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晚宴
李疆冷冷看了一眼李钰,将视线移到方亦身上。
那方亦一瞬间感觉锋芒临背,心尖儿都在打颤。
李疆接着冷笑道,“方亦啊,李钰这个丞相没有那个胆子,你可有?”
“小人绝无半分欺瞒之心!”方亦低头高喊道,额头紧贴着地面,汗水顺着流下,沾湿了地板。
“朕几年正好五十了,知天命的年纪,可是却连自己眼皮子底下那点事都不知道,又如何知天命?方亦啊方亦,你也是一代老臣了,朕是许久未操刀刃,到了这个年纪更是不想,可是……你的所作所为,是在逼朕啊。”
方亦听得口舌干燥,大口喘息,他还记得……那金銮殿外,皇帝登基那日的鲜血淋漓。
外面铺满了反对他登基的头颅,铺满了啊……绕是方亦如今想起来,仿佛还能听见那些冤魂的哭诉喊叫,如此刺耳。
“臣……臣……臣有罪……”方亦颤颤巍巍说出这句话,四十多岁的他,涕泗横流。
“接着说。”李疆不为所动。
接下来方亦所说的事情,大概内容与秦舒所讲的并无太多差别,只是方亦说,是害怕这事传到了皇帝的耳中,自己受到牵连,这才选择压下来的,不让消息继续往上传,并且痛哭流涕的高喊自己再也不敢了。
“朕在位二十余年,方亦,你难道不知道朕登基那日怎么说的?”李疆道。
方亦颤声道,“陛下登基那日说,登基之后,万事以天下百姓为重,为先,犯我大充子民者,必杀之!”
李疆摇摇头,“可惜,朕这二十余年一直不敢忘,一直兢兢业业治理天下,就是怕底下百姓说我李疆一个不字,可是你们呢?南充城狼妖,汉中虎妖之事,死了多少百姓?竟为了怕受牵连而隐瞒不报?方亦!那日登基之誓,朕都不敢忘,你!怎敢?”
方亦大口大口喘着气,话是再说不出半分。
李疆一拂袖,高喊一声,“来人!把方亦这顶乌纱给朕摘了!拖出
宫去!朝廷不需要这种蛀虫!”
那方亦一听,也是震惊,口中高呼万岁,却还是被进来的侍卫摘取乌纱,拖出了御书房,一路上的哀嚎,在深宫回荡。
可是那些宫墙砖瓦不曾动摇,这是宫中惯有的旋律响声,它们早已熟烂于心,司空见惯。
李钰还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老尚书看着方亦被拖出的路线,地上留了些许汗渍。他微张着嘴呼吸,眼神有点混浊,胸腔浮起一种名为为悲哀的情绪。
伴君如伴虎,老尚书觉得,也许有一天,自己也可能被拖出去的,只是那时候的自己,未必还会喊叫……
“诸位蜀山仙师,如何称呼?”
李疆不去看李钰,似乎打定主意要给他一点教训,转头对李忆悔一行人问道。
接着众人自我介绍了一番,轮到云儿时,哪怕是李疆这种平日里不近美色,专心治理朝政的君主也不免眼神多停留了两分。
“嗯。”听完众人的自我介绍,李疆沉默地点点头。
兴许是觉得李钰接受的敲打足够,又重新将冰冷的目光投在他身上。
“李钰,你身为丞相,吏部方亦的失责你也有责任,朕便罚奉你一年,你可有异议?”
李钰闻言,感激涕零,“谢陛下!”
确实,与方亦罢官的处罚一比,罚奉一年算是很仁慈了。
“行了,你起身吧。”李疆摆摆手道。
李钰又道一句“谢陛下”,这才拍拍膝盖起身,方才额头贴地的地板上,也是汗渍点点。
“诸位蜀山仙师,南充与汉中之事真是多亏了诸位了,为了替大充百姓表达感激之情,朕愿开一场宴席,为诸位接风洗尘,聊表心意。”李疆道。
“除魔卫道乃我蜀山之本分,陛下实在言重了。”秦舒弯腰道。
“是啊,陛下无需如此客套,大充与蜀山本是一心,不过陛下是治理天下,我们是防止邪魔外道危害人间罢了。”李忆悔道
,在他眼中,守护这人间本就是他的职责,不然也不会来到此地了。
“诸位仙师莫要推辞,一场宴会也算是各位替蜀山出席了,比较蜀山也有许久,未派人来我皇城了。”李疆道。“也算是为了促进,我大充与蜀山之间的情意。”
秦舒,李忆悔,李经纬,三人相视一眼,觉得李疆所言也颇有道理,便由秦舒在头点首同意了。
“哈哈哈,那好,我现在便安排晚宴。”李疆开怀笑道,全然没有之前那般愤怒神色,好像方才是另一人似的。
这般养气功夫,实在是李忆悔等人所学不来的,坐于龙椅数十载,城府早便深似海,纵李忆悔二世为人,可是接人待物的人情事理还是接触得少,与李疆望尘莫及。
接着李疆便唤人来将秦舒等人带下去安置歇息,老尚书告辞一声便退下去,李疆也嘱咐他晚宴一定要来参加,不可缺席。
众人走后,偌大的御书房便显得冷清了……
“大伴。”李疆轻唤一声,身心疲倦地一把坐在黄梨木的木椅上。
此时的他没了在臣子面前的冷静理性,没了蜀山弟子面前的热情周到,只有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的疲倦面容,现在的他只是他,李疆,不是日理万机的大充皇帝。
“陛下。”
那个在朝廷之上伴他左右的老太监端着一盏汤茶进来,放在书桌上。
“朕真是老了。”
李疆一脸苦笑,端起汤茶喝了一口。
老太监没有说话,只是替他静静地研墨,服侍照顾了李疆半辈子,老太监知道,他只是想说话,不需要人搭茬儿。
“去吩咐下面准备晚宴吧,再把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通通叫来参宴。”
李疆不再纠结年龄的问题,直接吩咐道。
老太监轻声应了一句,便下去了,他虽然没有一直在场,可是有一件事他还是知道的,陛下宴请蜀山弟子,可不仅仅是为了答谢那么简单……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安寝
晚宴举行在御花园,到场的官员百十人是有的,以皇帝李疆为首而坐,两边摆上桌椅,中间有美人歌舞琵琶,四周还假山花卉围绕,上添星辰明月点缀,清风骤起,便是人间仙景。
皇帝座下左下首是李忆悔这一行蜀山弟子,右下以丞相李钰为首,坐着文武百官,皆是缎蓝色的五品以上官服。
“咳咳。”
李疆清咳两声,虽然声小,可是满座皆寂,纷纷侧目向他望去,一旁的老太监招招手,示意歌姬舞女退下,便是花卉下的虫鸣也不敢再肆意张扬。
“今日,蜀山仙师来访,朕设宴款待,是为了感谢仙师们为大充做的事,出得力,这人间太平,诸仙师功不可没啊。”李疆朗声道。
李忆悔等人却是除了连声“哪里”,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别的话语来应付如此场景。
好在李疆并不在意这些,蜀山弟子能来参加宴席便已经说明了一些什么,并且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诸君。”
李疆高高举杯,群臣端起酒杯站起。
“饮胜!”
李疆带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群臣随后也饮尽,蜀山一行人除了那三位女子,其余人也干了杯中酒。
李疆开怀大笑,招呼众人用菜,饮酒。
之前退下的舞女歌姬又被唤上来,笙歌响起,在深宫墙院内婉转迂回,欢快喜悦的气氛随着美酒的醇香弥漫。
李忆悔等人虽是修士,恰也正值青春年少,目露好奇地看着酒桌中心身姿曼妙的舞蹈着的女子。
当然,唐峰是个例外,欧阳静怡在其一旁自顾自地吃着茶点,好似不曾注意他 可是唐峰敢保证,如果他的眼神在那些舞女身上停留一秒,马上就会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爆发。
而事实上,唐峰是对的。
就在所有王公贵族都在美酒佳肴中欢笑时,只有老尚书在下方满目忧愁,杯中的酒只饮了一口。
他看着位于首座的李疆,实在笑不起来。
他觉得到,那个两鬓
灰白,鱼尾留痕的男人真的老了,虽然说他自己也已经老了,可是这不一样。
他只是一介尚书,还是个老尚书,对于大充来说,他的存在甚至可以随时被替代。但那个穿着龙袍的男人不行,曾经那个男人,一把铁剑斩万颗头颅,居于龙椅,谁敢出声?
可是现在,他需要对外界展现出与那些修仙门派的亲近来巩固自己的威势,他的铁剑怕是早已生锈,他已经老了,可是他的子嗣还不足以支撑这内忧外患的大充……
老尚书越发觉得悲哀,望着首座上欢快饮酒的李疆,他看到了一个痛苦的灵魂在无力怒吼。
老尚书摇摇头,将杯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那酒水跟他的双眼一样混浊,他多么想就这样醉去,一梦便是千古……可是他不能,也不敢……
月悬中天,这场在老尚书眼里既悲哀又荒唐的酒宴终于结束了,王公大臣们在各自仆役的搀扶下踉跄归家,他没有仆役,也没马车,只踩着月光上路,像风中的残烛,仿佛一吹就灭。
李疆是千杯不醉的酒量,到了晚宴结束不仅没有了白日里的疲惫,反而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笑着吩咐太监将蜀山一行人安顿好住处,居于偏宫,待遇也仅次于亲王勒。
而李疆,却是一人便向着御书房去了。
今日还有奏折没改呢。他如此想着。
在老太监的带领下,众人临近偏宫。
“皇宫占地大,规矩也大,尤其是寝宫这一块,平日里除陛下以外其他人就算有幸入住,也不可随意乱走,一个不小心走错了,可是杀头的大罪。不过诸位是蜀山的仙师,那便另当别论了,就算是尊重一下我们这些世俗之人,还是莫要随意走动的好。”
老太监在路上说道。
秦舒点头,“公公放心。”
那老太监嘴上没说什么,却还是看了一眼醉醺醺的萧遥,眼中担忧流露。
“您大可放心,这家伙醉了以后睡得比谁都死。”唐峰道。
老太监这才“诶”了一声,继续带路。
宫外人常说,皇宫遍地金,雪银盖屋顶,虽然说辞有些夸张,可是这恢宏的宫殿屋宇,莫不在应和那一句话。
所幸秦舒等人是蜀山来的,这种关于建筑的瑰丽辉煌,倒不及蜀山群殿的气势滂沱,只是多了几分贵气,也便是山上人不喜的俗气。
“这座宫殿共有卧房三十六间,诸位仙师可自选一处作歇,不过依咱家的建议,还是住在临近的地儿好些。”老太监絮絮道。
蜀山一行人住的近,他也省了多走几步的劳累。
“就这里吧。”李忆悔道。
他们此处停留在一排房间前,此处离得宫门近,亦是坐北朝南的方位,适合做居所。
“其他几位仙师?”老太监看向其余人。
“就这吧。”李经纬道。
其余人也点头赞成,没有异议。
“好。”老太监点点头。
说来也巧,这一排数来,不多不少,正好八间,一人选一处。
而后老太监招招手,一直跟随在众人身后的两排宫女训练有素地将一些被褥、脸盆、烛蜡之物送进铺垫好。
两炷香的功夫,八个原本无人居住的宫殿被铺排得干干净净。
“咱家待会儿便差人送些热水来,诸位仙师稍候。”老太监鞠躬行一礼。
“有劳公公了。”李忆悔还礼道。
老太监领着随行的宫女退下,一行蜀山弟子各自选好房间便四散去,方才晚宴中染了一身酒气,可是好不习惯,尤其是云儿,那些世俗里的大人物互相敬酒时他便一直捏着鼻子,说道享受,唯一有这种感觉的怕是只有每天泡在酒葫芦里的萧遥吧。
不一会儿,便有宫女送来热水,别看一个个柳腰细手,提起一桶桶水来却是丝毫不抖,便是见过世面的唐大公子也忍不住叹了一声“训练有素”啊。
众人洗漱过后,自然熄灯安寝,可是李忆悔这边却不一样,这个满目沧桑的少年,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睁着,仿佛散出了光芒……
第一百六十章 宁侯府
“小子,大半夜不睡觉,你想做什么?”
