陶罐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介河指点
走到这里突然出现了一条小河,以萧止的说法来看,应该是介河。苏在河岸边找了一圈也不见船只,更没有人烟,连个鬼卒鬼差都没有。
“师兄,没船我们怎么过去呢?”
苏将背上的竹篓取下来看了看其中安睡的孩子,“千泷,就依萧兄说的,我们直接趟过去。”
苏就自己的腰带解开,紧紧绑在了越千泷腰带上,这举动让越千泷觉得亲切,在三省崖打开灵脉时,那人也是这么的作为。
“我先走,一定不要放开我的手。”
越千泷握紧了那人的右手,跟着他一起走到了河水中。
这河水看着浑浊,可走下去才不过脚踝,而且河中没有沙石,除了河水微凉简直跟陆地上无甚差别,难道萧止会让他们直接走呢。
“师兄,你说我们真能看到自己的前世吗?”
“我想萧兄说的并非虚言。”
“那我们既然走在一起,我能不能看到你的前世,师兄你又能不能看到我的前世呢?”
“我们等等就知道了。”
越千泷精怪的一笑,不知道她的前世是什么样子。
“或许在这里走一遭我就能明白我为什么会被囚禁在女娲神境了。”
“嗯。”
“如果我前世是大奸大恶,或者是妖魔鬼怪你会怎么办?”感觉到苏的动作一缓,越千泷继续道:“我一定是犯了大罪才被关在那里的。”
“水路中都暗有玄妙,你还是小心脚下,先不要多言。”
走了许久越千泷也没发现任何玄妙,这就是条普通的小河,她既没遇到什么意外,也没看到任何跟前世相关的东西。
背篓里没有动静,前面苏也没有动静,这河水清浅但河面异常宽阔,好像他们走了多时还是在原地打转。
“师兄,你有没有觉得不对?”
苏没有回应。
“师兄?”越千泷拽了拽这人的手心,不成想苏反手就是一掀,越千泷赶紧护住了背篓,失衡之下差点跟孩子一道跌在水中,“师兄,你怎么了?”
苏站在原地,眸子动也不动,眼中一如无物。
直到听见孩子的哭声他才回过神来,赶紧问道:“琰儿怎么样?他有没有受伤?”
“没有,应该只是被惊醒了。”
“那有没有被水溅到?”
被水溅到?这一点水花有什么要紧的?然而苏紧张无比,他抱起孩子仔仔细细的查看着,连一个小小的水渍都不想放过。而这小子也乖得很,刚才还闹得凶呢,一看到苏便又打个哈欠睡着了。
越千泷被他这不见理智的样子惊到了,只说:“你放心,孩子刚刚被我护着,一点也没伤着。倒是师兄你,这是突然怎么了?”
苏敛了敛神,骤收的眸子像是刚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
他现在气息不稳,勉强才答说:“没什么。”
“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
“你明明就是有!”越千泷赶到他身边穷追不舍,“你在这条河里看见了什么?是你前世的记忆还是苏烨楼死前的记忆?这些跟琰儿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越千泷被苏喝着一退,他此时目有凶光,甚至还带着杀意。
“师兄……”越千泷试着让他冷静些,说道:“琰儿刚才哭闹得厉害,他可能是有些饿了,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会,我给琰儿喂些奶水再走。”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琰儿。”
越千泷一时词穷,不知该怎么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还记得我们下山时齐衍的嘱托吗?”
“齐衍?他的哪一句嘱托?”
“他说,让我们帮夏罄书把蔺珩的这一世带回去。”
“对了,经历了这么些我都把这个忘了,可依照时间来算,夏蝉息去世不满半年,这孩子应该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吧。”
“没有,”苏目光深沉,“他就在我们眼前。”
在他们眼前?越千泷看着苏怀中的婴孩。
“难道是琰儿?”
苏点点头。
“琰儿就是那个神魂不全的蔺珩?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还记得去剑冢找师父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吗?”
“你当时说,你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有蔺珩还有夏罄书,场景正是天炽亡国的时候。”
“我一生能记得的梦境寥寥,而且记得的每一个都跟烨楼在关,唯独这一个牵扯到了外人,所以我当时觉得奇怪,我本想找师父问清夏罄书的情况,没想到他让我们到了丰都。千泷,你难道不觉得此得像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吗?蔺珩、夏罄书、赤予、琰儿、还有你我跟青阙,少了任何一人如今的情况都不会出现。太华山门规森严,齐衍和重谨怎会轻易放你我两个新入门的弟子一道下山?而且还是来这有‘鬼城’之称的丰都呢?”
也就是说,齐衍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会发生?他是刻意安排自己跟苏前来的?他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
“从下山起我就心有怀疑,只是没弄明白关联,不过现在在这介河中我大概明白了。”
“师兄你明白了什么?”
问到这里苏就不再言明,直接说:“过了介河找到月灵草再说。”
月灵草,又是月灵草。苏在心中苦涩一笑,他今生已经跟这东西纠缠不清,想不到连前世也跟这东西有纠葛。如果拿不到月灵草,他苏此生当真难辞其咎。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冥冥之中
太华山,两仪阁。
星海之中立着一高一低两道人影,高的是齐衍,低的是重谨。
齐衍:“如何了?”
