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5、饿不饿，我下面给你吃
云娇翻到自己和裴澈的对话框，最后一句话是裴澈昨晚上给她发的。
“晚安，小云。”
几乎每次聊天，都是裴澈说最后一句话。
云娇觉得裴澈这点很绅士。
张琴扫了眼，说：“还起英文名呐？这么时髦。”
“人家大公司上班的，有个英文名怎么啦？”
云娇嗔道。
“嗯嗯，行。”
云娇点开头像，那是一张站在夕阳下的背影。
张琴点评道：“还行，看着挺高的，有175没？”
云娇他爸爸只有175，在张琴眼里，超过175的男人就挺高了。
云娇嘴角扬了下，得意道：“起码有185，跟成烽差不多——不对，应该比成烽还高吧，我感觉应该比成烽高。”
“你现在是看他哪点都比成烽好。”
张琴不以为然道。
云娇没说话，直接点开了裴澈的朋友圈。
裴澈朋友圈显示三个月可见。
他发的内容很少，但看起来都挺舒服的。
总共七八条，一大半都是随手记录的日常。
比如开车上班路上等红绿灯时拍的天边的云彩。
比如在公司楼下咖啡馆独自享用的下午茶。
比如小区树下打盹儿的流浪猫。
比如晨跑时偶遇的恩爱老夫妻。
……
虽然都是这种很平常的内容，但周围环境无一不说明他工作生活在非常高档的地方。
他整个朋友圈只发过一张照片，还是上周发的一张侧脸照，背景是一家日式小酒馆。
照片拍得很随意，看起来像是他身边的人抓拍的，但是即便如此，他的侧脸线条仍然好看得不可思议。
张琴把这张照片放大了看了半天，心服口服地说：“这小帅哥不错。”
云娇“噗嗤”一笑：“妈，你喜欢？”
“小帅哥谁不喜欢？女人到了八十岁也看脸的。”
张琴说。
云娇心说那你当然是看上爸什么了？
“你爸爸当年也好看。”
像是听见了云娇心底的质疑，张琴笑道：“当年你爸爸可是学校一根草。”
云娇说：“……好吧。”
显而易见，他爸的好看，和裴澈的好看，没什么可比性。
她妈一把年纪还这么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也是很佩服。
“你自己喜欢成烽还是喜欢这个裴澈？”
张琴问云娇。
云娇本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成烽。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法将成烽的名字说出来——
可能因为那是违心的吧。
成烽脾气不好，对她也时好时坏，虽说对她挺大方，但是成烽最不缺的就是钱啊。
平时他对她一点耐心也没有，云娇跟他在一起，没有哪一天不生闷气的。
可是生闷气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得忍着。
而且，成烽直到现在，都不肯让她坐副驾。
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他嫂子能坐副驾，而她就不行？
“怎么不说话？”
张琴察觉到了什么。
云娇说：“我也
说不清楚，其实，成烽性格不是很好，我怀疑自己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他——我不过是喜欢他的钱，喜欢他的样子。我想跟他结婚，但对他这个人，我又没那么欣赏。”
“可是裴澈就不同了，裴澈特别温柔体贴，总是在意我的情绪，会陪我聊天解闷，会关心我的衣食住行。我觉得和裴澈聊天很开心——”
张琴大惊道：“娇娇，你真变心了啊？”
“我……我不知道。”
云娇心里也乱了起来。
这么一说，她好像是真的更喜欢裴澈。
可是，她连裴澈家里到底有没有钱都不知道呢。
说起来裴澈像个有钱人，但也不一定，万一他家里破产了呢？
云娇在这破旧的两室一厅生活了二十几年，受够了没钱的滋味儿，她发誓一定要嫁个有钱人扬眉吐气。
要是裴澈家没钱……
她应该还是会选成烽吧？
但问题是，成烽也未必肯娶她啊！
怎么她的人生就这么难呢？
云娇忽然一阵沮丧。
“我看你是被那小帅哥迷倒了。”
张琴啧了一声说：“看男人还是不能光看外表。”
云娇无语道：“妈你刚不还说女人到了八十岁都看脸的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张琴往厨房外看了眼，见客厅没有她老公的身影，才放低了声音对云娇说：“当妈的，还是想让自己闺女嫁的好一点，再说，人家成烽也帅啊？”
“成烽对我不好啊。”
云娇皱着眉说。
“什么好不好的，我问你，他肯不肯为你花钱？”
“钱倒是肯花，只是……”
“肯为你花钱，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张琴不以为然道：“你要清楚一件事，男人的钱花在哪儿，他的心就在哪儿。”
云娇叹了口气说：“成烽花的都是他家里的钱，他根本不在意给我花的那几个钱，就跟别人养猫得给猫买猫粮似的，他为我花的钱，差不多也就是别人给自己家猫买猫粮的钱吧。对于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这是什么话，花了钱就是花了钱，他有一百块，肯为你花十块，那也是人家的心意。”
张琴教育道。
“可是我想有人眼皮不眨的为我花掉他口袋里所有的钱。”
云娇低着头说。
张琴听了，摇摇头说：“傻啊你，一个只有十块钱的人，为你花了十块钱，这有什么好感动的？”
“他愿意为我付出所有啊！”
“你以为，他为你付出所有，就不要你为他付出所有吗？”
张琴反问。
“那样的话，我也愿意为了对方付出所有。”
云娇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看你是越过越傻越活越回去了。”
张琴恨铁不成钢地说：“等到成烽真跟你分手了，你就知道有多看不上别的男人了。还有那个裴澈啊，人家陪你聊天就是喜欢你，就是想跟你谈恋爱？没准人家是无聊想找人陪呢，这才认识几天，就想着把人家当备胎，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别怪妈说得难听，妈是怕你脑袋不清醒。”
这些话像是一盆子冷水兜头泼到云娇脸上。
云娇呆愣半天，才缓缓说道：“妈……我觉得你说得都对。”
“唉……”
张琴发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这个女儿。
高富帅谁不想嫁？
可她闺女到底还是太单纯了啊。
眼看云娇也25了，再在成烽身上耗下去，万一将来成烽又一脚把云娇给蹬了，可找谁说理去？
女人的青春耗不起啊。
“娇娇，准备相亲吧，我让你那个在婚介所上班的三姨帮你找几个靠谱的。”
张琴说。
云娇有点怕被成烽知道，但转念一想，成烽都对她这个态度了，难道还不准她多给自己留几条后路吗？
于是便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裴澈那边她也打算继续聊着，万一能成呢？
云娇帮她妈把厨房收拾了下，拎着一袋垃圾慢吞吞的下楼。
到了楼下，拖鞋踩在咯吱咯吱的雪地里，才发觉自己没穿袜子，脚脖子有点儿发冷。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打算扔完垃圾赶紧上去，这时，却突然听见一道熟悉带笑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娇娇，这么巧啊。”
云娇吓了一跳。
她慢慢抬起头，看到了好久未见的刘成城，正挽着一个身材极其火辣、涂着大红唇的长发女人，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因为大雪封山，唐笑被暂时困在裴宅回不去，住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自然也不可能点外卖。
“我下面给你吃吧。”
裴远晟提议。
唐笑：“……”
“怎么了？”
“我怕你把厨房烧了。”
唐笑忧心忡忡。
裴远晟哑然失笑：“放心，别的我不会做，面还是会煮的。”
唐笑一点也不放心。
“去影音室看个电影？”
裴远晟建议道：“应该要不了多久，面就能煮好。”
“我就在客厅看吧。”
客厅也有占据了半面墙的超薄曲面屏电视，不过显然主人很少用它。
毕竟影音室的才是专业级别的。
但唐笑认为客厅离厨房更近，万一裴远晟真把厨房点着了，她也好及时冲进去救火不是？
“嗯，也好。”
裴远晟十分从容地朝厨房走去。
“裴远晟，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唐笑叫住他，“我是说……给你打打下手什么的？”
裴远晟眉毛一扬：“这么不相信我？”
唐笑：“……说实话，不太相信。”
裴远晟打了个响指：“等着。”
说完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向了厨房。
唐笑：“……”
她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综艺节目不走心的看着，实际上耳朵竖得老高，生怕错过厨房传来的任何动静。
毕竟，她没见过裴远晟下厨。
她已经做好了吃黑暗料理的准备，只求这位爷不要真把厨房给烧了。
正担心着，手机嗡的一声响，拿起来一看，是慕子豪给她发来微信消息——
“唐小姐，你和少爷还好吗？”
“嗯……暂时还好。”
唐笑朝厨房的方向瞄了瞄，心想，过一会儿就不一定了。
慕子豪敏感地察觉出唐笑的弦外之音，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唐小姐，你们现在在干嘛。”
这话问的……怎么有点怪怪的？
1096、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来不及多想，唐笑飞快地敲出一行字：“你们家少爷去厨房做饭去了……他让我在客厅等着。”
慕子豪那边半天没有回复。
唐笑盯着手机神不守舍，又怕裴远晟把厨房烧了又怕裴远晟把他自己弄伤了。
裴远晟这个人啊……可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忽然间，唐笑手机铃声响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慕子豪。
唐笑接起电话：“怎么了？慕管家。”
“唐小姐，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慕子豪语气十分严肃。
“嗯……你说。”
唐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从来没见过少爷下厨，也没听谁说过少爷会煮面。”
慕子豪忧虑地说：“唐小姐，说实话，我很担心。”
唐笑瞬间仿佛找到了组织：“别说你了，我也很担心好吗？慕管家，你说我现在进去是不是还可以抢救一下厨房？”
慕子豪：“……不好说。”
唐笑额角三条黑线：“……那我还是进去吧。”
慕子豪叹气：“嗯。”
唐笑犹豫着要不要跟慕子豪说他家少爷早上洗碗伤了手指的事情。
谁知慕子豪心电感应般来了一句：“唐小姐，万一少爷受伤了，麻烦你帮他包扎的时候下手轻一点……少爷怕疼。”
唐笑沉默：“……”
不早说？
刚刚她见裴远晟面不改色的，下手可一点儿没怜香惜玉。
话说回来……
谁又能想到一个大男人居然怕疼。
“请唐小姐多加照顾……毕竟，少爷身边真正在意他的人，也不多了。”
慕子豪语气伤感地说。
唐笑与他彼此心照不宣，但都没有提起严叔。
“嗯，我会的，放心吧。”
唐笑向他保证：“你好好陪家人，这里就暂时交给我吧。”
收了线，唐笑连忙赶到厨房，本来做好了面对一片狼藉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厨房内风平浪静，一切她想象中可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锅里嘟嘟嘟冒着热气，裴远晟正站在一旁特别优雅也特别缓慢地……切小白菜。
尽量他的模样十分淡定从容，但唐笑看着他生疏的动作还是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要不……我来吧？”
她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裴远晟手中动作一停，回过头来：“笑笑，你怎么来了？”
“我一个人太无聊了，想过来看看，帮你打打下手什么的。”
唐笑连忙解释道。
裴远晟皱眉：“你不相信我。”
唐笑瞟了眼他贴着创可贴的手指：“你这双手要是再受伤，慕子豪会画圈圈诅咒我的。”
“他不敢。”
“……”
“去客厅等着。”
裴远晟不容置疑地说：“再给我十分钟。”
唐笑心想，男人的自尊心可真要命。
“好，万一有什么事——”
“不会有事的。”
裴远晟无奈地说：“煮碗面而已。”
唐笑一瞬间明白了裴远晟的感受。
不过是煮一碗面，却如此被人信不过，那滋味恐怕确实不大好受。
“好，等你。”
她朝裴远晟眨眨眼说。
“嗯。”
十分钟后，唐笑鼻子微微翕动——
她好像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紧接着，系着围裙，用托盘端着一碗面、施施然朝客厅走来的裴远晟映入眼帘。
“客官，久等了。”
他将那碗面摆放到唐笑面前的餐桌上。
唐笑有些吃惊，因为这碗面卖相相当不错。
最上面一层铺着荷包蛋、肥牛卷和绿油油的青菜，零星洒着葱花和白芝麻做点缀。
“裴远晟，裴老板，你确定这是你人生中第一次做牛肉面？”
唐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确定。”
裴远晟挑唇一笑：“尝尝看。”
“好。”
唐笑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肥牛卷。
然后，她默默地嚼了嚼，咽下去，又默默地夹起几根面条。
裴远晟一脸期待地望着她：“好吃吗？”
唐笑郑重道：“好吃。”
裴远晟狐疑道：“好吃怎么是这个表情。”