最近赤焰总是在夜里苏醒。
“有些人,有些……事。”
李忆悔很快起身,整理好衣裳,悄悄开门,出了房间。
“来到了皇城能有什么事情?莫不是……那个姓宁的小丫头?”赤焰猜测道。
李忆悔不作声,在赤焰的眼中,这边是默认了。
二人的灵魂纠缠那么久,共用一个身体,一直相处下来难免多了几分默契。
皇宫之外都有铁器禁令,皇宫之内也有宵禁,过了打更的时间便不可再随意走动,若有违者,轻则打板伺候,重者死刑。
虽然那是凡俗的禁令,但李忆悔还是不想轻易触碰,翻墙过顶,一切都狡捷迅速,可是出宫门的时候还是遇到了难题,墙下站了一排排的守卫军,这如何翻过去。
可是又不能御剑而行,皇宫浩大,李忆悔不信没有高人坐镇,便是赤焰也说皇宫内有不容小觑的气息存在,虽然他并无敌意,可是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总是不好的。
“怎么办?小子,要不回去睡安稳觉得了,或者明天白天再来?”赤焰道。
李忆悔心中权衡,若是就这样回去,他肯定心有不甘,但是白天……
他可不想让秦舒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就这样吧。”
李忆悔打定主意,直接从宫墙的阴影下走了出去。
“来者何人!不知此时乃是宵禁吗?放肆!”
没走几步,李忆悔便很快被宫门外的守卫军发现了,可是脚步仍不停止地向他们走去。
侍卫们警觉地举起长矛,对准李忆悔慢慢靠近包围。
其中一名看似长官模样的侍卫在后头,虎视眈眈。
“我不是坏人。”
李忆悔举起空着的双手,示意自己并无威胁,他这样可不是怕了,只是不想伤及无辜罢了,漫说就这些人,便是再多一倍,说句大话,他也是想来便来,想走就走,这便是修士与凡人的区别。
然而那些守卫军哪知道这些,
他们收到的军令便是拿下一切违反宵禁的人,于是包围圈逐渐缩小,将李忆悔团团围住。
“各位军爷,我真不是坏人。”
李忆悔颇为无奈地再说了一遍。
“每一个被抓的都是那么说。”守卫军身后的那长官冷哼一声道。
李忆悔苦笑一声,“你们谁参加了今晚的晚宴?”
“你问这个作甚?”那长官横眉竖眼,冷声道。
“我乃蜀山弟子,之前受邀参见御花园晚宴,如今有要事在身需得出宫一趟,尔等要来拦我?”李忆悔高声道。
“蜀山弟子?”
那长官心下一惊,他记得换班的那兄弟之前好像的确说过宫内来了几名蜀山来的仙师,皇帝陛下还特地在御花园摆了晚宴,若眼前这人真是……
“这位军爷,若是不信,可问问有无在御花园晚宴的人,问问他们是否见过我?”李忆悔有恃无恐道。
这时,一名小兵来到长官身边耳语几句,又瞄了一眼李忆悔,点点头,说些什么。
那长官的面色先是惊讶,而后疑惑,再到有些畏惧,如今变成了一副笑脸向李忆悔走来,人间的多种情绪都在一瞬间转换了好几种,让李忆悔都有些叹为观止。
“哈哈哈,误会,误会啊,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没能认出蜀山仙师,真是眼拙。”长官说着,挥挥手示意周围的守卫军放下长矛。
官场面孔,百变莫测,却又千篇一律。
“无妨,在下可以理解,比较职责所在,军爷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李忆悔在人间这番历练,也学会了许多的场面话。
那长官笑道,“仙师这是有急事要出宫去?”
李忆悔点点头,“师门任务,不可秘传,还望军爷能替我保密一二。”
“那是,那是,即是仙师大人的任务,小的自然不可耽误。”军官模样的人赔笑着,有些讨好意味。
随后,李忆悔便在一群守卫军的目送下扬长而去。
“唉,真不愧是蜀山仙师,这般风流气场还真不少一般人有的。”军
官望着李忆悔的背影轻声叹道。
只是这话,走远的李忆悔自然听不到。
“小子,你该不是真对那姓宁的小丫头动了春心吧,来到皇宫就是为了找她的?”赤焰又忍不住问道。
李忆悔撇撇嘴,不想说话。
“我说,你要是真喜欢那姑娘,那当初在蜀山的时候,你就不应该拒绝她呀,唉,不过本座确实也不太喜欢她,你要是真和她结发,本座估计也会跟你吵起来……”
赤焰的话不断地从李忆悔脑海里絮絮叨叨地穿出来。
李忆悔想堵住耳朵,可是却毫无用处。
“闭嘴。”
看到了宁侯府的大门,李忆悔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赤焰叹息一声,“唉,本座难得陪你说话,你小子怎么就不珍惜呢……”
说着说着,话音也就落下去了。
白日里熙熙攘攘的大街,此时没有半个人影,冷冷清清的,只有月色铺路。
“看来皇城中也实行了宵禁呐。”李忆悔轻声道,一步一步地走向宁侯府。
只是这段路在李忆悔眼中既短暂又漫长,很快便来到了宁侯府的门口,一时间又踌躇了。
“要进去就敲门啊,不进去咱就回去睡觉,磨磨唧唧的。”
赤焰的声音怀着不满,似乎还在耿耿于怀之前李忆悔对他说的那句。
“我在想……”
“想什么?你现在连敲开一扇门的勇气都没有,怎么实现你心中的理想抱负?”
李忆悔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他觉得赤焰说得有道理。
“咚咚咚。”
指节在大门上叩出响声,在李忆悔耳中显得清脆悦耳。
“谁啊。”
从大门内传来一声喊声,问道。
李忆悔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发涩,清咳了一下,“宁侯府故人求见,还望通报一声。”
大门内沉默了一下,又一声问,“是哪个故人,亲戚还是故友?”
“蜀山,李忆悔。”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说漏嘴
“稍等,我进去通报一下。”
门内的声音道。
“有劳了。”
李忆悔声音很轻,也不知里面的人听见没听见。
大门内的人穿着一身较好丝绸作的灰色袍子,瞧着四五十岁,像个一般人家的富家翁。
人都说,宰相门房三品官,这达官显贵的仆役也算是跟着主子沾光,一般要看哪家人的家底殷实,往往只需看仆役便行,若是仆人都过得滋润,主人家岂不更甚。
那人披着衣裳向一处灯火通明的屋宇走去。那是一间书房。
“侯爷,大门那边传来动静,有个人自称是您的故人,来拜访您。”那人在门外小声道。
书房内没有动静,好一阵,房门却突然开了,开门的正是那在蜀山露过面的宁侯爷。
“这夜半三更的,哪门子的故人来访?”宁候揉捏着眉头,满脸倦容道。
“那人说,他好像是蜀山来的。”
“蜀山?”宁候有些错愕,又细细一想,道,“之前好像也听说是有蜀山的人来了皇城,陛下还亲自设宴款待,去了好多的黄紫公卿,不过我告病没去罢了。怎么?这大半夜来是有什么事?”
仆役摇摇头,“那人没细说。”
宁候沉吟一番。
“你把他带去会客堂,我待会儿便去。”
那仆役点头称是,又循这原路回去。
宁候轻叹一声,又把房门关上。
……
李忆悔在门外等候一阵,忽听得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立马站好,略显紧张地扯了扯衣衫。
“小子,放轻松些,又不是去见老丈人,你慌什么?”赤焰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忆悔没有搭理,他看着大门先是打开一条缝隙,而后这个缝隙慢慢扩大,直至可以让人通过,门内站着一个穿着光鲜的仆役。
“您就是蜀山来的高人吧?”那里面的人先开口道。
李忆悔点头,“在下初来皇城,有些事想寻侯爷。”
“您先进
来吧,我跟侯爷说了,他老人家就在里面呢。”
李忆悔应了一声,进了门,仆役把门重新关上,提着灯笼在前带路。
“您如何称呼?”李忆悔在后头问道。
“小的是宁侯府的外事管家,我姓钱,高人叫我老钱就好了。”
李忆悔作恍然地点头,“钱姓呐,倒是少见。”
钱管家笑笑不说话,规规矩矩地走在前头。
穿过前庭的几颗枇杷树,顺着一条青石路向里走,钱管家很快带着李忆悔到了会客堂,那里灯烛已经点起,想来侯爷已经到了。
“您里边儿请。”钱管家站在门口伸出手,让李忆悔先进门,这是待客之礼。
后者点头道了声谢,便跨过门槛进去了,只是两只脚刚踏进去,便听见一声历喝。
“是你小子!”
李忆悔愣了一下,抬头望去,那宁侯爷正吹胡子瞪眼地盯着他。
本来抬脚想要进门的钱管家顿住了悬在半空的脚,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
他觉得里面的气氛不对劲,还是在门口守着,等侯爷叫他的时候再进去。
“宁侯爷,小子李忆悔特地前来拜见。”李忆悔拱手道。
宁候依旧怒气腾腾,对李忆悔的行礼熟视无睹,大袖一挥怒喊道,“来人啊,把这人给我撵出去!”
那门外的钱管家听到这一吼心中暗暗叫苦,门内的客人是蜀山来的,这大半夜除了自己又有哪个下人出来会客堂乱走?叫自己撵?怎么撵?
钱管家有些不情不愿地进了堂内,脸上堆着笑,“侯爷有何吩咐?”
宁侯爷满脸怒气,指着李忆悔,“把这人给我赶出去!不要再让他靠近我宁侯府半步!”
钱管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赶还是不赶?
李忆悔连忙抱拳低头,诚恳道,“之前蜀山之事是小子的不对,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使侯爷与师姐难堪,小子在这给侯爷赔个不是。”
宁候胸口起伏一阵,忽而注意到李忆悔身后背负
的铁剑。
这到底是个蜀山弟子,自己这般是不是有些过了?宁候如此想道。而且他刚刚又给自己道歉,态度语气也是诚恳,要不……就坡下驴?