“如何如何,”重谨手中拿着一封书信,递与他道:“你自己也看到书信了,宁辰说越千泷跟苏都已不在人间,这结果你可满意了?”
“我问的是,他们的命星如何了。”
“喏”重谨指着星海的一处,道:“你看,他们的命星一东一西就在那儿好好的呢。”
“为何是一东一西?前些日子来看的时候不是还在东方的一处?”
“命星这东西何其玄妙呀,以我的修为只能看看说说,你要问原故的话,恐怕只有世尊君上才能明白吧。”
“一东一西,可是相离之意?”
“表面上看的确如此,但说不准我们明日来看就又合在一起了,这星转轮说不准。”
问了也是白问,他们能凭借星转轮找出蔺珩这一世的下落已经不易了。
“师弟,你说为什么这孩子会落到越千泷身上,而且,还是个四百年也没能出生的孩子。”
“蔺珩千年以来神魂不全,而那孩子在四百年前就该胎死腹中,不全之魂就应当补不全之体,蔺珩这一世投于丰都不奇怪。而这样灵肉皆残的婴孩,世上也唯有越千泷才能将其生下来,这一点也不奇怪。不过我的确没想到,苏会带着她从乌有殿中的奈何桥跳下。看来他们两个已经将世上诸事都抛开了,这等儿女心思,倒不像苏往日作派。”
“越千泷我看不透,苏我也看不透,对于齐师弟你我更看不透。”
“这孩子,我要留在太华。”
“你说越千泷腹中的婴孩?”
重谨无奈的笑了笑,“你已经收了一个阮非颜,难道还要收一个‘蔺珩’?”
“等黯辰剑灵再度临世,这孩子便会离开。”
“帮他帮的这么彻底,看来师弟才是我们几个里面最心软之人。那么你天玑宫的那些月灵草怎么办?蔺珩三魂不全,没了它就算这孩子到了太华山也活不了几年吧。”
“你说过,这孩子命星闪耀,这就说明他不是个易死之人。不过,洛吟桓跟到丰都的用意还需你跟师兄再思量。”
“洛吟桓?”重谨毫不在意,只说:“他跟你家两个徒弟的那些事你就一点没听说?在七绝台和焚音谷那两段都在门中传得沸沸扬扬,说洛吟桓中意千泷。”
“笑话,洛吟桓出生于世家,而且位至北域大宗伯,主理宗族事务,这样一个人怎会花那么多心思去儿女情长?北域如今已江河日下大不如前,但太华山在其疆土之内,公孙翎这次来恐怕是要我们为其社稷出力以对付其宿敌宸国。你虽然和公孙翎交好,但政客毕竟是政客,不会像你待他一般坦诚,这些师兄你比我清楚。”
“公孙的为人我知道,他当得起‘君子’二字。”
“即便是君子,也分个‘此一时,彼一时’。”
此一时,彼一时?重谨转身看着这片星海,北域疆土死气沉沉,看来亡败之日不远,可他们的王星却越来越耀眼。萧北煌,重谨默念着这个名字,难道他尚在人间?
地府,枉断城。
还好来时他藏在赤予衣袖中记住了路,十三此时在枉断城中乱窜,虽然他从阿鼻地狱出来了,可整个地府都是赤凌的人,他能找谁帮忙呢?对了,他的亲爹,自己可以去找赤幽啊!出了枉断城往东就是幽冥地界,而赤幽就在腾翔殿。正是高兴呢,突然十三眼前一暗,他整个身子都被人拽在了手中。十三被捏得喘不过气来,正要晕厥之际那力道便松了。
“是你!”十三气得面红耳赤,直吼道:“你这个叛徒,为什么背叛主子?”
“他是你的主子,可不是我的。”
“黄泉我就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当年如果不是主子收留你给你治伤,你怎么可能活到现在?你这个杀千刀的,现在竟然帮着赤凌,你一定不会有好结果一定会后悔的!”十三浑身发抖,要不是翅膀被捏住了,他真想冲上去叮死他!
“说够了吗?”
“没说够没说够,我咒你被天雷劈死被地火烧死被恶水淹死被剧毒毒死,总之你黄泉就是要不得好死!”
等他终于停嘴了,黄泉才问:“赤予在哪里?”
“你这个叛徒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如何救人?”
“谁要你救了我们主子才……”突然十三眸子一挑,愣说:“什么,你要去救人?你要救谁?”
黄泉不置一词,担松了捏住十三的两指。
“你要去救主子?”
“你可藏在我衣襟中带路。”
“你为什么抓了人又要救主子?”
黄泉不耐烦的起了身,见状十三立马往他衣中一钻没踪影了。
时辰到了,赤凌看着邢架上赤予的神情,这真是数百年来他看到过此人最鲜活的样子。
忽然,赤凌伸手凭空就抓破了他的胸膛,而赤予依旧双目紧闭,脸上的痛苦渐渐化作了恐惧。“罗,这里便交给你。”
罗一拱手,“请君上放心。”
赤凌闭上眼睛,像是入了定。
“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不会的!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年幼的赤予坐在血泊中央,而他身前躺着一个衣上染血的女子,这人的心脏被穿膛剜出,这血腥的场面实在不堪入目。孩子跌坐在她身边,目光却落在她的小腹上,这人怀孕了,而且据乐辞修说来是他的孩子。赤予觉得好笑,这女人是宸国秋官长,是将乐辞修下狱审讯的人,她怎么可能会怀上乐辞修的孩子?
