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灵泷诀TXT下载灵泷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灵泷诀全文阅读

作者:沐流火     灵泷诀txt下载     灵泷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六章 掌心之莲

    总算,信了?

    “哥,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跟洪荒的妖神有关联?”

    洛言眸色一颤,对这人想说的,他已了然于心。

    “大家常说因果报应,这些我也觉得有理,若世间的凡人真是穷凶极恶,那仙神要降下天罚这都是应该的!但现在不一样,好比先皇萧祈煜吧,论才能谋略,他半点也比不上自己的三位兄长,从小他在深宫中长大,对皇位没动过心思。可自从执掌北域后,他就时刻把江山黎民放在心上,虽然对牧言真他是存了私心的,在我看来,陛下这一生已经是为北域竭尽所能,他已经做得够多了。到了最后,却被他信任的宁王所杀。”

    “萧祈煜,他不能留。”

    “我知道,我知道你跟王爷有自己该做的,我也相信,在你们心里是把北域社稷放在首位的,可这样对陛下不公平,对阿真也不公平。”洛吟桓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勇气,他竟可以对此时的洛言这么推心置腹。

    “为何突然提起这两人?”

    “因为哥,他们曾经,也是跟你有匪浅情谊的,特别是陛下,那时的你对他,是如兄如友的,可这十来年过去,你二人再重逢时,你居然会面不改色的看他死在自己面前。”

    “不是看他死在我面前,”洛言一时纠正道:“是亲手杀了他,而毫不改色。”

    洛吟桓眸色一黯,仿佛心中最后那点星火,也熄灭了。

    “哥……”

    “我并不难过,那为何要假装?”

    早知道是这样了,洛吟桓不禁冷笑,他真不该再试的。

    “好,我明白。”

    如果真要怪责,就责怪他吧。是他自己太贪心了,总是抓着过去的日子不放,如果公孙翎让自己作抉择时,他能下手杀了那人就不会有今日了。

    【若你想杀我,便动手好了。到时你便知晓,你所见的这个公孙翎是真的。我不会反抗,也不会有什么花招,你只需指间稍加用力,公孙翎便不会出现于你眼前,而你的哥哥洛言,也永远不会再醒来。】

    【若你还愿再信我一次,我便会向你证明,我说的每字每句都是真的,只要给我数日,你就能亲眼看到洛言醒来,就会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就可以,再次触动他的体温了。】

    可洛吟桓怎么也没料到,公孙翎所需的那数日,竟是为取牧言真体内的鲛珠灵种。

    【吟桓,你还太小了,若是洛言能跳出儿女之情,他便会看清我。到时,就算天下人都不认同我公孙领也好,但洛言,他总能懂我之所想。】

    所谓的懂他之所想,难道就是,帮他一起残害无辜吗?

    过错,总是要弥补的,洛吟桓想着,哪怕是让自己灰飞烟灭也行,既然是他犯的错,就该由自己担着。

    “你如今心思紊乱,到底在想些什么?”洛言突问,“是担心我们要怎么对付越千泷?”

    “不,哥,我是在担心你。”

    “我?”洛言一怔,显然神色中带着惊愕。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担心你,原本就是寻常。”

    “呵,”洛言有所感怀的摇了摇头,说:“听你如此说来,倒是跟往日言行不一。”

    “哥,我们已经分别这么多年了,再见你时你也是性情大变,我只是觉得陌生,只是觉得不适应。”

    “更多的是害怕吧。”

    “对,就像是,哥你害怕自己一样。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洛吟桓脸上晕开了笑意,猝不及防的,他就握紧了洛言的手,“但只要有哥哥你在身边,只我们还能重新聚到一起,我便什么也不害怕。”

    “吟桓,你?”

    “哥,不管是黄泉碧落,还是终归消散,我都希望有家人陪在我身边,”看着对方有几分呆怔的模样,洛吟桓又说:“虽然我不清楚你这沉睡的十四年里在梦境中经历了什么,我也不知道,焉茴从西境找回来的是什么东西,但‘洛言’总是不变的,你依旧是洛家的大公子,你的身体里依旧跟我流着同样的血,只要这样就够了。我往后该做的,就是对哥你有利的事,我心里最该牵挂的,也只有哥你一个。”

    只去做,对他,有利的事?这个洛吟桓,怎么一下变得如此乖巧了?洛言疑惑着,难不成是跟这灵器有关?

    “你说这些,为兄很欣慰,”自醒后洛言的脸上就不乏笑意,唯独这一次,他的笑容是分外让人心痛的,“吟桓,你终是长大一些了,哥哥跟子翎的苦心,不过多时你也能明白。”

    “嗯。”

    洛言情不自禁的抱住了这人,他右手紧扣着洛吟桓的后颈,五指都深陷在这人的发丝里。

    一语可得往生,一念,可陷长劫。恰恰,就是因为自己那不忍的一念,才将他们拖入了此般的劫数里……

    “哥,”忽的洛吟桓身子一颤,他松开这人,忽望着一处,道:“哥你快看,这是从哪儿来的水流?”

    在内堂,竟有水流凝成了一朵股泉眼,看这形状,似乎是的莲花模样。

    “哥,这是什么?”

    “掌心莲。”

    “掌心莲?”洛吟桓见识不少,但自问也没听过这种花木,而且它看来晶莹剔透,宛如水息冰晶,“哥,掌心莲是什么?它是长在反间的灵草?”

    “不,它生于鼎湖。”

    鼎湖,这是洛言第二次提到这两字。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跟修建永明塔所用的石料,都是源于一个地方?”

    “嗯,这些莲花,传闻是东皇太一在静修参悟时,于他掌心而生,故名为掌心莲。”

    又是东皇太一?!洛吟桓暗叹,近来发生的事,怎么总跟东皇太一相关。

    “哥,那它有什么功效吗?刚刚我们来的时候明明没有的,怎么它们眨眼就长出来了呢?”

    “功效,我不知。只是这些花木,本是跟随东皇太一生灭,妖族失败后,它们也从没出现于世间。”

    就在二人说话间,这奇诡之物已经开满了整个内室,甚至连干燥的塔壁上,也已经爬了不少。洛吟桓被围绕其中,而在这些摇曳生姿的花木下,他竟然感到了几分清圣。

    “哥?”惊叹中,这些莲花瞬间就化作了股股水息的萦绕在了他们二人身边,或者说,是萦绕在洛言身边,“它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但它们,很愿意与我亲近,”洛言眼看着那水息贴身而上,此时,他还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这水息缓缓而来,似乎是想碰一碰他的侧脸,洛言恍然,他忽然说:“吟桓,我能感觉到,这水,它是暖的。”

    “暖的?”

    “嗯,它并没有恶意。”

    “哥别碰!”

    洛吟桓出口时已经晚了,洛言已伸出手去,而那水息也依势集到了他掌中,洛吟桓眼看它又凝成了一朵莲花的模样。

    “哥……”洛吟桓轻呼一声,脸上透出了些恐惧,“为什么它们会缠上你?”

    “吟桓,你也该来试试。”全然不顾这人的退缩,洛言不容置否的邀请道。

    “我?我怎么可以?”

    “过来,有我在,你不用害怕。”洛言拉起了这人的腕子。

    洛吟桓无奈,只能抬起手来,可他刚有动作洛言手中的那股水息就消散无踪。

    “不行,哥,它们好像,是认定了你。”

    “这就对了。”

    “这就对了?”洛言的神情有些不对,不安下的洛吟桓反手握紧了洛言,“哥你怎么了?”

    “放心,没事。它们只是在告诉我,时间到了。”

    此时,永明塔外。

    蛰伏在暗处的越千泷、沧溟等人早就看着洛家两兄弟进去了,算来也有了一个时辰,只是周遭好像没什么变化。

    “不应该啊,”沧溟暗叹道:“不该是这样。”

    “怎么,是跟千年前有什么不同吗?”

    “有太多不同了,千年前的你跟凰灭没有合魂、千年前的应龙没有出现,再者千年前,也没有这东皇太一的暗影。”

    “你的意思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也不知道。”

    “当年的五灵血阵可是由凰灭主导的,無栾神上忘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就在这塔外等着?”

    “一直等着当然不行,况且洛言,他定然已经感觉到我们了,”沧溟目含狠戾的望向永明塔,又提醒着,“本来找个时候单独跟洛吟桓谈谈的,不过洛言既然护得这么紧,我们也不可能有机会了,对此,我们只能另寻他法。”

    “什么他法?”

    “祭坛是开了,但要是没有祭品,就算东皇太一亲临也束手无策。”

    苏玦还有越千泷早就猜到,沧溟定会用手上的五人。

    “你想怎么跟洛言交易?”

    “说交易,也太难听了些,况且这筹码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其中不是也有两位神上的亲眷么?”沧溟一抬手,身后就化出了一道虚门,“走吧,由这里可直通不日城,既然牵连多方,那我们就找几位本尊商量商量。”

    如此,就可再见到宁辰他们了,也好。

第八十七章 众人商议

    “小玦?!”出乎意料的,这次重逢的心情跟苏烨楼所想并不一样,连日来的忧心和思扰,似乎都在一瞬间变淡了,他眼看那人鲜活不过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身体竟没跟着做出其他反应来。

    “哥,你怎么样?!”苏玦轻松不过的就把苏烨楼拉到了自己身边,他如今满是风霜,衣物上还有好些血迹。

    “我没事,我在这里,很好。”

    “很好?”

    “否则呢?”赵轻衣一下打断道,“你以为他会怎么样?你觉得,我们还会害了他?”

    虽然已从沧溟那里知晓苏玦身份,但以前的恩怨,赵轻衣始终不忘。

    “宁师兄,赵师姐,南熏真人,”叫过这三人后,越千泷又跑到了玄霜身边,拉着她的手关切道:“玄霜,晔刹的人有没有对你们怎么样?”

    “没有,只是洛言还有桓吟,他们如何了?他们都还好吗?!”

    越千泷一听,目光也不免躲闪,“放心,他们跟公孙翎在一起,安全得很。”

    女子轻叹一声,显然是舒了口气。

    “你,应该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了。”

    “什么?他们也在不日城?”

    “不是,镜神大人的意思是,我要放你们出去。”

    “出去,就是时机到了?”宁辰冷静非常,正直视着沧溟,“你们顺利唤醒了五灵祭坛,现在放我们出去,是为了给祭坛作人牲吧。”

    “既然宁师兄把话挑明,我也就不藏着,没错,只是宁师兄也只说对了一半。”

    “一半?”闻言,其他四人也认真起来。

    “五灵血阵必须得打开的道理,我之前已经说过,还有哪位是存了疑虑的?”

    “苏公子,东皇钟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的,只要找到东皇钟就能重塑时空,这凡世,应该能回到灭境开启之前。”

    “那这东皇钟是否藏于洪荒的太阳宫中?”南熏又问。

    “没错,这些我们都一一验证过了。”

    “小玦,要是一切真能回到灭境临世之前,那我们就算是灰飞烟灭,也是死得其所、没有憾恨的。”

    “哥,你放心,”苏玦紧了紧五指,又贴在苏烨楼耳边小声道:“只要还有我在,就不会让你灰飞烟灭。”

    “小玦?”

    “时间紧迫,儿女情长的事我们便往后再说,如今我带两位神上还有姜姑娘来见几位,是想商议出一个对策。”

    “对策?难道大宗祭还想留我们性命么?”

    “把你们留下是不可能了,五灵血阵必须打开,这凡间也必须暂且先回到洪荒去,至于这‘对策’,是指怎么对付北域。”

    “北域?呵,”赵轻衣闻言也冷笑道:“北域若还有力自保,就不会将我们几人交给你了。”

    “此一时,彼一时啊,他们现在可是有‘东皇太一’在手中的。”

    “东皇太一?!”

    震惊之后,南熏第一个断定,“不可能,妖皇他早已消陨在洪荒末年了。”

    “南熏真人,这世上可没什么绝对之事啊,你不是有所经历吗?明明是认准厉染身亡才决意下的昆仑山,但谁知,那厉染并未死在太华秘境,而是躲藏在河洛之眼中呢?当初你离开师门时,必然也是这般言之凿凿吧。”

    “那,这所谓的‘东皇太一’,你可有亲见过?”

    “何止是我啊,在场的诸位可都亲眼见过的。”

    “什么?”

    “特别是,玄霜姑娘,”沧溟别有深意的将目光聚在了玄霜处,“你与他,可是关联匪浅呢。”

    “你……你是说?”

    “洛言。”

    “笑话,洛言一介凡人,怎会的跟东皇陛下有所牵连。”

    “虽然是一介凡人,但他跟南熏真人你交手的时候,不也是能轻松将你制服吗?这到底是南熏真人自己学艺不精呢,还有昆仑境本就徒有其名?”

    提到这里,玄霜也回忆起了他跟洛言过招的当天,洛言本是不懂术法之人,但那时的他的确让自己惊骇,甚至于连自己的掌门师兄冽尘,在洛言面前也毫无胜算可言。短短的十四年间,竟然能有如此变化,这不是凡人之力,但即便这样,南熏也只猜测洛言是中了织幻师的邪术。

    “我想,就算再来一次,南熏真人也赢不了吧。”

    “不错,他不是我所知的洛言。”

    “洛言近来的确有古怪,”玄霜附和道:“吟桓与我本想在宁王府查个清楚的,但没想到公孙翎会把我们都送来这里。”

    “玄霜姑娘不用担心,你马上就有机会一探究竟,况且洛言,他也盼望着见到你呢。”

    “那他跟东皇太一,到底是什么关系。”

    “洛言,他恐怕已被东皇太一留在鼎湖的暗影所附着了。”

    “鼎湖?暗影?什么意思?”

    苏玦跟沧溟又将鼎湖、东皇太一与洛言三者的关系详细解释了,至此,被囚于不日城的众人才明白过来。

    宁辰不解道:“既然东皇太一已经使用了妖族的禁术,那为什么不在战时用来对付巫族?”

    “不知道,或许,是发现这结果太过邪佞才会弃之不用的。跟东皇太一比起来,他的兄长帝俊虽然性情急躁,但实则更为明理睿智,他将这剔影之法列为禁术,必然是在原因的。”

    “难怪……难怪他将我们的前情都已经忘记了,”前事不忘,前情已除,这比记忆全无更让玄霜难过,如果什么都没有,他们还可以重新开始,但要是洛言分明记得过往点滴,却还能对自己毫不在意的话,她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洛言他在哪里?”

    “志掩山,永明塔,就是那祭祀的最后一处。”

    “祭祀?”

    “除去玄武祭坛之外,那其他四处,可都是被洛言唤醒的,”沧溟眼神一黯,语中也透出了几分担忧,“他能步步赶在苏玦跟千泷两者之前,你们觉得,除了东皇太一,谁还有这样的的能为?”

    没想来,这惊涛迭起之际,竟然又出了一个东皇暗影,宁辰不自觉的与赵轻衣对视了一眼。他们这对师兄妹,看来是绝没有存活的希望了。不再想星转轮,不再念着这人对厉染的抵触,也不再执着于太华收徒的身份,宁辰走过去,暗暗就拉住了赵轻衣的手。

    “师兄?”