“还请侯爷大人有大量,莫与我小辈一般计较。”
李忆悔仍未抬头,又沉声道一句。
宁候长舒一口气,摆手摇头,“也罢也罢,谅你是一介小辈,本候与你也犯不着如此大动肝火,就当你之前不懂事,算了算了。”
李忆悔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谢侯爷大量。”
“不过”宁候突然一句转折,“本候还是想不明白,你李忆悔的身世我也打听过,并不是什么声名显赫之辈,也不是大族子弟门生,我女儿不论资历出生,皆不比你差,可你到底为何不同意她的婚事?难道你觉得我只是一个小小侯爷便配不上你?”
“这……”李忆悔一时间也被说得有些哑口无言,“晚辈不想……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宁候的声音蓦然高了八度,“你让我宁府千金颜面扫地,就一句不是故意的?”
“我!”李忆悔一瞬间也是自责满了心头,有些失魂落魄,“我怎么可以?长幼结发……是为乱 伦,如此有违伦理之事,我怎么……可以……”
可是突然脑海犹如电光一闪,李忆悔猛得醒悟,连忙改口,“我,我怎么可以弃师姐下半生的幸福于不顾,如此草率的答应她,这,这不合适。”
可是宁候却感觉不对,这小子是突然一下改口的,之前他说什么来着?哦!长幼结发!长幼?他与心怡不过师姐弟的关系,这莫说是在修仙界,便是世俗凡间也是很正常很普遍的事情,怎么会上升到人伦大道的问题?
宁候心生疑惑,直接问出声,“你方才说长幼结发有违伦理?可是你与心怡不过相差几岁,这关乎伦理何事?你在胡说些什么?”
李忆悔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摇头,说侯爷方才是一时心急,听岔了,自己只是说不能耽搁师姐的幸福……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宁心怡失踪
“不可能不可能。”宁候连道两句,“本候绝对没有听错,你与心怡只不过是师姐弟的关系,你硬是牵扯到伦理大道去了,莫不是你小子为了当时拒绝,随意胡言乱语几句吧?”
李忆悔忙摇头,“一定是侯爷您听错了,晚辈并没有说那些。”
宁候越发疑惑,眼神瞥向钱管家,只是后者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表示此事与他无关的态度。
“怎么回事?难道本候真的已经老到了如此地步?幻听?”
宁候虽是喃喃自语,可是声音还是落在了李忆悔的耳中,让他有些庆幸有些忐忑。
“小子,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赤焰的声音响起。
“没有。”李忆悔回得简短。
对赤焰,他并不需要解释那么多,他也不会总去试探。
“总之,这一切都是晚辈的错,晚辈也是诚心向侯爷认错。”李忆悔低头道。
宁候望一眼他,轻叹一声,“都已经过去了,再说来也确实没什么好计较的,算了吧。”
这岁月如此不饶人,曾经亦是风流倜傥的宁候如今就这幅模样,佝偻着背。都老了。
“你来本候府中可是来找小女的?”宁候问道。
李忆悔道,“这次途径皇城,想着既然要留些时日便想来寻心怡师姐瞧瞧,比较都是同门,她也对我颇加照顾,那么些时日不见了,有些念想了。”
宁候轻轻摇头,“心怡如今不再府中。”
李忆悔微微愣了一下,“如此三更半夜,心怡师姐还有别处去的吗?”
宁候踱步到大堂门前,月光下,树影婆娑。
“小女她,失踪了。”
“失踪?!”李忆悔心头一惊。“自那日师姐与侯爷离开蜀山,一路回到皇城,途中蜀山并未收到任何消息啊,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
宁候似乎有些难开口,却还是缓缓说道,“这是近日才发生的,就在皇城之中。”
“皇城……”李忆悔有些迷糊,“皇城虽然是凡间城池,可到底是天子龙居之地,常言天子脚下,邪祟避让,皇宫之内也有高人坐镇,一个实力不弱的蜀山弟子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就失踪了呢?”
“这让我又去问谁呢?”宁候很是无奈,一拍手掌,“那时回到皇城没几日,本候见心怡在家也是无所事事,终日在房间内望着窗外发呆,虽然本候每次问她,她都说没什么,可是身为她父亲,我知道,她一定是又在想你这个冤家。”
李忆悔闻言,静默不语,这种时刻,他实在不好评价什么。
“而后,忽一日,本候突然想起皇城之内有一云海学院,教化子弟很有一手,于是本候便叫她去云海学院待一段时间,虽然说是让她学些礼仪知识,可实际那里青年俊杰不少,本候是想……让她忘记你的,可谁曾想,这一去便不见她再回来,本候是到处托关系,求爷爷告奶奶去寻她,可是就是半点踪迹都没有!”
宁候说到后面,竟拳头握紧,有些怒意,可是蓦然间又很无力地松开。
“本候不该啊,把她送去那是非之地做什么?”
确认宁心怡失踪那一夜,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从深夜到黎明,原本还常被人说成宝刀不老的宁候一夜之间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精气神,虽然没有哭嚎,没有任何过于悲伤愤怒的情绪在外人面前流露,可是每个人又偏偏能感受到,他深沉的悲哀,像冬季的雪,悄无声息的飘落,不经意寒了整个人间。
“我去把她找回来。”李忆悔突然道。
宁候回头看着他,“你去找她?”
李忆悔点点头。
宁候突然轻笑一声,有些嘲讽的意味,“你只不过是个外来人,连皇城内的一街一巷都搞不清楚,你去哪找她?虽然是蜀山之人,别人都把你们当做仙师,可我还不知道你们只不过是些尚在修行的开端的子弟吗,杀人打架,降妖伏魔你们在行,可是寻人之事,还未必比得过衙门里一个普
通的捕快,我女儿也是蜀山的人,你能比她强几分?”
李忆悔有些不为所动,眼神坚毅,沉声道,“我能把她带回来!”
宁候望着他的眼睛,有些恍惚,他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宝贝女儿会喜欢这么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臭小子,可是现在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因为他从少年的眼睛里,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从未在与他同龄的小辈之中见过的神采,沧桑中透露着坚毅,像是饱经风霜之后的坦然,令人信服。
宁候收回目光,干脆转过身去,不去看他,仰头让月色铺了一脸。
“随你吧。”宁候轻声道。
李忆悔抱拳,“侯爷静候佳音,小子一定把心怡师姐带回。”
宁候没有搭话,好似沉迷在这月色中,久久难以自拔。
“晚辈告辞,侯爷……多加保重身体。”
李忆悔见宁候久久并无响应,直接道,向钱管家点头示意了一下,后者点头回应一下,而后李忆悔便转身离去,踏上来时的路,只是来路踌躇,去路坦荡罢了。
“侯爷,您这莫非便是激将法?”钱管家笑着走到宁候身后,赔笑问道。
宁候沉默一下,转过身来,又叹息了一声。
今夜的他,可是把前半生不曾叹过的气,全都叹完了。
“一来是想激激他,让他能帮着去寻心怡,二来我是想看看他的为人秉性,到底值不值得心怡喜欢,现在看来,倒也不差。”
钱管家一副受教的模样,弯腰点头,“侯爷英明。”
“今晚你在做什么?”宁候突然问道。
钱管家愣了一下,不知为何侯爷突然来这一句是什么意思,不过很快醒悟,“小的今晚在房中睡觉,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
宁候笑笑,不作声,要是堂堂侯爷家的千金被个一穷二白的小子拒了婚事的消息被传了出去,他宁候府的颜面,往哪里放?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夜半面圣
“夜深了,回去歇着吧,你也是宁侯府的老人了,规矩应该都懂,本候就不作多言,自己瞧着办吧。”宁候道,声音很轻,分量很重。
钱管家咽了口唾沫,点点头,“小的自是明白,侯爷放心,今夜之事,不会再有旁人知晓。”
宁候挥挥手,“去吧。”
“奴才告退。”
钱管家倒退着走,直到退到一定的距离,才转身而去,宁侯府大门后的床铺是他主动要求搬去的,图的是一个出门方便,而且夏日里通风,清凉快活,可是现在,他好像沾上了一些不该沾的事。
钱管家想着,是不是该搬回去,请过一个门房?
月色冷清,宁候却是心中燥热,一阵烦恼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李忆悔与钱管家走后,院内的虫鸣渐响了起来。
“聒噪!”
宁候一拂袖,平日里掷地有声的堂堂侯爷,将这份怒意牵及到小虫儿又有什么作用?
虫鸣依旧响着,就像世俗界与修仙界,二者不同地方呼风唤雨的人,对另一头世界的人,又有何干扰?修仙界是修仙界,世俗界是世俗界。
“心怡……”
宁候喃喃,心中隐隐作痛,这独女是他的心头宝,可是如今这宝贝失了,当真悲痛万分。
连日连夜地用处理公务来麻痹自己,如今满脸的倦容,便是自己照个镜子也会觉着人不人,鬼不鬼的。
宁候走回书房,书桌上的烛焰摇曳一下,便取来一灯罩笼住,长夜漫漫,他还不想入睡,提笔研墨,一封封文书在笔墨下留下痕迹。
而此时李忆悔,除了心情与方向不同,路还是相同的,月色也是相同。
“小子,你真打算揽下这个烂摊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皇城内,你怎么去找一个小姑娘?”赤焰道。
李忆悔道,“第一,只是到那云海学院内去寻,就算找不到也肯定会有线索留下,第二,那不是一般的小姑娘,那是宁侯千金,蜀山弟子,偌大皇城能找出第二个这样身份的吗?”
“就算如此,也是很费时间的,你不是……”
李忆悔直接打断赤焰未说完的话,“这件事,说到底是因为我,若不是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心怡师姐,她也不至于被宁候送去什么云海学院散心,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也没错,难道要答应她然后牺牲你的下半辈子?凭什么?”
“别说了,我意已决,这件事我揽下来了。”李忆悔毅然决然道。
“随便你吧!”
赤焰即是无奈,又是气愤,最后只道如此一句。
李忆悔也不再说话。
他身后有背负一剑,不是杀人剑,是救人剑,救这世间,守护身边的人,每一个在乎的人,每一个存在的生灵。
李忆悔前方大道月色明亮,坦坦荡荡,他大步走着,向着眼中、心中的目标,一往无悔。
此时回到宫门,那守卫军的头头还未被值夜的替换,倒也少了李忆悔的麻烦。
“仙长这是办完事了?”