“小予。”
赤予浑身一颤,他抬起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血契之惑
“怎么,不认识我了?”
赤予身子往后退了退,“爹……爹爹?”
听到这一声来人显然一怔,片刻后才握住了他满是血污的手,说:“怎么,不认识我了?”
“爹爹你,你不是已经不在了?”孩子战战兢兢的说出了这句话,乐辞修被地缚灵蚕食而死,脏腑已空在其中的满是花草,这人的尸身是自己和阿柒反复验过的,难道他们错了?难道他没死?赤予低下头,他的神思有些恍惚,而之前在志掩山的记忆也不清了。
“是小予杀了她?”
“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我没想要杀她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他们竟然……”孩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它们平平无奇,却能凭空就抓透一个人的胸膛。
“我早就知道,小予是独一无二的。”
“爹爹,你不怪我吗?”
“我为何要怪你?”
赤予眼中盈出了泪水,“爹爹,她说自己跟你早就认识早就约好了,她说她已经辞掉了官职,她还说……还说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
“孩子?”
赤予抓住了这人的手,求道:“爹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孩子救活我一定会保他一辈子平安的!”
“你错了,那孩子不是我的。”
赤予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屏住了。
而来人抚上他的侧脸,温柔道:“我只有小予一个孩子,何来的其他?”
“爹,爹爹?”赤予凝视着这人,心中又惊又骇,却独独没有欢喜。
他费了那么多心思毁了忘乡城,为的就是赶走那些不相干的孤儿,为了就是回到当年只有父子三人的日子。因为在这世上,只有自己跟阿柒,才有资格叫这人作‘爹爹’。可即便他做了这么多,他也绝不会去伤害阿柒,还有乐辞修的的亲生血脉。
“那么,阿柒呢?”
“小予,你想跟我一起走吗?”
“我想!”孩子立刻直身扑到了他怀里,哭喊道:“我想我想我想!这世上只要爹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男子笑了笑,正要抱起了赤予却被这人打断了。
“爹爹,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还有救的,我现在就把他取出来,我们去找神仙叔叔,他一定有办法,他会救你的孩子的!”
男子摇摇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孩子,我们救不了。”
赤予为这婴孩努力了四百来年,这念头在他心中刻得太深了,但他时间不多,再拖下去他们两个就我法结印。
“小予,难道你不想跟我走?”
“不,不是,但是阿柒……”
男子冷了神色,转身之际不再有一丝留恋。
“爹爹,我跟你走!我们马上就走,不管哪里我都跟你去。”
男子依旧没有停,赤予就在后头拼命追赶着,可不论他多努力就是和乐辞修差几步。到了一片花海中时,乐辞修终于停下了。赤予一抬头,竟发现身边都是满片满片的地缚灵,他登时跌下地来,脸色一片惨白。
“爹,爹爹?”
“怎么?”
“为……为什么要来这里?”赤予刚说完他的四肢就被花草紧紧缠住了,这些枝蔓一下融进了他的血肉,眨眼间在他手臂上就长出了一朵朵幽蓝色的花朵,“爹爹,救命,爹爹”
男子定定在原地站着,目光有如流水,无悲无喜。
“小予,你不是要跟我一起走吗?这片花海就是我啊。”
“你……爹爹你都知道了?”
男子蹲下身来,眼中带着些忧伤,说:“你是怎么毁了忘乡城、怎么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我、怎么让我吃下这地缚灵的花种、又是怎么杀死端嘉跟她腹中的孩子,这些,我都不想过问。”
赤予惊得哑口无言,这一桩桩一件件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爹爹,我……我不是这样想的!我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让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活着。”
“我从不怪你,不管小予做什么爹爹也不会怪你。”男子的手轻抚上来,他的血肉竟也和赤予融在了一起,变作了片片花叶,“这片花海景致优美,我们就在此安度余生可好?”
“变……就是说我们也要变作花草吗?”
“有何不可?”
“不行,”赤予忽言道:“不行不行不行!”
他猛然将人一推,身边花海也随即消失。
“爹爹……”赤予茫然的看着四周,哪里还有乐辞修的影子。这孩子跌落在地,竟然没有像从前那样四下寻找。
“小予。”看到眼前的身影,赤予不由得往后一退。
“你怎么在这里?”
“你刚才是否看见乐辞修了?”
赤予恍然一笑,“是你在捉弄我?赤幽,你为何总是纠缠于我!”
“赤予,难道你还不明白,你想要的并非乐辞修,你留恋的于并非他的性情皮囊。”
“你想说什么?”
“在你出生之前阴界裂缝就已经合上,我是迫不得已才将你留在凡间。而你从小无父,母亲也因难产而亡。如此阴阳两隔,即便我是神君也无法跳脱这束缚,因此我只能连连神降于庙宇之中,期盼着你或有一天能踏进门来遮风避雨。苍天庇佑,在你九岁那年终于到了一家阎君拜祭。”
赤予感到脊背一寒,原来赤幽一直在寻他,原来他这两年一直在自己身边?
“你到底有什么居心?”