“……如果你愿意往面里加点盐的话。”
“……”
难得见到裴大总裁如此受打击的表情，唐笑觉得好笑，故意逗他说：“难道你是故意为了保证食材的原汁原味，所以才不加盐的吗？”
裴远晟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终于承认：“不，我忘放盐了。”
“原来百密终有一疏啊。”
唐笑佯装失望地摇了摇头说。
“……抱歉。”
裴远晟看起来情绪颇为低落。
“好啦好啦，没关系的，你第一次做嘛。”
唐笑笑起来：“已经很棒了，真的。”
“你确定？”
裴远晟抬眼望着她，将信将疑。
唐笑哪儿敢告诉他她本来就不指望他做得有多好，只求他不把自己给弄伤了或者把厨房给烧了。
“当然啦，你可是霸道总裁啊！又不是厨师，不用拿那么高的标准来要求你自己吧？会不会做饭又没什么关系，只要会赚钱就够了，不是有句话叫术业有装嘛。”
唐笑笑眯眯地说。
眼前的女人杏眼明亮，如同两泓清泉，她秀美的小脸上写满了真诚，让人很难不去喜欢她，想要呵护她。
裴远晟心中一动，嘴角扬了扬，柔声道：“好，我明白了。”
“话说回来……你不会只下了一碗面吧？”
唐笑忽然问。
裴远晟摇头说：“不是，锅里还有，我还没来得及盛出来。”
“那你坐着吧，我去加盐。”
唐笑怕他拒绝，连忙补充道：“不是信不过你啊，你辛苦了大半天，这种收尾的小事就交给我吧，嗯？”
“好啊。”
裴远晟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平心而论，裴远晟煮的面十分美味，唐笑只是稍微往里面加了点盐，就觉得鲜美无比。
第一次下面能做到色香味俱全，还真是挺难得。
她肚子本来就有点饿了，一下子就把自己面前那碗面吃得精光。
也许是一个人吃饭没有两个人香，裴远晟也像今天早上一样罕见的胃口好，把自己面前那碗面吃得底朝天。
两人互相望着对方的空碗发笑，笑着笑着唐笑忽然一拍大腿，后悔不迭：“糟了！”
“怎么了？”
裴远晟忙问。
“忘拍照了！”
唐笑一脸惋惜：“你人生中亲手做的第一碗面哎，应该拍照留念的。”
又看了眼正慢条斯理拿餐巾纸擦拭嘴角的裴远晟，心道，裴老板可真是太是太优雅了，穿着睡袍坐在那儿吃一碗面也浑身上下散发着贵族气息。
像裴远晟这样的人，这辈子估计亲自下厨的机会寥寥无几。
这么一想，更觉得可惜。
“没事，以后还有机会。”
裴远晟却十分笃定地说。
“嗯？”
唐笑讶然。
裴远晟笑而不答，侧头望向窗外，留给唐笑一个精致完美的侧影。
“雪快要停了。”
他说。
唐笑也侧头望去。
餐厅的这扇窗正对着花园，从这里可以望见花园的景致，树木、枝叶、假山与凉亭，还有蜿蜒的青石小径，全部都被大雪所覆盖。
世界仿佛被撒上了厚厚一层糖霜。
此时仍有细碎的雪花悠悠然从半空中飘落。
但确实如裴远晟所说，应该是快要停了。
“外面连一个脚印都没有呢。”
唐笑忽然说。
“是啊。”
裴远晟点点头。
“裴远晟，待会儿我想去花园。”
唐笑托着腮朝裴远晟笑道。
“我也去。”
裴远晟说。
“你不准去。”
“……为什么？”
裴远晟诧异地微微睁大眼睛。
他平时脸上表情不多，在唐笑面前最多的表情是微微笑，对着其他人，大概和成烈一样，扑克脸居多。
但是每当他睁大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时，总是会形成一种和平日迥异的萌感——
唐笑的一颗老母亲心又有些蠢蠢欲动。
“因为你生病了啊。”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脸上的神情也是温柔的。
“……”
裴远晟垂下长长的乌黑的眼睫，像是有点失落。
他总是这样，一旦唐笑有不能够满足他的地方，也不会说什么，只默默地接受，但是那种可怜的样子，又让人没办法不动容。
唐笑心想，将来还是不能有一个像裴远晟这样的小孩。
像这样的小孩，又乖巧又可怜，又好看又柔顺，总是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
这谁顶得住啊？
她怕是要变成一个无条件溺爱对方的老母亲。
不行不行。
她摇摇头，心想，还是皮糙肉厚爱闹腾好一点，管教起来不心疼。
……
经过一番艰难的心理斗争后，唐笑指指桌子上的药盒：“你把药全部都吃了，上去睡个午觉，如果睡醒起来基本上已经不发烧了的话，我就允许你出去玩雪——但是不能超过半小时。”
其实半小时好像也有点多……
但，她刚想改口，就见他忽的抬头，眼睛亮亮地望着自己，桃花眼微眯，里面晕染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好吧……
就半个小时吧。
他笑成这样，老母亲顶不住啊。
唐笑心底无奈的叹息。
位于商场顶楼的一家高档西餐厅内。
成烽难得的穿了西装打了领带，头发更是全部用发胶抹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出门前他甚至拍了张自拍发了个朋友圈，配文“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狐朋狗友们纷纷留言，问他是要去拍结婚登记照还是去参加前任婚礼。
云娇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但并没有多问——
这点成烽还是很满意的。
因为她问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答案是他被他妈强迫和朱素素一起约会吃饭。
为什么说是强迫？
如果他妈和朱素素他妈不坐在同一家餐厅远远看着他们的话，可能他早就跑了。
这不叫强迫，什么叫强迫。
成烽很无奈。
朱素素很淡定。
餐还没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尽量使画面看起来和谐。
不然冷场的话，他们各自的妈不会同意的。
成烽可不想他妈和她妈跑过来按着他们俩的头让他们聊点什么。
“朱素素小姐，你真想和我结婚啊？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成烽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一身行头配上这张脸，绝对算得上是人模狗样。
就是骨子里是个废柴。
成烽深深的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配云娇是够的，配朱素素这样的白富美兼女强人，可能不太够。
“成烽，你和你女朋友没有未来，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
朱素素语气平淡，妆容精致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整个人的状态甚至比成烽更放松。
成烽相信，她平时就是一个泰山崩于面前而不色变的女人。
并且，她让他感觉很厉害的一点是，她从不会给人紧张感。
这是她这一类型女人中非常罕见的。
他从前爱过谢玲珑，谢玲珑和朱素素家世性格都像，但谢玲珑身上会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股令人退避三舍生怕招惹到她的气场。
朱素素不会。
朱素素总是很平和。
但成烽清楚，这样的女人更不好惹。
只不过大部分时候，她可能都懒得跟人计较。
或者说，是懒得在其他人身上耗费哪怕一丝一毫的心力。
“你怎么知道我跟我家娇娇没未来啦？少胡说，我们打算年后结婚呢。”
成烽满口胡说八道。
朱素素非常浅淡的笑了一笑。
“好啊。”
成烽：“……”
他还以为她起码得问一句真的假的呢。
结果反应就这么平淡啊？
他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沉默了几秒，他朝不远处他妈和她妈坐的地方偏了下头说：“你又不满意我，也没想和我结婚，为什么会同意你、妈的决定，出来和我吃饭？我以为，你会跟他们闹的。”
“闹？”
听到这个字眼，朱素素似乎感到十分诧异。
就好像这个字眼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一样。
紧接着，她看着成烽，十分平淡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满意你，不想和你结婚了。”
“……？？！”
成烽大吃一惊。
“你这话说的，难道你很满意我，很想和我结婚？”
要是这样那可真是卧槽了。
她眼瞎了？
她这样的女强人应该找个霸道总裁跟她强强联合才对啊。
完全没道理看上他这种彻头彻尾的废柴。
以前在亲戚家公司当过职员，也负责过一些小项目，结果是成烽深刻认识到自己在这方面绝对是个庸才。
1097、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朱素素穿着一条纯白色手工定制小香风短裙，外搭一件质地精良剪裁修身的杏棕色长款羊绒大衣，脚踩七厘米尖头铆钉高跟鞋，中分黑长直，白皙秀雅的面容上口红涂得淡淡的，耳边戴着璀璨夺目的珍珠钻石耳环，整个人无可挑剔的好看。
成烽很能够理解他母亲为什么会对朱素素如此满意。
因为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朱素素都是个好儿媳妇的人选。
更何况……
他家现在境况不如以前了。
想到这里，成烽眼神有些黯然。
又想起昨晚路过母亲卧室时，无意间听到他母亲和娘家人通电话时说的一句——
“要不是爸爸以前和朱家有交情，现在这种时候，朱家未必会伸出援手……”
放在从前，朱家对成家来说不算什么，放到如今……朱家算是很够意思了。
成烽其实心里因为家中最近的变故有些不安。
这些年，承北也不少曾经显赫一时的大家族说垮就垮——
早两年，成家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成家也会成为突遭横祸而一夕败落的大家族一员。
如今却因为父母亲的种种举措，还有大哥的事，而真实的感到恐慌了。
然而，即便恐慌，也是深深埋藏在心底的。
他再不上道，也不是个傻白甜，会满世界跟人说自己家里的事情。
也许……
父亲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呢？
也许……
大哥哪天会突然回来呢？
虽然，无论哪一件，都希望渺茫。
成烽心底波涛汹涌，俊脸上仍然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任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这一点上，他倒不愧是成家人。
而朱素素思索片刻后，缓缓道：“我对你，还算满意。”
“……还算满意？”
成烽哑然失笑。
“还算满意，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追问道。
“字面上的意思，谈不上多么满意，也谈不上多么不满意。”
朱素素坦言道：“但我个人并不抗拒和你结婚。”
“为什么？”
成烽大为吃惊。
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难道她这样的女人，对结婚这么随便的吗？
他以为，她这种事业心强又有能力的女人，会更倾向于追求自己的爱情，嫁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成公子，你可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朱素素锐利的黑眸中划过一丝揶揄的笑意。
成烽掩唇咳嗽一声，讪讪道：“来都来了，该问清楚的还是问清楚比较好吧，不然回头还得多约几次才能问清楚，多麻烦啊。我的时间可没你的时间那么之前，你说呢。”
朱素素勾唇一笑，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前啜一口，道：“有道理。”
“爽快人。”
成烽满意道。
“成公子，既然如此，那我们双方有什么问题，今天就一次问清楚吧。”
朱素素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搁在桌上，望着成烽的那双眼睛又黑又亮，透着一股睿智清醒的光芒。
成烽直觉朱素素是个非常理智的人，这样的人倒是比较好沟通，他想。
“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朱小姐，你当真想和我结婚吗？”
朱素素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我是认真的，否则就不会来这一趟。”
成烽挑了挑眉：“其实我认为你有更好的选择，年龄也不是问题，实在是想不通你中意我哪点。”
朱素素唇角微扬，声音清晰而有力。
“没什么想不通的，你我年龄相仿，门当户对，两家向来交情不错，你长得也顺眼，脾气也不坏，是一个还算比较理想的结婚对象。”
“……就这些？”
“对啊。”
“……好吧。”
成烽并没有从朱素素的答案中得到什么意料外的信息。
他想了想，又说：“可是我是有女朋友的。”
朱素素抿嘴一笑，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你不爱她，她也不爱你。先不说门不当户不对，你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足以支撑你为了她和你的家族抗争。”
朱素素一针见血地说道。
“……！”
成烽瞳底一震，没想到朱素素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找人调查过？”
“不好意思，或许你会生气，但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充
分了解对方的各种讯息，是基本操作。”