李忆悔刚出现在宫门口,那守卫军长官便上前殷勤问候。
“对,之前有劳军爷通融一二了。”李忆悔笑道。
“不妨事不妨事,既然是蜀山仙师,便是皇帝陛下都礼遇有加,何况我们这些小人物,若是日后仙师还有何处用得着小人,一句话的事儿。”那长官拍着胸脯保证道。
“一定一定。”李忆悔嘴里客套着,“现在我有些事情刻不容缓,需要去找陛下商议,下次若得空闲,一定请军爷喝顿酒。”
“啊,仙师有事寻陛下那便快去吧,至于美酒,仙师大人何时有空都行,小人静听吩咐。”那长官显然不信李忆悔的说辞,只当他是随口客套罢了。
“在下告辞了。”李忆悔一拱手,便是轻功点地,直朝皇帝寝宫掠去。
军官站在原地,满面羡慕,那些山上的仙人神通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御剑而行九万里,那更是书里的故事。
“真好啊。”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像孩
子一样说道。
李忆悔一阵雷厉风行地疾驰,直接冲到皇帝的寝宫门口。
门外有几名侍卫太监看守。
“站住!大胆!此乃陛下寝宫,来者何人?岂敢擅闯!”两名侍卫很是警觉,手中弯月宝刀直接抽出,对准李忆悔,银光闪闪。
“在下蜀山李忆悔,有要事前来与陛下商议,还望诸位通融一二。”李忆悔冷静道。
“蜀山的人?”
那二人闻言对视一眼,面露难色。
按理来说,若是皇宫内的其他人,就算是再宠幸的臣子王妃,此时此刻出现在皇帝寝宫门口,两位也有理由拒之门外,可是来者是蜀山之人,以往也没有这样的案例发生啊,到底赶还是不赶?
二人很是纠结。
李忆悔看出二人的为难神色,便道,“那二位替李某进去通报一声可好?”
二人微张着嘴,眉头锁得更深了,就在不知作何解释时,一阵为巫山**的欢呼声传了出来,绕是李忆悔这种未经人事的雏儿,也知道里面发生的是人伦大事。
“咳咳……”李忆悔有些尴尬地清咳两声。
“李仙师?”
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从李忆悔身后传来。
后者闻言转身,原是那皇帝身边的老太监。
“公公。”
李忆悔以晚辈之礼向那太监行了一礼,论及年龄,那老太监确实可以当得上前辈了,而且修仙之人,不太顾及世俗身份,修道修心,便是如此纯粹干净。
“仙师这是折煞老奴了。”老太监笑道。“李仙师大半夜来陛下寝宫不知有何贵干?莫不是老奴带您去的卧房不太满意,来陛下这儿参我一本?”
李忆悔微笑着摇摇头,他没想到这位年纪大的公公也爱开玩笑,随即严肃道,“小子此次前来皇帝陛下寝宫是有要事商议。”
“哦?要事?”老太监瞄了一眼皇帝寝宫的大门,“比陛下在里面办的大事还要紧?”
李忆悔点点头。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云海学院
老太监似乎在沉思,眉眼低垂着,额头的细纹深了几分。
“那好,老奴便带仙师进去,不过话说回来,这要事最好是要紧的,不然陛下发怒,仙师是没事的,但是老奴可吃罪不起,到时候……”老太监话没说完,看了一眼李忆悔,意思全在不言中。
“小子明白,若有事,肯定不会牵连到公公的。”李忆悔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监笑道,眉眼眯在了一块儿,有些慈眉善目。“小子们,给这位蜀山来的仙长让个道儿。”
那两名侍卫相望一眼,默默让开。
其中有一个笑眯眯,抖着小机灵,“还望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莫要责怪小的。”
老太监方才还笑着的脸,一刹那冷下,眼神阴沉瞥过那侍卫,后者被这一眼盯得有些如坠冰窟的感觉。
“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小子,这皇宫不同他处,这个道理你想不明白,很难出头啊。”
老太监与其擦肩而过,一句话的事。
可是这侍卫的后半生,就在这一句话里,被消磨成灰了。此为后事,暂且不表。
皇帝的寝宫比之李忆悔等人居住的旁宫要大些,屋宇却更少,面积大了些。
一进殿,在宫门外隐约听见的糜烂之音此事更胜,李忆悔有些羞赧,耳尖发红,老太监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面目,领着李忆悔向声源处走近。
“渍渍渍,不亏是一国之君,便是欢爱之地也如此娇奢。”赤焰冷不丁道。
“这是帝王寝宫,而且是第一代大充皇帝建造的,现在的皇帝也不过是个拥有者而已,凡人俗世百年,一辈子之后更替皇位,这是常有的事。”李忆悔解释道,也似乎在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分散,不去听这个声音。
“切,我能不知道吗,有我之时,莫说大充,你们蜀山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赤焰有些傲娇道。
李忆悔不作争辩,随着声音的大小,他感觉已经离皇帝很近了。
果然,老太监就在不远的一处房间门口
停下脚步,轻声唤一句,“陛下。”
虽然声音的音量不大,音色却极具穿透力,足以传到皇帝的耳中了。
“何事?”
皇帝显然听出了老太监的声音,里面的欢好之声还是一阵接一阵。
“老奴带了一人前来有要事商议。”
老太监道。
突然,房间内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是一阵淅淅索索的穿衣声,伴随着皇帝的质连声质问传来。
“何人要事竟半夜来寻朕?如此要紧莫不是关外的八百里加急?那些敌国蛮子攻破了边关?”
“不不不,不是的。”老太监连忙道,若是让皇帝误会了,这谎报军情的事,可不是小罪。“是蜀山的李仙师求见。”
老太监不敢卖关子,直接道。
“李仙师?”李疆打开一道拳头大的门缝,露出自己的脸和身子来,面色红润,身上的金黄中衣有些凌乱,想是仓皇之中穿上了,应该没料到竟然有人如此时分来拜见。
“李仙师找寻朕,有何要事?”李疆有些不悦道,望着李忆悔。
也是,任谁被人打断如此人伦大事也不会高兴的,更何况还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能忍住不发怒,已经很给蜀山面子了。
李忆悔点头,眼神向下,不去看李疆如此模样。“确有要事,想必陛下也知道,那宁候千金乃是蜀山弟子,不巧与我也是师姐弟,听闻宁师姐入了那云海学院便没了踪迹,好像……失踪了?”
李疆点点头,“这个事情朕知道,宁侯也向朕上禀过几次,朕也派了不少人数入学院寻找,可是一直无所收获。”
李忆悔点头,“蜀山弟子失踪,不是小事,既然陛下与宁侯派人寻找无果,那小子便想替二位前去云海学院寻找,毕竟都是蜀山弟子,而且我们修道之人,可能会发现一些凡人发觉不了的线索。”
李疆皱皱眉,“仙师是以为宁府千金的失踪是修仙界的人所为?”
李忆悔叹口气,“暂时还不明了 我只是如此猜测,毕竟以宁师姐的
实力……”
李疆沉吟片刻,点头,“朕知道了,所以现在李仙师是想入云海学院去宁千金?”
“对,最好是以学生的身份入内,这样也不可以避免打草惊蛇。”
“这……可不好办呐。”李疆面露难色,“这云海学院是先帝所创,也是朝廷每一位高官必入学府,培养了大充一大批的中流砥柱,如今平白无故在中途插入一名学生,怕是底下的大臣,会有所非议啊。”
“还请陛下通融一二。”李忆悔抱拳恳请道。
李疆沉吟不语,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弊利。
“而且,南充城之事,汉中城之事,我蜀山弟子几乎算是拼尽生死才摆平,就当陛下看在这两件事的份上,也请让我入云海学院寻找宁师姐。”李忆悔还是抱拳低着头。
“这……”李疆一时间有些语塞,他没想到李忆悔会拿出这件事来作为筹码。“也罢也罢,那朕就破例一次,也算是与蜀山互帮互助了。”
李忆悔闻言,面露喜色,抬头道,“多谢陛下!”
李疆苦笑着摆摆手,“无妨无妨,谁叫你蜀山也帮了朕如此多的忙,算是朕还人情了。”
李忆悔点头。
“你与那宁千金什么关系?为何不是你那师兄来找朕商量此事?而且还是半夜赶来的,莫不是……你方才刚得到消息,便急匆匆来寻朕?”李疆猜测道。
不得不说,能为君者,哪个不是翘楚?哪个是无能之辈?
李忆悔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好讷讷道,“只是师姐弟罢了,陛下莫要多想。”
李疆见其如此模样,觉得甚是有趣,哈哈一笑,拍拍其肩膀,“朕知道了,谁还不是从这个年纪过来呢?都说少女怀春,这少年郎又如何不是呢?”
李忆悔被说得有些尴尬,陪着笑,不知所言。
李疆善解人意地笑道,“夜已深了,仙师早些回去歇息吧,云海学院的事,明日朕给你一个答复。”
李忆悔点头,“有劳陛下。”
第一百六十五章 商议
“朕就不送行了,仙师慢走。”李疆微笑道。
李忆悔拱手一行礼,便退去了。
“大伴。”
李疆唤道,脸上的笑意逐渐恢复成平淡。
“老奴在。”
老太监在其身后低头应一声。
“此事你便传旨让李钰去办,他这个丞相,也该办点事了。”
“是。”
“退下吧,朕的雅兴都被你们坏了。”李疆无奈摆摆手。
“老奴知罪。”老太监低着头。
“知什么罪?朕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若不是你带他进来,朕还怕那楞头小子强闯呢。”
“那……应该不至于。”老太监虽然嘴上那么说,可是心中却觉得皇帝陛下说得也对。
“行了,你也一夜未睡,赶紧回去歇会儿吧,过不了多久天就亮了。”李疆道。
“老奴知道了,那便先行告退。”
“去吧。”
老太监走得慢,从房间门口缓步离去,向着宫外的灯火一步一步趋近,李疆望着他佝偻的背影,有些感慨。
老太监是他年幼便被先帝安排到身边的,那时他还小,老太监还是个小太监,在老太监的背上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
现在岁月荏苒,几十年就是匆匆一眼,小太监老了,小殿下也老了,一个成了足以搅动政朝风云的掌印太监,一个成了这人间说一不二的帝王。
唯一美中不足,便是年岁大了,呼风唤雨还几年?
李疆突然轻笑出了声,“真是老了。”
晃晃脑袋将这些陈词滥调甩出脑海,李疆反身回房。
“啪。”
房门关上,李疆躺倒在床上,一旁的妃子还想要有所动作,却被他制止了。
“朕乏了,睡吧。”
妃子顿一下,顺从地“嗯”一声,便老实躺下了。
李忆悔在回偏宫的路上,仰头看看天色,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
“小子,你现在该回去歇着了吧。”赤焰总有些不妙的感觉。
“现在离白天还早,我想寻师兄他们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在皇城对逗留一段时间。”李忆悔道,脚下的速度不缓半分。
“这都半夜三更了,你去找你那些师兄弟商量事情?就不能等几个时辰,然后再去找他们嘛。”赤焰道,他感觉李忆悔为了宁心怡的事,有些疯魔了。
“这……”李忆悔有些动摇了,如此时辰去寻他们,好像确实有些不合适,而且还有三位女子。“那便白天再寻?”