“居心?我不过有一颗爱子之心,试问我这颗心跟乐辞修的心有何区别,何况乐辞修认下了百来个孩儿,而我却只认也只疼你一个,我这心思岂不比乐辞修来的更珍贵、更独一?”
心?赤予看了看这人的胸膛,他跟赤幽那里,都是空的。
“你要的不过是一个爱你、伴你的父亲,乐辞修可以,同样你的生父也可以。乐辞修给的诸多我可以给,他不能更不会给的我也可以给。而且于我,你不用费尽心思去争、去抢。我们父子已经错过了四百来年,之前亏欠你的所有,我都可以一一补偿回来,只要你愿意跟我一同留在幽冥,愿意统领腾翔殿,我甚至可以还你一个活生生的乐辞修,让他常伴于你左右,直至天地枯竭。这样,你可愿意?”
直至天地枯竭?孩子抬眸看着这人,他是冥帝,要做到这些或许不难。
“如何,你现在是要杀我,还是要留我?”
“我……”
第一百二十八章 阿鼻变数
阿鼻地狱设在枉断城之下,其中关押的都是世间大恶,其中刑法万千,而罗喉的住所正靠近这阿鼻地狱。黄泉生在地府之中,武艺技法都是罗喉教授,所以他的住所自然跟罗喉在一处,对这阿鼻地狱他再熟悉不过。
“在哪一层?”
十三从袖子里透出个头,“在最下头呢。”
最下头?那里他从没去过,不知是怎样的情景。
“守卫呢?”
“没有守卫,我悄悄溜出来的时候就没看见。”
没有守卫?奇怪。
“其中可有他人?”
“十三出来的时候没看到其他人。”
“你等会先藏在我衣袖中,若看到了赤予,你便再找一个安全之处藏身。”
“啊?”十三愣了愣,这个黄泉说话怪怪的都让他不敢认了。
“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
一道冰寒和一道炎息交替袭来,让黄泉动作缓了些。
这大门被封住了,黄泉看着身前寒冰,问:“这张门之前是否是关的?”
“不是不是,我出来的时候根本没看见这道门。”
黄泉试着将身子贴在门上,可才一触碰就感到一股反噬之力。
“阎君在里面。”
“阎君?不应该是冥帝吗?”
“这是地府而非幽冥,此处何来的冥帝?”
十三转念一想,他们刚下来就被带到了枉断城,难道,当时在冥界大门后等着的不是冥帝,而是他的哥哥阎君!
“抓了主子的不是主子的父亲吗?”
“看了便知。”黄泉唤出手中的银枪,说:“你且躲远些。”
门口有动静,立于一边的罗喉执枪而去,果然,这道狱门已经被破了。
“黄泉,你不必躲闪,这地府之中除了你谁人还有这样的枪法?难道,你有胆量破了这狱门,就没有胆量出来见我吗?”
耳后一阵寒风,还未转身罗喉就握住了那人刺过来的枪头。不妙,中计了!感觉到触手的冰寒罗喉就觉得不妙,再动作那人的枪尖已经横在了罗喉颈下。
“不错,这人间的百年没有白呆,倒学会像凡人一样耍手段了。”罗喉看着被自己握在掌中的一道冰柱,“怎么,你要杀我?”
“我自知赢不了你,只能出此下策。”
“黄泉,就算你用了这样的伎俩也依旧赢不了我。”罗喉瞟了一眼颈下的枪头,“你能赢,只因为我让你赢。”
“何意?”
“我早就猜到了你今天会来。”
黄泉闻言放下了银枪,“你是在等我?”
“赤予在里面,阎君也在里面,你若要进去只有一个办法。”罗喉说完就握住这人的枪头往自己胸前刺去。
“罗喉”
他的衣襟顿时染满了鲜血,可另一只手依然搭在黄泉肩头。
“你何必如此?”
“左右我也死不了,这样浑噩混账的活着,还不如再沉睡数十年,倒是你……”罗喉的目光落在黄泉胸前,言语中满是唏嘘,“若是这场景再重演一番,你便再无醒转的机会了。”
“我明白。”
“黄泉,你是杀不死阎君的,这次带那人出去之后佻将志掩山上的地缚灵尽数烧毁,如此冥界之门就会关闭。他还是予王,你还是守山人,你们大可在丰都度安然度日不再受阎君纠缠。”
“你如此行事,阎君可会放过你?”
罗意识已渐模糊,他半跪下地来,说:“我如此行事,尚可能保全自己,黄泉,你且好自为之吧,望我醒来之际,还能和你再见。”
罗的双眼已然合上,黄泉扶了这倒下之人,离开前才道了句‘多谢’。
“幽冥界、乐辞修、阿柒、还有你身上的神力我都可以一一留下,赤予,你想要的都将得到,难道你连这最后一个机会也要放弃?”
赤予脑中一片混沌,如果自己答应了,那这四百来年的坚持又算什么?
“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可以将你废作一个凡人,你将失去丰都城、失去你跟阿柒的双生之力、同时也失去将乐辞修从地府救出去的机会。”
终于,赤予的眼中有一丝光泽,“他在地府?是你一直将他押在地府?”
“否则呢?”
“他在哪里!你把他怎么样了?”