朱素素淡淡地说。
“……行吧。”
成烽转念一想，她说的也没错。
他母亲那里也有一叠厚厚的关于朱素素的资料，只不过他没兴趣看而已。
“你和我也不相爱，却打算和我结婚，有没有想过结婚以后如何相处？”
成烽注视着朱素素的双眼说：“都说男女之间来不来电，第一眼就注定了的，我很确定一件事，我和你，第一次见面就互相不来电。当然了，对于我来说，你的相貌也好、性格也好、能力也好，都是非常出众的，我绝对不讨厌你，但是，我也绝对没办法爱上你。”
“成公子，不是谁都有令妹那么好的运气嫁给爱情的。”
朱素素叹道：“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相爱都不是婚姻的必需品。”
“为什么不是？我父母就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啊。”
成烽皱眉。
朱素素看了成烽一眼，欲言又止。
她想说当年成烽母亲苏旸家的背景比成家要强上许多，苏旸又是国内最有名的舞蹈演员，成烽的父亲成宽娶了苏家的独女，可是得到了不少助力啊。
成烽的父母或许是相爱的，但是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来说，爱情绝对没那么重要，相应的，娶一个女人的理由，也未必完全是因为爱情。
这其中，又掺杂了多少利益的成分呢。
而她自己的父母，当年结婚完全是两个家族出于商业角度的考量。
婚后各玩各的，表面上相敬如宾，这些年来也相安无事。
也或许是因为父母婚姻呈现出来的表象不同，成烽与朱素素两人在这方面的观念也存在一定差异。
但成烽的单纯无心机，对她而言，却是好事。
她深知自己多年经商，是一个充满了掌控欲的女人，倘若结婚对象太强势，她必定不胜其烦。
像成烽这样的，挺好。
“令尊与令堂真让人羡慕。”
她轻道。
成烽想到他母亲如今为了父亲的事几乎夜里都很难睡着，不免又有些焦虑。
忽然间他又觉得，或许自己注定要为了家庭而选择与朱素素结婚了。
否则的话，他又能帮到家里什么呢？
都怪他太没用了。
他不禁叹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好在这时侍应生推着餐车过来，将两人的午餐一一呈上。
成烽其实不太喜欢吃牛排，不管是多贵的牛排。
但在没话说的时候，低头吃肉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片刻后，成烽胃口极好的将牛排吃了大半。
抬头见朱素素正慢悠悠地切着牛排。
“我吃饱了。”
他说。
“嗯。”
朱素素点点头，“成公子，如果你能够接受没有爱情的婚姻，我想我们的婚事可以郑重考虑一下了。”
成烽愣了愣，说：“这不就是形婚吗。”
“对啊。”
朱素素点点头，将一块切割得十分完美的牛排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成烽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朱素素，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十分古怪的念头。
“朱小姐，恕我冒昧，难道你……是拉拉？”
“…………”
朱素素表情管理差点失控，几乎忍不住要对成烽翻个白眼。
“……不会真是拉拉吧？”
见朱素素不说话，成烽居然以为自己猜对了，一张俊脸上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
朱素素咽下口中的牛肉，缓缓道：“成公子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成烽思索片刻，言简意赅道：“直觉。”
朱素素：“……”
“我猜对了吗？”
朱素素微笑：“成公子，以后千万不要相信你自己的直觉。”
“为什么？”
成烽一头问号。
“因为你的直觉通常都是错的。”
朱素素道。
成烽挠挠头，一脸不解：“……什么意思？难道我说错了——你不是拉拉？”
朱素素脸上的笑容透着股冷意：“当然不是。”
“呃……好吧。”
成烽讪讪道：“对不住了。”
“没什么。”
朱素素淡淡道。
“那……你有男朋友吗？”
成烽又问。
朱素素握着刀叉的手略微停顿了
一下。
成烽心里卧槽一声——
原来朱素素也有对象？
藏得这么深吗？
那她要形婚，她男朋友也答应？
佩服佩服。
头上绿油油也要跟她在一起，这男的真是真勇士啊！
“没有。”
朱素素说完，又低头慢悠悠地切起牛排。
成烽明显不信：“朱小姐，不是都说了坦诚相待的嘛，你就算有男朋友我也无所谓的啊，真的，反正我们哪怕结婚了也只是逢场作戏嘛哈哈。”
“真的没有。”
朱素素抬眼看他。
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不像是在说谎。
这下成烽可就搞不懂了。
既不是拉拉，也没男朋友，干嘛要跟他形婚？
这么急着结婚的嘛？
她也才二十多岁，虽然不年轻，但也绝对称不上大龄剩女啊，而且她条件又这么好。
父母辈为了家族利益要求两家联姻可以理解，但她又是为什么呢？
“我有喜欢的人。”
朱素素斟酌了一下，对成烽说道。
成烽豁然瞪大眼睛，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谁？你喜欢的人是谁啊？难道你单恋人家？”
“对啊。”
朱素素十分淡定地回答。
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单恋对方有什么丢人的。
成烽却惊呆了。
以他挑剔的审美来看，朱素素也算是个美女了。
而且她真的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毫无问题啊。
为什么会有看不上她的男人存在？
看她这表情，应该也是习惯了。
这男人到底是谁？
成烽眼中满满的探索欲。
朱素素端起旁边的高脚杯，朝成烽举了举。
成烽与她碰杯。
朱素素低头啜饮一口，缓缓道：“我从小喜欢他，但是我知道我和他应该是没结果的，一开始我就知道。”
“……为什么？”
成烽问。
“首先，他不喜欢我，其次，我家人不会同意。”
她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
成烽心里对这个人更加好奇了。
“他是谁？”
“对不起，这个我无可奉告。”
朱素素淡淡地说。
她脸上的表情告诉他，她不想说的事情，他是绝对不可能得到答案的。
“那什么，既然我们要合作，你是不是应该拿出诚意来？你看，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我想知道的，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
成烽的八卦欲战胜了理智。
“其实你知不知道，没多大意义。”
朱素素望着他，眼神十分冷静。
“因为我从未表白过，我喜欢的人或许都不知道我喜欢他，而我与他也很少见面。”
朱素素想了想说：“可能一年就只有几次见面的机会吧。”
成烽呆住了。
“……你可真够痴情的。”
他无话可说。
看来女人和男人还真挺不一样。
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应该很难忍受这种默默的暗恋吧。
男人是很难让自己如此被动的。
倘若一个男人主动接近一个女人，那一定是因为喜欢。
倘若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永远没有时间，女人很难见到这个男人，那一定是因为不喜欢。
照朱素素的说法，两人见面的机会都少，那要么是这个男人确实不知道她喜欢他，要么就是故意不见她吧。
这么一想，朱素素也是挺可怜的。
他看向她的目光中不免掺杂了几分同情。
“成公子，你不必同情我，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都是个人的选择，没什么可怜的。”
朱素素淡声道。
显然，这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确实不可能做出明知道两人不可能还上去倒贴的行为。
“好，我不同情可怜你。”
成烽说：“那你也别再叫我成公子了，多生分，叫我成烽吧。”
“好的，你也可以叫我素素。”
朱素素微微一笑。
她笑起来，淡雅而美丽，是个十分富有魅力的女人。
1098、太丢人了！
成烽心想，可惜他已经谈了太多次恋爱，心里更是有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的女人，还有一个留下了一辈子阴影的前任——
如今他已经很难再去喜欢上任何女人了。
倘若早几年相遇，没准他还会喜欢上她呢。
她这么聪明优秀，又没谢玲珑那么强势，也没有谢琳琅那样一个姐姐——
早两年相遇，搞不好能成就一段佳缘呢。
不过，朱素素心里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男人，这个男人，一定比他好吧。
这样想来，又觉得无论怎样假设，两人都不可能相爱了。
可能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的确是命中注定，强求不得。
世上也没有那么多如果。
凡是已经发生的，都是本就应该发生的。
谁爱谁，谁不爱谁，也不过是因缘际会。
这一场接受双方家长监督的约会接近尾声。
朱素素一面用湿纸巾擦拭着手指，一面与成烽商量：“待会儿在令堂与我母亲面前，我们表现得稍微亲密一点，你没意见吧？”
成烽耸耸肩，无所谓地说：“我当然没意见。”
心道自己是男人，表现亲密一点也不妨事，只要她不介意就好。
“那就好。”
朱素素想了想又说：“成烽，如果你没有其他异议，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能够接受我的提议，与我形婚？”
成烽以为自己能够很快答应，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开始犹疑。
其实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和朱素素结婚，是如今摆在面前的最好的出路。
是，他没用。
他是个没出息的成家子弟。
所以，如今他唯一能够帮到家里的，也无非是与朱素素结婚。
甚至，以他家现在的情况，和朱家联姻，也不一定能……
成烽不敢再往深里想下去。
但，和朱素素结婚，多多少少还是有好处的吧。
“……我再想想，给我一点时间。”
他低头道。
“好。”
朱素素毫不意外的样子。
成烽唇边溢出一丝苦笑。
到了这种时候，他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呢。
又听见朱素素平静到几乎漠然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你和你女朋友，还是早日说清楚吧，我可不希望将来她闹上门来。”
“……”
成烽默了默，说：“我知道……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嗯，好。”
朱素素点点头。
成烽和朱素素吃饭的这家西餐厅在承北十分有名，主要是价格高昂，人均价算是西餐厅中数一数二的。
也因此很多情侣喜欢来这里约会。
成烽在吃饭的时候就总感觉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一开始他以为是他母亲，后来发现不是。
他母亲和朱素素的母亲聊得投机，根本懒得看他。
那会是谁呢？
每次当他试图回头捕捉那一道目光，又遍寻不着。
等到他和朱素素吃完饭，去餐厅另一头他母亲和朱素素母亲那边时，又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自己。
这次他猛地一回头，正好撞上了一道好奇的目光。
那是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却相貌平平的女人，她对面坐着个微胖的西装男，两人看起来倒也相配。
就是她吗？
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女人，就是她？
成烽皱着眉瞪了那女人一眼。
心道，看什么看？以后什么好看的？
那女人眼神却有些复杂。
成烽蓦地又觉得这女人似乎有一点点眼熟，仿佛是在哪里见过。
但由于对方的相貌十分是太过于平凡了，任他思来想去，也毫无头绪。
算了……
有可能是他以前的哪个女同学呢？
以前在学校时他好歹也是以帅和棒球打得好而闻名的，喜欢他的女生不知道有多少呢。
搞不好这也只是学生时代暗恋他的众多女生中的一员罢了。
只可惜长得太一般。
要是好看点，他没准还能对她留下一点印象，在她盯着他看个不停的时候认出她，然后和她叙叙旧呢？
“成烽。”
走在他旁边的朱素素扯了下他衣袖。
他连忙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已经离双方母亲所在的那一桌很近了。
而他还在东张西望，也难怪朱素素着急。
“看什么呢？”
朱素素看了他一眼问。
“有个女的一直盯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成烽随口答道。
“还能为什么，多半是你哪个前任吧。”
朱素素揶揄道。
“……不可能。”
成烽无比笃定地说。
“为什么不可能？我听说你交往过很多很多女人，还有个诨号——”
朱素素嘴角一翘，顿了顿。
“什么诨号？”
成烽心头浮现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以前特别花心，换女朋友比换车还快。
那些狐朋狗友们给他取的各种绰号多不胜数，当然没一个好听的。
“你凑过来点，我小声跟你说，免得别人听见了。”
也许是察觉到两人的母亲正往这边看过来，朱素素故意对成烽说道。