    “师妹,最后一程了,就让我们同行吧。宿命如此,不可轮转,只要东皇钟真能让一切回到海晏河清的时候,那我们所做的都值得。等到往后,若还有机会到黄泉,我们再同诸位师兄弟们去细说吧。”

    “好,”没有丝毫犹豫,赵轻衣应了,“如此,也不辜负我们做这一世太华门人。”

    其实,她并非为了天下,更不是为了太华,她执意从太华追到宁王府,只为跟宁辰死于同穴,早在太华秘境跟厉染作别时,赵轻衣就明白,他们这几人绝无活路,但这些日子她总是不免怀着些希望的。

    【弟子心中执拗于私情,弟子知道这样是辜负了师父,也辜负了掌门还有厉师伯的一番信任和教诲。】

    【弟子自小爱慕于大师兄,虽然从前只敢将这情谊藏于心底、虽然大师兄也不曾回应过,但这些年过去了,弟子……实在是伪装得难熬。弟子不想跟大师兄做同门、为手足,弟子所梦所求的,只是与大师兄如寻常夫妻那般,织布耕种,举案齐眉。但梦境到底是梦境,即便门规准许,大师兄也不会离开太华的。想明白这些后,弟子就决心,要同大师兄一起,护在他看重的太华。可现在,师父不在了、梓兮师弟还有非颜师妹都不在了。门中弟子离散殆尽,今日留守在太华秘境者也是保不住性命的,弟子很清楚,往后在世间,再不会有太华名号了。所以事到如今,弟子只求跟大师兄同生同死,这样或许到那黄泉之中,大师兄就能放下所有重担的,回应弟子一二了。】

    再想起下山前自己对厉染的声声恳求,连赵轻衣也觉得唏嘘,如今不只是他与宁辰,还有连同厉染,也要彻底娲灭在五灵血阵里了,而就算东皇钟得用,他们这些神**散之人,也是不可能回来的,更别说有什么黄泉。所以这一次,真是他们的最后光景了。

    “大师兄,你知道吗?”赵轻衣回应般的也握紧了宁辰的五指,她目光直视着前方,神情无丝毫异样的说:“我曾经一心,只想跟你做夫妻,后来才觉得,与其做夫妻,还是与你为同门来的好。”

    宁辰一低头,只看到赵轻衣的满脸释怀,如此,他的嘴角也晕开了丝屡笑意。

第八十八章 达成共识

    商议后,众人决定兵分两路。一则苏玦连同沧溟等人进入永明塔跟洛言会面,二则,越千泷、素灵犀和姜焱三个留守在塔外作为接应。两相比较,大家当然知晓哪一者更为危险。

    “阿玦,你自己千万小心。”看着这人的侧影,越千泷忍不住叮嘱。

    “我知道,你们也是,洛言虽然在塔里,但不说明他没作其他安排,要是这里有任何异动,就让灵犀用符鸟通知我。”

    “好,我明白,”越千泷说完,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沧溟,那人目光灼灼,正很是专注的盯着这边,如此越千泷才回过神来,她走近了,也对沧溟言道:“沧溟,既然我们这次目标相同,其他恩怨大家都放下吧。”

    “你的意思是,我会趁机除去苏玦?”

    “不,不是。”

    “呵,”沧溟昂首而笑,“千泷,你也太小看我了,况且对如今的苏玦,我也毫无胜算。”

    “我是想说,你跟阿玦,都各自小心些,光公孙翎一个就不好对付了,现在又加上洛言,我真猜不到在塔里会发生什么。”

    “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苏玦也不会死。”

    “我……”

    “别再废话了,再等下去,我们就是打草惊蛇。”沧溟走向了南熏几人。

    他们来到塔门前,刚迈上台阶,那石门就自行打开了。

    “他们来了。”正在闭目养神的洛言忽自语道。

    “他们?”

    “苏玦、晔刹,还有之前我们交予晔刹的筹码。”

    是千泷来了!终于能跟她见面了,在欣喜的同时,洛吟桓也不免生出几分担心。

    “放心,”看出洛吟桓的心思后,洛言马上点破,“越千泷并不在其中。”

    “千泷,她……她不在?”

    “怎么?你就这么想见到她?”

    “不,不是,”洛吟桓一下镇定道:“我只是觉得奇怪,她竟然,会跟苏玦分开。”

    “她,肯定是被留在塔外接应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没过多久,洛吟桓就听到了楼下的脚步声,“哥,是他们到了?”

    “嗯。”

    但最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就只有苏玦跟沧溟两人。

    “沧溟大人,久见了。”

    “洛大公子,久见。”

    寒暄完,洛言将目光移到了苏玦这边,“将其他人留在楼下,两位是信不过洛某么?”

    “不是我们信不过洛公子,而是因为,他们没办法穿过这道界门,”沧溟指了指身后,“这道门上有结界,我猜五灵血阵的人牲是不能进来的。”

    “没旁人打扰也好,所幸,我还有些时间跟两位聊聊,”因苏玦始终一言不发,洛言才刻意问道:“苏公子在留意些什么?难不成是这堂中有何特别?”

    “这些水莲,我见过。”

    “哦?”洛言一动手指,他戏谑的抚了抚那花叶,说:“那洛某请苏公子赐教,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九重锦。”

    “九重锦?”

    “它们只在鼎湖绽开,其养分,是来自于妖族死去的遗体。”

    “因为鼎湖是妖族的埋骨之地,所以灵气鼎盛下才衍生出这些水莲吧,”洛言忽然把话接了过去,经苏玦这么一提醒,他脑中竟蹦出些思绪来,“永明塔,它原就是件灵器,它的聚灵之能,一点也不亚于鼎湖。”

    “它虽然是灵器,但并不是所有的灵识都能催生这九重锦的,即便是在鼎湖,它所盛开之数也不过零星几朵,如今它们出现并不是因为能够聚灵的永明塔,而是,因为你。”

    洛言停了手中动作,自已与这些水莲的关系,他早就猜到了。

    “你们来,是为打开五灵结界的,而不是与我谈论花花草草。”

    闻言沧溟跟苏玦也对视一眼,现在还不能透露洛言的身份,这是他们达成的共识。

    “我们当然会打开五灵血阵,但打开之后,其中人牲的魂魄就会被困在这高塔中,直到彻底销毁。”

    “这是自然。”

    “在那时我们将会附灵进行,望你不要插手。”

    “附灵?”见苏玦这紧张的模样,洛言也猜到了,“你是不想让苏烨楼灰飞烟灭。”

    “你也有自己的亲人,这种感觉,你应该清楚。”

    “也对,如果换成吟桓,我也会舍不得的,只是这附灵之法需要不俗的物件,苏公子又打开将其附到什么里?”

    “这个不用你管。”

    “好,明白了,兄弟情深,我自是感同身受,若是这条件,我于情于理都要答应。”洛言畅快道,“那两位要说的,就只有这一条件?”

    “無栾神上是说完了,但我晔刹却和他不同。”

    “你要的无非是解开诅咒之法。放心,它跟延续北域河山并不冲突,就算我在太一轮上改写了国运也与你晔刹无关,不日城解封后,晔刹一族将去往混沌之门后,在从前妖族的领地上繁衍生息,沧溟大人,你说这般对是不对?”

    “没错。”这是他跟公孙翎的约定,看来那人已经如数告知洛言了。

    “那么我们二者的立场,就始终是一致的,到时,沧溟大人可要记清楚才好。”

    “这个自然,無栾神上从来忧心天下,他所想所要的,肯定不会与我们相同。”如今没了越千泷在侧,沧溟也不再隐瞒,他与苏玦等人合作只是暂时的,但他跟北域才可谓能同流合污。至于突然出现的‘东皇暗影’,对他来说虽是威胁,但同样,也可成为对抗苏玦跟越千泷的助力啊。

    本来他执意要进永明塔就为查探虚实,现在听了洛言的一番话,沧溟的顾忌倒消了大半。

    “苏公子,你如此的一言不发,怎么?难道是觉得沧溟诓了你而心有不悦。”

    “沧溟会跟我们合作是为了解开晔刹的诅咒,所以五灵血阵打开后,你们自然是要站在一起,这些我早就猜到了,所以他对我谈不上诓骗。就像他刻意撇开越千泷来到这里是为确定你之心意,我来也只为跟你达成约定。阵法开启后这万物会有什么走向,当然是要看我们各自能为了。”

    “苏公子,果然心清目明。那么,厉染呢?条件虽然谈好了,但这‘五灵一柱’里少了一人,我该如今打开五灵之阵?”

    “厉染,我已告知于他。”苏玦应道。

    “告知?苏公子,你也太自信了,”洛言一听就很是不悦的挥了衣袖,“你如何确定厉染会自愿赶来这志掩山?”

    “不管他是否自愿,五灵祭所都会召唤他的,只要那五座祭坛都苏醒了,他就一定逃不过。”

    “哦?”洛言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不愧是与世尊合魂的昔日妖神啊,对五灵血阵,你倒是了解得比我详尽。”

    “我们开始吧,该出现的时候,厉染他自然会到。”

    “好,就依苏公子所言。”

    开始?洛吟桓很是不安的看了看其他三人,难道此刻,他们就准备开启五灵血阵了?

第八十九章 吐露真言

    苏玦等人进去后没过多久,志掩山就下起了雨,开始还绵密柔和,小半个时辰就滂沱如注。

    “是不是出什么变故了?”越千泷担心道。

    “镜神大人此问是何意?他们此去就是为打开五灵血阵,若没有变故,他们岂不是白费了力气?”

    姜焱一听也反讽说:“素姑娘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你的沧溟大人。”

    听出她语中的抵抗,素灵犀倒很知趣的站到了另一边角落。

    她周身布了法障,任雨水多大也侵身不得,只是虽没沾染雨滴,素灵犀还是感到了不少冷意。她找了个靠近林间一处,在凝望着眼前的永明塔时,她才忧心的皱起了眉。无数的念头涌上了她心头,要是洛言给他们另设了陷阱呢?要是五灵血阵开启那刻还会伤到旁人呢?要是,苏玦不愿交出苏烨楼又怎么样?还有公孙翎……洛言跟洛吟桓都在这里,那宁王府的其他人呢?他们是不是也蛰伏在附近?北域的人还控制着青阙,他们在打些什么主意,混乱中素灵犀低了头,只竭力克制的自己渐乱的情愫。

    出神之际,素灵犀恍惚看到了一物。

    不可能!惊诧中她猛然站真了身子,这怎么可能?它,竟是自己给孟青阙的那只符鸟。它在雨幕中隐隐而现,显然是要去什么地方。孟青阙,那人……难道他也在这里吗?!

    素灵犀经不住心中巨大的震颤,她迈步子,下意识就想追着那符鸟而去。可是,沧溟是让自己留守在塔外的,她不能就这么离开。素灵犀瞟了眼不远处的姜、越二人,若是五灵血阵真能安然开启,有她两人策应也够了,况且孟青阙忽然出现就意味着北域的人也在,放任不管的话或许会坏了他们的事。对,这相不行。

    没犹豫多久,素灵犀也消失在了原处。

    她跟着那符鸟往山下而去,直到进入丰都,来到赤予曾经建造的乌有城了,素灵犀才停下步子,此时她站在奈何桥上,眼前是满目荒凉。从这桥上看去,下头阴气袭人,冥冥中似乎还有不少鬼厉的哭号。许是因为这旧景,素灵犀恍惚回想起,苏玦,当年为来这城中救越千泷,他不仅甘愿趟过这一袭的火海,最后还与那人一起跳下了奈何桥而直入幽冥界。

    “我听说这奈何桥可是会摄魂的,看得久了,你自个儿就会魔怔似的往下跳。”

    对这声音,素灵犀一点了不惊讶,她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侧身站定后,才对桥上青年说:“好久不见了,青阙。”

    而那人就像往日一样,笑得爽朗,笑得肆意,一如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太华弟子。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司命大人。”

    “你还记得这只符鸟?”

    “这是你送我的,我为什么会不记得?”

    不对,素灵犀一听就戒备起来,“宁辰,他在中了幻术之后,可就把什么都忘了。”

    “幻术?”青年眼眸一转,又好奇道:“什么幻术?”

    “焉茴,他跟易潋音一样,是西境的织幻师。”

    “哦?织幻师。”

    素灵犀明知这人已经被焉茴所操控,任自己说什么也是无用,但她还是忍不住质问:“你难道要步宁辰后尘?”

    “当然不。”

    听到回答的素灵犀一愣,“你说什么?”

    “谁告诉你我是中了西境的幻术?越千泷?还是姜焱啊?”

    “你……青阙你难道?”

    “我是自愿跟着公孙翎的,”青年说得轻描淡写,眼中,还颇有股自豪,“这不是什么幻术,而是我自己的选择,是孟青阙的选择。”

    “不可能。”

    “不可能?为什么你这么笃定?这世上可能之事太多了,没有什么局势是不能逆转,也没有什么人是永久不变的,司命大人,让我知道这个道理的,不正是你么?”

    素灵犀哑然,来时她就做好了一战的准备,可她没想到,孟青阙效力宁王府竟是出于自愿。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明白啊,司命大人,在却玉城的那晌缠绵,到底是你设下的一个局?还是一场简单的意外呢?”

    “一个,局?什么意思?”

    “不是么?正是因为这份愧疚,你才能利用我在太华策应;正是因为这份愧疚,你才让我对你那般的深信那般的痴迷,正是因为愧疚,你才让我,背叛了太华,让我害死那么多同门。”

    他记得以前的事,甚至是只有他们两人才清楚的却玉城。这时,素灵犀才信了,他是孟青阙,他便是那个跟自己有过一次**荒唐的孟青阙。

    “却玉城,是意外,我绝不会拿自己作局。”

    “意外,对啊,”青年一时难免自嘲道:“如果那个时候的我换成苏玦,就不应该是意外了吧。”

    “你为什么总是要牵扯上苏玦?”

    “因为他一直在我们其中,因为他一直在你里,素灵犀,不是么?”

    面对这人的质问,素灵犀也被逼得移开了目光,望着奈何桥下这不见底的深渊,素灵犀才缓缓应说:“对,他在,并且我永远,也不可能把他从我心中剔除了。但苏玦,他并不属于我,我自己,也不该属于他。”

    “司命大人克己奉公,连如此重要的贞洁都可以顺势利用,那你,自然是属于晔刹族的了。”

    “可我不愿意,”素灵犀拽紧了五指,她低喝着,“这并不是我自愿的,我生来就在不日城,我生来就被族人们恩养,我生来,就是他们的司命,这些是天伦。如果可以选择,我也必不会为晔刹活着!”

    这是素灵犀第一次说出这些,积压在心中这么多年,她终于吐了几分真意。

    “不愿意?是么?”

    素灵犀摊开手掌,她掌纹中有暗暗的星芒,御星诀,她算是已经练成了,而这其中,有九成属于浸烛的功力,她的所有嘱托、族人们的所有希冀,可都在自己一身了。

    “孟青阙,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欺骗你;如果可以选择,我甚至不想去认识苏玦!没错,你是被晔刹利用的工具,而苏玦,他就不是了么?如果你是因为这些才听命于公孙翎,那你就不觉得自己太愚蠢!”

    “我的确愚蠢,我要是不愚蠢的话,怎么会到现在了还对你恋恋不舍?”

    恋恋不舍?素灵犀猛然抬头,“你……今日是你特意用符鸟引我过来的?”

    “对,好在你跟越千泷她们走开了,否则,我还找不到机会。”

    “那你,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是想提醒你,就算到最后是苏玦他们赢了,你也要想办法保全自己。”

    “保全,自己?”

    “苏玦跟越千泷,她们是一定要拦下晔刹的,一旦你们失败了,沧溟不可能再活,不日城,也永没有出头之日。如今浸烛已经将所有的功力都传给了你,若是败了,晔刹可就只剩下你这个司命,就算苏玦会顾及旧情的留你性命,晔刹也会永远失去破开诅咒的可能。灵犀,那你怎么办?是自己了结?还是回不日城去陪你的族人永世?”

    要是失败了,她该怎么办?呵,这答案,她已经想过无数次了,于是,素灵犀坦然道:“既然为我族司命,就该和师父还有沧溟大人一样。”

    “好,那就是要玉石俱焚了。灵犀,这可真是浪费了罹要给你的元神烙印,放眼于你们晔刹,也只有司命能出入涂月之阵,你是唯一不被诅咒之人。如果沧溟也会失败的话,你难道就没想过另一种可能吗?”

    “另一种,可能?”

    “你留在人间,即是晔刹族后裔留在了人间,如此,晔刹也算是打破了诅咒。又或者,你也能在人间延续后嗣呢……”

    “不可能!”

    面对素灵犀的厉拒,孟青阙倒轻松笑了,“你是害怕自己的孩子跟阮非颜一样?”

    “这绝不可能。”

    “灵犀,我说过,这世上没有绝无可能的事,就算你不想要孩子,那跟寻常人一般过上一世也是不错的吧,如此你既是为晔刹尽心竭力过,又有机会弥补自己此时的憾恨。”

    女子有些无力的扶上了桥上的阑干,她动摇了。

    “灵犀,我愿意等你。”

    这一刻,素灵犀是彻底的怔住了。

    “你说,什么?”