“你若答应,自然就能见到。”
乐辞修,爹爹……
“赤予,在人间救下你是他之不幸,你已经荼害他之一世,难道就不可让自己稍作一些牺牲?”
“我……”
“你之所作所为,皆为满足自己私欲,难道四百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未变。”
“我答应你!”
男子微微一怔。
“赤幽,我愿意跟你留在幽冥,也愿意入主腾翔殿,不过,你刚才所说的条件,每一个都必须实现。”
“好啊,我们一言为定。”
男子伸出手去握住赤予,他们二人掌间散出一道幽光,这光芒泛着血色,让人不敢靠近。
“你愿意永远跟着我,和我结缔共生共在之约吗?”
“我,愿意。”
“永不离弃,也永不背叛?往后岁月都听命于我一人?”
赤予有如被蛊惑,他双目发直,依言念道:“从此以后,我只听命于阎君一人,永不离奇,也永不背叛。”
这血契初成,只需再等片刻这人就会变成自己的奴仆了。往后就算他有再大的本事和怨怼,也走不出地府和幽冥,更加离不开自己。
“主子,主子主子!”
“主子你快醒醒啊!”
这是谁的声音?听着万分熟悉,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突然感觉一击袭来,赤予张嘴就吐出了满口鲜血,再往前看时只见‘赤幽’一脸怒容,他的嘴角也挂着血色,而右手已经被黄泉斩下,伤处顿时血流如柱。
“十三?黄泉?”
十三说找人帮忙,竟然找来了黄泉!
因为结印仪式在梦魇中被打断,阎君真元受损一时难以恢复。
他看着黄泉发出了一声冷笑:“呵,本还想给你一个机会,没料到你仍是如此冥顽不灵。”
黄泉未理会这人,径直将赤予从邢架上解下来背在背上。
“黄泉,你之前因何反叛,现在因何帮我?”
“出去再说。”
阎君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不禁浮起了一丝冷笑,无知凡人,真当他地府是这么好出去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终出鬼门
走到阿鼻地狱不是难事,这里本就没多少守卫,可一到枉断城就难了。
“我现在根本没办法帮你。”
“我知道,你且让十三出去找人。”
“找人?我还能找何人?”
“冥帝,赤幽。”
背上之人有了动作,“刚才之人难道不是赤幽。”
“那是阎君,名为赤凌,是冥帝赤幽的兄长。他们二人长相一般无二,自生下来就一人守在幽冥一人主宰地府,据说兄弟二人常年相隔不曾见面。在鬼门关外等你的,也是赤凌。”
“黄泉,是到底是听命于赤幽,还是听命于赤凌?”
“我生于地府、长在地府,可之后游历于幽冥,赤冥和赤凌我都曾见过,可我并非听命于他们中任何一人。我生来了无记忆,多年来只想找一处能让自己甘愿驻足之地,而志掩山便是这地方。我当年留下是为了自己,那日跟你一同到幽冥是为了自己。”
“想来你从不曾臣服于我,所以当天也谈不上反叛。我只是想知道,你那日为何攻我不备,既然你帮赤凌制服了我,今日又为什么冒险救我?黄泉,你如此作为,当真让人困惑。”
“那日和今日,我皆是为了自己,你不用多心。”
黄泉刚说完,身前便鬼卒林立。
“主子主子,十三会保护你的。”十三刚飞到在他身前就被黄泉一巴掌拍晕了。
黄泉将赤予放下,只说:“看好他,也看好你自己。”
“你一个人不行。”
“我说尚可,便尚可。”
黄泉执枪而立,赤予竭力想起身却神思混沌,动弹不得,看来忘川之水的神力还在,而且刚才赤凌结印之法突然中断,这伤就算修养一年半载也难痊愈。当下阵仗就算再加上一个罗喉也难以为继,何况是黄泉呢。可这人硬凭着一杆银枪打开了出城通途,虽然他那白衣上有道道血痕,可黄泉面色不改,背起赤予后连步子也没乱一丝一毫。
“你还是先处理伤口吧。”
“不必。”
黄泉伤处的鲜血不断渗出,染了赤予满手满身,这时赤予才突然想起,黄泉是没有痛觉的。百余年前他跟黄泉在志掩山第一次相见,也就是那一天他输在了黄泉手中,只因为赤予生来自负,没料到黄泉是个无痛无知的幽冥中人。
“这次回到人间即刻将志掩山了的地缚灵烧毁,一株也不要留下,你听清楚了吗?没有地缚灵冥界之门会永远关闭,你往后也不会再被冥帝或阎王所扰。”
“不行,一株也不能烧。”
黄泉脚步一滞,“时至今日,你还如此执着?”