“嗯,你就算现在得到了他们的意见,可是又不能马上行动,倒不如明天等人来齐了说个清楚。”赤焰道。
“好吧。”李忆悔说着,速度也缓了下来,从墙头落到地下,不再尽力赶路。
“你看看你,本座陪你这些时日,你还是第一次对一件事如此着急,还乱了分寸,真的仅仅只是因为内疚吗?”赤焰问道,他另有怀疑。
“也许还因为自责。”李忆悔道。
赤焰轻笑一声,“骗得过别人,又怎么骗得了自己呢?对宁心怡是单纯的内疚自责还是另有情绪,你自己心里清楚,本座不过多干预,但是还是希望你心里能有点数。”
李忆悔有些发愣,方才赤焰提及别的情绪的时候,他脑海中刹那间有一道面孔闪过,素白衣袍,长发翩然云儿。
“喂,小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突然呆住做什么?”
赤焰喊道,李忆悔惊得一下回神。
“没什么。”后者很快道一句,又加快了回卧房的步伐。
赤焰也不再言语,现在李忆悔没心思听那些道理,他便是说再多也只是徒废口沫。
走过静悄悄的偏宫,巡逻的禁卫军应该是被抽调走了 一来是怕打扰他们休息,二来是这群蜀山来人似乎并不需要他们凡夫俗子组成的军队来保护。
李忆悔回到自己房间,解下背负的精灵剑,外面的衣衫没有脱去,直直地躺倒在床上。
“这床可真软。”
李忆悔下意识道,按了按身下垫着的褥子,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飘入鼻息,让他略微感觉到
放松,想来应该是用了可以安眠的香料。
回想起前世种种,漫说这般柔软的床榻,那时的世界,人族连一片安宁之地都没有,饱腹都成了奢望,哪里敢奢求什么天下共主,哪里又想得到玩弄权术,享荣华富贵。
“若是人人皆太平,若是万世皆安乐,那该多好。”
李忆悔喃喃道,他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起那个场景,脸上勾起了笑意。
那般盛世的场景,如何不令人向往?
“本座诞生人间万世有余,你说的盛世场景本座见过,可是如今却是早被埋入土壤,化作尘灰,所有的美好与丑恶都是昙花一现,在真正的历史河流里,一个种族的荣辱兴衰就像不起眼的一捧积水,算得什么呢?”赤焰道。
李忆悔闭目,枕着双臂,“我知道,可是我只要守护好眼前的一切,守护住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便好,很难吗?”
“那你加油吧,至少以你现在的力量,好像什么都改变不了。”
李忆悔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又道一句,“我知道。”
随后便陷入长长的沉默,长夜漫漫,李忆悔难眠,方才赤焰的一番话让他陷入了沉思与愁虑,万世太平,那真的很难实现吗?
想着想着,诱人的月色引他入了梦,那个梦境短暂,秦淼与娘亲在那里,人人安居乐业,虚幻的美好……
皇帝陛下的寝宫附近自然没有鸡鸭之类的家禽,所以早晨唤人清醒的工作便由藏书阁顶楼的那个大钟负责了。
“轰”
大钟一敲,钟声从皇宫荡出,好像将整个天下,将整座皇城都从黑夜中一把拉了出来,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地清醒。
李忆悔伸了个懒腰,打个呵欠便起来了,只是睡眼有些朦胧,让他有些恍惚。
“天亮了!”
他猛得一下醒悟,一掀被子,从床上跃起。
天光乍亮,从纸窗外透进,亮了一屋的光景,李忆悔吹灭燃烧了一晚的灯烛,打开门出去。
“是时候商议一下入云海学院的事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亏欠
刚出门的李忆悔没走两步,便碰见了正好刚起床的秦舒。
“李师弟?”秦舒有些惊奇,“今日怎么起得那么早?”
“师兄,遇见你正好,我有些事情要找你呢。”李忆悔道。
“大清早的有什么事?”秦舒不解。
“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需要争取一下大家的意见,你可以帮我召集一下其他的师兄弟吗?”李忆悔沉吟一下。
秦舒见他如此模样,按照以往对他的了解,知道他这幅样子必定不是什么小事为难,于是严肃地点头答应。
“多谢师兄了。”李忆悔诚恳道。
秦舒摆摆手,“你我是同门师兄弟,谈什么谢不谢的,生死之交了,这样,你去那边找他们,这边的我来找。”
秦舒指了两个方向,李忆悔并无异议,于是二人兵分两路去寻人,约好到李忆悔的房间来集合。
李忆悔记得,他走的这边这个方向好像只有三个人,萧遥,欧阳岚与云儿。
走到一个房门前,李忆悔轻叩响了门。
“谁呀?”
里面传来的声音很清亮空灵。
是云儿。李忆悔判断,于是开口道,“是我,李忆悔。”
“你先等等。”
里面传来一道回应,而后便是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她在里面穿衣吗?李忆悔想道,心跳有些快了半拍,让他莫名慌神。
“搁嗒”
房门被打开,露出了云儿清秀白皙的脸。
“那么早起来就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呀?”声音依旧清凉得像泉水,让李忆悔有种身心舒坦的感觉。
“确实有些事想找你们商议一下。”李忆悔道,每次见到眼前的人儿,脸上就有些莫名地扬起笑意。
“我们?”
“还有萧遥和岚师妹,其余人都让秦舒师兄去叫了。”
“看来还是不小的事。”
李忆悔严肃地嗯了一声。
“岚儿妹妹那里我去叫吧,毕竟是女孩子,像你这样冒冒失失就直接敲门的,
总归有些不好。”云儿微笑道。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李忆悔道。
“走吧。”
云儿出门,将房门关好,随着李忆悔走了一段便在一处房门外停下。
“那后面一间便是萧遥的了,你且去寻他吧,岚儿妹妹我直接带到集合处便好。”云儿道。
“好。”
李忆悔应一声,便直接去寻萧遥了。
很快,所有蜀山之人,同行之人皆汇聚于李忆悔的房间,坐了满屋,围着那张不大的桌子。
“一大早,鸟儿都没起呢,叫我那么早起干嘛呀。”萧遥打着呵欠,好似昨夜的醉意还未完全消散。
“李师弟有事要说,萧遥兄弟还是忍耐一下吧,若是实在困乏,说完之后再去补个回笼觉也不迟。”秦舒道。
唐峰直接哼了一声,“也没看你平时睡得少啊。”
萧遥嘿嘿一笑,“还是秦师兄说的好,不像某些人,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说完,眼神还从唐峰身上撇过。
“你,说谁狗嘴呢,你个烂酒鬼,还没醒酒吧。”唐峰还以颜色,不过对于萧遥来说,这些言语好像有些不痛不痒。
“切,谁答应我就说谁。”萧遥翻了一记白眼。
“够了。”李经纬一敲桌子,“大清早能不能消停点,听李忆悔讲完。”
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眼神表示日后再一决嘴上胜负,而后便不再拌嘴吵架了,现场瞬间安静了许多。
李忆悔表情严肃,“其实今日寻来各位,确实有件大事,是关于我蜀山弟子的,宁心怡宁师姐,她回皇城之后,失踪了。”
“宁心怡失踪了?”秦舒与一行蜀山弟子满目惊疑。
只有萧遥是一脸懵逼的,云儿还是处变不惊的样子,喜怒不行于色。
“嗯。”李忆悔眼神凝重,“是在云海学院里,失踪没几日。”
“虽然失踪没几日,可是我们昨天才到的,你怎么就知道他失踪了?”李经纬问道。
李忆悔抬眼望他一下,收回目光,
“是宁候亲自跟我说的。”
“宁候?你去拜访过他了?什么时候事?”李经纬一连两问。
“不久之前。”李忆悔有些刻意回避这个问题,“总之,这个消息确认无误,是宁师姐的父亲亲自告诉我的。”
“那你有什么打算?”秦舒的问题比较务实。
“我昨夜去找过皇帝陛下了,他老人家同意我去云海学院寻找宁师姐,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在皇城多留一段时间,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找到她。”
秦舒与李经纬对视一眼,二人是这个团队的核心人物,基本上的去留,二人的意见有很大的影响。
“我们陪你一起去。”一向沉默的云儿倒是先开口,让众人都有些错愕地望着她。
只是后者眼神虽然柔和,却透露着坚毅,仿佛不容置疑。
“我同意。”秦舒收回目光,点头赞成,“既然是我们蜀山弟子失踪了,身为同门的师兄弟,绝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承担此事。”
“对。”李经纬表示赞成。
李忆悔摇摇头,“不行,去云海学院只能我一个人去,皇帝陛下能御批我进去,已经是网开一面了,要是我们那么多人都要去,不说皇帝那能不能过关,而且极其容易打草惊蛇。”
“这……”秦舒一时间有些为难了,他知道李忆悔说的有道理,可是要让一个师弟去冒这种险,他心里过意不去。
在他的第一反应里,宁心怡的失踪也是人为的,毕竟是蜀山弟子,实力不逊,而如果要离家出走,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让家里人如此担心?而且又不是一般的家族,算来也是皇亲国戚,其中利害她应该知晓,所以宁心怡的失踪很不容乐观,宁候也是因此才心急如焚的。
“如果你们不想等的话,那可以先去上官家寻找灵珠残图,等到宁师姐这边的事情一了结 我便赶紧去寻你们,如何?”李忆悔道,很认真地扫视众人一眼。
他想一人独往,上面所说固然是原因,可是最重要的,还是心中那份掩埋不住的亏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安排妥当
李经纬摸摸下巴,一副取舍不定的样子。
秦舒忽然起身,指节轻敲一下桌面,对李忆悔道,“离开是不可能离开的,既然大家都是一起出来的,没道理让你一个人去承担,而你说的也有道理,所以,现在只有一个折中的半分可行了。”
李忆悔望着秦舒,示意他继续说。
秦舒又叩了两下桌子,“既然云海学院只能由一个人加入,那个人就非李师弟莫属了,毕竟是他得来的名额,但是,虽然云海学院只有一个人能加入,可不代表只有一个人能进入。我的想法是,由李忆悔师弟在明,进入云海学院调查,我们则在暗处,等着随时出来支援。”
唐峰点点头,“云海学院是大充的重要机构,能进入里面的基本上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天资绝顶的人才,而且每个人出来之后,不出意外的话,都能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所以云海学院也是大充严防最多的学院,因为极其害怕有敌国间谍的混入。而我们虽然是蜀山弟子,可是皇家也未必不对我们有所监视,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李忆悔一定会被人监视,有些动作就不好施展了,这时候就轮到我们上场了。”
李经纬也站了起来,面向李忆悔,“总得来说,你做不了,不好做的事情我们来帮你做,一明一暗,好过独立作战。”
李忆悔心中也赞成秦舒三人的说法,只是心中那股子拗劲儿总是让他有些膈应。
“小子,就随他们的说法吧,本座也觉得,单以你一个人的话,就算能找到,也要废不少的功法,更何况你还要找其他的灵珠残图呢。”赤焰也在脑海中劝诫道,一句灵珠正戳中李忆悔的弱点。
对,也不能为了那份愧疚,耽误天下苍生。李忆悔想道。
“好,那就按各位师兄说的办。”他最终妥协道。
“其他人,没有意见吧?”秦舒扫视了其余众人一眼,后者纷纷表示赞同。
“那你的计划什么时候开始?”李经纬问道。
李忆悔看了看窗外越上升的日头,“皇帝说,今天
便给我答复。”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人叩响,传来一道较为熟悉的声音。
“李仙师,可起身了?”