    “我效力于公孙翎,是为了你,只有没跟越千泷他们站在一起,那时我才有机会为你博得一线生机。灵犀,我愿意等你,我更愿意用往后余生来弥补却玉城的过错。”

    “青阙,你……”哑然少许,素灵犀才强作镇定道:“你是疯了。”

    “我是疯了,那越千泷呢?还有你的母亲素莹跟你们妹妹阮非颜呢?她们为了心系之人,不也都跟我一样么?还有你自己,你对苏玦,不就……”

    “不是,我对苏玦不一样!他虽然在我心里,可是,”素灵犀轻叹一口气,还是吐出了真言,“可是你与他的位置,却不一样。青阙,你说的是对的,这世上的人与事,没什么是永恒不变的,虽然觉得羞耻,但我对阿玦的情谊早就变了。孟青阙,你赢了,是你赢了我。”

    面对素灵犀的这番坦白,孟青阙没露出多少惊讶,相反,他笑得淡然说:“司命大人,你的心意,我早就知道了,其实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随即,周遭便风沙遍起,再定睛看去时,素灵犀已找不到孟青阙的身影了。

第九十章 主从商谈

    女人啊,一旦摊上了感情就是这么的好对付,易潋音是这样,素灵犀,也是这样。

    孟青阙环臂站在焉茴身旁,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主子的幻术,还真是出神入化。”

    “其实幻术都是假的,只有她心中的神魔,才是真的。”

    “心里的神魔?”

    焉茴饶有兴致的侧过身来,回道:“便是你,跟晔刹啊。她就跟素莹一样,是个生来就不安分的女子,早年对苏玦倾心,不过是因为朝夕相处,不过是因为情窦初开。虽然素灵犀也是个活过几十年的人,但终究是没尝过那**事的,曾经在她心里,男女之情莫过于相陪相伴。直到经历过却玉城,经历过与男子的琴瑟之合后,一个女人的心,总会发生变化。好在,她对‘孟青阙’这一人并不讨厌,又或者素灵犀慢慢发现,自己对苏玦的渴望是因为习惯,可对孟青阙的思念,才是出于真心真意。”

    “真心真意,呵,想不到主子也懂这些。”

    “我已经看过一个素莹了,又怎么可能不懂?素灵犀,她真是跟那人太像了,”焉茴说着,也露出少许惋惜的说:“素莹有天赋,又有本事,若是能留在王爷身边就好了,可惜,她终究还是逃不开晔刹。”

    孟青阙未回应,他低下头,又注视起了瘫倒在地的素灵犀。

    刚才所有不过焉茴依照素灵犀心中所惑造出的幻境,晔刹、苏玦、她的两位亲人还有孟青阙,素灵犀牵挂的总是这几者。表面看素灵犀是被焉茴所化的那个‘孟青阙’迷惑,实际迷惑住她的,不过是她自己。

    “所以,主子的幻术,利用的不过是人心中迷惑。”

    “不错,在自己跟晔刹之间,素灵犀总有不平,纵然有了元神烙印,纵然可以出由出入凡间,但她还是要一生为晔刹所驱使,或许,比之昔日的妖族来,她会更恨晔刹。”

    “她恨谁又喜欢谁我不在意,我只是想知道,洛大公子为什么突然差我来乌有城,难道,就是为了这女人?”

    “青阙,你可不要小看她,从前她是远不及素莹,但现在,他身上可是有晔刹大祭祀的数万年功力。”

    孟青阙听焉茴提到过,晔刹司命所学,名为御星决,它以天下星辰之力为源,练成者甚至可得匹敌妖族之能。

    “莫非,是洛大公子贪图她的功力?”

    “洛言?”焉茴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他用不着。”

    “用不着?他不过一个凡人,难道还能堪比晔刹司命?”

    “青阙,依你看,洛言,他现在还像一个凡人么?”

    孟青阙低头细思,这一路从启荒城到北域,他见过太多不可思议之事。

    “不是凡人,那主子你觉得他是什么?”

    “神,魔。”

    “神魔?”在听出焉茴刻意的停顿后,孟青阙方问:“主子觉得他是神是魔?”

    “能站在王爷这边就自然是神,可如若不能……”

    “那就是魔了,”孟青阙与这人对上一眼,似有些不比常人的默契,“主子,你这种分辨方法,未免太武断太偏私了些吧。”

    “他与王爷从小一起长大,王爷视他如亲弟,不管他让王爷有多失望,到最后王爷也还是愿意为救他付出那么多心血,也等了那么多年,王爷于洛言是恩人,也是家人,要是洛言连王爷也可以轻易舍去,那跟妖魔又有什么分别?”

    孟青阙这下明白了,“你到底是在为王爷鸣不平?还是在为自己鸣不平?”

    “说起该不平的,当然是王爷,要是洛言他真的,又做出了让王爷失望的事……”

    “阿言不可能再让我失望!”

    两人被突然出现的公孙翎打断了,许是聊得太入神,连有人靠近他们也未察觉。

    “主上,”见公孙翎焉茴行了一礼,恭敬道:“素灵犀捕到了。”

    “嗯,别让她逃脱。”

    “请主上放心,属下会一直将她困于幻境里。”

    “你那幻境,有人已经逃出过,焉茴,不可再掉以轻心。”

    焉茴闻言一愣,公孙翎对自己可从不曾说过这种质疑的话,看来,他还是介意刚才一事。

    “主上,属下对洛公子并不是有心议论。”焉茴索性自己挑明。

    “我知道,自从他醒来后,你就觉得他有古怪。”

    “能轻易打开五大祭坛,这不得不让属下怀疑,毕竟千年前,有穷国即便在外力相助下也没能如愿。”

    “那是天时未到,有穷国也跟我北域不同。”

    “主上说得是,但属下还是担心……”

    “好了,”公孙翎一挥衣袖,显然是觉得不悦,“做好你分内的事便好,其他的,不许多问。”

    “是,属下记住了。”

    “还有,”公孙翎目带厉色的瞥了眼孟青阙,“管好你自己的人。”

    “青阙与属下都是听命于王爷,他不是属下的人,王爷若觉得青阙有什么不妥之处,不管怎么惩处属下也都甘然从命。”撇开一边的孟青阙,焉茴只在意公孙翎的反应。

    “嗯,素灵犀的事办得不错,近日来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听到这里,焉茴才松了口气。

    看公孙翎走远,孟青阙才颇为不快的说:“主子,看来要是我真有错处,你是不打算救我了?”

    “现在正是王爷跟北域的关键之际,若你真的犯了错,我凭什么要救你。”

    “好,明白了。”

    “往后,不要再叫我‘主子’,跟旁人一样叫我焉茴即可。”

    “对啊,你我都是给王爷做事,这么叫不合适,让王爷听了,他也不高兴,”孟青阙这语声听来有几分得意,甚至,还有几分讥讽,“一个称呼而已,换就换吧,反正我也不乐意叫什么‘主子’,只是焉茴,王爷能有你这么个贴心人,就算洛言真有什么异心也是不要紧的吧。”

    本该动怒的,但焉茴只是付之一笑。虽然都为织幻师,但他的织幻术可跟易潋音不同,比起犹如草木的人偶来,他倒更喜欢有气性的活人,可这人比草木,终究多了分变数。

    “素灵犀与你有旧,方才你随我也看了她的那些往事,你有何感想?”

    “感想?我能有什么感想?不过是一个女人,你这么问,难道还担心我会因为她而反叛不成?”

    反叛……焉茴笑意盈盈的摇了摇头,以宁辰的能耐尚且反叛不了易潋音,又何况是洛吟桓对自己呢?所以对这人,焉茴也从没想过‘反叛’二字。

    “走吧。”

    “我想去志掩山看看。”

    “哦?”焉茴好奇道:“看什么?”

    “五灵血阵开启,这是千万年也难得一见的,有穷国没有做成的事,却被洛大公子做成了,我想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阵仗。”

    “洛言让你好好呆着,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更何况那种地方,要是靠得太近了,可是会没命的,你不是洛吟桓,洛言可不会护着你。”

    “我当然知道,跟他家小弟比起来,我的命自然如同草芥,可我不明白,既然是那么危险的地方,洛大公子为什么偏偏只带了洛吟桓去,他让我来乌有城,口头上说是为素灵犀,但这事明明只需你一个就足够了,他的目的,难不成只是为让我看一看你织就的幻境不成?”

    “你的意思是,洛言,是故意支开你?”

    “故不故意不知道,但想支开是明摆着的了,还有,”孟青阙很是警觉的看了眼焉茴,“洛大公子不喜欢你,这也在明面上,就连同王爷,近日来对你的态度,也不像往常了。”

    “我知道,对洛言,我会分外小心,你做好自己的差事即可,如果有什么特别的,我自然会跟你商量。”

    听到这番,孟青阙也有些扫兴的离开了奈何桥。

第九十一章 灵塔倒塌

    忽然,这稳固的塔身开始了阵阵晃动。

    “时辰到了,五灵结界就要开启。”洛言沉着道。

    可怎么会?苏玦不明白,分明还少了一个厉染,这阵法怎么就自然开启了,正是出神,这内堂又摇晃得更加剧烈起来,让在场之人都难站定。

    “千泷,你看怎么回事?”察觉异样的姜焱赶紧指着那高塔,“它……像不像,在晃动?”

    越千泷定睛细察,也认定了姜焱的说法。

    “怎么搞的?是不是里面出什么意外了?”

    “走,我们进去!”

    “可是素灵犀那丫头还没找到呢。”

    素灵犀失了踪影,她们早就发现了,可越千泷跟姜焱两个轮流把志掩山找了一圈也不见那人,不过现在的素灵犀有浸烛所有功力,她能消失得这么无声无息,肯定不是被迫的。

    “千泷,你说沧溟会不会又给我们排了什么局?他把素灵犀插在我们中间,就是为让她中途离开去动手脚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去看顾阿玦他们那边要紧。”

    见越千泷这么坚决,姜焱也只好跟着上前,不过奇怪的是,她们怎么也近不了那塔身,不管运气还是运用灵力,这永明塔就像跟他们隔开了。

    “千泷,会不会是五灵血阵已经在开启了?”姜焱不安道。

    “这么快?”

    “厉染……但还有厉染不在,六人里缺少一人,怎么会呢?”

    既然已经被困其中,越千泷也只好无奈说:“不知道,这塔里是什么状况,我完全没头绪。”

    一时之间,连她们脚下的土地也在震颤了,两人对了一眼,心中自有了定论。同样被困在塔中的宁辰等人也察觉到了异样,现在不只是高塔本身,就连这其中的阑干陈列都有了裂痕。

    宁辰、苏烨楼都焦急不已,这座塔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走到这里他们五人就怎么也过不去了,苏玦跟沧溟却不管限制。单让他人两个去见洛家两兄弟,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你们看,”玄霜指着身后,“这些石柱,它们开始褪色了。”

    众人顺着玄霜的目光而去,果然,这些柱子的表面纹理迅速收缩变化,眨眼间,倒显出个人形来。

    “这,这是……”宁辰凝视少许才肯定,“这是世尊的模样!”

    “不错,”南熏也认定道:“容貌的确跟凰灭别无二致,但他不是凰灭,而是妖神無栾。”

    “小玦说过这处高塔在齐旻为帝时是为供奉無栾而建,看来是真的。”

    苏烨楼话音刚落,他眼前的石竹就断裂开来。

    “小心!”宁辰眼疾手快,马上将苏烨楼护在了自己身后,“大家仔细些,这座塔应该是快塌了。”

    “可师兄,这永明塔不是最后的主祭坛吗?要是它没了,还怎么打开五灵血阵啊?”

    “不知道,且不管这座塔了,光只有我们五人也打应该开不开那阵法。”

    “这么说厉染,他应该就在我们不远处。”南熏忽然应了一句。

    “不远处?真人你是指厉师伯他也在这里?!”

    “不,不在塔里,但很近,”南熏凝气闭目,又说:“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但不是在永明塔,也不在志掩山。”

    赵轻衣正要再问,她脚下之处就开裂落空了。

    “师妹,”宁辰一把拉住这人,用力下连同他自己也被拖拽到了下去。

    “师兄——”

    “你们都别放手!”

    赵轻衣定睛看去,好在有苏烨楼强拉着宁辰,一旁的南熏、玄霜也连忙赶来,这下他们两人该都能被拉上去,正在赵轻衣稍稍安心之时,就只觉手头猛然一陷。

    永明塔,它既然……就这样生生的坍塌了。

    越千泷跟姜焱两人是被如浪的尘沙给震开的,意识断层了少许,甫一睁开双眼,越千泷就看见不远处的巍巍高塔只剩下颓垣一片。

    不对,阿玦、沧溟,还有苏烨楼跟玄霜他们呢?!

    女子好不容易撑起了身子,但刚走一步她就跌在了水泊里,周遭雨势越来越大了,这雨水冰寒无比,比起冬日来竟更加的难耐。

    奇怪,她虽然身有混沌之力,现下却觉得五内俱焚。

    姜焱!视野清晰些后,她就捕到了两里开外的姜焱,她也瘫倒在雨泊中,不知是死是活。

    “焱娘,焱娘……”

    姜焱没有回应,见状,越千泷竭力往前爬着,能多一寸就是一寸。好不容易到这人身边,确定姜焱并无性命之忧,越千泷才再次趴倒在了她身边。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这座灵塔是五灵血阵的主祭地,它是在志掩山藏了千年的一处神地,怎么会在眨眼就毁于一旦呢!

    山间雨水滂沱,但依旧冲不去林间迭起的尘硝。

    恢复些力气后,越千泷终于强撑着站了起来,她来到废墟中,细细搜寻后并未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就像是……这里本就是座空塔。

    “阿玦,沧溟,你们在哪里?”惶恐中越千泷竭力大喊起来,“烨楼,玄霜!”

    “千泷,别找了,没结果的。”

    女子转身一看,是姜焱,她也从昏迷中醒过来了,只是力气还没恢复。

    “焱娘,你怎么能断定?”

    “我不是断定,我是猜的,你想啊,”姜焱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她拉着越千泷,解释道:“你是把这里搜过了对不对?如果他们出了事,就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苏玦也就算了,但苏烨楼是一点术法都不会的,连他也没有踪影。那就说明,这永明塔塌陷,或许是另一种开始。”

    “另一种开始?”

    “千泷,难道你就没想过?”缓过些气来后,姜焱才继续道:“五灵血阵,或许已经打开了,永明塔只是一个祭坛,千年前凰灭失败了,它跟其他五座祭坛当然还有再存在的必然,可如果阵法已经开始,那它……还有其他几处,又为什么要留下?”

    为什么要留下?越千泷豁然开朗,姜焱说得不错!

    “那阿玦,他们……”

    “他们或许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永明塔,不只是最后的祭坛,更是个连接处。”

    “连接,它会连接哪里呢?”

    “不知道,”虽知越千泷的担心,姜焱也只能实话实说,“苏玦还有沧溟,他们都有千年前与凰灭合作时的记忆,他们或许早就清楚。”

    “正因为知道,所以,阿玦才会把你我留在塔外的?”

    “苏玦那性子就喜欢死抗,你清楚的,他不会放任你跟沧溟两人去。”

    越千泷一听,也失了气力的软坐在地,如果苏玦真的早知道,那自己也不可找到他了。

    “看来,我们只能等。”

    “放心吧,对苏玦,倒一点也不担心,毕竟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苏烨楼在塔里呢,就算是为了他哥哥,他也得先保自己没事。”

    “我不仅仅是担心阿玦,我是在担心五灵血阵,要是它真的开启,那凡间到底什么变成什么样呢?还有往后的路,会跟我们预料的一样吗?”

    姜焱一听,抬手就在二人周遭化出了一个结界来挡开了周遭滂沱的雨水。

    “千泷,还是省些力气吧,反正不管往后变成什么样,这浑水我们都得淌。”

    “那还有灵犀呢?”

    “灵犀?”姜焱抬眸,只轻松道:“那丫头可是有浸烛的所有功力,她消失得这么突然,肯定又是被沧溟提前安排着去给我们使绊子了。”

    越千泷还想说些什么,可再偏头看去时,姜焱已经露出了困意。

    万物的变化,似乎总在转瞬之间,宁辰惊诧的看着眼前之景,方才永明塔身明明已经塌了,可现在,那高塔竟又完好无损的横亘在了他们面前。

    “师兄?!”从后赶来的赵轻衣马上拽紧了他的衣袖,周围响起了海浪声,等她真正定下神来时,女子才察觉到脚下的松软,“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永明塔里的吗?为什么会突然到海边的?”

    不对,志掩山是远离大海的啊。

    周遭的景色辽阔无垠,那温软的海水一起一落,他们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细沙的柔暖。

    其他三人就在不远处,目光相聚后,两者正向彼此走去。

    “南熏前辈,你们没事吧?”