“如果冥界之门关闭,我再也没机会质问赤幽,再也不可能知道乐辞修的消息。我曾经立誓一定要找到他,也一定要让他的孩子降世。现在越千泷和孩子都不知所踪,我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关上冥界大门。”
“既然这样,你为何不早日来幽冥探寻他的消息,如今四百年过去了,再说岂不是无益。”
为什么今天才来?赤予大略一想,当年他烧毁了志掩山上的冥府,对着那尊泥塑立誓,若有一天踏足幽冥一定会手刃赤幽。不过他心中明白这些不过托词,他身为赤幽之子,身上有幽冥之血,这傲骨和秉性是不可磨灭的。当年赤幽置他于人间不顾,等乐辞修死后赤予才得知自己身世,他不肯回来一则是不愿向赤幽妥协;另一则是他明白,一旦见到腾翔殿,他不一定能抵得过冥帝之位的诱惑。正如刚才在梦魇中抵不过赤凌的言语一样,他竟然差点在慌乱答应跟赤凌缔结血契。
“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冥帝之神力,更害怕冥界少主的身份。乐辞修、阿柒、丰都城还有这幽冥少主之名,桩桩件件都是我贪恋之物,我不想失去其中一件,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留不住任何一件。这次到幽冥,我一定要去百罹城问个清楚明白,乐辞修、还有他的孩子到底在哪里!若能得知这两件事,或许我过往的罪孽才会轻一些吧。”
“好啊,”黄泉答说:“那我们现在就去腾翔殿。前方就是枉断城之大门,你要去的腾翔殿就在东方,赤幽的性情豁达爽朗和赤凌大为不同。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之生父,当年在人间弃你不顾并非他所愿,如今在幽冥你若想全身而退也需他的庇护。”
“原来,你救我是为了做说客?”
“我说了,黄泉不听命于任何人。”
他们已经到鬼门关了,黄泉抬头看了看城阙,这鬼门关没有守卫,已经是地府的最后一程了。
“你可自己能走?”
“可勉力试试。”
“那我说的话是否记住了?”
不等赤予回答黄泉就将人放下了,他指着那城门道:“走出这道鬼门关你便不会再受地府的纠缠,外面就是幽冥地界,你一定要找到冥幽解此困境。”
“那你呢?”
“自然是留下。”
“留下?如今你还有留下的余地吗?”
“罗喉还在,他于我亦师亦友,我不会弃他于不顾。”
赤予惑然,说:“黄泉,你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就走吧。”
看这人转身,赤予突问道:“我们还能再见吗?”
“希望不要。”
黄泉离开后赤予也竭力往关外而去,他现在伤势沉重,在去腾翔殿之前必须找一安全之处稍作调养,但这茫茫幽冥,到底哪里才是安全之处?
第一百三十章 柳暗花明
赤予已经离开了,黄泉看了看身后,忽而跪倒下地来,他右手持枪,如果不是依靠着这个他早就昏厥过去。
“黄泉。”
听到这声音黄泉抿嘴一笑,来得倒快,也不负了他的身份。
“我以为自己已经看清你了,今天真是让我意外。”
“有什么意外的。”
“这世上最想让赤予生不如死的人,不应该是你么?”赤凌出现在他身前,这人右臂的伤口未愈,可鲜血已经止了,“我把他拘在幽冥之中,让他继承帝位,这难道不也是你所想的?”
“继承帝位又算是什么折磨?”
“呵……”赤凌冷笑一声,“你明明清楚,这安排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如若不是因为恐惧,他为何龟缩于凡间那么多年?为什么明知道乐辞修在地府也不敢回来?因为他知道,如若回来,一定会被赤幽掌握,一定会变成他之傀儡。赤予是个心高气傲又执拗不化的人,以他的脾性虽然贪恋权势,但断然不会因权势或其他东西屈尊人下。不过有一点赤予错了,此番回到幽冥,他并不需做赤幽的傀儡,而是听命于我。”
黄泉一时抬头,只见到他这张自喜得意的嘴脸。
“你?”
“你以为将他送出了鬼门关我就没办法了?”
“啊……”黄泉一时呼起痛来,而赤凌已经生生扯下了他的右臂,转而接在了自己伤口上。
“你的命是我给的,手中的枪也是我给的,你浑身上上下下都是我的,”赤凌的伤处跟黄泉的断臂粘合了起来,眨眼间赤凌那断开的右臂就一如之前,他动了动手指,尔后纠起黄泉的一把红发,道:“只要我想,这些东西我通通可以收回来。”
“那……就请阎君收回我这条命。”
“还没到最后一刻,你尚不能死,罗喉,他也不能死。”
“这件事跟罗喉无关!“
赤凌伸手捅进了他的胸膛,将手指一收,道:“罗喉,本君说跟他有关就有关,说跟他无关,就是无关。”
实在耐不住这剧痛,黄泉紧咬着下唇,这鲜血汨汨流下,都沾到了赤凌袖口。
“哎呀……”赤凌一松手,道:“本君倒忘了,如今的黄泉已不是昔日的黄泉,你这副肉身虽然可愈,但痛楚跟凡人都是一样无差,这滋味如何?可跟你期望的,一样美妙啊?”
“你,你……”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颗心吗?现在终于得到了,为何却是这么一副痛苦难当的表情?”赤凌有些失神,脸上竟露出了些悲伤,“世上的事总是这样,你为某些东西追求了大半生,可到头来终于得到了,才发现它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最后你才会发现,原来,自己想要的不过是念想实现进的那一刹满足,这一点点快感过后,剩下的便只有失望。”
“那我们就来一赌。”
“哦?你还有资格跟我赌?”
“赤予,他一定会离开幽冥,他不会被你这昏君所控的!”
赤凌收了笑意,“好啊,那本君就让你看一看,你到底犯了什么错,应为私情你到底会害死多少人!”