成烽会意，既然已经说好了要在双方家长面前做戏，自然要好好配合。
于是伸手一把搂住了朱素素的肩膀。
朱素素身体一僵，但很快放松下来。
成烽搂住朱素素，才发现对方看起来俨然一个当代独立女性，身体还是挺柔弱的一个小女人。
他这么把她一搂，莫名觉得对方还挺小鸟依人。
朱素素侧过头，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从他耳廓拂过。
“承北小钢炮。”
她低笑一声说。
“……！！”
成烽一阵尴尬。
心里恨不得将那群狐朋狗友暴打一百遍才好。
太丢人了实在是……
又听见朱素素笑道：“还有说你是炮王什么的。”
“……别听那些人瞎说，都什么玩意啊……”
成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又想到炮神这个称号，还跟另外一个人有关。
“我才不是什么炮王，要说炮神么承北倒是有一个，人家才是名副其实。”
他撇撇嘴说。
“是吗？”
朱素素似乎不信：“听说你从学生时代就不停换女朋友，到现在起码谈了几十个，不过资料上倒是说，你口碑还不错，对女人们出手挺大方，也从不搞大别人肚子——你都到封王了，还有人能称神？那岂不是比你还厉害。”
成烽摸了下鼻子，讪讪道：“说真的我从来不约炮的好么……就是真的认认真真谈恋爱来着，那个谁，人家换女朋友才是真的比我勤，尤其是前几年——”
“谁啊？”
朱素素笑着问了一句。
“裴远晟啊，我大哥的兄弟。”
成烽哼了一声说：“我看他不只是炮
神，还是一只到处开屏的公孔雀，一只男狐狸精。”
“…………”
朱素素没有接话。
成烽侧头一看，才发现朱素素俏脸生寒，美目含嗔——
“怎么了？你不会也被他渣过吧？”
成烽啧了一声，“他要是真渣了你，我陪你一起骂他啊。”
“……别说了。”
朱素素皱着眉轻斥道。
成烽一愣，心里一阵狐疑。
他虽然和朱素素见面没几次，但在他印象中，朱素素这个女人一向表情管理严格，很少喜怒形于色。
怎么就因为一个裴远晟情绪起伏这么大？
“……裴远晟这畜生不会真欺负过你吧？！”
朱素素吸了一口气，冷笑：“你闭嘴。”
“……啊？”
成烽一脸懵逼。
朱素素漠然地甩开他搭在她肩膀的胳膊：“他是我表哥。”
说完也不搭理他，径直往前走去。
成烽满头问号，心道，刚刚不还让他跟她打配合的么？
怎么转眼间就这副态度？
哎等等……
裴远晟是她表哥……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她喜欢的人跟她没可能，因为人家不喜欢她——
我勒个去！
我屮艸芔茻草草草！！
搞了半天，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就是裴远晟？！！
成烽心头一万头草拟吗狂奔而过。
…………
裴远晟啊裴远晟。
你特么的不愧是到处开屏的公孔雀啊！
怎么随便一个女人都曾经被你招惹过呢？
成烽此刻内心对裴远晟此人的憎恶程度再一次加深了几分。
“哎哎哎，等等我啊，我错了！”
成烽小跑几步追上去，一把搂住朱素素的肩膀。
朱素素刚想挣脱，就被他强行禁锢在怀里。
他凑到她白皙精致的耳朵旁边，咬着牙小声道：“你跑什么啊啊你妈跟我妈都看着咱俩呢，配合一下嗯？”
“……”
朱素素默然不语，不过挣扎的动作倒是停了。
成烽叹气，假装把她把耳边的碎发撩到耳朵后面去，嘴上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骂你的心上人——”
“……？！”
朱素素乌黑的瞳孔遽然收缩，扭头震惊地看向成烽。
“是不是很惊讶我居然猜到了？哎，你要不是这个表情我还没法确定呢，可你现在这个眼神，一看我就知道，我没猜错。”
成烽扬起一边嘴角，笑得有点儿欠揍。
朱素素：“……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不过我猜，你肯定不想让你表哥知道吧？”
成烽朝她眨眨眼说。
“……”
朱素素沉默。
成烽知道自己又蒙对了。
他运气怎么这么好呢？
“别紧张，我又不会怎么样。”
朱素素瞪了成烽一眼：“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事？”
成烽心道这女人未免也太聪明了点吧？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有效率。
不过，他目前还没想到有什么要让朱素素做的。
“我还没想到，但是，希望朱小姐记住，你有个把柄在我手里。”
成烽坏笑。
“……”
朱素素冷哼一声：“知道了。”
1099、你们男人就是好色
快到双方母亲那桌的时候，朱素素把成烽放在她肩膀上的胳膊推开。
成烽错愕道：“怎么了？你不是要演戏么？”
朱素素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成烽：“这么快就勾肩搭背，你觉得她们看不出来么？”
成烽一愣，旋即意识到，朱素素说得确实没错。
“那怎么办？”
成烽问。
朱素素淡淡道：“不需要肢体上有过多的接触，只需要言语上互相对对方表现出好感就可以了。”
成烽“哦”了一声。
朱素素又看了他一眼说：“不要太轻佻。”
“轻佻？”
成烽皱着眉指指自己：“你说我啊？”
朱素素懒得理他，径自往前走去。
成烽心道，怎么回事……明明他捏着她的把柄，为什么却好像是落于下风了？
不解地摇摇头，他快步追上朱素素，与她并肩来到双方母亲的餐桌前。
“正说你们呢，就来了。”
朱素素的母亲周婉玲和蔼的一笑。
她母亲气质长相都和她相仿，一看就是亲生的。
只不过，朱素素的母亲打扮得比较朴素简单，但是浑身的气质做不了假，即便只穿着一件素色旗袍外搭原麻色外套，她的神情姿态依然显示着她不凡的出身。
据说，朱素素的母亲家比朱家更有钱，当年朱家与周家联姻，也曾轰动一时。
“你们两个都吃饱了吗，聊得怎么样？”
成烽母亲苏旸笑眯眯地问道。
她气色不太好，脸上虽笑着，但眉宇间锁着忧愁。
成烽以前老不听他妈的话，这阵子眼看他妈一下子老了很多，还是心疼的。
“聊得挺好的，素素跟我都喜欢打高尔夫，也都喜欢骑马，我们打算下次一块儿去马场转转。”
成烽随口说道。
朱素素喜不喜欢打高尔夫喜不喜欢骑马他压根儿就不知道。
但他们这个圈子的，又有哪个不会打高尔夫和骑马呢？
朱素素看着挺瘦，但是身材匀称、体态修长，眼睛清亮有神，说话清晰有力——
他猜她平时有健身和运动的习惯。
果然他猜对了。
朱素素的母亲周婉玲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喜地说：“真巧，素素，以后你有伴儿了。”
“是啊。”
朱素素也点点头，含羞带怯地侧头望了他一眼，仿佛在看着自己爱慕的男子——
成烽被这一眼看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心里寻思着这个朱素素莫不是当年在学校还选修了戏剧表演？
怎么能演得这么像呢。
搞得跟她真的喜欢他似的。
成烽的母亲苏旸也没聊到两人居然进展得这么顺利。
一开始她还以为成烽这犟脾气肯定得跟她反着来，所以才在两人约会时和朱素素的母亲一起在同一餐厅盯着。
她的初衷是防止成烽半路溜走——
没想到，两个人看起来居然互相有了好感。
这可真是让人高兴。
“好，好……那下次你们俩好好约会，我们就不当这电灯泡了。”
她笑着说。
“妈，你放心，我会好好陪素素的。”
成烽乖巧地道。
苏旸简直快要感动哭了。
这么多年来，自己这个小儿子可是很少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大儿子不在了……如今成烽这样听话懂事，也算是唯一的一点安慰吧。
想到大儿子成烈，苏旸那张苍老了许多的面容上，不禁浮现一丝痛苦之色。
成烽一行人走出餐厅后，坐在角落的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人才一脸八卦的对对面身材微胖的男人说道：“曾世豪，你猜我刚才看见了谁？”
“那个男的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
她对面的男人——曾世豪皱着眉嘟囔着说。
对于自己女朋友一直盯着别的男人看这件事，他早就不满了。
“云娇的男朋友啊！”
那个女人八卦兮兮地说。
“啊？”
曾世豪一愣，伸长脑袋想再去看一眼那男的，但对方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门外。
“你怎么不早说啊？”
“这要我怎么说，我一说出来，别人不就听见了吗？”
女人撇撇嘴，戴着硕大钻戒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欣赏着刚刚偷偷拍下来的几张照片。
一张照片上，成烽侧着头望着那个女人笑，胳膊亲昵地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另一张照片上，成烽挽着那女人的胳膊朝门外走去。
还有一张照片，是成烽与那女人坐在一起吃饭，成烽只有一个后脑勺，但那女人的正脸却拍得十分清晰。
“怎么觉得这女的有点眼熟啊……”
她盯着那女人的脸苦苦思索道。
“张芸你把那照片给我看看，没准我认识。”
曾世豪伸出手说。
“你认识？我看你就认识那些岛国动作片女演员吧。”
张芸揶揄道。
但还是把手机递给了男友曾世豪。
她与曾世豪是高中同学，两人在学校时就开始交往，正好两家也算门当户对，她家开商场，曾世豪家做建材生意，两家大人也都见过。
于是在高中毕业后，两人就干脆利落的订了婚。
大学自然也在一块儿读，期间两人分分合合几次，但两人吵归吵闹归闹，最后还是在一起，并且大学一毕业，就结了婚。
即便在婚后，感情也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两人家里父母都健在，生意上也不需要他们操心，因此，两人的日子可谓是快活似神仙，整天就是到处吃喝玩乐。
张芸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八卦。
“你都看了半天了，认出来没有？”
张芸不耐烦地催催。
“急什么啊亲爱的，我这不正研究着呢。”
“快点啊。你可别光顾着看美女了。”
张芸见曾世豪一直盯着那女的看，也有点吃醋。
哼，男人就是好色。
以前在学校时，曾世豪也喜欢沾花惹草，尤其他上高中时，还学人家混社会，那时候不知道多少漂亮小姑娘往他身上扑。
想起那时候的曾世豪，张芸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学生时代所谓的混社会，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打小闹，有的人当了真，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站得起来。
就比如，曾世豪以前的那个兄弟刘成城。
当时多少女人喜欢他啊，现在呢？
啧啧。
还好曾世豪及时被她拽了回来，并且家里有钱，即便高中不学无术，也照样能上个好大学。
“哦哦，我想起来了！这女的不是那个谁——”
曾世豪一阵兴奋。
“谁啊？你认识的？”
“那个朱家的千金啊，还是他们家珠宝的品牌代言人——朱素素！”
曾世豪大声说。
“不会吧？！”
张芸一脸震惊。
她和曾世豪家都算是有钱的，但是跟朱家比起来，那是完全不够看的。
她本来以为她的老同学兼老同桌云娇的男朋友成烽也不过是个普通有钱人，谁知道，他的相亲对象居然是朱家的千金！
越是有钱的人是越讲究门当户对的。
那这个成烽，只可能家世跟朱家差不多甚至更好。
“张芸，你说你老同学男朋友叫什么来着？”
曾世豪忽然问。
“成烽，怎么了？”
张芸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曾世豪呆了呆：“我去……”
“怎么了？”
“人家这是正儿八经的x三代啊，你懂的。”
曾世豪一副羡慕的口吻：“咱们虽然有钱，但没权啊，不过是些暴发户，可人家就不同了，又有钱又有权，据说成家跺跺脚，承北都要抖三抖。”
“……不可能吧？”
张芸不信。
“你自己找人问问啊，别搞得这么土包子。”
“你才土包子。”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你不土，我土。”
曾世豪连忙笑嘻嘻地哄道。
“哼。”
张芸哼了一声，瞪了一眼曾世豪，说：“你又土又肥，老娘能看上你简直是你三生有幸。”
“……行，我是土肥圆，猪八戒。”
曾世豪见怪不怪地附和道。
想当年他曾志豪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多少女生拜倒在他的小皮裤之下。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候他和他的好兄弟刘成城并称学校两大校草。
刘成城喜欢他青梅竹马的邻居云娇。
曾志豪喜欢他的同桌张芸。
好兄弟之间这种小秘密自然是会分享的。
刘成城甚至还帮忙撮合了曾志豪和张芸，可以说是他们俩的助攻——
只不过后来刘成城家道中落，又退了学，最后真成了一个混社会的小混混。
混子什么的，在学生群体中当然威风了，但随着他们的长大，当大家正式踏入成人社会之后，便渐渐明白在有钱有权的人面前，碾死这样一个小混混，就跟踩死一只小蚂蚁没什么区别。
生活不是青春偶像剧。
青春偶像剧里面那种退学后叱咤风云的黑道小王子，在现实中，连个屁都不算。
所以后来不仅云娇很少再和刘成城联系，就连昔日跟在他后边的一大票兄弟也渐渐离他远去。
唯有曾志豪始终记得当年两人分着抽一支烟，出去打架刘成城帮他挡刀子的情形，哪怕现如今两人社会地位相差甚远，他也依然把刘成城当成自己的好兄弟。
当然了，他也清楚，他老婆张芸是非常瞧不上刘成城的。
哪怕在学生时代，张芸还曾经是刘成城的迷妹。
当时要不是因为刘成城知道他喜欢张芸，所以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每天跟在他屁股后头跑的张芸，没准张芸那时候都主动对刘成城献身了呢。