    “没事,你同宁辰本是一同坠下的,我们三个紧追在后,但在塔中看去时那下面明明是万丈深渊,为何到现在却是这般景象?”

    “不知道。”

    “对这是哪里,南熏前辈你也毫无头绪吗?”

    南熏无力的摇了摇头,“永明塔里发生了什么我们尚不可知,还有苏玦跟沧溟也毫无下落,我们在此时静观其变的好。”

    “嗯。”

    小玦跟沧溟没有踪影,但洛言跟洛吟桓也是没有踪影啊,想到这一层的苏烨楼心下分毫难安,若有千泷在那人身边还好,但小玦,他如今是孤身一个。

第九十二章 心防松懈

    这地方,苏玦实在再熟悉不过,是妄海,也是河洛之眼。

    没想到,永明塔所连接的,竟然是这里,那之前厉染在太华秘境时被带来此地也不是偶然了?

    “呵,有多少年没来过了,看着这些旧景,还真是让人怀念啊,”沧溟也从一侧走了上来,“记得吗?河洛之眼被破的那日,我,巫族族长虚煞,还有千泷,当日的种种,可谓历历在目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可惜,虚煞早已经死在洪荒末年,而如今站在这里的,也少了千泷。”

    “今日跟当年不一样。”

    “当然,的确不一样,现在的河洛之眼,已经活过来了。”沧溟说着走到了海边。

    这海面虽看起来风平浪静,但苏玦能感觉到其中的暗涌。

    “無栾神上,对这变化你才应该是最清楚的吧,毕竟河洛之眼跟你之灵力息息相关,你最好趁机杀了我,毕竟在这个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是你的对手。”

    “不,你错了,”苏玦也往前走了几步,他蹲身下去,用手轻抚着这海水,“跟河洛之眼息息相关的并不是我,而是他。”

    “他?你指……东皇太一。”

    “沧溟,你从来没怀疑过吗?”

    “怀疑什么?”

    “無栾才是这妄海的守护之神,在河洛大阵得成之前,他是不能离开半分的,在这期间,他跟阵法眼本是同生同灭。当年你们既然已经破开了河洛之眼,那無栾就该神**散,可后来,他不仅化出了一个与自己同等模样的凰灭,而且,还有一个‘我’入了六道轮回。”

    沧溟神色微敛,这些,他倒从未深思。

    “其中缘由,你道是如何?”

    “从前我不明白,可现在五灵血阵开启后再回到这里,我才记起了那最关键的一处。”

    “哦,最关键的一处?”

    “是东皇太一,”苏玦收了五指,正半蹲在海边静望着远处,“在阵眼破开之际,他分出了自己的一道神识,以保無栾的魂灵不散。”

    “一道神识,呵,”沧溟自嘲的摇了摇头,“所以东皇太一,他其实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在無栾体内、他也算是在你体内,妖巫大战中巫族彻底在凡间消失,我跟虚煞总以为至少赢了他跟帝俊,但没想到,他还是这么的阴魂不散。”

    “沧溟,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洛言并不是昔日的东皇太一,就算他能把晔刹族人从诅咒中放出来,可往后的事,不一定会如你所想。”

    “往后的事?你指什么?”

    “我知道你想回到洪荒,你想占领妖族旧地,好完成自己在洪荒时的承诺。河洛阵眼重启后凡世是会回到洪荒末年,混沌之门恢复,从而又会分出天、地两界。沧溟,你想要的不仅是离开不日城,而是让晔刹变成以前的妖族,让晔刹族人变成凌驾在地界百部之上的‘仙神’。”

    沧溟闻言脸上渐现出了笑意的说:“無栾神上,你能对我如此了解,也不枉在不日城中呆的十来年。”

    “洛言跟你的约定,是北域要他们的社稷永固,你晔刹的诅咒得以解除,沧溟,他是不可能看北域之人被你驱使奴役的。”

    “这可由不得他。”

    果然,沧溟永远都如此自信,也是这么的自负。

    “河洛之眼醒来,晔刹有了重生的机会,那你就没想过吗?这也意味着,妖族,也有了重生的机会,北域之人一直以妖族后裔自诩,这或许不是空穴来风。不日是城于你们是牢笼,但反观之,它对外界也是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晔刹已经是巫族在世间仅存的一支了,如果没有不日城,晔刹或许早就连同巫人其他分支覆灭。”

    “这般,我倒还要感谢那诅咒了?你指不日城保住了我晔刹一支?”

    “沧溟,你觉得在东皇太一面前,自己有必胜的把握吗?”苏玦忽问。

    “洛言的出现我的确始料未及,对北域,我也没多留手,但他们要是想与我相争,我是绝不躲避的。就算让洪荒末年再临,我也不会退缩。”

    “即便这样,有可能会让晔刹彻底覆灭?”

    听到‘覆灭’二字,沧溟沉默了半晌,但随后,他还是坚定道:“即便,是让晔刹覆灭,我也不会后悔。”

    “好,明白了,”海风吹散了苏玦的几许额发,在沧溟看来多少有些不真实,这人的嘴角抿着三分笑意,苏玦脸上晕开了少见的释怀,这样闲适的神情,竟让沧溟也生出了几分亲切。

    沧溟双目微合,也放了戒备的应道:“你不该说方才那些,你不用提醒我。”

    “晔刹之人被困多年,在那不见天日之处保受苦楚,我只是,不想再看他们再受罹难。”

    “还有呢?”

    “还有……我不想输给妖族,不想输给东皇太一跟帝俊,同样,我也不想输给你,所以,这算是我的私心,也是晔刹的宿命。如果他们早该连同巫人一起覆灭,那便覆灭吧。但晔刹,不会选择退缩,更不会去归隐避世,如果连我们也逃了,那洪荒时死去的那么多族人,他们又算什么?”

    沧溟说完,也由苏玦身边退开了几步。

    【沧溟大人,你赶紧断了那些念头吧,不要再犯上顶撞了,否则不单是你要遭受诸位长老的惩戒,还会连累妖族迁怒整个地界的!难道,你想让族人们因为你跟虚煞的一己之私生世都生活在炼狱火海里吗?】

    什么惩戒?什么犯上?什么炼狱?!没什么仙神是生来恒久的,他绝不容巫人再甘心为奴。

    【沧溟,贵贱之别,势也。用势者贵,用奸者贱。这二者之间的差别,不过在‘势’之一字,不过这命势跟天象不同,天数在天,但命势在我。凡间一遭不过短短数十载,机会错过一次就是再也没有,你如今决断尚且还有五分的把握,你帮我除去几大长老后,我们在族上大可放开手脚,就有机会带领巫人跟妖族抗衡,不再受他们奴役了!这样日子,你就从来没想过从来不渴望吗?】

    【天地万物自有循环道法,天下不可能永远归于一家一姓,现在地界本就暗流涌动,就算我们巫人事事顺从,也难保战祸不起。高处不胜寒,上天对妖族已经太偏心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招致全天下的嫉恨。沧溟,他们不可能永远俯瞰众生的,不管东皇太一跟帝俊是否贤明、仁德,也都逃不开‘成王败寇’的下场。中原的人族已经兴起,你跟我要是再抓不住机会,往后巫人,可能就要继续被人族奴役了!】

    当年,也只有虚煞跟他是连心共念的,由此,他才会舍弃一切的帮虚煞夺了族长之位。论起私念,他跟虚煞却无半分,他们相信,自己总能带领巫人凌驾于百族之上。

    【沧溟大人,你错了,你跟虚煞大人都错了,你们不该挑起祸端,族人们……本不该陷入这样的灾劫的。】

    【俯仰天地、睥睨众生,这就是你跟虚煞大人所期望的?因为这些,你们就不惜堵上整个巫族,就不惜利用千泷吗?】

    【涅穹箭灵是长老们用以守护巫人的,而不是简单的兵刃杀器!】

    【还有無栾跟东皇太一,他们并没做过伤害地界部族的事!天地间有五大灵族,正因这样族人们才可以避开诸多天灾。至于那十日凌空还有十二个月轮的异象,妖族已经做了处置也给了补偿,为什么,你们还要这么做?为什么你们就是要打开混沌之门?!】

    记忆中,最后跟星璇相处的日子,就只剩下争执了。

    【沧溟,欲念,才是这世上最大的邪术。你们害怕比自己强大的力量,你们害怕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更害怕有自己所不能掌控的东西。不能如你们所愿的神明,它们便是邪灵妖魔,只要有了一丝这念头,不管在上位的主政者怎么厚德重善,你们也压制不了心中的恐惧。】

    【你跟虚煞所做的不是反抗,而是挑衅,是宣战。如果不管是我们还是妖族,大家都再没有退路了。】

    “怎么了?在想些什么?”

    面对苏玦的询问,沧溟也是一怔,“没什么,就是在想怎么对付洛言。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宁辰、南熏他们没了踪影,洛言跟洛吟桓也没服踪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来沧溟大人,也有迷惑的时候吗?”

    “無栾,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奇怪。”

    “我不是無栾,你不必用看無栾的目光来看我。”

    “是啊,”沧溟一时在沙滩上坐下了,“我跟無栾才不会有时间在这里闲谈。”

    “在妄海找到他们的机会渺茫,反正我们没动静,洛言也会自己找上来的,不如,我们趁机,来说说千泷吧。”苏玦也坐在了他身边。

    “千泷?千泷有什么好说的?”

    “她在巫族的时候。”

    沧溟一偏头,他审视的目光中透着丝丝柔意,“在巫族的日子,她就从没跟你说起过?”

    “没有。”

    “对生地一字不提,她还真是,心无旁骛。”

第九十三章 血祭开启

    “从最初一个普通不过的魅,成长为能驾驭涅穹箭与逐日弓的灵体,千泷,她在魇池呆了十来万年,魇池以巫人跟地界各族的魂灵为饵料,那里的弱肉强食,更甚凡间千倍、百倍。其中的怨灵相互蚕食,稍有不慎,就会归于湮灭。正因为这样,族中对魇池既有崇敬,更多的,是害怕,但凡是存在于池中的东西,都会比世间活物凶戾百倍,可是千泷,”忽然,沧溟的目光也变得缱绻温柔,“她不一样,她与我在魇池里见到的灵,都不一样。她倔强、天真,同时又坚毅果敢,虽然在十来万年里受尽折磨,但凶戾二字,在她身份分毫都不见。或许这都是因为無栾吧,要是没有那人,千泷不一定能撑到最后。”

    “在那十来万年里,真的只有無栾能跟她说话?”

    “对,魇池是妄海在地界的倒影,所以于地间有能力与魇池之魅沟通的,除去我族中几位大巫外,就只有無栾了。不过,那时候的千泷不过万千灵魅之一,大巫们根本不会注意到她。至于在最开始,她为什么偏偏就听到了無栾的声音,我也不清楚。”

    “那你呢?千泷在魇池里时,你就从不曾关注于她?”

    “魇池是巫族的圣地,也是禁地,虽然我父母都身为大祭司,但直到进入主神殿,我才真正靠近魇池。我的天赋不比星璇,在主神殿中修习二十三年后,我才得以能探知池中灵体的状况,可也仅仅是探知而已。在千泷跟涅穹箭融合之前,族中没人跟她说过话。所以無栾的声音,在十来万年中,从千泷有意识的那刻开始,就是唯一的。得到肉身后她会答应我们去妄海,也只为见無栾,而不是为了帮巫族。”

    听到这里,苏玦才感知出些许沧溟的酸涩。

    “那时候,你想必觉得很失望吧。”

    “呵,再失望又能怎么样呢?毕竟,在魇池里帮千泷走过来的是無栾,即便失望,我也是对自己失望,如果我也能跟她说说话,而不是只在一旁默默看着的话,千泷,她就不会对無栾生出那么大的执念。”

    “她是生于巫族的,有这样的念头,就无异于背叛,你跟虚煞气对她还能容忍,是单纯想利用于她,还是对她有所情谊?”

    “我跟星璇当然是因为情谊,但虚煞,我不知道。”

    “可即便有情谊,你也不能告诉她真相,是吗?”

    沧溟眸色一暗,他明白苏玦指的是什么,“無栾会跟着河洛之眼一起消亡的事,我们三个都事先知晓,我们,的确选择了隐瞒。妄海,是我们诓她去的;河洛之眼,也是我们诓她破开的。千泷满心以为,只要没了河洛之眼,無栾就不用再守在那里,就能跟她一起离开去地界。”

    呵,一起去地界,多么的荒唐。一个守护阵眼的封神,又怎么可能离开?

    【無栾,我说过一定会来这妄海找你,现在我做到了。】

    【你不是说过想去看看外面的山川大流,想脱去仙身的过凡人一般的日子吗?】

    昔日红衣女子的身影一下似乎又浮现在了眼前的妄海,她那倔强不服的模样,也一下变得淋漓在目。

    【要是我赢了,你就能离开这里跟我去凡间去,永远不再理会妖巫二族之事,不再服从于东皇和帝俊吗?】

    【若你认我为敌何必留我性命,但你若是心有不忍,又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呢?天道循环,自有所向,可东皇和帝俊已经统御天地数百万年了,难道他们还不满足?难道你还要为了他们的私念把自己永远囚禁在这里,作他们的棋子、沦为兵刃吗?】

    ……

    “千泷,她已经赢了,”沧溟忽而感慨道:“与你御风长歌,俯仰天地,她不是已经做了吗?女娲神境、虞山、祖洲、太华,甚至于后来的幽冥界,你们一同在齐衍门下练剑学艺,你们已经走过了那么多地方,甚至于,还在黄泉村抚养过苏琰。你们有少时的快意,也体会过寻常夫妻的寻常日子,千泷,这一次她应该满足,比之我与浸烛,比之不日城里不见天光的晔刹老幼来说,她实在得到的太多。若用这些来弥补我们洪荒时的一个谎言,也足够了吧。”

    “我明白,”对沧溟,苏玦难得也些许的认同,“你是巫族大祭司,你所肩负的,是所有巫人的命数。没有人愿意永世被当作刍狗,你跟虚煞豁出一切要为巫族搏一个机会,你们的苦心我能懂。”

    真是讽刺,沧溟放松下来,一时也笑出了声。

    “除却虚煞外,你是第二个对我说出这些的,即便是我族中之人,他们也做奴做得太习惯了。”

    “那河洛阵眼被破后,千泷她自然也知晓了你们的谎言。”

    “是啊。”

    “可为什么,她还会甘愿为巫人作战,还会答应帮你们攻上太阳山?”

    “一者,是为找东皇太一复仇,在千泷看来这一切的过错都因东皇太一的权欲,而不是巫族;二者,跟如今的你一样,是为了东皇钟。”

    “东皇钟?洪荒时千泷就想用它回到过去?”

    “对,重溯时间,千泷认定这是再见到無栾的唯一办法。不过最后她体内的混沌之力被女娲抽去造成了记忆缺失,即便现在她将混沌之力拿回来,洪荒的很多事情也记不得了。”

    苏玦难掩心中震动,“千泷,她那时竟然……”

    “你找东皇钟是为救天下苍生万物,但千泷,她只是为了你一个。怎么样?無栾神上,听完这些,你是不是觉得很感动,觉得很得意?”

    “没有。”

    “没有?”

    “为一个人就挑起战祸灾难,这些有什么值得感动得意的?”苏玦的神情冷肃锐利,一点也不像是强装出来的,他说:“如此看,女娲神上当年抽去她的神力和记忆,而将她封印在空无一人的女娲神境里是对的,于天地各族来说,越千泷,她的确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女娲神上之所以没取她性命应该也是为了今日,为给她一个弥补的机会。”

    苏玦一时起身,又往海边走去。

    相比于刚才,海面上的波涛已经汹涌许多,眺望下去,苏玦就见到了由海水下涌出的赤红,这,难不成是熔岩?!

    “哥,这是什么声音?”海岸的某处,清醒多时的洛吟桓不由得靠紧了洛言,“这又是什么地方?五灵血阵,它打开了吗?”

    “才刚刚开始。”

    “刚刚开始?”

    望着这片无垠的海水,洛言道:“血祭,才刚刚开始。”

    眨眼间,这广阔的大海就变成了一片火世,其中戾声迭起,还不及洛吟桓开口,他就见由在漫天的火炎中化出了道道火链拘向了岸边。

    “哥?!”