什么?黄泉诧异的看着赤凌,但他字字真切,不像是胡言。
走了好些时候,介河终于过去了。
越千泷实在体力难支,才刚上岸就跪坐着,说:“师兄,我们休息休息吧。”
苏抱着怀中的孩子,这小家伙早已经醒了,他此时正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苏,这眼神砍得苏心里发毛,让他想到了城破时身披铠甲的蔺珩。
当时梦及天炽旧事,他万没想到自己的前世竟然是那个跟蔺珩、夏罄书结拜同行的赵殊衡。当年为了有穷国的永世基业,赵殊衡开启了传闻中的五灵血阵,可最后才知阵法言过其实,牺牲数十万人性命后也没能挽回有穷国的败势,或许因为绝望,赵殊衡才会选择自尽。前尘往事条条印证自己的万罪之身,上一世他害了结拜的兄弟,而这一世害的是亲兄烨楼。
从介河之中苏就忧心忡忡,而不管越千涨怎么追问他也不肯回答。越千泷看着被苏抱在怀中的苏琰,如果他真是蔺珩的转世,那这孩子岂不是神魂不全,他岂不是要像夏蝉息一样活不过十来年?可如果有了月灵草这孩子就有救了,越千泷看了眼苏。她从没见过苏 的兄长,虽然知道当年苏烨楼为救他没了性命,但越千泷还是不愿看到苏为救那一人不顾生死的样子,现在同样的情况换到了苏琰身上,越千泷才明白,这血浓于水的亲情到底多难割舍,现在就算拼尽所有,她有一定要为苏琰拿到月灵草。
“师兄你看,前面似乎有人。”
苏将孩子递与越千泷,说:“你先隐蔽,我先上去看看。”
“小心。”
默然看着苏过去,那人徘徊了一会儿就给出手势让她过去,看来没危险。
“赤予!”越千泷大惊,赶紧将苏拉开了,问道:“看来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们追过来了。”
“千泷,莫慌,他现在无抵抗之力。”
越千泷机警的戳了戳地上之人,终于松口气说:“真晕过去了,师兄,要不我们趁机把他解决了?”
“解决?”
“杀了他,你我还有琰儿都安全,否则就算回到凡间他也一定会对我们不死不休的。”
苏思考着,有些犹豫。
“师兄,反正丰都城也不是个好地方,想来赤予拥城多年也没做过什么善事,我们杀了他不仅是为自己免除祸患,也是为天下除害。”
“他如今身负重伤,应无还手之力,而琰儿已经安然出生了,怎么说也该让他们父子见见。”“师兄!你在胡说什么?”
“我听说他努力了四百年只为让这孩子降生于人间,就算是死,也该让他一了心愿吧。”
越千泷叹了口气,这人真是个死脑筋!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帮仇人实现什么心愿?
越千泷将孩子往苏怀中一放,只说:“你不动手我动手,如果等他醒来指不定我们两个都没命!”
“千泷……”
越千泷唤出邀月剑就直指赤予的胸膛,可她这一剑下去就像刺在棉絮堆里软绵绵的,越千泷抽出剑来却不见血光。
“师兄,怎么回事?”
“这里面是空的,你以为这样能杀得了主子!”十三从赤予的衣袖中钻了出来,他翅膀有几处破损,显然已经飞不起来了,“越千泷,在乌有殿的时候主子也没亏待你,求你这次帮帮主子吧,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越千泷拉了苏,“师兄我们走,这下我没杀他,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正好。”
“越千泷,你可是城主夫人,你手上还抱着小少主呢!”
越千泷让苏将孩子抱紧了,走得头也不回。
“如果你这样对主子,冥帝陛下一定饶不了你!”
对了,冥帝……萧止不是说腾翔殿有月灵草吗?赤予是冥帝之子,为了救回琰儿,他必然会帮他们拿到月灵草的!
苏当即转身,说:“千泷,我们带他走。”
第一百三十一章 齐聚幽冥
算算日子孟青阙他们到人间该有几个时辰了,但是冥界之门没动静,阿柒也没动静,难道他们在志掩山没找到乐辞修?这不可能啊,赤幽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这些日子他除了吃就是睡,每天坐在腾翔殿门口看着天空发呆。可恨丰都城中没有任何冥君泥塑,他不可能神降去打听消息。
烦闷之下他走到了忘乡城,这是他依照当年乐辞修在宸国的形制而建,其中一草一木都刻求还原,赤幽只想着有一天赤予到幽冥见到了这里能消消心中的怨气,还能认他这个爹。
“孟青阙、素灵犀,你们两个到哪儿去了?早知道真不该把东西验你们!”赤予在秋千上晃荡着,打了不过几下他就起身大喊道:“来人,来人来人来人!”
城中宫人立马回应,跪倒,拜道:“请问陛下有何吩咐?”
“给我在幽冥搜查,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如果有陌生人等一律抓来见我。”
“是,卑职遵命。”
他现在没别的法子,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怎么样?他什么时候死?”看着地上的赤予越千泷冷声说。
“他身上没有外伤,应该是真元受损。”
“损了真元,好了,就是说一时半会儿回复不了了对不对?”