可能越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那种感觉没了，越是反噬得厉害吧。
张芸如今是看到刘成城就讨厌，曾志豪出去跟刘成城喝酒都得背着张芸头偷偷摸摸的去。
1100、她也太可怜了
也许是因为喝酒喝多了，曾世豪人还没到中年，就开始发福了。
而刘成城呢，还是高高大大的，和当年一样俊朗，只可惜……
他这好兄弟实在是个痴情种，这么多年过去了，身边女人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每次喝醉的时候还是只会念叨那一个名字——
娇娇。
云娇和他老婆张芸还有他、刘成城，都是高中同班同学。
云娇这女孩在刘成城看来，长得不怎么惊艳，但还算清秀耐看，平时话不多，跟人很少交心，因此看不出深浅。
曾世豪对云娇印象一般般，但刘成城对她爱得要命。
老婆张芸呢，平时吃饭什么的有时候也会叫上云娇，按理说两人家境相差甚远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但张芸爱热闹，又觉得云娇这人说话做事挺讨喜，又或者说，让她没威胁感，所以她还是挺乐意带着云娇一块儿吃喝玩乐的。
也因此，张芸见过成烽一面。
只不过成烽应该对张芸没什么印象了。
按张芸的话说，当时云娇兴冲冲地说要把男朋友带来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众小姐妹们也挺期待，但成烽来了之后，对她们这群人却有点儿爱理不睬的。
虽然最后是成烽买单，出手还挺大方。
但张芸她们都私下里讨论说看样子成烽对云娇是不怎么上心的。
云娇呢，又好像有点儿防着大家觊觎她的高富帅男朋友，之后既不怎么跟她们提起成烽，也很少再带成烽在大家面前亮相。
依张芸的眼光来看，成烽也懒得跟她们这些人打交道。
以前她以为成烽这人性子高傲，而今听说了成家的地位，才知道人家成烽不是不想融入她们的圈子，而是真心和她们不是一个阶层。
“曾世豪，你说，这个成家这么牛逼，成烽作为成家二公子，又是怎么看上云娇的？”
张芸两只手托着腮，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无名指上硕大的钻戒在餐厅的水晶灯下熠熠生辉。
张芸五官没什么出彩之处，但是个子高挑前凸后翘，曾经当过模特，身材十分火辣。
再加上她从小家境富裕，没什么好操心的，二十几年除了追求刘成城未遂，从没遭受过任何挫折——
所以性格直率，除了比较八卦，没有任何缺点，当然了，八卦也不算是什么缺点。
这就是曾世豪眼中的张芸。
“这我怎么知道啊？”
曾世豪一头问号。
“你是不是男人啊？你们男人看女人，都怎么看的？你说说看，云娇身上有什么特别吸引成烽的地方？”
“亲爱的，你这不是为难我胖虎么？”
曾世豪皱着脸苦哈哈地说。
“你快说啊，不说我跟你没完。”
张芸凶巴巴地拿眼睛瞪他。
“……”
曾世豪没辙，只好冥思苦想，最后得出结论。
“可能是看气质？”
“什么气质？”
曾世豪抠着脑壳斟酌着字眼，也不敢夸得太过，免得他老婆一个不爽拿叉子戳他。
“嗯，就是那种……怎么说呢，毕竟乖的气质吧？”
“乖？”
“对啊，就是看着挺乖那种吧，成烽这种x三代肯定女人见多了，就想换换口味。”
张芸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个成烽啊，又高又富又帅，跟云娇站在一块儿，确实一看就是云娇高攀人家了。”
曾世豪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说的不对么？”
张芸不满。
“没啊老婆，我就是觉得，云娇是你朋友嘛，你身边的朋友各个都优秀！有什么配不上那个成烽的……”
曾世豪连忙解释道。
“你这话我爱听。”
张芸用水果叉戳起一块菠萝塞到曾世豪嘴里，曾世豪脸上马上露出了被主人投喂了的幸福微笑。
“不过呢，就客观事实来看，咱们跟成家那样的还是存在很大差距的啊，成烽跟那个朱素素比较般配吧。”
张芸叹了口气：“我们云娇也太可怜了，就这么被那个x三代给玩弄了？”
“不是吧？！”
曾世豪听的一愣。
他虽然也是个富二代，家里有钱的一逼，但却没有那种富二代喜欢泡妞的爱好，从小到大就跟张芸一人谈过恋爱，虽然大学被女生倒追时也心猿意马过，但心里头对张芸始终是又爱又敬，从来不敢真的和别的女人有点什么。
以致于大学一毕业，他就主动求婚，按他身边那帮兄弟的话来说，是特别积极主动的把他自己送进了婚姻的坟墓。
当然了，是坟墓还是天堂，也是当事人说了才算。
别人怎么样他不管，他只知道，每天跟老婆在一起，哪怕老婆骂他，他也倍儿开心。
正因为他骨子里对男女关系的忠贞，所以，他对于成烽一脚踏两船这事儿感到特别震惊和不能接受。
“难道云娇跟成烽还没分手呢？”
他一双单眼皮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
张芸瞪了曾世豪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傻？要是分手了我就不会偷拍那个成烽和朱素素了。”
“……也对。”
曾世豪摸摸后脑勺，傻呆呆地说；“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张芸抱着胸靠在椅背上，气鼓鼓的像只河豚——
也不知道是被成烽和朱素素气的，还是被曾世豪气的。
“要不……你跟云娇说说？”
曾世豪想了半天，眨了眨他那双大大的单眼皮大眼睛，十分认真地建议道。
“……”
张芸默默地对曾世豪翻了个白眼。
曾世豪又犯迷糊了：“亲爱的，我说得不对吗？”
“你是傻子吧？我为什么要跟傻子结婚……”
张芸无语地说。
以前的曾世豪就这么傻吗？
好像也不对。
明明上高中时，曾世豪也算得上是一位意气风发的翩翩美少年。
那时候要是说学校的一半女生喜欢刘成城，另外一半女生就喜欢曾世豪。
高中时代的曾世豪，个子高腿长，一身名牌，脚上的运动鞋全是限量款，长得白白净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穿着白衬衫打篮球的时候，场边的女生尖叫声能吓死人。
不过那时候张芸完全看不到曾世豪，甚至一点没觉得曾世豪有多帅。
那时候她更欣赏看起来更酷更拽的刘成城。
后来她想，那时候她瞎了眼喜欢刘成城，现在的她依然瞎眼
，嫁了曾世豪。
尤其是，曾世豪跟她结婚后就越来越圆润——
量变引起质变。
张芸不知不觉间，曾世豪就变胖了。
当然，只是微胖，但和当初相比，已经是大相径庭。
毕竟学生时代的曾世豪可是个高高瘦瘦的阳光大男孩啊。
他那时候，哪怕是跟着刘成城当小混混，也总是一脸阳光，还被别的学校的小混混笑话为小白脸。
都说一胖毁所有，自从曾世豪胖了以后，张芸看曾世豪，就觉得他越看越蠢，简直像个傻子。
可惜婚都结了，还能离咋地？
也只好这么凑合着过了。
“老婆，我又怎么说错啦？”
曾世豪此刻也是一脸的迷茫，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问号。
“我问你，要是云娇跟刘成城处对象，然后云娇跟刘成城前两天还一块儿出去旅游呢，回头就跟另外一男的约会，并且还勾肩搭背，你会告诉刘成城不？”
张芸严肃地问。
曾世豪想都没想地回答：“当然会啊！”
张芸被噎了下，问：“为什么？”
“刘成城都被绿了，我肯定要跟他说，不能让他继续蒙在鼓里啊！”
曾世豪理所当然地说。
“……哎。”
生活不易张芸叹气。
她第一千零一次问自己——
当初为什么嫁了个傻子呢？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当时曾世豪笑得格外灿烂呢，还是因为他准备的鸽子蛋格外的大呢？
是因为当时曾世豪一本正经地交出所有银行卡和密码呢，还是因为当时曾世豪一口气把名下所有房产都过户给她呢？
好吧……
她发现了，曾世豪从一开始就是傻的。
只不过，那时候曾世豪还是一帅哥，帅哥干什么傻事，都傻的可爱。
而如今，残酷的现实证明，一个发了福的男人，稍微干点傻事，就傻的面目可憎。
“张芸，你干嘛又叹气啊？”
曾世豪一脸懵逼。
“我真是服了你了曾世豪。”
张芸睨着他，特别无语地说：“你长脑子了吗？你撞见你兄弟女人搞别的女人，你还要跑去跟你兄弟说嗨你被绿了吗？第一，人家未必相信你，搞不好觉得你嫉妒他所以故意挑拨离间，第二，这种丢人的事儿，被你发现了，人家以后还怎么面对你？岂不是一看见你就尴尬，就觉得丢脸？第三，你怎么知道人家完全不知道，万一人家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呢？”
张芸说的似乎句句在理。
只是，曾世豪还是不太能够理解。
“想那么多干嘛？我不能让我兄弟受欺负啊，这种事儿不管怎么样，都还是要说的！”
他义正言辞地说。
张芸：“……”
她忽然发现自己费那么多口舌，完全就是在对牛弹琴。
“算了算了……随便你吧，反正我是不可能跟云娇说的。”
她百无聊赖地拿起叉子戳着面前的水果拼盘，却一点儿也没了吃水果的兴趣。
“不是……张芸，你们女人想问题都那么复杂吗？弯弯绕绕的……”
曾世豪嘀咕道。
1101、裴总不可能这么可爱
“什么叫我们女人想问题复杂啊？这是基本的情商，情商你懂不？做人做事不能太直球，直球容易遭人嫉恨！”
张芸白了曾世豪一眼说。
“那这事儿咱们完全不管吗？”
曾世豪还是有点于心不忍：“云娇哪怕不是你的闺蜜，那也是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的高中同学啊。咱们俩结婚的时候，云娇还是伴娘呢。”
张芸想说女人的闺蜜没他想的那么铁，但是转念一想，以曾世豪的直球思维估计理解不了。
云娇是来当了伴娘，可也没白当，但是她可是把伴郎都介绍给她了呢。
所以啊，她也不欠云娇什么的。
不过……
“我想了个主意。”
张芸对曾世豪说。
“什么主意？”
“这样吧，你找你那好兄弟刘成城喝酒去，你不说他还对云娇念念不忘么？也不用撮合他们——反正云娇现在也看不上他了，但是呢，你可以在喝酒的时候无意间透露一下你跟我在餐厅吃饭时恰巧看见云娇男朋友劈腿，刘成城知道了，肯定会去找云娇的。”
张芸神秘兮兮地说。
“啊？为什么？”
曾世豪听得两眼转圈圈。
他也是搞不懂为什么说两句话的事儿要搞这么复杂。
“笨啊你，刘成城那么喜欢云娇，怎么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委屈？他不会放任不管的。”
张芸不耐烦地解释道。
“可是……”
曾世豪微微皱了皱眉，圆脸上露出犹疑的表情。
张芸看着这张圆脸，心想，为什么在他瘦的时候不多看他几眼呢？
这说胖就胖，现在回想起来她才知道曾经他那白嫩的瓜子脸有多好看。
“可是什么？你说啊倒是！”
对胖子是不需要有耐心的。
张芸甚至在桌子底下踢了曾世豪一脚。
曾世豪默默地把脚往里收了收——
他以前脾气就好，现在成为胖子后，脾气似乎更好了。
就跟软面团儿似的任她揉捏。
虽然挺爽吧但是时间久了也挺没意思的。
“刘成城脾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曾世豪皱着眉，说：“我有点担心他知道这事儿后的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啊？他是冲动，但已经二十多快三十的人了都，难不成还跟以前当小混混时那样一不高兴就拿刀子捅人啊？你就别替他操那个心了。”
“你不知道，刘成城对云娇是真心的，他心里云娇就跟女神似的……”
曾世豪叹了口气。
张芸愣了愣，忽然感慨道：“看来不管什么样的人，世上总有一个人是把她（他）当成女神或者男神的。”
“对啊，老婆你就是我的女神。”
曾世豪笑道。
“……”
张芸十分冷静地看着他：“不好意思，曾世豪你可不是我男神。”
曾世豪伤心道：“为什么？”
“你说呢？”
张芸反问。
“因为你厌倦我了？咱们俩的婚姻到了倦怠期？”
曾世豪忧心忡忡。
“……”
张芸撇撇嘴：“凡事不要老找外因，要从你自己身上找原因。知道吗？”
曾世豪想了半天，终于想出答案：“是因为我胖了？”
张芸满意的颔首：“恭喜你答对了。”
“……”
曾世豪垂下眼睛，脸上罕见的露出了沮丧的神情。
张芸心里蓦地一动，居然有点后悔刚刚和曾世豪的对话。
午睡醒来，裴远晟果然已经不发热了。
不过唐笑还是不大放心。
为了出去玩雪，他换下家居服，穿了一件中长款棕黄色羊绒大衣，内搭深蓝色高领毛衣。
这种相对来说比较跳脱的颜色穿在一般人身上多半有点奇怪，但是穿在裴远晟身上，使他看起来时髦又高贵，再衬着他白皙如玉的面容与嘴角淡淡的微笑，简直是一个刚刚从古堡中走出来的王子。
然而……
这种装扮出去玩雪，唐笑是万万不能够放心的。
“不行。”
唐笑冲着裴远晟摇头。
“嗯？”
裴远晟微微张大眼睛，不解地望着唐笑。
唐笑摇摇手指，说：“这身衣服，换掉。”
“为什么？”
裴远晟漂亮的桃花眼中写满了疑惑：“笑笑，你刚刚那样看我，我以为你很喜欢。”
“……啊？”
唐笑一愣，连忙摇头说：“我……那是作为一个女人对你时尚敏感度的认可！但是，作为一个医生，我绝对不允许你一个病人穿这么点衣服出去玩雪。”
唐笑小脸上的表情要多严肃有多严肃。
裴远晟皱眉，有点无奈地问：“那怎么办？请问唐医生，我需要穿什么衣服才比较合适呢？”
“当然是穿羽绒服啊！裴远晟，你不会告诉我你没有吧？”
以这家伙臭美的程度，搞不好还真没有。
“羽绒服……”
裴远晟似乎仔细回忆了一下。
而后摊手道：“我不记得了，可能需要去衣帽间找找。”
“不记得了？”
唐笑惊讶不已：“羽绒服难道不是冬天必备么？你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穿过羽绒服……”
裴远晟认真道：“我上一次穿羽绒服，是十岁的时候，去东北一位长辈家拜年。”
唐笑：“十岁……”
好吧，果然，裴远晟就不是个正常人类。
“要陪我一起去衣帽间吗？”
裴远晟看着她问。
“好啊。”
唐笑猜到裴远晟的衣帽间会很大，但没想到他的衣帽间能大到比她在疗养院的宿舍还要大的程度。