    “别害怕,”洛言握住了这人的手,又将他紧拉在身边,“不是冲我们来的,是五灵结界。”

    话音未落周遭响起了一阵长鸣,只是这声音里积满了内劲,让洛吟桓不得不马上护住了双耳,“哥……哥哥,这是什么?”

    洛吟桓身边之人岿然不动,反而,他松开了手,自己倒向前迈了几步。

    “哥你怎么了?别过去!”慌乱中,洛吟桓拽紧了他的衣袖,拦道:“哥你快退后,这火势要蔓过来了!”

    “吟桓,你不是一直在问,我是谁吗?”

    “哥?”洛吟桓瞪大了双眼,当下他正紧圈在身边的人,一下显得陌生无比,“你说什么?”

    “妖族。”

    “妖族?”

    洛言勾起了唇角,享受道:“比起洛家来,这里,才算是我的出生地。吟桓,我便是北域庙宇里所供奉着的仙神。”

    “哥,你胡说些什么?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吟桓,其实,是北域和先祖选择了我。”

    “北域?先祖?”

    “我们雪酴一族,一直自诩为神族后裔,这都是真的。”

    洛吟桓不明白,他下意识的想松开手去,但不料却被洛言拽得更紧。

    洛言极目往海面望去,忽然,他柔声说:“神明的复仇,是凡人极难承受的。”

    “哥……”

    由海底生出的火链如今已经重新汇聚到海中央,细看下去,此时被它所层层缠绕的,是人。

    “玄霜!”虽然相隔甚远,但洛吟桓一眼就认了出来,“是玄霜他们?!”

    “是啊,一下如此紧张,看来吟桓与她情谊匪浅,可惜,她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

    “哥,你救救她吧,求你救救她,救救宁辰他们!”

    洛言听了也不拒绝,只玩味道:“你到底是要救玄霜,还是要救他们这作为牺牲的六人。”

    “哥你真的有办法?”

    “我或许有办法,救一人。”

    洛吟桓跳向远处,救一人?

    “如何?他们的时间,可不多了。吟桓,你打算怎么选?”

    “玄霜,”片刻犹豫后,洛吟桓只好从心道:“我选玄霜。”

    洛言满意的笑了笑,这与他猜的如出一撤。

第四十九章 苏玦告诫

    齐衍的尸身,总是要有个处置的。如若放任不管,只会由他再变成晔刹族的傀儡。

    最好的办法,也只有……

    苏玦想着偏头过去,对身后之人,道:“用劫火。”

    “我知道。”

    “那,你自便。”苏玦远远的站着。

    女子掌心火起,齐衍本就不全的残骸,就被焚烧至灰烬也不剩。

    “这样,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毁灭魇池,齐衍,就真要从此万劫不复了,”越千泷禁不住感慨,“我在那里头呆了十来万年,其中的苦楚我再清楚不再,我不希望齐衍也变得跟我一样。”

    “放心。”

    放心?越千泷正要靠近过去,但苏玦一看竟往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虽然明知那人心思,但越千泷还是强撑着欢颜道:“阿玦你,还是打算躲着我?”

    “没有。”

    “有还是没有,我自己,能感觉得到。”

    “回去吧,只留下姜焱跟罗睺不妥当。”

    “阿玦!”越千泷赶紧拽住了这人的手,“我们就不能好好说几句吗?”

    “有什么,回去再说。”

    “你跟凰灭的事——”

    “我不想提。”

    “可它已经发生了,你觉得我能视而不见吗?!”

    许是对越千泷太过了解,犹豫片刻后,苏玦还是半侧过身来,冷言问:“你想说什么?”

    “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

    “当年無栾之魂灵被一分为二,其中一者是凰灭,而另一者是你,这件事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晓不久。”

    “不久是多久?几个时辰、几天还是几个月?”

    “今日。”明知那人不会信,但苏玦竟随口就应了。

    “今日?你的意思是,凰灭打算把自己那两魂四魄交给你时才把一切告诉你的吗?阿玦,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愚钝的?”晔刹对他的紧抓不放、凰灭对他的处处看重、还有厉染不惜耗费灵修也要帮他疗伤……发生过太多事了,如果她能仔细想一想,就不难猜到的,女子一时冷静道:“世尊,他早就知晓了,或许在见到你的第一次他就有了决定吧。还有赤凌跟晔刹的人,我想,沧溟是早在盼着这一天了。”

    “沧溟知道些什么,我无从知晓。”

    “是啊,沧溟怎么想的我不在意,赤凌他身为幽冥之主,他之决断都关乎整个黄泉和人间,但阿玦,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隐瞒?世尊跟赤凌有顾虑,那你呢?你在顾虑什么?为什么你不早些告诉我一切,为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欺骗我?!”女子这声声低喝,显然是带着怒意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执着这些?”

    “你并非我,又怎么知道,这些东西不值得我去执着?”

    “是啊,我并不是你,所以我只能说,这些于我,从来不值得再论。”

    “苏玦!”越千泷厉喝着,在截住这人去路后就逼道:“你在怕什么?是怕我知道一切后会继续对你纠缠不休,还是在怕自己会因着这点前缘沦入不复的境地?你一人在晔刹苦守着,为骗过沧溟跟浸烛已是众叛亲离,可为什么?你明知道自己跟無栾的关联,你是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处境、你是能彻底摆脱魇池的,究竟为什么你要瞒着所有人?你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一魂三魄交给世尊,还是要生世跟我、跟無栾断了牵连?”

    越千泷生生问了这么多,但苏玦只停步在原地,细看下来就连神情也没改变半分。

    “怎么?一个安也不说,究竟是你太过不屑,还是你不敢对自己承认?”

    “对,我早就知道,”苏玦直视过来,那凌厉的目光将越千泷后头的话也全逼回去了,他说:“我跟世尊,的确同出一源,我们两个都是因为無栾才存在的,但那又怎么样?我知道了,就一定得告诉你就一定得公诸于天下吗?有無栾的一魂三魄又如何?有了它们,我就能脱去‘叛逆’、‘妖邪’的名头,就能把所有都从头来过了?我不需要,我也不想。無栾或是凰灭,他们与我有什么关联呢?我苏玦,从小被晔刹所救,我是由浸烛养育教导的,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至少我的命、我哥的命,与晔刹都分不开。当年灵犀跟浸烛答应我的事,他们做到了。而我苏玦长久以来,也的确是助纣为虐,我的手上,不知抓了多少亡灵冤魂呢。所以越千泷,若你一定要逼问,我今日便坦诚的告诉你。在得到这消息的一刹那,我是决定了要把这一魂三魄给凰灭,因为我不配,我更加不敢,我的隐瞒,跟你、跟你所谓的前尘往事都没关系,我只是,想走我该走的路。”

    “阿玦……”

    “此时被困在魇池里被那些魇灵折磨的,应该是我,人皇之血、凰灭之魂,我真不明白,”苏玦一挑眸,那自嘲的冷笑中不带半分暖意,“世尊、还有你,你们为什么都对我紧追不放?为什么……如果齐衍没跟我互换,那凰灭,也能去做他应做的。”

    “可凰灭选择了你。”

    “选择了我?”苏玦的目光落在了焚烧齐衍遗骸之处,他摇摇头,“他错了。”

    “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因为我相信你,”这话越千泷脱口而出,经历过这种种的变故,她也感慨了不少,“我信你,不是因着你跟無栾的关联,也不是因着我跟無栾的前尘,我信的,是我所知道的苏玦。我们相识在女娲神境,是你带出走出那个永寂之地、是你让我一路追随着直到现在。但那时候,我并没有洪荒时的记忆,我不知道什么無栾神上,也不知道什么镜神什么妄海!我跟你去祖洲、去太华,去丰都还有黄泉幽冥,那全因为我离不了的是‘苏玦’,而并不是什么無栾神上的残片啊。不管你说与不说,不管你的身份来历是什么,我不后悔曾经的选择,自然,也不会改变以后的决定。”

    “你现在,自然是顺意的。”

    “阿玦?”

    “凰灭,他已经把自己跟齐衍的命,都交给了我,往后我不会再跟晔刹再有牵扯,我会同你站在同一处的,凰灭没能做的事,我都会去做,越千泷,你不用再对我苦苦追逐了。”

    “我……你能活下来我是高兴我是顺意的,但对世尊还有齐衍……”

    “是我欠他们的,你不用一厢情愿的往自已身上揽,”本来还涌出了些许情愫,但如今苏玦冷颜打断,又变成了那副无知无觉的模样,“越千泷,我是活了下来,而且,也不会再与你作对,但你最好从此弄清楚,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才纠缠于我,我与你,都不可能回到过去。我不是妄海之边的無栾;不是创建太华一门的凰灭,也更不可能,变回带你出女娲神境的那个人。虽然我与世尊梧魂拜托了魇池,虽然,我已不再苦心应付沧溟还有浸烛的窥探,但你的其他心思,还是收起来吧。”

    其他心思?灭境临世、凰灭跟齐衍也相继消亡,这世事实在变得太快,但越千泷不可否认,在这天地大变、苍生蒙难的时候,她是有着欢欣跟希冀的。但这些跟黎民万物无关,她所喜所悦的,是因为她跟苏玦还有以后,即便明知这以后是凰灭跟齐衍倾其所有换来的,她也依旧会欢欣会快慰。越千泷半低下头,突涌出的那份心虚也灼得她心绪难宁。而苏玦,他想来是把自己,都看透了。

    “过去的,当然,是已经过去了,但往后……”明知苏玦的性子,但越千泷还是忍不住道:“往后,也总是,可期的。”

    “往后,的确可期,只不过那可期的是这罹难的黎民,而不是镜神你自己。”

    “阿玦,可——”

    “洪荒时为無栾你已经错过一次,难道,你还想再错第二次吗?”

    洪荒时,已经错过一次?越千泷此时当真无言以对,虽然是不全的记忆,但她明白,当年因为無栾,她枉杀了多少生灵,不周山崩塌、太阳宫沦陷,妖巫两族的种种件件,她又有什么是能脱得了干系的?

    “就算你想再犯,我也不会给你机会了。”说完这一句,苏玦就失了踪影。

    而越千泷愣在原地,竟久久也没有追上去。

第五十章 让出筹码

    怎么凰灭,根本不在这房中?

    苏烨楼看了眼来人,宁辰显然也惊讶非常。

    宁辰呢喃道:“怎么回事?”

    “宁少侠,难道你入王府后,就从没见过世尊大人?”

    “没有,在这王府我同样身受禁锢,如今一朝得吟桓相助,他只嘱咐我尽早带你脱身。”

    洛吟桓好不容易才创造的机会,而竟只顾到了自己?莫非他早就认定,凰灭是绝不可能走出宁王府的?

    “苏先生,还是快走吧,凰灭不在或是被公孙翎支开了,再等下去恐怕你我又要被擒的。”

    “我……”可是在这王府中,他还有未竞之事。

    “就算先生有难处,也总该见了苏玦他们再说。”这话刚完,宁辰就强拉着苏烨楼而去。

    宁王府今日守备松懈,不仅公孙翎跟洛言不见踪影,就连焉茴也不在,但就算他们都已外出,在府里总该设些结界幻境吧,为什么,这一路会这么简单?

    宁辰心中狐疑不已,虽然如此,他还是准备冒险一试,或许,是洛吟桓都安排好的呢?他素来就是公孙翎心腹,洛言对他也是宽纵,若他真有心,要做到如此也不是绝无可能。

    不消半个时辰,他二人就由凰灭的羁押处而到了宁王府外。

    这是真的吗?站在阴暗处的宁辰又往后望了望府门,这不会,又是焉茴的幻术吧?

    “宁少侠,怎么了?”

    “没,没什么,”宁辰深吸一口气,又冷静道:“看来洛吟桓,他留在王府的确是有苦衷,苏先生,我们还是马上去焱雪茶肆吧。”

    苏烨楼一听也点点头,他这次回宁王府,本还想探探公孙翎的底细,如此也只好作罢了,现在他只盼凰灭还有孟青阙能找办法脱身。

    “你真打算放任不管?”隐在房中的洛言终于走到了廊下,他由这高楼上看过去的,正是府门的方向。

    “我没有放任,这,只是权宜之计。”

    “到底是权宜之计,还是无奈之举?”

    “总是一本正经的揭我短处,阿言,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啊,”看这人依旧冷色,公孙翎也自嘲的笑道:“这次,是我失算了。我本以为控制住凰灭就能阻止他与苏玦合魂,但没想到,这‘合魂’一事,是可以仅凭着意念而行的。洛书、河图、还有無栾神上,这几者间我们可真是一无所获了。阿言,既然我们只有些无关紧要的筹码,还不如,将这些东西都交给旁人,让其为我们下完此局呢。”

    “但是沧溟,他不可信。”

    “我信的不是他,是凰灭。”

    “哦?”洛言终于起了丝兴趣,“王爷这是何意?”

    “一旦合魂便是灰飞烟灭,我之所以猜不到凰灭此举,是因为没在他身上探出任何征兆。苏玦区区凡人之身,自小又做了这些年晔刹的爪牙,我本想,不管如何,凰灭也是不会让出自己的两魂四魄的。他既然能自请来王府,又执着于要见你,便是成竹在胸的留有后招,我想他来王府是为试探、为给越千泷留出反应的时机,但不料,我是全盘都错了。”

    “王爷也不必如此在意,虽然凰灭身陨有些惋惜,可若要在他与苏玦之间选择,苏玦于我们的威胁总是更小,况且他二者合魂这一日,总是要让它来的。”

    “是啊,虽然让出了手头所有的筹码,幸好在这满盘的错处里,我终明白一件事。”

    “一件事?”看公孙翎的神情,他该是发现了什么关键处,“还请王爷明示。”

    “凰灭、厉染、南熏、宁辰、赵轻衣跟苏烨楼,就算这些人加起来,也抵不上一者重要。”

    “那这一者,究竟是?”

    “是你。”

    对这答案,洛言并没表现出多少惊讶,他偏过头去,只浅笑道:“王爷为何如此作想?”

    “来王府时,凰灭说他只为见得一人,开始我觉得是个幌子,如今看来,凰灭并非虚言,在与你见过后,他竟随即与苏玦合魂,阿言,不用我细说其中症结你自己也该有所断定了。”

    “断定倒谈不上。”

    “那阿言,当日凰灭与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洛言一直是这么认定的,但今日,自得知凰灭合魂的消息后,对那人说的每字每句,洛言都已经想了千万次。

    “他曾提,此次焉茴在西境所找到的那块奇冰,与往日织幻师找到的都不同。”

    “真的?”公孙翎一听就紧张道:“有什么不同?!”

    “不清楚,我未细问。”

    “那,还有呢?”

    “还有,”洛言想到了自己那七弦的瑶琴,“他告知,‘凰灭’二字,本是無栾所有之琴,而这把琴,是上古时太一所赠。”

    “無栾、太一?”

    “我本对洪荒之事淡薄无观,但凰灭,他似乎笃定,在今日之局中,依旧能牵扯到無栾还有太一二者。”

    苏玦与凰灭都是出于無栾的,当下形势与他相关自然不在话下,但东皇太一……

    “据说,無栾与东皇太一自小交好,在年少时他们同游天地、同平战乱,后来太一成为二帝之一,無栾也撇开帝俊而只听命于太一。”

    “这些传说我有耳闻,河洛之阵、妄海之地,都是他们两人牵扯出来的。”

    “是啊,我们倒一直忘了,在世间与無栾脱不开干系的,除了镜神越千泷以外,可不就还有东皇吗?现凰灭已经与苏玦合魂,真正的無栾也重回世间,既然如此,那东皇太一,或许也能回来呢?”

    “所以,你的意思……”

    二人相视一眼,这答案,他们早就心知肚明。

    “阿言,”公孙翎靠近一步,他双手轻扶着阑干,又极目远眺着这满城的雪景,道:“凰灭此来王府,是为确定一事。正因为验证了心中所想,他才会急于跟苏玦合魂的。凰灭跟苏玦,他们与無栾相关,而他执意要见的阿言你,恐怕,便是与那东皇太一相关。”

    洛言一听,也顺着公孙翎的目光望向楼外。

    “我清楚。”

    “不,你还不清楚,”公孙领嘴角微扬,他笑了,“我们没想到的事,沧溟跟越千泷等人,也不一定能想到,所以阿言,你现在,才是我跟北域,最大的胜算。”

    最大的,胜算?虽然不喜这种被当做赌资的说法,但公孙翎的心思,洛言明白。

    “放心,我会帮你的,”洛言也抬起左手,不过他并未扶着阑干,而是将五指满满的覆在了公孙翎的手背上,“往后,都有我在。”

    奇怪,怎么走了这么久也不见焱雪茶肆,他记得那里跟宁王府并没有这么远的。

    “苏先生,”看这人停步,宁辰索性道:“你也觉得不对吗?”