“看他什么时候能醒吧。”
越千泷连给苏琰喂奶,边说:“就怕他还没醒过来我们就被阎王爷给围了。”
“不会不会的,地府的人到不了幽冥地界。”
“那就是被幽冥的人给围了。”
“你……”十三被气得满脸胀红,只问:“心肠这么坏,你这个人怎么当娘的!”
“再坏也没你家主子坏。”
“不许你胡说!我家主子收留照顾我,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嘘”越千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抚了抚苏琰的头发,说:“安静安静,再多说我把你的翅膀都揪下来。”
十三瞪了她一眼,之后就坐在赤予肩头不说话了。
越千泷挪到苏身边,小声道:“师兄,咱们怎么办?现在拖着他去腾翔殿吗?”
“嗯。”
“让他帮忙要月灵草可以,可如果赤予还要抢走琰儿呢?”
苏一皱眉,苏琰本就是赤予的孩子,如果他想要回自己也没理由强留。
“算了算了,赶了这么久路,我们还是先休息吧,现在已经天黑了,我来守前半夜,你来守后半夜。”
“我……”
“明天还要找路,难道你要自己守满满一夜吗?”
自从出黄泉村后他的确疲累不堪,苏唤出不周在身边,回道:“一个时辰后叫醒我。”
“放心吧,照顾好琰儿。”
这幽冥本就清冷,一到晚上更加苦寒难当,好在这荒原有不少枯枝败叶可让他们作柴草。
越千泷坐在这温暖的火堆旁硬撑了一个时辰,看苏未醒越千泷也不忍心打扰,她双手抱怀,想着自己将这一夜守完算了。当下倦意越来越重,她打了个哈欠,撑着下颌的手也渐渐滑了下来。
“哎呦,”越千泷脑袋一耷拉,差点栽在沙地里,她惊魂甫定的揉了揉眼睛,正在添柴的手却停住了。
她木然的望着前方,这四周已经被一群侍卫包围,他们个个身着黑羽,玄色的头盔里也是黑洞洞的,没有一张人脸。
“师兄……”越千泷小心戳了戳身边之人,“师兄快醒醒,师兄。”
再扭头时苏已经睁开眼睛半坐起了身子。
“师兄,我们被包围了。”
“嗯。”
“我想是冲赤予来的,不如,咱们把他交出去?”
“吾等奉陛下之命,请几位回腾翔殿。”立于中央的执剑者说道。
“腾翔殿?师兄,他们是冥帝的人。”
“不一定。”
越千泷想着首先回道:“我们跟冥帝从没见过,冥帝为什么要见我们?”
“陛下有请,岂容违抗!”
话音刚落越千泷周身便被层层黑羽围住,她看了看苏,不过一眼那人跟琰儿就双双被淹没在黑羽之中。
“师兄,琰儿……”
视野暗去之际有一只手紧紧扼住了她的腕子,是苏。窒息感越来越重,下一刻越千泷已经失去了意识。
“师兄,师兄!”越千泷睁开眼睛就见到了悬于床顶的锦帛,她一坐而起,刚想下床就见到了床前之人。
“赤予,你想干什么?”
桌边的男子被她喝得浑身一抖,差点让那孩子滑出怀去。
“把琰儿还给我!”
“琰儿?”男子嘿嘿一笑,冲着这孩子便逗说:“原来他叫琰儿?赤琰,这名字挺好听的,我喜欢。”
“你喜欢有什么用,琰儿跟你没关系!”越千泷快步过去就要抢,而那人一闪,轻易就抱着孩子躲开了越千泷。
“你这小娃娃脾气倒不小。”
小娃娃?这人说话的语气不对,越千泷定睛一看,问说:“你不是赤予?”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了?”
“你是谁?”
“我是赤予他爹,是他亲爹。”
“你……你是冥帝?是赤幽?”
赤幽抱着苏琰在空中一晃,喜道:“如假包换,只此一家。”
“我师兄呢!”
“放心放心,我没对他怎么样,不过找了个房间让他休息去了。”
“那你把孩子还给我。”
赤幽一嘟嘴,“还你就还你,反正这小子也不是我孙子,我要了没用。”
将苏琰抱回后越千泷才松了口气,当下这小家伙眼睛瞪得圆圆的,正指着房间里的新鲜玩意儿咿咿呀呀。
“你这儿子识货,知道房里的都是好东西。”
“我要见我师兄!”
“你师兄就在外头,大可以带着你师兄还有这小娃娃走,现在就走。”
越千泷疑惑道:“这么快就放我们走?那你为什么要抓我们?”
赤幽一伸手,“有两个问题:第一,我不是抓我那叫请!第二,我要请的不是你们,只是我的儿子小予。谁让乌翎卫那些家伙带你们来的,简直是猪脑子。”
越千泷听了当下一跪,拜道:“冥帝陛下在上,请受越千泷三拜!”
“诶”赤幽一扶这人,“无功不受禄,你们凡人一在我面前跪下就没好事,你别以为跪下了我就会帮你。”
“我不是求你帮我,我是在让你还我。”
“还你?还什么?”
“如果不是我你的儿子赤予也不会到幽冥来,我帮你实现了多年的心愿,你难道不应该还我这个人情吗?”
赤幽转念一想,“好啊,说吧,你要什么?金子银子我有的是,哪怕你是要当个皇后女官我也手到擒来。”
“我想要月灵草。”
赤幽回头,表情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