那是老太监。
李忆悔清清嗓子,“刚起,公公何事?”
老太监在门外道,“这不昨夜陛下说是今儿个给您答复嘛,咱家是来请李公子移步宫门的,丞相大人已经替您备好了所有手续,就等您去呢。”
“这么快?”李忆悔有些诧异,“那劳驾公公稍等,小子穿好衣裳马上便来。”
语罢,向房间内的其余人使了个眼神,众人退到从房门那看不到的视角盲区内。
“来了。”
李忆悔叫道,便上前开门去。
门一开,老太监布满皱纹痕迹的老脸便带着笑意出现在门口。
“真是劳烦公公如此大清早便来跑一趟了。”李忆悔笑道。
“不妨事不妨事,咱家本就是天生的劳碌命,乘着现在虽然年纪大,但还是能走动的时候多办点事儿,也算是为主子最后进一点忠孝了。”
“公公真乃大义深明。”
老太监摆摆手,“仙师折煞老奴了。”
眼神貌似不经意地门的缝隙里撇过去。
“既然丞相大人在宫门外等候,还是请公公快些带小子过去吧,不然小子这心里可是过意不去。”
李忆悔说着,身形轻挪一下,正好挡住了老太监窥探的视线。
“哈,也好也好。”
被挡了的老太监收回目光,面不改色笑道,转身在前带路。
房间内的众人在里面感知着,当察觉到二人走远时,这才站出来。
“这老狐狸会不会察觉到什么?”萧遥道,他方才感受到了老太监窥伺的目光。
秦舒摇摇头,“应该不会,这云海学院是大充重地,咱们冒然进入,总归几分理亏,所以还是不要太招摇的好。”
“嗯。”唐峰点头表示赞成。
“应声虫。”萧遥撇了撇嘴道。
唐峰倒
是只看他一眼,不作理会,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他还没功夫搭理。
秦舒也看了一眼萧遥,同样没说什么,只是道,“大家先各自回房去吧,一切都等李师弟回来再说,毕竟这一次,是我们要配合他。”
众人应和一声,便各自散去。
而此时李忆悔,正在老太监的带领下走过七转八折的道路。
还是不如自己翻墙走直线来的快。李忆悔心中暗暗腹诽道。
老太监倒是规规矩矩地走着,偶尔路过的侍卫太监瞧见也会行礼,毕竟这是掌印太监,在宫中,除却皇帝以外,老太监就是可以一言决他们生死的人。
“仙师您瞧,丞相大人就在前面呢。”老太监指了指前面宫门的李钰道。
李忆悔自然早就看见了,不过为了卖老太监一个面子,却还是装作才发现的惊奇模样。
“李丞相。”到了宫门口,李忆悔向李钰抱拳行礼。
李钰拱手还礼,客气笑道,打着官腔,“仙师一表人才,能入我云海学院也是学院的一大幸事啊。”
“丞相谬赞了,听闻公公说,入学院的手续可全部办好了?”李忆悔道。
李钰点点头,从袖袋中取出几份文书,递与李忆悔道,“这是仙师的身份证明以及入院的批准文书,上面有我的印章,到时候直接交给学院院长便可直接入学了。”
“真是有劳了。”李忆悔接过文书道。
“小事而已,即是陛下所吩咐,又与蜀山仙师有关,李钰自当尽心尽力办好。”李钰摆摆手,不在意道。
李忆悔翻看着文书,上面只道他是南充城的人,简单地编纂了一些履历身份,至于另一份,便是以李钰的口吻写的书信,其内容无非是夸赞李忆悔如何如何优秀,结尾也提及了一句皇帝陛下很看重他。
“若是此行能顺利找到师姐,这份恩情李某定当铭记在心。”李忆悔抱拳郑重道。
蜀山弟子的一句许诺,这可是世俗金银千万两都换不来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入学院
“仙师不必放在心上,就当是我应该做的。”李钰客气道。
李忆悔微笑一下,这种客套话他自然不会当真,“既然文书之事已被敲定,那在下何时可入学院?”
李钰道,“只要仙师愿意,随时都可以。”
李忆悔思索一番道,“那好,丞相且容我与师兄弟通告一声,而后,自然越早进学院越好。”
李钰点头,“如此,我便安排好一位官员在此等候仙师,到时候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让他解决,府中还有一堆公事需要处理,我便不多相陪了。”
“丞相慢走。”
“留步。”
二人的交谈很快结束,站在一旁的老太监一直没有插话,只是刚到的时候与李钰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毕竟,他只是皇帝的耳目。
李钰大步离去,宫门外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一屁股坐在车厢上,李钰松了一口气。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李钰虽是皇帝陛下的族弟,可是前段时间发生的事,让一个吏部尚书说革职便革职,自己只是罚奉一年,怎么看也说不过去。
果然,经过这几天的提心吊胆,李钰终于迎来了皇帝陛下的第一个命令,竟是要将李忆悔安插进云海学院。
朝廷上下谁不知道,只要是关乎云海学院的事情,哪一件不是烫手山芋,那个几殿几房的地方,可是被许多人盯着的,不仅要横插进去,还要隐藏好身份,这可不好办。而且里面的人是个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他李钰可知道,一个个仗着自己王公贵族子弟的身份耀武扬威,进去久的还好,刚入学没多久的有的真的无法无天。
他很担心李忆悔这个蜀山弟子进去能不能好好和那群贵族子弟相处。
“人家蜀山来的,可不管你是哪家公子啊。”
李钰一想到那群贵族公子哥会李忆悔手中吃瘪便有些不自觉地笑意,当初他入学院的时候可是被一群小子欺负的惨惨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要老老实实喊自己一句丞相大人。
“回府。”
心情愉悦的李钰对马夫喊道。
马车在一阵阵鞭笞声中扬长而去,李钰在车厢内感受颠簸,心情也随着起伏。
……
“小子也先走了,公公请便。”李忆悔向老太监致意一下,也转身离去,将文书揣入怀中。
宫门旁只有一个老太监站着了,丞相向外走,李忆悔向内走。
“又剩咱家一个人了。”
老太监感慨道,甩甩袖子,顺着宫墙走,一步一步的,不急不缓。
回到了住所,李忆悔再一次召集众人,说了今天就打算入学的事,秦舒等人表示可以今夜潜入云海学院,轮流几人暗中与李忆悔配合,再仔细敲定了几处细节后,一份明暗寻人计划就大功告成了。
而后李忆悔又返回宫门处,有一挂着八字胡的官员在那处等候着,瞧着年纪不小,后背有些佝偻。
待李忆悔走近,那佝偻着背的官员便立马走过来,虽然年纪瞧着不小,眼神却是不差。
“您便是李公子?果然一表人才,丞相大人要我特意在此恭候。”那官员道。
李忆悔笑眯眯点头道,“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下官姓赵,现任长史一职。”
“噢,赵长史,失敬失敬。”李忆悔恍然,拱手道。
“不敢,李公子是丞相身边的人,以后官宦生涯必然平步青云,到时候怕是还要靠李公子提携一二了。”赵长史恭维道。
李忆悔一听这话,便知道了,这赵长史一定错以为自己是李钰的同族晚辈,再加上自己也姓李,于是误会了。不过这样也好,少一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于寻找宁师姐这种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互相照顾,互相照顾,赵长史也是沉浸官场的老人了,要是小子以后入朝为官,还请赵长史多多提点呐。”李忆悔装模作样道。
“一定一定。”赵长史如此笑道。“宫外马车等候许久,李公子可否移驾?”
“哦哦,小子疏忽了,赵长史请。”
“李公子
请。”
最后二人并肩而行,不过先上马车的,还是李忆悔罢了。
坐在马车内,车厢窗子上的帘子没有合上,李忆悔就望着窗外,脸上虽然漫不经心,心中却在思量如何快速找到宁心怡,之前与秦舒等人商议的时候,不知前者从哪儿搞出一副云海学院的地图,划出了几个重点搜查目标。
“吁!”
随着马夫的一声吆喝,车厢的一阵倾斜,云海学院,出现在了车窗外。
“这便是云海学院了。”
一下马车,赵长史便有些骄傲地介绍道,想当年,他便是几名有幸加入学院的寒门士子之一。
李忆悔倒是表现平淡,只是敷衍地点点头。
赵长史有些尴尬,不过一想到这人与丞相李钰有些说不清的关系,而且保不准还和皇帝有些牵连,他心中便平衡了。
一个身份背景如此硬实的公子哥,怎么会为了一座学府建筑而动容呢?而且云海学院也不是因为建筑而扬名的,等日后,他自然知道云海学院的好处。
赵长史如此想道,心里便平衡了许多。
“李公子可进学院先参观一下,下官去与学院副院长商量一下学籍之事。”
李忆悔笑道,“有劳了。”
然后赵长史便领着李忆悔入了学院,前者去往办公之地寻管事,他记得之前丞相好像特意通告过,让副院长在那里等着,而后者,与赵长史分开后,便随意四处走动,熟悉熟悉环境。
“风景倒是不错。”李忆悔喃喃道,望着四周的假山池塘,花卉游鱼,内心有几分欣欣然。
“这位兄弟,现在是上课时间,你瞎逛什么呢,就不怕先生打你板子?”一个声音在李忆悔身后传来。
他转身,是个穿着淡蓝色蜀绣长袍的少年,与他的年纪瞧着相差无几。
“嘿嘿嘿,咱们文院的先生,打起板子来,可不比武院的轻。”那少年自顾自地说着。
李忆悔嘴角勾起一抹笑。
有点意思……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官场混乱
“在下已恭候长史大人多时了。”
学院办公署处,久候赵长史的副院长起身笑脸迎接道。
赵长史敷衍笑笑,将之前李忆悔交给他地两份文书递与他。
“这是李公子的身份文书,还有丞相大人的盖章批文,吴院长请过目吧。”
那吴姓院长接过,简单看了两眼,又拿起笔墨在上面书写几笔,吹干之后便放在一旁,向赵长史道,“接下来安排几个职工将这些入了身份库便好,这李忆悔李公子就算是文院的一份子了。”
“嗯。”赵长史点点头,“如此便好对丞相大人有个交代了。”
吴院长笑着,倒了一杯茶,递与赵长史,“长史大人,这位李公子到底什么来头啊?竟能有劳丞相他老人家劳心劳力?”