    “我想,我们是到不了了。”

    宁辰戒备的扫视着周围,虽然屋舍被大雪掩盖,但他肯定要走的就是这条路没错,不过,就是这路途被无限拉长了而已。难道又是织幻师搞的鬼?既然让他们出来,又为什么还要焉茴做这些手脚?公孙翎,他是把自已当玩物吗?

    宁辰心下气恼,正要聚气时就听得一句:“苏烨楼说得不错,不管你们再走多久,也见不到越千泷跟苏玦了。”

    怎么会?!宁辰跟苏烨楼心下大骇,这声音听来,分明就是沧溟。

    “你……你是?”看着在雪幕中现身的人,宁辰赶紧拦着苏烨楼退了几步。

    “怎么,不过换了副皮囊,二位,就认不出来了?”

    换了,一副皮囊?

    宁辰与苏烨楼再细细扫过,莫非是他自己的肉身已经腐坏不能再用?那眼前这副皮囊又是谁的?难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浸烛就为沧溟又寻到了一个肉身吗?苏烨楼立马明白,这都是晔刹早就准备好的。

    “苏烨楼,宁师兄,我在此,已经恭候二位多时了。”

    “沧溟,你想作什么?”

    “宁师兄不用如此相护,更何况,若是我想取你二人性命,宁师兄你,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苏烨楼赶紧接道:“既然不是索要性命,那必然,是比拿我们性命更加为难之事。”

    “否则呢?我留你们到现在,自然是有你们的用处,苏公子你能借着这萧虞则的肉身还阳,不过是我晔刹乐意成就。”

    “我对宗祭大人的用处,除了那已经毁坏的皮囊外,难道还有其他?”

    “当然有,而且你与宁大师兄,还在那关键用处上。”

    关键用处?

    “五灵血阵。”

    “什么?!”

    “千年前天炽国覆灭的旧事,你们多少也知道些许吧。”

    赵殊衡是苏玦的另一世,当年他不惜以一国之命途打开的法阵,他们岂能不知!

    “有一件事,你们都猜错了,”沧溟继续道:“当年的确是晔刹盅惑赵殊衡陷害于天炽,且从前和现在,我们所做的事都一样,只是为打开混沌之门让晔刹重见天日。但那五灵血阵,却并不是如你们猜测的就是河洛之阵。”

    竟然不是?宁辰跟苏烨楼对视一眼,这当真大出他们所料。

    “至于你跟宁辰,你二人的身份,可不是表面看来那么简单的。”

第五十一章 五灵一柱

    宁王府,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一座空院?!

    站在府门前的苏玦疑惑不解,难道是因为凰灭的关系打草惊蛇了?

    没有侍卫、没有仆从,公孙翎、焉茴、洛言……这些人全都不在,仿佛,这处本就没有人迹一般。

    为什么?望着这如常的高墙,苏玦也感到了一股久过体验过的愤怒。

    “公孙翎!”他一时难耐的大喊道:“你出来,为什么躲着我?难道你是怕了吗?公孙翎,公孙翎——”

    只见周遭的积雪转瞬崩塌,那巍巍的楼阁阙宇,也跟着化成了粉尘。

    他明明没有运功聚气的,怎么眨眼间这些房舍就……

    苏玦见这状况也像是怔住了,少顷,他才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阿玦,这就是無栾的力量。”

    苏玦一回头,果不其然,越千泷就站在街角,她的衣物上满是纷飞的雪屑。

    “阴魂不散。”

    “我没跟着你,只是我知道,处置完齐衍的事后,你首先要做的一定是来宁王府带回苏烨楼。”

    苏烨楼,再听到这个名字,苏玦觉得如遭鞭笞般,是啊,他是要带回那人,可被公孙翎拽在手中的,又何止一个苏烨楼。

    “世尊与你合魂,公孙翎他们必然首先察觉,而如今宁王府已经人去楼空,也就说明,他是知道你二人跟無栾的牵连的,他不会再等你找上门来,且公孙翎,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我哥、琰儿、陆离、还有宁辰跟青阙,难道都被一同带走了。”

    “阿玦,不管他们被带到了哪里,公孙翎总会主动来找我们的。曾经的‘無栾’还有‘镜神’都已经醒来了,他不敢与我们正面交锋,所以你放心,你哥哥、琰儿,还有其他人,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

    自己来晚了一步,再说什么也迟了,就算他将宁王府夷平,也根本无济于事啊,倒是方才他的一时不察……

    苏玦又看了看周遭街曲,方圆五里的房舍,全都遭了牵连,若不是蜃天城早因奇寒而变为一座死城,今日他不知又要害了多少性命。

    “阿玦,就像你说的,过去是回不去了,你不再是个普通人,也不是被晔刹所控的魇奴,人皇血脉还有無栾之力,如今都加诸你一身。只需稍有不慎就会祸及旁人,所以往后,你怕是还要忍耐得更多。”

    真正的無栾之力,可还少了一样至关重要的荼火呢,扫过越千泷一眼后,苏玦只回了句:“我知道。”

    “宁王府的事要从长计议,我们还是回焱雪茶肆再说吧,焱娘还有罗睺,大家总能有办法。”

    苏玦应过一声,之后就走在了越千泷前面。

    他们的身份?沧溟,这是什么意思?

    苏烨楼一听就问:“萧家预言所指的遗孤,太华山入室的大弟子,难道除却这两种身份外,大宗祭还知道我跟宁辰的其他?”

    “当然,说来我们,也有几世缘分了。”

    “几世缘分?”

    “你、宁辰、厉染、玄霜、南熏还有赵轻衣,你们可是那五灵血阵的‘五灵一柱’啊。”

    五灵、一柱?苏、宁二人听来立马记起,当年血阵开启,天炽国毁去五城作为祭祀之地,那城中数十万百姓可都化作了牺牲和贡品,难道除却这些百姓外,在这五城中,还需另设主祭来作牺牲吗?

    “看样子,你们也该猜到了,天炽的三十来万百姓不过是寻常东西,那不过是引子,而五灵血阵所需要的,怎么能少去这五灵和一柱?”

    沉默多时的宁辰终于问:“所以我们这六人,就分别对应这五灵一柱吗?”

    “所谓五灵,实则并不是指天地间金、木、水、火、土这五气,而是上古妖族中的五种灵兽,麒、凤、龟、龙、白虎,在洪荒时它们在下界多有庙宇,表面上这五灵被敬为仙神,但其实,它们不过是妖族为奴役下界百族而设下的管役,而五灵血阵,自是从太一平定第一次百族大乱后就有的,后来的河洛之阵,只不过把它再次修整。”

    所以五灵血阵,就是河洛大阵的前身了,要想真正完成河洛大阵,就必须先有五灵血阵?

    “萧家是龙灵之后,厉染为白虎一族,昆仑的南熏为麒麟,赵轻衣为九凤,而玄霜,就是玄龟一族的后人。”

    “呵,”宁辰冷嘲一声,没想到赵轻衣也被牵扯在其中,他们这五灵的后裔,偏偏都阴差阳错聚在一起了,若说不是天意,他是真真不信,“所剩下我,难道就是这五灵之阵的阵柱吗?”

    “宁大师兄,你这‘宁’之一字,本就来源于天炽国的‘蔺’之王姓,而赵姑娘出自于宸国宗室,所以你们这两人,找起来倒是最不费功夫的。”

    “五灵一柱,在这六人里,除了苏烨楼以外,其余通通跟太华相关,我想这,并不是偶然吧。”

    “虽然我没与凰灭深谈,但在太华创建之初,他恐怕就已打定主意要将五灵后人牢牢掌控在手中了。毕竟太华山立派于近千年前,那时候,天炽国可刚刚覆灭不久呢。吃了一记教训,凰灭应该是也明白了,单靠自己一人也拦不下晔刹。”

    凰灭,世尊,他还是算得精准,人皇后裔、五灵后人,原来他们每一个,早就是被凰灭凑在一起的拉入局中了。入得太华,生世如此,除却那在昆仑的南熏真人外,凰灭也可谓算尽所有了。

    “只要为阵中献祭者,都逃不过神魂俱灭,对吗?”宁辰沉着道。

    “是这个道理,当年如果不是因为夏罄书的搅扰,五灵血阵,也早就成了。”

    “既然我与宁少侠在此,那想必其他四人,也都已经在大宗祭手里吧?”

    “没错,你们放心,这个法境直通在我不日城内,就算是無栾真的醒来,他也不可能从那千万个入口中找到深入我晔刹之地的法子的,”沧溟一拂袖,又颇为得意的说:“在五灵血祭之前,我会留出一段时间让你们好好相处,这也算是,我晔刹对你们的一丝感谢了。”

    “感谢?”苏烨楼大略一想,又猜到其中的端倪,问:“大宗祭,难道还打算相信公孙翎?”

    “苏公子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与王爷的私交了?”

    “我们这几人,难道不都是王爷转手交给大宗祭的吗?我只是好奇,既然有世尊在府中,王爷又为什么甘心让出我等棋子?”

    “为什么?看来对令弟,苏公子也并非了解得那么透彻啊。”

    “小玦?这与小玦何干?”

    “他与凰灭共分了無栾的三魂七魄,对这点你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什……你说什么?”苏烨楼呆愣少顷才明白过来,“小玦,他竟然,也跟無栾相关?”

    与凰灭,共分了無栾的三魂七魄,这意思就是,苏玦与凰灭之灵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無栾了?宁辰惊愕着,没想到越千泷所一直寻找的人,并不是单指世尊的。

    “你在刚才在宁王府,不是也没找到凰灭吗?他如今,已经同苏玦合魂了。”

    “合魂?!那小玦他……”

    “放心,是凰灭把自己的残魂给了苏玦,”一眼就看出苏烨楼心思的沧溟继续道:“你那最疼最爱的弟弟,如今可成了洪荒时最难缠的封神。况且,齐衍把自己的伏羲之血都给他了,苏玦,现在不仅不会被晔刹跟魇池所扰,还完全有力跟越千泷抗衡,甚至是,变成那不老不死的妖神之体。苏烨楼,你当真可以放心,也当真,可以好好高兴一番了。”

    小玦?不料,世事竟还有如此峰回路转的时候,前一刻他还在忧心那人的伤势,可转瞬,他竟然,就被冠以了‘妖神’之能。

    “不过,即便他是那妖皇在世也是枉然的,他想保住的人,终究保不了,这是天命,”沧溟语声温和,让人听着就像是化冰的春风,“帝星晦暗,北域将灭,经枢当年所预言的不过你一人罢了,可那星象,其实是蕴含着你们六个的,经家自诩是通天晓地,但这世上有太多事,是光靠一个星盘探不出来的。”

    “千泷她是不会由这些发生的!”

    “由与不由,现在越千泷可说了不算,况且这次可跟千年前不同了,”沧溟走到宁辰身边,又正色道:“無栾还有镜神,他们都回来了,苏玦跟越千泷更清楚,即便他们要救下这凡间,河洛之阵,也非打开不可。”

    呵,阵柱,将用于祭祀的牺牲,这种下场似乎也跟自己相合,再想到那些太华枉死的弟子,宁辰竟有些许宽慰,但赵轻衣,为什么偏偏还有她在其中!

第五十二章 安置苏琰

    回到焱雪茶肆后苏、越二人才知道,洛吟桓已经将陆离还有苏琰都送回来了。苏琰尚且无事,只是陆离,竟已经没了气息。

    “焱娘,是公孙翎动的手?”

    “不知道,”比起担忧来,姜焱脸上的更多是不解,快两个时辰过去了,陆离还是连半分要醒转的迹象也没有,“据洛吟桓说,宁王府的人并没有动手,可是小离,他从没如此过。”

    “陆离以前频频遇险,也会用到‘假死’的一招。”

    “嗯,只是以往我都及时将小离的‘尸身’带回来了,唯有这次是被宁王府的人送回的……所以我不知道,”姜焱一时哽咽,也难压情绪的说:“万一公孙翎在其中做了手脚,万一小离真的醒不过来的话,那……那我该怎么办?”

    看这人流泪,越千泷也安慰着,“焱娘,先不要下定论,我们再等等看。虽然陆离还是没有气息,但他的身体也并没开始腐坏啊,光这一点就很不寻常,不是么?”

    对了,小离的肉身除却没心跳脉搏就跟往日一样,姜焱闻言,又恢复了理智的擦了眼泪。

    此时,苏玦倒插了句:“不如,我们再给陆离好好查看查看。”

    “查看?”

    “公孙翎心思阴鸷,他的手段大家往往不得料想,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周全。”

    “苏小哥说得对,也许这样还能有救小离的机会。”

    姜焱也不顾忌,扯开陆离的衣物就道:“千泷,这里交给我跟苏玦,你去看看琰儿吧。”

    “嗯。”

    退出房间后,越千泷也显出了几分愁容,不单因为陆离,也因为苏琰。现在灭境临世,除却自己身边外,怕是再没什么更安全的地方,但等河洛之阵打开后……

    “昆仑境!”女子一时念出了这三字,昆仑被隔离于天地之外,玄霜曾言,不管这凡世如何,就算洪荒再现也对昆仑境丝毫无犯,“如果,能把琰儿送到昆仑门下就好了。”

    越千泷点点头,看来是打定了主意。

    到苏琰房中后,越千泷就见罗睺在逗着孩子,而苏琰也不怕生,只是喜笑颜开的,正扑在那人怀里打闹个不停。

    “千泷?”罗睺见她脸色不好,赶紧道:“哦,琰儿才醒不久,我看焱娘也不得闲,故而就陪他玩了会儿。”

    “琰儿是不是,让你想起了黄泉?”

    罗睺一听那笑意也僵了几分,“说完全不曾想也是诓人的,但黄泉未入幽冥时我并未结识,他是凡人乐辞修的消息我也是后来得知的,所以他在我心中,只是在幽冥那副没心没情的模样,现在看琰儿如此,倒有些不信他真是黄泉的孩子。”

    “是啊,琰儿的眉眼,其实跟赤予有些相似呢。”

    “赤予,他本该是位好的君主,”一想到那人将所有神力都渡给自己的旧事,罗睺终问出了一久不得解的困惑,“千泷,我真是不明白,在腾翔殿再见到赤予的时候,黄泉他是已经拿回了乐辞修那颗心的。心都拿回来了,凡间的记忆也就跟着回来了,可为什么,黄泉不早早告诉赤予他就是入了幽冥的‘乐辞修’呢?这样,他不用死,赤予,或许在那时就会收回丰都的城主令了。”

    关于黄泉,在离开幽冥界后越千泷也想也不少,故而,此时她答说:“是因为愧疚吧。”

    “愧疚?于丰都,于幽冥,该愧疚的不应该是赤幽、不应该是赤予吗?”

    “赤予,他是做了很多错事,”为独占乐辞修这一个‘父亲’,而不惜玷污他的名声来赶走忘乡城所有孤儿;为斩断那些多余情爱,而杀死为乐辞修放弃仕途爵位的大秋官端嘉;为救那人性命于危难,被赤幽盅惑着让乐辞修吃下地缚灵的种子;直到数百年过去了,只因耐不住寂寞,赤予依旧可以发出那道将夺走千万灵魄的‘城主令’。再想到这些旧事,越千泷仍是不免感慨:“但赤予,他是想救端嘉那腹中孩子的。也正因为他的这一点执念,才有了今日的琰儿。宸国、丰都还有幽冥,不管赤予都做过些什么,也不管他伤了多少人,但,在乐辞修眼中,他永远是那个需要陪伴需要宽宥的孤儿。乐辞修为他受过一辈子,最后他不愿意透露身份,或许只是因为,不想让赤予再因自己这个心魔错下去。”

    “心魔?对啊,乐辞修、黄泉,他们都是良善之人,但这份良善,在赤予心中,所酿出的恰恰是让他逃不开的邪佞。乐辞修会觉得愧疚,大抵也是因为这不知来由的‘邪佞’吧。赤予明明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孩子,但他,却容赤予变成了那副模样。况且,你们不是老说‘子不教,父之过’吗?最后,或许只有用自己的性命去偿还了,乐辞修才会得一些安宁。”

    “呵,”罗睺恍然一笑,他偏头看了眼正缩在他肩窝处的苏琰,“这样听来,乐辞修,倒是非死不可的。不过,当时那个人已经不再是乐辞修,他是黄泉,是在幽冥,过了数百年的无心之人啊。在凡间的三十多载,跟在幽冥的四百来年,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还是要做回那个凡人?为什么,又要选择自毁这条路?难道仅用一颗重新回到胸中的人心,就能轻易抹掉后来的所有?”