而且——
“为什么手表都有几百只？裴远晟你是蜈蚣转世啊！”
唐笑无情地吐槽道。
“不知不觉就有这么多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裴远晟说。
“……不，没事，不用在意我。”
唐笑摆摆手，拉开衣柜，发现裴远晟的各种衬衫又占据了足足一面墙的空间。
嗯，他的衣物是分东夏秋冬四个季节分不同房间存放的。
每一件衣服看起来都和挂在高级成衣店里面没穿过的一样，一尘不染，一丝褶皱也没有。
唐笑大致看了下，走近放着冬天衣服的房间。
然后，和裴远晟一起检阅过无数件款式不一质地精良一看就贵得要命的大衣后，终于，在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件羽绒服。
这件羽绒服，是橙色的。
和一水儿的白大衣黑大衣棕大衣蓝大衣比起来，这种鲜明的色调，活泼得好像不属于裴远晟的衣柜。
最重要的是，这件羽绒服的背后还印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米老鼠。
“噗哈哈哈哈，裴远晟，没想到你喜欢这种风格的羽绒服。”
唐笑取出那件羽绒服，往裴远晟身上比了比，乐不可支道。
“……”
裴远晟一头黑线，完全没想到自己唯一的一件羽绒服是这样的。
这种宽松休闲又年轻活泼的款式，说是给年轻高中生穿的才比较合适。
而裴远晟的所有衣物都极其注重剪裁，很少有这种特别宽松的衣物。
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比较规整矜持，绝对没有那么随性。
“试试？”
“……”
裴远晟俊美的脸上写着拒绝。
唐笑乌黑灵动的眼瞳微微一转，樱粉色嘴唇轻轻扬起，露出一个慧黠的笑容。
“那我就自己出去玩咯？你放心，我会给你搓个雪球带回来的。怎么样，够意思吧？”
裴远晟：“……真够意思。”
“那我走咯？”
唐笑作势转身。
“等等。”
裴远晟盯着那件橙红色的大大的羽绒服：“我穿。”
片刻后，裴远晟换好衣服走出来。
唐笑一看见裴远晟就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远晟脸都黑了：“……很难看么？”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唐笑无比肯定地摇头。
“好看，不仅好看，还特别可爱！哈哈哈哈。”
尤其是裴远晟刚刚换衣服时可能没注意把头发弄乱了，现在几撮儿头发在头顶上支棱着，好像漫画人物的呆毛。
配合着他这一身橙红色羽绒服，真是萌翻了有没有。
裴远晟脸上的表情稍微好了点，但显然还是不太能够接受“可爱”这个评价。
而唐笑一边笑一边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可爱，竟然忍不住跳到他面前，趁他不注意在他头顶上揉了一把。
裴远晟好像被点了穴一般愣在原地：“……？？！”
“走吧！”
唐笑笑嘻嘻地一转身，兔子似的跑掉了。
唐笑比裴远晟先走出别墅，站在雪地里蹦蹦跳跳的踩了好几下，正想着裴远晟怎么这么磨蹭还不下来，就听见身后传来响动。
回头一看，见裴远晟优雅地走来，胳膊上还挽着一件……类似于棉服的东西？
“这是什么？”
唐笑诧异道。
裴远晟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个充满善意的微笑：“这是为你准备的棉服。”
唐笑：“……？？”
“穿上吧，你身上的大衣打湿了很容易感冒的。”
裴远晟温柔的说。
唐笑眨眨眼，怎么觉得裴远晟这家伙在故意报复她呢？
瞅瞅那棉服，黑魆魆的，显然是男款——
她才不要穿。
话说回来，刚刚怎么没看见这件？
“刚才忽然想起来衣帽间有一件从未穿过的棉服，虽然没羽绒服那么御寒，但也聊胜于无。”
裴远晟抖开那件棉服，作势要为唐笑披上。
唐笑嗖的后退一步，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了但是我真的不冷，不用了真的。”
裴远晟略微歪着头看她，一脸认真：“今晚你肯定回不去的，万一待会儿玩雪感冒了怎么办？我可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
唐笑：“……”
这话他信。
裴远晟不仅没有照顾他人的经验，连照顾他自己的经验都没有！
“来，穿上吧。”
裴远晟温和的劝道。
但是为什么——
她从他墨玉般的眼眸中捕捉到一丝促狭的笑意？
1102、绝对侵占
这家伙就是故意整她的吧？
然而再一看，那笑意又消失无踪，他脸上满满的都是关心。
简直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要多体贴有多体贴。
位于裴远晟所居住的主楼后面的一栋白色小楼内，二楼的一扇窗后，一个皮肤微黑的女人正站在窗帘后，静静地用她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注视着花园内嬉笑的唐笑。
这栋小楼平日里供裴家的帮佣们居住，因为元旦放假，所有的帮佣们都暂时离开了，按理说应该是空无一人的。
然而，却有人悄悄蛰伏在这里。
“你不应该来的。”
易晓晓手指神经质地抠着窗棂，面部肌肉因憎恨和嫉妒而变得扭曲。
也或许是因为整容次数过多，她的肌肉群显得而有些僵硬。
当她脸上呈现出这样一个扭曲而又僵硬的表情时，整个人便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俨如一个饥饿的丧尸。
“他是我的。”
“他是我的。”
“他是我的……”
她喃喃着，薄薄的嘴唇不断地颤抖着。
“没有没有你就好了。唐笑，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你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枉我曾经把你当朋友，你这个贱人就这样对待我吗……”
“呵呵……呵呵……”
她的喉咙里发出怪异的笑声，眼中漆黑一片，仿佛里面藏着一个空洞的、怨灵飞舞的地狱。
“啊……啊……！！”
她想要尖叫，但是，她不得不忍住，虽然相距甚远，但是她隐藏在这里的事情并不能暴露。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一只手在墙壁上反复的挠着，挠着……挠出一道道深深的恐怖的划痕。
“我要杀了你……唐笑，我要杀了你……任何人都不能够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他是属于我的……裴远晟他是属于我的……”
“我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凭什么……凭什么他不属于我……”
“他是我的……唐笑，你要知道——”
“……凡是敢和我抢裴远晟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的仰起头，无声地大笑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的喉咙中发出破风箱一般的气流声。
“呵呵呵呵……呵呵呵……”
“你要效仿季晓茹吗……唐笑，你想步你的好姐妹的后尘，我可不拦着你……嘻……”
“你们这些贱人，都统统从他身边滚开……你们谁也别想得到他——”
“我为他做了这么多……这么多——如果他不属于我，我宁可他死！也绝不给你们任何人……嘻嘻……”
她的眼前又一次浮现起上大学时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形。
那一天，似乎是春天。又似乎不是。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好像从漫天飞舞的樱花中穿越人群，朝她缓缓走来。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脸庞那么好看，眉眼那么精致，唇瓣比樱花还美丽……
他是她最美好的梦，他给她苍白、暗淡、毫无意义的人生带来了希望。
因为他，她终于唤起了对于生命的热情。
因为他，平凡如她、渺小如她、自卑如她——
居然想要好好活着，做一个亮闪闪的人。
她想要变得漂亮，变得优秀，变得动人。
她想要以足够自信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又有谁能够想到，在那之前，她正筹备着一场自杀呢？
在她那灰暗的人生中，她一无是处，一无所有。
她像一只不起眼的蚂蚱一样。
她渴望死亡，尽管像她这样的人，即便死了，也不会激起任何的水花。
她受够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爱她，在意她。
连她自己都不爱她自己。
连她自己都深深的唾弃她自己。
像她那个酒鬼父亲说的那样——
“你这个小贱货就不该出生！你识相点就自己找个地儿死干净点！你个丑八怪，臭婊子，去死啊！！去死……！！”
这个世界没有人需要她，也没有希望她留下。
连她的父亲都如此的厌恶她。
她活着是为什么呢？
她为什么而存在于这个世界？
无数次，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幻想着冲出去，被一辆车撞飞。
又有无数次，她幻想从高高的教学楼顶一跃而下。
可是她已经很不好看了。
她不想因为死亡而变得更不好看。
于是，她计划买安眠药自杀。
她已经准备好了。
她找了一个安全的没有一个人的小树林。
那里有一棵没有被人发现的樱花树。
春天，风吹起来的时候，樱花瓣纷纷扬扬地飘向天空，会是多么浪漫的场景。
她计划死在那棵树下……
易晓晓豁然睁大眼睛。
她忽然想起来了。
关于那时候的记忆有一点混乱，她一直记不清第一次见到裴远晟是什么时候。
可是这一刻，她想起来了——
对。
就是那棵樱花树下。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他坐在树下睡着了。
而那天，她本来打算去死。
万万没想到，她来到树下，却在看到了一个极其美丽的少年，闭着眼坐在那儿，背靠着那棵树上，一点声息也无……
她又是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又是怀疑有人先一步选择在这里自杀死掉了……
“哈哈，裴远晟，你这个是什么呀……怎么这么难看？哈哈哈……”
一阵欢笑声从花园里传来。
可这笑声却是如此的刺耳，如同巫婆的魔法，瞬间将她的美梦一扫而空。
好不容易在她眼前聚拢起来的关于樱花与少年的幻象倏然碎裂，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漆黑的没有光亮的房间中。
易晓晓眼中一瞬间充满了戾气，整个人浑身上下仿佛布满黑色的裂纹。
强烈的愤恨，令她的躯壳快要炸裂开来。
“唐笑……唐笑——”
“贱人……贱人！”
她太痛苦了。
她因愤怒而痛苦。
因爱而不得而痛苦。
因自卑而痛苦。
因阴暗而痛苦。
因自私而痛苦。
因痛苦而痛苦。
……
可是，她越是痛苦，越是不顾一切的，想要靠近她生命中唯一的那一丝光。
不……
仅仅靠近是不够的。
她要握住它，把它牢牢地握在手心。
她要独自占有他。
她要他属于他，哪怕他死了，也要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她想她是疯了，或许，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那么——
她到底应不应该感谢他们的相遇呢？
也许……
没有遇见他，她早就死了。
如果她早早的死了，倒也不必如此痛苦。
所以，他需要对她的痛苦负责。
这宛如宿命般的羁绊，是将她与他紧紧绑在一起的绳索。
他注定属于她。
他终将属于她……
易晓晓，或者说是金晓仪，终于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花园中。
正堆着雪人的唐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寒意。
“怎么了？笑笑。”
见她表情异样的东张西望，裴远晟担心地问。
“没什么……”
四周安安静静的，除了偶尔从积满雪的枝头掠过的飞鸟，其他任何活物都没有。
而此时她身上裹着裴远晟给她的又厚又长的黑色棉服，又玩了一会儿雪，手脚都是暖和的，按理说应该不会觉得冷。
那么，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呢？
她一面搓着手里的雪球，一面低头沉思。
这种感觉……
似乎昨晚上也有过。
是刚刚进入别墅，打算上楼的时候。
还有夜里去裴远晟房间察看后，经过走廊回客房的时候。
以及……
在睡梦中，她隐约听到过脚步声。
这到底怎么回事？
作为一名医生，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绝对不相信有什么神神鬼鬼一类的存在。
那么……
倘若她的感觉没有错，只有一个可能性——
此时裴宅除了她与裴远晟之外，还有第三个人存在！
这个猜测瞬间令她毛骨悚然。
她的手猛地一抖，刚刚搓圆的雪球瞬间碎裂开来。
“笑笑……？”
裴远晟关切地问道：“你怎么神不守舍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
唐笑看了一眼裴远晟，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
裴远晟又问了一遍，墨玉般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眼中充满了担忧。
唐笑纠结了一下，问道：“裴远晟，你家中现在没有其他人了吗？”
“嗯？”