赵长史接过茶盏,吹了一口,悠哉悠哉坐下,缓缓道,“这当然不是一般人了,让丞相为其出力,还姓李,依老夫见……不简单呐,不简单。”
赵长史摇头晃脑,话到重点,却突然一个转折,不继续说下去了。
吴院长突然醒悟一般,拍了下脑袋,从怀中透出一个小布包,奉给赵长史。
“这是西湖里今年新出的铁观音,下官早就想找个功夫与长史大人一同品品了,难得如今有这个机会遇见,还望长史大人莫要推辞啊。”
赵长史接过小包,有些沉手,眯着眼打开一看。
呵,金灿灿的一尊小观音像。
收好布包,赵长史揣入怀中,“这‘铁观音’瞧着不错,赵某便多谢吴院长的心意了。”
吴院长脸上赔笑,连道“应该的” ,心中却在滴血,这可是在自己手中都还没捂热乎的呀。
“这李公子嘛,能让丞相出手,自然不简单,可是你想想,这入云海学院,可不是一般的提拔一下,升个几品,这种事情若不得陛下的首肯,便是丞相大人,又有何用?而且公子姓李嘛……”
吴院长恍然,“大人是说这李公子与陛下有牵连?”
“诶,这我可是瞎猜的,就当赵某方才说了些醉话罢了,吴院长,你这酒可是能醉人嘞。”
赵长史青天白日说着瞎话,指着杯中茶水硬说是酒。
吴院长却在一旁应和,“是是是,下官的不是,竟在大人办公时间请喝酒,真是不该,下次得空闲,一定提壶好酒登门拜访。”
赵长史开怀笑两声,拍拍上道的吴院长,微微凑近一些,表情严肃地耳语道,“有些事情深究不得,有些人不可得罪,吴院长沉浸官场多年,无需赵某再多言一二了吧。”
吴院长也严肃道,“这些下官自然明白绝对不会牵连长史大人。”
赵长史恢复一脸笑容,“时间不早,赵某也该回禀丞相大人了,李公子接下来的学院生活就有劳吴院长了。”
“一定,一定,下官就不多送了,长史大人慢走。”吴院长拱手道。
赵长史摆摆手,便转身大步离去。
来时两袖清风,去时金银满怀,好肥的差事啊。
吴院长轻叹口气,一屁股做到木椅上。
方才送给赵长史的金菩萨可是上等的货色,如今难免心疼,可是到底是能换些消息。
如今大充,可不止外患,还有内忧。外有蛮敌入侵,内有官场动荡,两者像两根长刺,精准地对着大充的两个死穴,一个不小心,大充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烟消云散。
如今的朝廷越来越多人怀着朝不保夕的心情,战战兢兢,这场浑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被搅浑的,可是听说前些日子,连丞相大人都被皇帝叫去御书房训话,结果吏部尚书被革了职,丞相也被罚奉一年,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李钰是皇帝陛下的族弟,在朝廷是众所周知的,如今也被当头一棒敲打,现在人人自危,都诚惶诚恐,害怕哪一天自己就被拖出去了。
听说镇西将军也莫名失踪被革职,南充城好像有个城主也下落不明,很多人怀疑是皇帝暗中下手,可是到底为何,这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在他们眼中,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镇西将军与一城之主,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而现在丞相突然往云海学院文院丢了一个姓李的人进来,院长都称病不出,派自己来当这个挡箭牌,这可是让吴院长心中忐忑,莫不是云海学院也要被敲打一番?
如今又从长史的口中得出那人可能与皇帝陛下有些关系,吴院长心里更慌了。
这朝廷官场……怕是要迎来开朝以后第二大的一场风暴了,那第一场,是开国之后那段时间的整治,他那时还是个小吏,他只记得一夜之间,上朝的文武百官少了一半,还一半,头颅在菜市口的地上铺地呢,鲜血染红了青石长街,几个月都没祛除血腥味,来来往往的人都掩面而过。
吴院长想着,有些不寒而栗。
“这世道乱了……”
他喃喃道,有些失魂落魄。
而春风得意的赵长史呢,大步走了出去,吩咐看门的侍卫见到李忆悔时替他传几句话,怀中揣着“铁观音”,那是沉甸甸的喜悦。
上了马车,吩咐一声去丞相府,赵长史坐在车厢内便有些飘飘然了。
手指在膝盖上轻敲,打着节拍,嘴里哼着小曲,脑袋随着马车一晃一晃地摇动。
长史一职本是个清水官,实权不大,其性质算是皇帝的幕僚,平日里遇到吴院长这种官品小一些,但实权大一些的也只能平等相称,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漫说他吴院长小一级的,便是官大一级,在他面前也要平等相称。
为什么?如今官场混乱,尚书说革便革,将军说消失就消失,还有几个是安全的?人心惶惶是无知,因为心里都没底,这时候什么最值钱?消息!
而身为皇帝幕僚一般的存在,长史这一官职往往比别的官员要知道得更多,这时候,平日里不起眼的长史自然水涨船高起来。
赵长史想到这,不经挂起一抹笑意,嘴里喃喃。
“这世道乱了……”
第一百七十章 新成员
学院内的李忆悔,则遇到了一个觉得颇为有趣的家伙。
“诶,你是生面孔啊,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
那少年很自来熟,让李忆悔不禁想到了萧遥,若是他二人遇逢,一定相见恨晚。
“我是新来的,刚刚办完入学的手续。”李忆悔笑道。
“啥?刚入学?这学期都过半了怎么还能进来?云海学院也能有插班生了吗?”那少年很是惊讶道。
李忆悔笑笑,“家里托人使了些关系。”
“关系?”那少年颇为费解的模样,“云海学院又不是别的地方,哪里是随便拖个关系就能进来的,而且还是在半个学期的时候能进来,亲王也没这个待遇啊。”
李忆悔不再解释,转移话题道,“兄台怎么称呼?”
那少年道,“陆虎,父亲是吏部侍郎,你呢?”
李忆悔道,“我叫李忆悔,至于身份,等以后有机会的话,你自然知道。”
陆虎倒也不计较那么多,耸耸肩,“无所谓了,反正既然你是文院的学生,咱们日后相处日子还多着呢,总会知道的。”
李忆悔笑笑,不否认。
“得,我这儿还有事儿要办呢,先走了,不然让先生抓到可以就要挨板子了,咱们后会有期。”陆虎随意拱拱手,快步走开,似乎在害怕什么追赶过来。
李忆悔望着其离开的背影,会心一笑。
倒是个有趣的人。
“少年郎,你可见过一个与你一般大的小子路过。”
一个声音有些哑的老先生从另一方向追赶而来,有些气喘地向李忆悔问道。
“哦,那边。”李忆悔指了另一条路道。
“谢了,诶?老夫好像从未见过你,你也是文院的学生?”那老先生突然道。
李忆悔刚开口,却还未说话,那老先生便迫不及待地追了上去,将他抛在脑后。
李忆悔摇摇头,“真是个急性子的老先生。”
逛够了,李忆悔又顺着原来的路返回学院门口,却不见赵长史的踪迹。瞧见那看门的侍卫,便走上
去问道,“这位大哥,可曾看到有一位与我一同同行的官员?”
那侍卫瞧一眼李忆悔模样,便道,“您说的是长史大人吧,他先回丞相府了,让小的跟你说,后面的事情去找学院的吴副院长就好了,他会全权办理的。”
“原来如此。”李忆悔道,“多谢了。”
侍卫示意不用,依旧笔直地站在学门口。
李忆悔返身回学院,依他的记忆,之前赵长史走的哪边很快就找到了,之前那个办公署。
又寻着一排排闭上的房间,找到了一个挂着写了“副院长”三字的木牌的房间。
“咚咚咚。”
轻叩三声。
“进来。”从房间内传来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
李忆悔推门而入,一入眼,是靠坐在桌前木椅上的吴院长。
“你找哪位?”
吴院长瞧着是个面生的年轻小子,有些随意道,坐姿慵懒。
“我找吴院长,他在吗?”李忆悔道。
吴院长听见来人是找他,起身坐直了些,“我就是,你是何人?寻我何事?”
“小子李忆悔,是丞相大人派人带我来报名的。”李忆悔道,态度很礼貌。
“李忆悔?!”吴院长却好像被针扎了一般,一下跳起,有些僵硬。
“怎么?有何不妥吗?”李忆悔有些不解,这院长怎么反应那么大?
“没,没有,原来是李公子啊,之前赵长史与我说过,只是没想到李公子那么快就参观完了学院。”吴院长感觉有些出冷汗,却没再敢坐下。
李忆悔道,“参观了一部分,装饰建筑很不错。”
吴院长心跳有些慌乱,这是在怀疑自己贪恋钱财,豪建奢造?
“这都是工部与礼部合力造的,我一点都没参与,这些建筑都是在我上任前便有的。”吴院长连忙解释道。
“哦。”李忆悔点点头,“那么院长大人,我何时可以正式加入学院学习?”
吴院长咽了口唾沫,“只要李公子准备好了,自然随时都可以。”
“我
现在就准备好了。”李忆悔道。
“那,公子随我来吧,我现在就去给公子安排。”吴院长说着,便走出来给李忆悔带路。
李忆悔虽然对吴院长毕恭毕敬的态度有些疑惑,可还是道一句“有劳了”,便跟随他出来了。
按照赵长史对他的态度和称呼,应该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那既然连赵长史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吴院长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那为何二人对自己都如此恭敬?甚至谈得上……敬畏。
李忆悔自然不知道,赵长史畏惧的是丞相,可吴院长,他害怕的是那个常年在深宫治理天下,与他同为姓李的,皇帝陛下。,若是李忆悔真跟宫里那位有关系,自己生死之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吴院长这些年,也没少用自己的身份职位捞得好处,要说敬畏,倒不如说是心虚来得贴切。
二人各怀心思走在路上,穿过石子小路,来到一处瞧着朴实的竹屋外。
“这便是学堂?”李忆悔张望着问道。
吴院长笑笑,一手负着,“外面的建筑看着豪华,其实那只是给外人看的,毕竟是皇家的学院,总不好太寒碜,让老百姓看笑话,内里的就比较朴素了,而且不论是亲王之子,还是寒门晚辈,在这里都一视同仁,先生都请得清贵长者,也不顾及这些学生的家族,该赏该罚便是我也说不上话,反正绝对公正便是了。”
李忆悔点头,表示知道。
“我带公子去你的教室。”吴院长说着,便继续领着李忆悔走,来到最靠边的一间竹屋,里面坐的学生寥寥无几,讲台上的先生倒是见过,是之前那位问路的老先生。
吴院长在门口招呼一下与先生说明一下情况,老先生点头听着,一会儿,便叫李忆悔上讲台去。
“诸位同学,这是我们新来的学生,以后你们便是同窗了,要多多照顾。你,自我介绍一下吧。”老先生说着,便站了下去。
李忆悔看着台下十数张朝气蓬勃的脸。瞧见了陆虎。
“诸位同窗,在下,李忆悔。”
第一百七十一章 麻烦找上门
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李忆悔未曾提及自己的身世,讲台下只有稀稀拉拉的掌声作回应,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呵欠声。
吴院长在门外看着,表情未变,带着淡淡笑意,里面的学生也对他熟视无睹,毕竟这个教室里,没有一个人的家长官职是比他这个副院长低的,而这里也是学院内公认的属于那些身份高又不愿学的弟子,就等着哪天出去接家族长辈的班,而弟子与院长之间好像都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互不干涉,前者不惹麻烦,后者不加约束,难得默契。
可是老先生却不能不管,毕竟是他的课堂。
只见其手持教鞭来到讲桌之上,用力敲了敲桌面,呵斥道,“一个个年轻人像什么样子,这才上午,便如此困倦不堪,你们父母送你们来做什么的!”