    “是乐辞修还是黄泉,这重要吗?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人,不管有没有乐辞修的那颗心,不管有没有在凡间的记忆,那人,不照样肯为赤予在志掩山独守四百来年吗?虽然不知来由、不知前尘,但黄泉,依旧履行着‘父亲’职责的守在赤予跟阿柒身边,单凭这一点就说明,那颗人心,其实并不重要。”

    “人心,其实并不重要?”思忖少许后,罗睺才说:“我明白了,倒是我自己,才枉为他的师友,对他之所想,竟如此的看不通透。”

    “不是你看不通透,而是你跟赤予一样,让‘黄泉’二字,在心底久酿成魔了。”

    久酿、成魔?

    一时间,罗睺松开了孩子的手,“千泷今日说这些,并非是心血来潮吧?”

    “对,其实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世上的事,总是因果循环,前因一旦种下,等你想要抽身时,已经是泥足深陷罢手不能了,所以那‘果’,也总都是自己求来的,实在与天无尤。奈何少时不经他事,脑中所想都归于简单、天真,以为自己只要能竭力,就总是能扭转运数,到最后了才知道,纵使你有着神佛之能,在这天下,也还是有太多连神佛也无可奈何之事。所以,既然控制不了那恶果,那么我们至少能,先斩断那前因吧。”

    “斩断前因?千泷,你想做什么?”

    “送琰儿去昆仑。”

    “昆仑?”昆仑境从来都隔离于凡间外世,其间弟子只知修术问道,每至大成之日,门中适宜者就会去海外登山,从此长生再不踏足海外之境的。不仅如此,昆仑功法讲求断绝俗情,那留在门中的都是些似草似木之人。而苏琰身上维系着黄泉、赤予、端嘉还有阿柒的希冀,他若变成那般的泥塑偶人,岂是亡者所愿看到的?所以,罗睺断然应道:“不行,琰儿不得入昆仑!如果你是担心他的安危,我现在就带他回幽冥。”

    “回幽冥又怎么样?难道让他往后像你一样,为阎君效力吗?”越千泷反问。

    “为君上效力有什么不好?”

    “可幽冥中人全都无心,这样看来,他呆在幽冥跟呆在昆仑也没什么不同。”

    “可是……”

    “况且现在天地大劫,在河洛之阵开启后,幽冥会如何还不知道,去了,也只能有一时之安。”

    因为冥界大门生出裂缝,罗睺才能来到凡间,越千泷这话自然不错,“可要是你将琰而送去昆仑,或许也就意味着,你二人的母子情分,会彻底断了,他会把你们都忘个干净的!”

    “断了才好,与我断了关联,才能保余生平安呢。”

    罗睺一听也若有所思,要是苏琰在昆仑的话,那么不管他们成败与否,他都能逃过一劫,如此就算要变成无情无念的木石,也是值得吧?毕竟身为父母,最为担忧的不过孩子性命,要是这决定让黄泉跟赤予来做,他们也会跟越千泷一样。

    “我跟琰儿并没有血缘关联,在他出生后又一直交付焱娘照顾,每每面对他时,我实在,没有颜面提什么母子情分。”

    “那苏玦呢?这件事他怎么看待?”

    “阿玦,与琰儿的关系就更淡了吧,‘苏’这个姓氏,也是在黄泉村时我强加给孩子的,当时的我,真不该给他这种困扰的。”

    看来苏玦是不知道了。

    “既然你心志坚定,我也劝阻不了。”

    “罗睺你是黄泉的好友,是赤凌的心腹,其实这世间你与琰儿的关系才是最深的,所以,如果能得你的答复,我至少会心安一些。”

    “如果真要送,那就尽快送了,这昆仑境的大门不好进,就算你身有混沌之力,恐怕他们也不会对你有求必应。”

    “我知道。”

    罗睺再一抬手,身边的孩子就安然沉睡过去,他将苏琰抱至越千泷怀中,只说:“焱雪茶肆这边有我看着,你快去快回。”

    “罗睺,多谢。”

    见这人离开,罗睺也垂目下来,他清楚,苏琰一旦离开,那他与黄泉往事的那些纠葛,也不再有寄托了。

第五十三章 何谓昆仑

    昆仑境,山门外。

    这里,还是一样,从来都是不化的霜雪,可惜再放眼望去,越千泷半点也察觉不出之前的仙圣了,她没想到,昆仑,原是个如此的绝情的地方。

    女子低下头,深望了怀中孩子一眼后,就迈步而去。

    昆仑境从不收无缘之人,而这次,就算要让她跪个几天几夜,她也一定要把苏琰留下。

    她撤下自身法障,只在孩子周遭施了暖息,眨眼间,那剜骨剃鳞般的苦寒就如数袭来,让越千泷的动作也跟着缓了。

    “赤予,黄泉,你们放心,”越千泷抬起头来,她凝视着苍穹,坚毅道:“我自己的错,绝不会牵连到琰儿,我答应你们会保他一世平安,我一定会做到。”

    只是就在女子双膝将曲之际,她便感觉被股无形之力拖住了。

    “我昆仑境不受巫人跪拜。”

    见眼前忽然出现的银发之人,越千泷呆愣道:“你,是?”

    “冽尘。”

    冽尘?!就是南熏的师兄,昆仑的现任掌门?

    越千泷一听又赶紧躬身行礼,“原来是冽尘掌门,在下越千泷。”

    “我知道,上次为解阮非颜的洗髓术,你已来过一次昆仑。”

    “非颜,”想到那已逝之人,越千泷便顺势说:“小师姐,她已经故去,也终不用再受那血脉相熬之苦。只是,我没想到此次还会见到冽掌门。”

    “你来,不就是为见我么?”

    “本是如此,但依南熏前辈所言,掌门应该已经在海外之境了,可为什么……”

    “那化外之地,并非是门中人人可往的,”冽尘果断的打断道:“直到登船之时,我才知道,自己心中尚有牵挂。既然我修为不及,在那海外的山宇中,就不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也就是,冽尘没走成了?

    “不知掌门所说的牵挂,是指?”

    “我苦思数日,也并不知这‘牵挂’为何,”男子微微皱眉,露出了少许惆怅,“无奈,我昆仑之法素来如此,得成与否从不在岁数时日,即便只是修习了十数载,若得其本心者,也便得了这大成。而昆仑立派数千年,终己一世都枯守在门中参悟人弟子,也往往有十之五六。”

    “掌门的意思是,你并不是不愿离开,而是,没资格离开吗?”

    见越千泷说得如此直白,冽尘反倒笑了,“吾辈幼年入昆仑,此后除去少时游学的数年,就不再踏足凡间。所以在下也觉得,那在海外的琼林之境,是我一直所期盼的,也一定,是我可往可去的。对如今的结果,我虽不曾料到,但在回山之后,我心中,竟然多出了些许轻松。”

    “冽尘掌门?”

    “越姑娘,归去之事既然已不成行就不用多言,只是我听你方才所言,是已在蜃天城见过师妹了?”

    “对,”看这人话锋突转,越千泷也不再纠缠的说:“南熏前辈,她将洛书交给我了。”

    “那么,师妹她,现在何处?”

    “前辈并未交代,难道,前辈没有回来?”

    凛尘一听就岿然一叹,“既是自请离开昆仑境,又哪有再回来的道理,南熏,她恐怕,是早就打定了心思要步厉染后尘的。”

    步厉染后尘?灭境临世,越千泷自然明白厉染已经殒身在太华山了。

    “那凛掌门,是担心南熏前辈,所以……才失了那去往海外的资格?”

    “世间万物,何止南熏其一,一人心中所挂者究竟为何,也许是到离世那日也不得知晓的,所以,我倒有些,羡慕越姑娘。”

    “羡慕我?”

    “毕竟,越姑娘对自己所欲所求之物,从未有过疑惑。”

    “掌门太高看我了。”对于疑惑,她实在有过太多次,再低下头时,越千泷又郑重道:“冽掌门,既然您能来相见,那我,也只好舔颜来求了。”

    “如果你要这孩子留在昆仑,我并不会拒绝。”

    “哦?”女子一惊,凛尘,他这么快就答应了,“掌门,难道您是看在南熏前辈的情谊上?”

    “南熏是我的师妹,我们相处近百年,情谊总是有不少的,但这情谊,还不致使我去误了一陌生小辈的终生。”

    “误了,琰儿的终生?我……我不明白。”

    “在这境中百载,还不及凡间一日,其实,这道理,我与南熏都早明白,但是昆仑境,并非普通玄门,更不是任人来去自如之地,一朝入得其中,若是错了机会,就没有再脱出的道理。”

    没有再脱出的道理?越千泷连忙反驳,“可玄霜还是南熏前辈,她们明明都说自己不再是昆仑弟子了啊。”

    “她们并非昆仑弟子不错,但只要,是脱出我昆仑一派的门人,即便到了凡尘也逃不了身陷炼狱的结果。”

    “什么身陷炼狱?掌门您在说什么?”

    “玄霜还有南熏师妹,她们的结局早就在下山之日就注定好了。昆仑一脉,其弟子入门来并不修习术法技艺,而只做着担水、砍柴、抄写经文的杂事,待到游学之期了,他们都可下山去游历数学,在游学归来,他们才会真正接触昆仑之术,也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昆仑门人。”

    越千泷知道,少时,冽尘、南熏、厉染还有暮昭明四人就是在游学途中遇到的。

    “名为游学,但实则,便是大家离开昆仑境的最后一次机会,一旦染上昆仑心法,这一辈子,也都要与昆仑牵扯不清了。至于我等的结局,不过有三:一者,终于修成得入那海外化境;二者,永困于这山门之中直至灯枯油尽;三者,便如玄霜跟南熏师妹,既然自请在昆仑除名,就须担得起后果。”

    这些内情,越千泷还是第一次知晓,“可为什么?昆仑并不是普通的玄门?那它又是什么?”

    “天柱。”

    “天柱?”越千泷一听就明白过来,“就像是,洪荒年间的不周山一样?”

    “没错,当年妖巫大战时不周山彻底崩毁,若不是女娲神上拼尽神元凝成这昆仑境,那天地早被挤压到一处,变成生灵全无的地界了。虽然昆仑境中并无混沌之门,也不像不周山一般藏着通往上界的通途,但它,的确是如今支撑着苍穹的神地。为保此处安然无舆,女娲神上在归去前也设下看护之人。”

    “这看护之人,难道就是昆仑一派吗?”

    “昆仑此派是何时形成的我不得知,但门中弟子虽表面为问道修仙,实则也在护着这天柱,他们是在以自身之灵,滋补着昆仑境的斐然灵气。”

    人间总传比之于太华的勤修来,昆仑只重先天根骨,有多少寻仙人是被昆仑所拒后才投向太华山的。

    “你们选入门中的弟子,难道就都是生而可为昆仑境滋养灵气的人?”看冽尘点头,越千泷再问:“那所谓的化境仙山呢?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去了那里,你们就真可以长生了?”

    “是归墟。”冽尘应得平静不过,仿佛那处,是个万世所求的妙地。

    “归墟,那……那不是传说中妖神的囚禁地吗?!”

    “他是处长生之地,也的确,是处囚禁之地,但凡入得其中者,都可不病不死,永驻容颜。”

    “代价就是永世不能离开一步,对吗?”

    “对。”

    “这就是昆仑门人所求的大道,”越千泷听来又冷笑了一声,“我懂了,所谓的海外琼林,不过是女娲为你们准备的‘女娲神境’,一旦进去了,就要被关上永生永世!什么‘长生’,我看那归墟,明明就跟幽冥没有两样,只是黄泉中人还可以轮回,你们一旦去了归墟,就是连转世的机会也彻底断了。”

    “断了轮回六道、断了生死更替,也断了所有凡俗情由,但越姑娘,这样的‘永生永世’,也是会被不少人所渴求的。”

    “我知道,这是一场交易,借你们的天赋异禀来给养昆仑境,到你们将油尽灯枯了,就让你们去归墟求个长生,女娲神上这安排,当真是好得很!可为什么,玄霜她们不过应心离开,为什么要她们不得善终?”

    “世上的事,总是如此,有失有得,有得就有失。既然玄霜跟师妹已经学成了所有昆仑术法,那么,就该为昆仑担起重任。若是反复不一、朝令夕改,便会有相应的惩处。如此,很公平。”

    “她们哪里朝令夕改了?既然是幼年就被选入昆仑,她们怎么会有选择的机会?”

    “我说过,在游学之时,弟子们是可以选择不回门中的,大家有所决断、有所舍离,玄霜遇到洛言、南熏遇到厉染,便都是在那时候。她们都有选择,对于凡世也早都放弃了,如此,她二人本该从一而终的。且看如今情势,难道就不算是对昆仑违信违诺?”

    越千泷颔首,对冽尘说的,她也再生不出反驳。

    “我辈守护天柱者,就如当年不周山之应龙,一朝应承便是无悔,未免洪荒之时的惨剧再演,女娲神上与伏羲陛下约定,昆仑中人,绝不插手凡尘之事。所以,玄霜跟师妹,只可自己来偿还这业果。”

    昆仑境,就是昔日不周山,那么一旦琰儿入得其中,那往后……

    越千泷凝视着怀中熟睡的孩子,也不禁陷入了深思。

第五十四章 应龙现世

    “越姑娘,所以对这次凡间的浩劫,昆仑并非无心相助,而是,不能。若我门中弟子离开,那这天柱,也不能得以平稳,”冽尘长叹了口气,这些内情是由上代掌门一一告知,在南熏下山前夜,他也都说清楚了,不过那人既坚定决绝,冽尘对她才说不出阻扰的话,“如今,留在门中的弟子还有二十三者,那往后六十载正是昆仑境最为薄弱时节。原本,从虚海归来后我就该改彻底关闭昆仑境的。但我料到,凡间之人还有重要之事要交付,本以为是南熏的,没想到,竟会是越姑娘。”

    “那南熏前辈往后如何,掌门,就真不再插手了吗?”

    “即便插手,也改变不了她之运数,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只是,这孩子,越姑娘可当真打定主意了?”

    “掌门如果封闭了昆仑,是不是,任何人都进不来?”

    “自然,昆仑为女娲神上所创,且它位置特殊,就算是镜神你跟無栾亲临,也不可能用外力打开我昆仑的结印。”

    如此就是能彻底跟凡间断开关联了,果然如玄霜所说,虽说这昆仑无情无念,但至少是个可躲罹乱祸患的清净地。

    “好,琰儿,我要留在昆仑,”越千泷说着将孩子递了过去,但冽尘并无动作,“怎么了?冽掌门,难道后悔了?”

    “不,我是在怕,越姑娘会后悔。”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越千泷豁然一笑,又望着远处的云海,说:“本来这孩子也是凭空掉下来的,跟我并没血缘关系,这几年除却在黄泉村,也没受我什么照顾,要谈情谊,恐怕琰儿跟陆离还有焱娘才更深吧。再者,这一遭灭境现世,我们总要再打开混沌之门的,我跟阿玦还不一定能回来呢,所以,别说是六十年,就算昆仑要封闭上六百年,只要琰儿能平平安安的,对我就是极好了,等哪天再见到黄泉跟赤予,我也……好有个交代。”

    “此次对抗晔刹虽然凶险,但并不是毫无胜算,越姑娘,是将一切看得悲观了。”

    “悲观?我自问,从来不是个悲天悯人的,但时势如此,我不过被时势所逼。”

    冽尘一听,也将孩子抱在了怀中,他一眼扫过,这孩童眉目俊秀,虽是人族之子,但因是借着越千泷这母体而生,所以血脉里的灵气,冽尘在他刚入昆仑之日就察觉到了。

    “其实,苏琰,他与昆仑境,倒很相合。”

    “既然是昆仑弟子,那往后也不该叫‘苏琰’了,还是劳烦掌门,再想个名字吧。”

    “越姑娘,这是为何?”