裴远晟没料到唐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尤其是在两个人堆雪人堆得正起劲时，唐笑忽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不免有些滑稽。
不由得哑然失笑：“没有啊，怎么，你要做什么不方便被别人看见的事情吗？”
裴远晟说着，佯装害怕地躲到他堆好的那个雪人身后，修长洁净的手指紧握住雪人的肩膀。
“小唐保护我！”
他居然称那个雪人为小唐——
“噗嗤！”
唐笑忍俊不禁。
诡异的氛围倏然消散。
……也许，真的是她多心了？
假若真有那么第三个人在的话，为什么裴远晟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呢？
可能……只是因为她在这里住不习惯，而裴远晟的家又太大太大，所以才会产生不安全感吧？
她试图说服自己。
再看看裴远晟堆的那个雪人——
它靠树而立，也许是因为树下本来就有厚厚的积雪，所以裴远晟毫不费力地就堆了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雪人。
这雪人又高又壮，结实的肩膀和胳膊，可谓是膀大腰圆，一只大大的圆圆的脑袋上，用两只纽扣做眼睛，裴远晟还拿剪刀剪出了细细弯弯的几条海苔，黏在上面做睫毛。
鼻子是用胡萝卜做的，嘴巴是一瓣橘子。
1103、让我保护你
“小唐，冷不冷？来给你系一条围巾。”
裴远晟说着，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黑色围巾给雪人系上了。
唐笑看得直乐：“你这雪人装备挺齐全的嘛。”
反观她堆的那个雪人，又瘦又小，可怜巴巴的一小坨。
“当然了，因为她是小唐嘛。”
裴远晟朝她眨眨眼，轻轻一笑。
唐笑看看小唐，又笑得不行。
“哈哈哈怎么这个小唐还比我这个小唐要高大一些呢？”
“因为她要保护我啊。”
裴远晟站在雪人小唐身后，理直气壮地说。
“噗哈哈哈……”
唐笑看着小唐那魁梧的体态，笑道：“它比你还大只，保护你妥妥的。”
“对吧！”
裴远晟十分欣慰的样子。
唐笑看看自己的小雪人，瘦巴巴的，但既然有了叫小唐的雪人，那也应该有名叫小裴的雪人嘛！
“礼尚往来，我这只就叫小裴了。”
唐笑笑眯眯地宣布。
“……”
裴远晟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小裴太难看了。”
“喂~你居然嫌弃小裴难看？太过分了吧！”
唐笑佯装不满道。
“就是很难看啊，没有本尊万分之一好看。”
裴远晟哼道。
唐笑看看裴远晟，再看看她那只寒碜无比的雪人小裴——
好吧，不得不承认，确实不及裴远晟本尊万分之一。
“对不起了，咱就这技术。”
唐笑笑嘻嘻地朝裴远晟抱拳。
裴远晟露出牙疼似的表情，继续吐槽：“小裴太瘦也太矮了，像根豆芽菜。”
“这个嘛……这是未进化完成版小裴！”
唐笑强词夺理道。
“哦？还有未进化完成版——”
裴远晟秀挺的长眉一扬，“那进化完成版在哪儿啊？”
“不就在我眼前嘛！”
唐笑伸手指指裴远晟，“看，进化完成版的小裴，多完美，多英俊！哇~~简直是人间尤物，天仙下凡！”
“噗……”
这算是拍马屁拍到心坎上了，裴远晟瞬间乐了。
两人在雪人面前各自拍照留念，又举着手机来了张两人加上两雪人的合影，终于心满意足。
“回去吧。”
唐笑看看时间，已经将近一小时。
比原计划超出了半小时，她其实原想早点进去，怕裴远晟着凉，但刚才看他玩得那么起劲，又不忍心打断他。
“好吧。”
裴远晟点点头。
两人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往回走。
天空中渐渐又飘起了小雪。
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四周安静得仿佛能够听见雪花落下的声音。
“裴远晟，你一个人在这里住的话，会害怕吗？”
唐笑忽然问。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裴远晟侧头看她一眼，扬起嘴角，仿佛是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虽然风景特别好，特别的美，但是，又太大了，太安静了。”
唐笑若有所思地说，“当然啦，这只是我自己的感觉，可能是因为我不习惯住在这样的环境吧。”
“庄园入口有保安亭，你大概从来没注意过。”
裴远晟笑了笑说。
“啊……确实。”
唐笑面上赧然。
“每天从早到晚都有保安巡逻，只不过因为我喜静，所以他们一般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裴远晟解释道。
“嗯……这样啊。”
如此一来，唐笑倒是放心了不少。
“那别墅里面呢？”
唐笑又问。
裴远晟这种讲究私人空间的人，不太可能往屋里安插保镖吧。
“有监控——除了卧室和客房。”
裴远晟微微一笑：“平日里有慕子豪在，别墅内安保系统也十分完善，不用担心。”
唐笑听了，心里又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慕子豪不在的时候呢？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也许是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忧虑，裴远晟停下脚步，面对着她。
唐笑也停了下来。
他站在漫天雪花中，面容白皙而俊美，笑容是极其温柔的，深黑眼眸中映着冰雪，显得尤为粲然纯澈。
“为什么突然这么担心我？”
他问。
“也没什么……”
唐笑喃喃道：“就是觉得你一个人，有点让人不放心。”
“不用不放心。”
裴远晟朝她安抚地一笑：“这两天是例外，最迟明天，慕子豪就回来了。”
……例外？
唐笑微微睁大眼睛。
“对不起，笑笑，其实你本可以不用过来照顾我的。”
他充满歉意地对她说。
唐笑望着他，心想，他猜到了慕子豪的用意。
所以他对她感到抱歉。
但其实，这种抱歉，是大可不必的。
曾经他帮过她多少次呢？
更曾救过她的命。
见她一直没有说话，他不禁涩然一笑：“以后不会了——”
“裴远晟。”
她打断他，澄净的双眸注视着他。
裴远晟瞳底一震，安静地望向她。
“记得某人和我说过，对朋友，永远不要说对不起和谢谢——你看，你犯规了哦。”
她眨眨眼，狡黠地一笑。
裴远晟怔了怔，也笑了。
“好，我知道了。”
位于承北三环内的一套高级公寓内，慕子豪环顾四周，浓眉紧皱。
他拿出手机，飞快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
“晓晓……你现在在哪儿？”
慕子豪年轻的声音中藏着按捺不住的焦虑。
易晓晓躺在没有开灯的小屋内，嘎嘎的一笑：“我在家呢，怎么，你想我了啊？”
慕子豪沉默。
半晌后，他沉声道：“你在家干嘛呢，晓晓。”
“慕子豪，我们才一天没见面，你就这么惦记我？我说慕管家，不管于公于私，你是不是都应该给我一点点自由？”
易晓晓不满道。
“我……好，我给你自由，以后我会注意的。可是，晓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
慕子豪问。
“我啊，我在煮饭呢，我饿了，待会儿打算吃饭。”
易晓晓随口说道。
“……”
慕子豪无声地笑了。
他脸上的笑容无比的讽刺。
她又在骗他。
这个女人，这一生中，到底打算对他撒多少个谎才满意？
什么时候她能有一句真话？
难道他对她的真心，就注定只能换来冷漠与欺骗吗？
慕子豪笑着笑着，又无比的难受，胸腔中传来一阵阵针扎似的痛意。
原来心痛就是这种滋味儿啊。
易晓晓。
金晓仪。
真有你的。
你真厉害。
可能我慕子豪，上辈子就是欠你的吧？
若不是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又何苦走到这一步？
“那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呢。”
慕子豪苦笑着问。
明明知道她还是会继续骗他，但他却偏要听听她打算怎么编织谎话。
“唔……难得休假嘛，犯懒了，没打算做太麻烦的，就煮了米饭，炒个青菜，再弄个凉拌牛肉就行了。”
易晓晓漫不经心地说。
她仰头望着天花板。
由于没有开灯，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
这黑漆漆的，何尝不就是她的人生呢。
至于米饭、小炒猪油渣青菜、凉拌香菜牛肉、杏鲍菇肉丝——
呵，不过是随口胡说。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世上那么多菜名，偏偏报了这两个。
不过，反正慕子豪那家伙就是傻子。
傻子最好骗了。
傻子无论她说什么都信。
哪怕他每次哭着喊着说再也不信她了不帮她了，最后还不是一样狗一样巴巴的回到她身边？
呵……
真是好笑。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卑微如草芥了。
居然还有比她更卑微的。
神奇。
呵呵呵……
想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这么有意思的人，易晓晓不禁咧开嘴巴无声地笑了。
“哦……”
明明举着手机，面前没有人，慕子豪却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并且兀自将易晓晓的答案重复了一遍。
“米饭、小炒猪油渣青菜、凉拌香菜牛肉、杏鲍菇肉丝……”
慕子豪轻轻地笑了下，“真是好菜。”
他口中又苦又涩，仿佛刚刚吃了黄连。
这几道菜，都是曾经他为她做过的啊。
在她将她的脸改造成如今的易晓晓之后，漫长又煎熬的整容恢复期，是他陪着她一起度过。
那几道菜，是他最常给她做的，也是她吃得最多的。
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十分偏爱香菜。
因此，哪怕慕子豪完全受不了香菜的味道，也还是会一次次地为她准备。
“嗯，是啊。”
“晓晓，那公寓你住的还习惯么。”
慕子豪又问。
“嗯？公寓啊……习惯，当然习惯了。”
易晓晓声音又低又哑，语气有些缥缈。
“谢谢你啊，慕子豪。”
“住的还舒服吗，晓晓。”
慕子豪踱到床边坐下来，缓缓地问。
“舒服啊，挺好的，周围环境也好，闹中取静，买东西什么的也都很方便，真的挺好的。”
也许是因为没什么事，太过于无聊，易晓晓今天的话比平日里要稍微多一点。
慕子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顿了顿，他说：“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在家多休息几天吧。”
“为什么？”
“反正佣人足够多，你来不来都一样。”
这话却惹恼了易晓晓。
“你什么意思？就是说我可有可无咯？”
“晓晓……你本来就不是帮佣，你忘了你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么？你曾经那样优秀——”
想到曾经的金晓仪，慕子豪心里就难受得要命。
太可惜了。
曾经的金晓仪，多么的光彩照人。
然而，易晓晓亲手毁掉了金晓仪。
如今他回想起当初一见倾心的金晓仪，只觉得她是那样的不真实。
当他望着易晓晓的时候，甚至时常忍不住怀疑，这个黑黑的，瘦瘦的，眼底藏着阴鸷的女人，真的是他那时爱着的金晓仪吗？
“可惜？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易晓晓十分冷静、甚至冷漠地说：“不论是金晓仪，还是易晓晓，都是为了他而存在的，难道你忘了吗？慕子豪，你爱的那个金晓仪，本就是为了裴远晟，才整容的啊。真正的我，也不是你看到的金晓仪那个样子的。”
慕子豪听得心里一颤。
“那……你本来是什么样子的？”
“你好奇吗？”
易晓晓嘿然一笑，似
乎觉得挺好玩似的。
“我想知道你，想知道每一个你。”
慕子豪饱含深情地说道。
尽管她坏的彻底，满口谎话，他却还是想要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毕竟，她是那么的孤单，那么的需要保护。
又是那么的特别。
也许，正是因为他眼里她与其他所有女人的不同，因为她的特别，才深深地吸引了他，让他心甘情愿为她付付赴汤蹈火。
“我啊……”
易晓晓似乎陷入了某种关于过去的回忆中。
过了一会儿，她那格外缥缈的声音传来：“说实话，我不记得了。”
“什么？你不记得了？”
慕子豪错愕道。
“是啊……第一次整容后，我就把从前所有的照片都销毁了，因为我实在是难以忍受——”
“为什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女人一旦变漂亮了，就不愿意再接受那个不漂亮的自己。”
“是这样吗……”
“对啊，就是这样。”
易晓晓理所当然地说。
“……”
慕子豪陷入了沉默。
易晓晓却不耐烦起来：“慕子豪，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啊？”
“我……”
慕子豪犹豫了几秒，轻声道：“我想你了，晓晓。”
“呵……”
易晓晓轻飘飘地笑了。
“你想我了？有什么好想的啊，慕子豪，我们才一天没见面啊，你怎么就这么……哎，我该说你黏人呢还是痴情呢？可是，为什么呢？我对你又不好，现在这个样子又不是你喜欢的那个样，我真的搞不懂你啊。”
“你不需要搞懂，你只要知道，我爱你。”
慕子豪闭着眼睛，叹息般的说。
“……”
这种话，易晓晓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可是，有什么意义呢？
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值得爱的人。
她觉得慕子豪大概是个傻子，是个神经病。