下面弟子虽不敢反驳什么,可是还是一样的坐姿,一样的态度,充耳不闻。
“你先下去吧。”老先生有些无奈,以教鞭指了指李忆悔,“随便找个位置先坐下。”
“谢先生。”李忆悔微微鞠一躬,礼貌道。
老先生点点头,面色稍微缓和一些。
李忆悔扫视一眼教室,空座位倒是不少,可是好像没有谁愿意他坐到旁边去呀。
突然一眼瞥见了在座位上悄悄招招手的陆虎,李忆悔径直走了过去。
“我这旁边没人,坐我这儿吧。”陆虎小声道。
“好。”李忆悔轻声应一句,转身向老先生道句,“那晚辈就坐这里了。”
老先生点点头,“座位既然已经选好,那就坐下好好听课。”
李忆悔老老实实坐到陆虎旁边,只是什么都没有准备,让他感觉有些无措,这还是二世为人以来第一次入学院这种地方,竟有些好奇与期待。
眼神飘到门口的吴院长,后者向他打个手势,示意学院中的用品很快就会派人松开。
李忆悔点头。
而后吴院长又在门口看了一阵,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之后和李忆悔打了个手势便离开
了。
“兄弟,还真巧啊,你说你刚入学院就和我分到了一间教室,是不是缘分?”陆虎悄咪咪地靠过来搭话道。
李忆悔笑笑,“之前是台上那位老先生追你吧,你是犯了什么事儿?”
“嗨,不就是课业没完成,又逃课出来玩玩嘛,就拿着戒尺追我半个学院。”陆虎不在意道。
李忆悔回忆一下,好像当时那老先生追赶之时确实提这个什么东西。
“然后呢?”他问道。
陆虎嘿嘿一笑,“然后被我溜了半个学院也没力气打我,累得不像话,就把我揪回来上课了,不过这板子免了,罚抄应该在所难免,不然他到我父亲那里一告黑状,可就不是几板子戒尺的事了。”
李忆悔表示理解,“这先生很严吗?”
陆虎想了想,“还行吧,和学院其他先生差不多,反正一板戒尺人人畏惧,而且都是朝廷退位下的清贵人,谁家里的老头子不敬重三分?所以顽皮一些的也不敢太过分,嘿嘿,太过分的回家可就惨了。”
李忆悔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现在既然已经入了云海学院,那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寻到宁师姐了。
“叮铃铃”
一阵悦耳的铃铛声飘入教室,老先生顿了顿,将手中的教鞭戒尺在讲台桌面上敲敲。
“下课。”
学生们起身一鞠躬,“谢先生”
而后便四散离开,老先生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慢步走了出去。
“陆虎,问你进学院多长时间了?”李忆悔突然问道。
陆虎坐在一旁,摆弄着笔墨,在纸上写些什么,头也不抬道,“进来有些时间,怎么了?”
李忆悔尽量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听说学院之前进来了宁候的千金,后来又忽然不见了,是真的吗?”
陆虎依旧未抬头,“不太清楚,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招来了不少的皇宫密探捕快,听说还有不少的爱慕者前来,怎么?你也是其中之一?”
忆悔连忙道,“没有没有,随便问问。”
陆虎倒是有些狐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很快又低头继续写着了。
“你在写什么?”李忆悔凑上去,好奇道。
“先生要的罚抄啊,交晚了可得翻倍。”陆虎道,“要不你替我写一点?”
李忆悔起身,笑道,“还是算了吧,我的字丑,先生肯定一眼就看得出,我还是出去走走吧。”
“行吧,铃响之前一定要回来,下堂课的先生可不好说话。”陆虎善意提醒道。
“嗯。”李忆悔轻应一声,便出去了,未曾在意有几人在其身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出了这间竹屋教室,李忆悔来到外面,还有许多间类似的竹屋,而没一扇竹屋门上都挂着编号,“甲”号有“甲、乙、丙、丁”四间,“乙”号也有如此四间。
李忆悔的便是“丙丁”,是最后一间,文院的教室一共有十二间,宁候曾说,宁心怡是在“甲丁”那间的。
装作随意走动的样子,李忆悔悄然来到了“甲丁”教室的门口,向内里瞥了两眼,并没有什么异样,就是里面的学生弟子,好像要比他之前那个教室要安静一些。
“喂,小子,瞎看什么呢?”
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在李忆悔身后叫住了他。
李忆悔回头,发出声音的是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个头比他矮半个头,年纪瞧着也比他小个一两岁,只不过脸上的傲气比他多得不是一星半点。
“你叫我?”李忆悔觉得有些有趣,倒还从未有比他还小的人这样同他说话。
“不然呢?”从那公子哥身后站出两个人,个头比他高些,对李忆悔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不好意思,我只是看看,现在就走。”李忆悔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很礼貌地想要走开。
“等等!”那公子哥桀骜地开了口,“我叫你走了吗?鬼鬼祟祟来我教室窥探,还没见过你,莫不是外面来的贼人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见故人思故人
李忆悔觉得有些好笑,“我若是门外的贼子,那看门的守卫为何不将我捉去?难道还放任我进来?”
“哼,我爹说了,那么门口的侍卫都是些酒囊饭袋,我家随便一个护院都能干趴十个,你个小毛贼也许有些斤两,骗过他的耳目也说不定。”那公子哥冷哼一声道。
李忆悔哑然失笑,“你家什么来头,竟如此彪悍?”
公子哥好像突然瞧见什么乡下土包子一般,望着李忆悔,眼神鄙夷,有些怀疑地问道,“你不认识我?”
李忆悔反问道,“我要认识你?”
“哼,连我们周公子都不认识,他可是周国公之子。”公子哥身后的人有些嚣张道。
“周国公?好像听过。”李忆悔略作思索,忽而恍然道,“是那个封功无数战果累累的周国公?”
公子哥冷笑一声,道,“你还知道?”
那周国公李忆悔确实有些印象,之前在偏宫之中,李忆悔与秦舒等人商议对策时也提及了学院内几个较为有名的公子哥,其中之一便是周国公之子周羡麟。
倒不是说,其子有何独特,实在周国公对于大充的意义绝不一般。如果说魏长生在大充军伍内是一尊常胜将军,那么周国公,那就是大充军伍的信仰,不灭战神。
那周国公的事迹,比之魏长生还要传奇,可以说当初追随先帝打江山的时候,若少了他,怕是大充得少去三分之二的疆土,整个军伍也至少有一半的军官,曾经隶属于他的麾下。
便是那皇帝李疆见到,也得称一声世叔,周国公一生征战,老来得子,对于独子周羡麟疼爱宠溺得紧,是秦舒说到能不惹便不惹的人物,毕竟这是皇城,这算是皇帝的家事,若是发生冲突,倒是让皇帝难做。
“原是周羡麟周公子,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得罪得罪,我是文院‘丙丁’教室新来的学生,丞相批文过的,要是不信,可以找吴院长要文书一看。”李忆悔道,模样不卑不亢地微笑道。
“哼,还算你有几分眼力见,以后在学院里老实一点,这么鬼鬼祟祟的,也是遇到了我,要是被别人遇见了,可就没那么容易办的。”周羡麟听着李忆悔有些服软的话,也不在追究一般,大度道。
李忆悔笑笑,不再说话。
“铃叮叮”
铃声响起,在外活动的学子连忙往教室赶,周羡麟也脸色一变,往教室里钻去。
李忆悔逆着人流向自己的教室走去,样子不急不缓,可是每一步却好似要比得过别人的数步,在人群之中如鱼得水,穿梭自如。
这是没用法术的,只是常年的对战技巧磨砺出非同一般的身法,放在世俗人的江湖里,那也是一代武学宗师。
可是虽然身法玄妙,可到达教室时,那前来讲课的先生还是先一步进了教室。
“报告先生,学生来迟了。”
李忆悔站门口,冷静道。
教室内的几名学生掩嘴轻笑,还有几个头颅凑在一块窃窃私语,似乎对李忆悔现在的处境很是幸灾乐祸。
唯有陆虎,带着怜悯与同情的眼神在李忆悔身上打转,好像要记住他最后一眼似的。
那先生瞧着与之前那位老先生差不多大的年纪,可是面容更加严肃,倒不像之前那位更好说话。
“肃静!课堂之上,成何体统!”那先生有一把与之前那位一模一样的戒尺,敲在讲台之上,要有力的多。
台下瞬间安静,仿佛这位先生是一位噬人的虎兽,他们只是无意闯入禁地的兔子,有些战战兢兢。
“你是何人?”
那老先生将严厉的目光转到李忆悔身上,语气冷冰冰的。
“学生李忆悔,是刚进来的新弟子,在先生课堂上迟到,实在冒犯,弟子愿接受任何处罚。”李忆悔诚恳道。
先生冷哼一声,“你知道冒犯便好,念你是初犯,暂且在功过薄上添一笔,看你以后的表现。”
“谢先生。”
忆悔不悲不喜,只是鞠了一躬。
“行了,进来上课吧,你已经耽误我够多时间了。”先生有些不耐烦道。
“是。”李忆悔老老实实地走进来,回到座位时,只见陆虎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怎么了?那么看着我。”李忆悔有些莫名其妙道。
“李兄,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啊,连这位老先生都那你没法子,我的老天爷,这可是入院以来第二个有如此待遇的人。”陆虎夸张地说道,这幅模样让李忆悔觉得有些好笑。
“那第一个是谁?”李忆悔忍着笑问道。
“哦,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宁候千金,好像听说她是蜀山的弟子来着,所以那先生才会对她网开一面,难道李兄你也是蜀山来的仙师不成?”陆虎随口猜想道。
李忆悔不作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想想也不可能,蜀山弟子好好的来我云海学院作什么?不过要是说你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子我倒是还有几分相信,嘿嘿嘿……”陆虎的笑声有几分……猥琐。
“你就别瞎想了,再找我闲聊,就不怕先生来找你的麻烦?”李忆悔道。
陆虎好像突然醒悟,“也是也是,我这儿还有罚抄没写完呢,再被这位先生抓住,可就不是罚抄这么温柔的惩罚了。”
李忆悔不再说话,陆虎也继续埋头苦干。
只是前者的心里悄悄记住了这个先生,他曾因为蜀山弟子的身份对宁心怡网开一面,或许他知道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呢?
一直作无头苍蝇的李忆悔好像突然闻见了线索的味道,看见了寻找宁心怡的曙光。
这只是来学院的第一天,后面的时光总会找到宁师姐的。李忆悔在心中如此安慰道。
他看着讲台上唾沫横飞的先生,却不由来想起了那个倔强的女孩宁心怡。想起她对他的照顾,那个小瓷瓶里的药好像格外灵验……
李忆悔看见台上她的故人,想起了自己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