    “没什么,”明明心中钝痛,但越千泷还是强笑道:“我听闻,入了玄门,就总该换个清灵些的名字,这样才有个问道的模样吧。”

    “那,便由越姑娘自己来取。”

    越千泷一抬头,也正巧撞见了冽尘的目光,改了名字、断了前尘,苏琰才可以重新开始啊,她的这点心思,恐怕这人早就看透了。

    【师兄,你这‘玦’字可是取了玉玦的意思?】

    【从字面来看,是指环形的佩玉。】

    【师兄,有了!我们就用‘琰’是怎么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琰’是指上好的玉圭对吗?】

    玉玦,玉圭?她在想什么,早在黄泉村的时候就在那人面前展露无疑,这孩子明明跟苏玦扯不上半点关系的,但自己,倒偏要用一个‘琰’字强认了苏玦这‘爹爹’。

    【我想叫这孩子苏琰,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如果,他们在幽冥的日子,能再长一些就好了,若她知道往后在却玉城发生的事,她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越姑娘,”见这人出神,冽尘又轻唤了声,“越姑娘?”

    “哦,名字……名字不过是个称呼,还是,由掌门来决定吧,蜃天城中情势危急,我这就告辞了,”越千泷退开一步,竟恭敬的对冽尘拜了三拜,“如果日后还有机会,等昆仑境再开启时,我一定再来对掌门致谢,琰儿……就托您照顾了。而且我相信冽掌门,一定,可以让琰儿成为清明之人。”

    对她这举动,冽尘道也不躲不避的受着,等越千泷起身了,凛尘才又提醒道:“越姑娘,就不打算再看上一眼?”

    “不必了,总是要走的,就算是一眼,也只徒增犹豫。”

    “好,那也请越姑娘答应,若师妹离世时姑娘有幸在她身边,一定替冽尘埃转告,太华山,待合适时机我会竭力助其恢复的。”

    “冽掌门!”越千泷凝目,脸上满是惊愕之色。

    冽尘,他是料定了南熏会丢了性命?

    “时辰也不早了,在下,也不送越姑娘,告辞。”

    这下冽尘抱着孩子,倒是先行消失在了这雪幕之中。越千泷在原处愣了许多,直到一盏茶后,她才瞬间失力的跪倒在地。她跟冽尘都清楚,此次分别,应该没有再见之期了。

    北域,蜃天城。

    回来的时候,城中又下起了漫天的大雪,只是,在这雪絮中,似乎还掺杂着不少灰烬。

    “怎么回事?”越千泷伸出手来,在细细看过这此残絮后,她方意识到什么的马上赶到了焱雪茶肆。

    怎么会这样!女子浑身一僵。

    如今哪里还见得着什么焱雪茶肆,这方圆几十里,都已变作了废墟残垣。

    “焱娘,罗睺!”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应,而越千泷也丝毫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女子又向前跑了几步,她凭记忆找到了从前屋舍的位置,大喊道:“阿玦,阿玦!”

    四周寂静如死,除了风雪声,就再找不到其他。

    发生了什么?越千泷五指紧握,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体内的那股热流,她就是怎么也抑制不住。

    “焱娘,罗睺,你们在哪里?”越千泷颔首,也终于无奈的摊到在地,“阿玦,阿玦……”

    “镜神大人,你用不着这么伤心。”

    闻声,越千泷转瞬收了所有颓意的站起了身来,她微微闭目,背对着那人就说:“灵犀,自从太华一别,我们当真久见了。”

    “呵,凭你现在的能耐,根本知道除了沧浪原以外,我始终就在暗中跟着。”

    “那你告诉我,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越千泷话音一落,素灵犀就马上感到了股不可违逆的威压,“不是我动的手,而且就算我想做些什么,也不可能有这能耐吧。”

    周围气劲一松,素灵犀才畅快的吸了一口气,“是应龙。”

    “应龙?”

    “就是曾经在不周龙,守护着混沌之门的应龙之神,它出现了。”

    “你是说应龙出现在焱雪茶肆!”终于,越千泷也转过了身子,“它是谁?这究竟怎么搞的?焱娘还有罗睺他们呢?”

    “是陆离。”

    “陆……陆离?”越千泷下意识的摇着头,“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说笑吗?”

    “镜神大人,到现在了,你觉得,我还有心思跟你说笑。”

    陆离,竟然就是‘应龙之神’?一想起经家星阁下那应龙的石身,越千泷才记起凰灭的话来。

    【妖族中,拥有完整的元神烙印者即被称为‘妖神’,女娲神上,帝俊和太一陛下,羲和及常羲两位君后,天下的十日、十二月,还有無栾和这应龙,他们都属于这一类;其二就是拥有烙印但不完整者,大多沦为寻常子民或者妖兽;而最后并不拥有烙印的,会通过这不周山被逐出妖族。他们或融入巫族、或变为凡人奴隶,其处境也凄凉无比。在这三者中,妖神能达到‘神、形两分,神形互生’之境,只要他们的神元完整,便可成就永世不灭之身、永世不亡之灵。】

    也就是说,像妖神这一类的妖族,一旦他们的神元还完整,就可以随意占有任一皮囊,仅仅以其神元之力将其变成不死、不伤也不会衰老的妖神之体;反过来只要他们原本的躯体还在,就算神元离开得再久,只要回归,其也能再度与神元相合。这就是所谓的,神、形互生。

    那么陆离,他就是跟应龙石身分离开的那具神元?这守护混沌之门的应龙之神,竟然一直就在他们身边?!所以陆离,他根本没有死,他也不可能死?

    “他们去了哪里?陆离、阿玦……还有其他人呢?”

    “不知道。”

    “不知道?你既然在暗中守着又怎么会不知道!”

    素灵犀解释道:“当时事出突然,我只见一条紫龙吞云而出,为避开那飓风惊雷我只好躲到了百丈开外,再回来后看到的,也就跟你一样,至于焱雪茶肆里的人去了哪里,我并不清楚。”

    闻言越千泷冷静下来,如此就是应龙醒来无疑了,也对,灭境已经出现几日,那守护着不周山的应龙也该回来的。既然这应龙重回世间,它会去的地方,岂不是只有一个吗?

第五十五章 不周再逢

    沧浪原,如今,是应该叫不周山了。

    此时风雨大盛,厉雷凌空,而越千泷所见之处,都长满了赤红色的灵花,这些就跟他们曾经在沧浪源里所见的一样,被其所缚者,该是要变成养料的。但这次越千泷前来,从她走上这山路的那刻起,这些灵花凶煞就纷纷退却的让开了路子。

    对,就是在这里,越千泷望着东方苍穹中那处雷云齐聚之地,那后面的,就是河洛阵眼了,也就是,妄海之边。

    “陆离,我知道你在,怎么了?这下得了真身,就不敢出来见我了么?”

    越千泷虽沉声而喝,但周遭依旧没什么动静。

    “陆离,你这是,想跟我叙叙旧情吗?”

    少许后,越千泷起手,闭眼间像是聚集了周身所有气力,她体内有一股灵息自丹田缓缓而上,此时女子足尖离地,待她两手张开时,这不周山的磁场似乎也开始变动了。

    眨眼间,那远处云海中的雷电之力居然被一一吸出的聚集在越千泷身边,不觉中就形成了层层雷障,越千泷能感觉到,整个不周山已经开始震颤,而原本倾巢而出的赤红灵花也都散了个干净。

    “越千泷,巫族的开道人,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忽然,从那云雷中透出一道沉闷的男音来。

    “应龙,果然是你。”

    “世间沧海成川,但镜神与吾,倒丝毫未变。”

    听着这为‘吾’的古称,越千泷竟多出些怀念来,“你连真身都不愿意现出,又跟我谈什么变与不变呢?”

    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了阵阵通天彻地的龙吟,道道暗压的云息瞬间凝成了一股漩涡,从中发出的青光将整个晦暗的不周山都照耀得亮如白昼。寻常人是万不可直视的,不过越千泷双眼聚神,始终很是坚定的看着那漩涡处。又是一阵龙吟,这浑厚的声音不仅扰得人双耳成聋,记得洪荒时的巫人入境,就连他们的五脏六腑都是要被震碎的。

    “小离,”默念出这名字后,越千泷眼中也透出了许许的眷恋,“真的是你吗?你……竟然,是当年为我开路的应龙?”

    地动山摇之间,龙头和龙身终于从云雷中现出原形来,它浑身以青鳞为甲,如炬的双眼中闪着赤光,银白色的龙须被夜风吹拂而起,跟之前巫族的几大凶兽相比毫无不及之处。

    在这青龙面前,越千泷就如同蝼蚁,可她不敬不惧的直视它的双睛,问道:“你,真是陆离?”

    “不错。”

    “为什么?”越千泷语声颤动,大喊着,“为什么会这样?”

    “不周山尚在,那吾之元神,自然不亡。洪荒跟镜神一战,千万载过去了,吾如今跟镜神再次相逢,也是有各个的命数。”

    “各个的命数,被你这么一说,倒像是你这番再现,是在等着我似的。”

    “不单是在等着镜神,还有,無栾神上。”

    越千泷又正色道:“阿玦、焱娘,还有罗睺呢?”

    “姜焱跟罗睺往启荒城去了,至于無栾神上……”

    “他不是無栾,他是苏玦,并不是你妖族之神!”

    那云海中的青龙没了踪影,再定睛看去时,越千泷倒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来,是陆离,越千泷也干净收了术法,双脚踏地时她就连忙赶了过去。

    “小离!”

    这人退了一步,沉声说:“陆离不过我这些年来在凡间的分身,现在既然是神形合一了,我也不可能仅仅是陆离。”

    “但属于陆离的那些记忆,你也一分也不会忘记啊。”

    少年低下头来,看表情也是默认了,“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是守护这不周山的应龙之神,不过也好,至少还能帮到你们少许。”

    真是奇怪,恢复成人身后,他倒跟方才的青龙大相径庭。

    “你之所以醒来,是因为灭境?”

    “不,是因为不周山,”少年又珍爱的环视着这满是疮痍的山景,叹息着,“我与这个地方同生同死,昔日它变成沧浪原,我也成为了陆离;而当它再次变成不周山时,我,当然会跟着变回应龙了。”

    应龙跟不周山的关联,应该就是如此的。

    “那焱娘跟罗睺,他们为什么要去启荒城?难道是晔刹有了什么变故?”

    “是五灵血阵。”

    “五灵血阵?”

    “五灵血阵是河洛之阵的基础,想要让河洛之阵大成,就必得先造五灵血阵。蜃天、济砚、丰都、清息、启荒,这五城就是五灵血阵的五处阵脚,而阵眼处,就是在曾经天炽国的国都,如今宸国的都城烈旭。”

    蜃天、济砚、丰都、清息、启荒,这五地他们都去过的,唯有这烈旭……

    “天炽国数十万人殒命都是沦为了阵中祭品,那现在一旦五灵血阵开启?”

    “跟当年同样,现在的灭境临世,这凡间殒命者,不就是已有数十万年吗?这一切都犹如昨日重现,接下来的一步,就是五灵血阵再启。”

    “所以焱娘跟罗睺是去阻止沧溟了?”

    “嗯。”

    越千泷一听就忧虑道:“如此关键的时候,沧溟肯定是要躲在不日城里的,那他们又怎么有办法到城中去?”

    “千泷你不用担心,只要焱娘去了,他们,自然能见到沧溟。”

    焱娘?至此,越千泷才记起一处关键来,既然陆离是守山应龙,那焱娘呢?她莫非也是妖族中人?

    “焱娘,她究竟是?”

    “在洪荒你见过的。”

    “我……见过?”越千泷在记忆中搜寻起来,可,她实在记不得姜焱此人。

    “洪荒时,巫族的大司命,星璇。”

    星璇?!越千泷瞳孔骤缩,怎么会?

    越千泷想着,她眼前也浮现出一人的身影来,记得在族中时,那人总喜欢独在石台上抚琴,星璇,她生得和美宁静,不只是眼波流转间,就连她的一颔首、一移步都透着化骨入心的温柔。若要说沧溟是夜穹中的朔月,那星璇就像是萦绕在月轮身旁的星子,不管她的星芒是如何黯淡,她也总是在那里不偏不倚,不离不弃的。

    【星璇,为什么你近来总听见你弹奏《长劫》这首曲子?】

    【因为千泷你喜欢听,你说过,曾经被困在魇池的时候,你总是在听無栾神上弹这首曲子。我想,只要你听到了,你心中,也会畅快一些的。】

    【是啊,只有在那样的时候,只有听到無栾的声音时,我才像是真正的活着。我想,对于苦守在妄海的無栾来说,也是同样的吧。】

    【我想,無栾神上所期所盼的,当与千泷你一样。】

    【星璇,你也是巫族中人,怎么每当提起無栾时,你都恭恭敬敬的唤他作‘神上’呢?】

    【無栾,他从未伤过我巫族中人,往昔有帝俊十子对下界百族频频蹂躏,但無栾神上跟太一陛下,他们都是给了下界不少助力的。我听闻,太一陛下,还对帝俊十子亲自训诫鞭笞,所以我想,無栾神上就跟太一陛下一样,不至于是像诸位长老所说的,是世间大邪大恶。】

    星璇,在巫族中的她虽身处司命要职,但对巫族之事,是从不过问的,她唯一所做的,便是对沧溟予取予求。从前越千泷并没在意,但如今回想起来,她才知道,星璇对沧溟的心思,就跟自己对苏玦无异。

    【千泷,我倒是,很想见见無栾神上,我想知道,这被千泷你所日日牵挂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模样性情。】

    【那一天,快了。】

    【要是,你二人,能与我跟沧溟一起游历这凡间就好了。而且我还,很想听無栾神上亲自抚一曲这《长劫》呢。】

    长劫,呵,说来真是可笑,自己连那长劫的曲音,都只记得零星了。

    越千泷长叹一声,待拉回思绪后,她才记起一要紧处来,既然姜焱就是星璇,那为什么她的容貌、身形,甚至是气息声音都全然变了呢?

    “千泷,我知道你心中不解,你破开河洛阵眼后混沌之门大开,后来,星璇也随沧溟一同再入了太阳宫,只是当年的连番血战致使天柱崩塌、不周倾颓,沧溟等人以为星璇就是在那一天葬身在不周山的,可其实,她不过换了肉身、失了记忆的在凡间重生而已。”

    “换了肉身、失了记忆?”见到那应龙石身的时候大家就猜测姜焱与应龙相关,如今听来,他们间该是有交易的,“是你帮她做到这些的?作为交易,她就生世要守在你之分身的陆离身边,好护着你的元神吗?”

    “不错,在沉睡之前,我给了她一道应龙之息。因要护我神元,她才可得此永生。”

    星璇同应龙之神交易,应该不是为了这‘长生’,而是不想断开自己跟沧溟的牵扯,是想在后世重逢了,再了结昔日的缘分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069/ 第一时间欣赏灵泷诀最新章节! 作者:沐流火所写的《灵泷诀》为转载作品,灵泷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灵泷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灵泷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灵泷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灵泷诀介绍:
何谓相思?是天苍地淼,山销河寂。
何谓情爱?是青丝暮雪,旋生旋灭。
何谓长劫?是你。
她道:河洛阵眼已经破了,你现在就跟我一起走,我们去祖州,去瀛山,去四海八荒所有的圣地名景!
他言:千泷,是你解开了吾之永寂。只是这天命何其玄妙,终非是吾力所能企及的。
她说:这到底是你们妖族的天命,还是那东皇太一的天命?我越千泷有我自己的道,我的命数如何,不在他人手里!
他道:此生得见,是吾之幸。但妄念,终究只是妄念。
……
若困住你的是头顶苍穹,那我便扶云直上,捅了这天;
若拖住你的是足下山河,那我便搅尘而下,破了这地;
若绑住你的是凡间众生,那我便沥血抛骨,夺下七世轮回;
若缠住你的,只是心中魔障……
她是巫地魇池中一个不能临世的箭灵;他是混沌妄海边那位深陷永寂的上神。这十七万年,只是一个开始;这十七万年,像是一次试炼;这十七万年,只有一场轮回。
灵泷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灵泷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灵泷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