首先，她整个人污浊不堪，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优点，就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一样。
其次，她性格不好，脾气不好，对他更加不好，总是为所欲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不考虑他的感受。
再次，她常常说谎骗他，还在他面前演戏，利用他的同情心。
最后，最重要最关键的一点是——
她深深爱着裴远晟。
他明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永远在裴远晟一个人身上，绝不可能分出一丁点给他，为什么，还要如此执著呢？
她认为，她爱裴远晟，是有道理可循的。
毕竟，他那样的完美，他没有一处不好。
可是，慕子豪爱她，却爱得全无道理。
简直是脑袋进水——
不。
爱她这样的人，岂止是脑袋进了水。
那简直是脑袋进了屎。
易晓晓想着自己这个绝妙的比喻，禁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晓晓……我爱你这件事，让你觉得这么好笑吗？”
慕子豪骤然拔高了声音。
“是啊！”
易晓晓带着笑，毫不犹豫地就他的问题给出了清晰明了的答案。
慕子豪：“……”
“喂，难道你不觉得，你爱我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就好像是脑袋进了屎？”
易晓晓戏谑地问。
“…………也许吧。”
“慕子豪，我是个疯子。”
突然间，易晓晓以一种罕见认真的语调对他说道。
慕子豪一愣：“你怎么——”
“我是说真的，我可能有神经病。”
易晓晓笑嘻嘻地说：“不过呢，我这样的神经病，杀人可以不用死的，是不是很棒？”
慕子豪闻言，浑身的汗毛都快要在瞬间立起来。
他听到自己发着抖的声音：“易晓晓，你……你要干什么？”
“别紧张啊，我什么都不干。”
易晓晓怪笑着，“我只是，忍不住想要和全世界最爱我的、并且将永远无条件爱我的人，分享我的一个小秘密罢了。怎么样，我这个小秘密，是不是很棒呀？”
“……晓晓，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少爷。”
慕子豪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不会伤害他的。”
易晓晓说。
“我可以相信你吗？”
慕子豪问。
“当然了。”
易晓晓叹了口气，喃喃：“我那么爱他，怎么可能会伤害他呢？他可是……世上最完美、最干净的人啊。”
“好，我相信你。”
慕子豪放柔了声音，“晓晓，你也不要伤害你自己，好吗？”
“好啊。”
易晓晓回答得毫不犹豫。
慕子豪一颗心勉强落回原地。
谁知道，易晓晓却猛地问了一句：“慕子豪，你在哪儿？”
慕子豪正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又听见易晓晓轻笑一声：“你在你给我买的那套小公寓里对不对？”
“我……”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你……”
“我在那个公寓里面装了针孔摄像头呀，笨蛋。”
易晓晓笑得轻快缥缈，一缕轻烟一样。
慕子豪却遍体生寒。
“是不是很惊讶？可是，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呢，我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我在自己家装一个监控，又怎么了呢？”
易晓晓仍旧笑着：“本来我也不确定呢，只是猜测，可是刚刚打开看了眼，看到你那个傻呆呆的样子，——怪可爱的，嘻嘻。”
1304、难以割舍的牵绊
“……”
慕子豪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但他很快意识到，易晓晓一定会把针孔摄像头安装在绝对无法被他发现的地方。
“别找了，你找不到的。”
果然，电话里传来易晓晓的轻笑声。
“晓晓，你在哪儿？”
慕子豪猛然问道。
“我在哪儿？你说呢？”
易晓晓轻飘飘地笑了一下。
“你……你还在少爷身边对不对？你明明答应我，会好好回承北休息几天的！”
慕子豪不由得拔高了声音。
“我不过是想留在这里休息而已，又不会做什么坏事，你急什么？”
易晓晓懒懒散散地说：“你放心吧，他好得很。”
“……”
慕子豪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少爷有没有发现你？”
“没有。”
易晓晓似乎是不愿再与他多说，“我在房间里呆着一步都没迈出去过，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晓晓，你……”
“嘟嘟嘟……”
手机内传来忙音。
易晓晓竟然将电话挂掉了。
他呆呆坐在床上，过了半晌，才重重地叹一口气。
裴宅。
晚上又纷纷扬扬下起了雪。
由于大雪封路，唐笑自然是回不去的。
两人简单的用了晚餐，裴远晟有工作处理，便去了书房，唐笑也在裴远晟那浩瀚如烟的藏书中挑了几本，抱回客房打算看困了便睡觉。
谁知刚回房间坐下，就接到了云娇的电话。
原来，云娇从她邻居的发小口中，辗转听说了老同学在西餐厅吃饭偶遇成烽与其他女子约会的事情，一时又气又难过，找不到人倾诉，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才找到了唐笑这里。
唐笑也听得头大，听云娇的描述，与成烽约会的人应该是朱素素，更要紧的是，两人约会时成烽与朱素素的母亲均在现场。
这差不多是要结亲的意思了。
又说到两人举止亲密、勾肩搭背——
唐笑大为惊讶，万万没想到成烽居然和朱素素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
而这一切，她毫不知情。
她本以为，成烽是不会瞒着她这些事情的。
她在电话里安慰了云娇一番，并承诺一定会找成烽问个清楚，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云娇似乎不大相信她说的话。
但要是不信她，为什么又要打电话给她？
难道只是为了在她面前哭诉、抱怨一通吗？
唐笑也很迷惑。
好不容易结束这次通话，唐笑放下手机，一看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时间的消耗不知不觉，一想到这难得安静惬意的夜晚就这么被这通电话给搅乱了，唐笑顿时更加头大了。
再拿起书来，却有点看不进去。
唐笑想了想，下楼去厨房做了两份水果捞，一起用托盘端着，来到了裴远晟书房门口。
“叩叩。”
她轻轻敲了敲门，忐忑道：“裴远晟，我能进来吗？”
在裴远晟工作时跑来打扰，她颇不好意思。
“请进。”
唐笑推门进去，只见裴远晟穿着深蓝色的厚厚的家居服，坐在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后，似乎正用笔电处理文件。
见唐笑进来，他马上放下鼠标，从书桌后起身，示意唐笑一起坐到窗边的一只圆形茶几前。
“没事的……你不用管我，我放下水果捞就走，不打扰你工作。”
唐笑忙说。
“那可不行。”
裴远晟坐到唐笑对面，墨玉般的黑眸望着被唐笑推到面前的色彩缤纷的水果捞，瞳底焕发出光彩。
他嗅着面前水果传来的清甜的香气，嘴角微微翘起：“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轻易放你走。”
“……嗯？”
唐笑没听清楚。
裴远晟却抬眼朝她笑笑，说：“心烦睡不着觉吗？”
“诶……？”
唐笑一怔，心道裴远晟还真是料事如神。
她虽然不致于心烦到睡不着觉，但心里不那么平静倒是真的。
“看来我猜对了。”
裴远晟用金色的水果叉叉起一颗殷红的车厘子放入唇中，慢慢地咀嚼着。
他模样好看，意态悠闲，那画面实在是非常的养眼。
唐笑的心不知不觉就静了下来。
“是什么事？”
他问。
唐笑犹豫了下，想到云娇的事情裴远晟也因成烽的缘故被迫成为参与者，关于云娇和成烽的一切也没什么不能和裴远晟说的了。
便大致把今晚云娇给她打电话哭诉的事情给裴远晟讲了一遍。
“……你怎么看？”
唐笑见裴远晟一直没说完，只一面听一面慢条斯理地吃着水果捞，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听听裴远晟的看法。
晓茹不在，萌萌又刚刚新婚，像这种小事，她确实不知道该找谁出出主意才好。
“稍等。”
裴远晟起身，从书桌置物架中取过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然后递给唐笑。
“你先看看这个。”
唐笑一脸莫名的接过手机，没看几眼，表情就变得凝重起来。
手机屏幕上是裴远晟的那位负责与云娇闲聊的小助理发来的邮件，里面详细整理了与云娇近日来的聊天记录。
小助理模仿裴远晟的语气倒是模仿得挺像，云娇一开始还十分矜持，这段时间来，渐渐开始试探小助理，甚至会时不时发一些自己的照片给小助理——
或者说是“裴澈”。
昨天还提出了要和裴澈见面。
小助理推说最近工作繁忙，要再看看行程才能决定。
唐笑惊讶极了，万万没想到当着自己面哭诉对成烽多么真心听闻成烽背着自己和别的女人约会有多痛心的云娇居然私底下打算和别的男人约会，言辞还如此大胆、主动。
“这……我实在是想不到。”
唐笑脸色复杂地把手机交还给裴远晟。
裴远晟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
唐笑摇摇头，只觉得心里一团乱麻。
无论对成烽也好，对云娇也好，她都有种无力之感。
也许这本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她根本就不该插手。
忽然又
想起严荔荔和严凌，顿觉更加头疼。
“是不是后悔管成烽了？”
裴远晟又一次准备地猜中她心中所想。
唐笑已经不惊讶了，反正，大概她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说实话，有一点。”
唐笑想了想，叹了口气说：“可是我是他大嫂，成烽这人性子急，从小胡作非为惯了，你也知道的，除了他大哥谁也管不住他，就连他妈妈的话他也不怎么听。如今成烈不在，或许是看在成烈的面子上，我说些什么他勉强还是能听一听的，要是连我都不管他了，还不知道他又要闹出什么乱子来——真要闯祸，回头还不是得帮他收场，还不如防患于未然，平时多操心一点……”
说完这一席话，她自己都觉得心累。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唐笑想到以前，惊觉自己和成烈结婚这几年，为人处世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她独来独往，除了晓茹外，很少与其他人产生任何链接，即便在医院，平时也专注于工作，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这两年却越来越因身边的人和事而挂心。
“笑笑，你知道你和我刚认识你时相比，最让我为你感到开心的变化是什么吗？”
裴远晟含笑问道。
“什么？”
“比起那时候，你现在更像个‘人’了。”
裴远晟认真地说。
“……什么？你说我以前不是人啊。”
唐笑杏眼圆睁。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远晟唇角轻扬，黑琉璃般的双眸在灯光下晕染着微微的暖意。
“记得刚认识你时，你对什么都不在意，好像随时可以从这个世界中抽离，随时可以与整个世界失去联系。但是现在，你身边有了家人、朋友，你沾染了烟火气息，也更加眷恋这个世界，不是吗？”
他清越的声线在深夜寂静的空气中缓缓流淌着。
听了裴远晟这一番话，唐笑不觉陷入了沉思。
的确，不管是不是她所愿，她终究是与那么多人发生了牵绊。
而在从前，她确实如裴远晟所说，常常抱着随时从自己熟悉的世界中抽离的想法。
当初她打算找人形婚，在与乔非凡相亲后对这个愿意签订互不干涉的婚约的人感到无比满意，也是这个原因。
她那时常常会有种自己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的感觉。
如果随时离开，会对这个世界有所眷恋吗？
答案似乎是不会。
她并没有难以割舍的家人、恋人。
那时她唯一牵挂的人就是晓茹，这个世界也唯有晓茹给她温暖和信赖。
可是晓茹那样的年轻活泼，风风火火，身上永远有着挥霍不尽的热情，唐笑相信即便自己离开，晓茹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谁知道如今义无反顾从她的世界中离开的人，却是晓茹。
唐笑不禁叹了一口气。
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想到明天是与妇产科医生约定的第三次产检的日子，顿觉更加离不开这个世界了。
这个纷纷扰扰，却让人难以舍弃的世界。
“你说得对，我越来越眷恋这个世界——可能是年纪大了吧。”
唐笑清亮的双眸回望着裴远晟，“那你呢？裴远晟，你现在也像从前一样，随时打算离开吗？”
1305、干爹预定
闻言，裴远晟墨色的瞳底一震。
旋即淡色的唇边缓缓绽开一丝浅笑。
“不，我现在也有了牵绊。”
他垂下蝶翅般乌黑的眼睫轻声道。
“是吗？”
唐笑颇为意外，但却真心为裴远晟感到高兴。
“真好，不管你的牵绊是谁，像我们这样的人，能够有所牵绊，终归是好事。”
“是啊。”
裴远晟若有所思地笑道。
“不过，关于云娇的事，还是不要插手太多为好。”
“为什么？”
唐笑不解地问。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
裴远晟淡淡道。
“……”
唐笑微微一怔，却没有再问下去。
次日。
积雪初融，太阳穿透厚厚的云层洒向群山。
雪后山林间的空气格外的清新，纵然还有些冷意，但大雪初霁的天气，总让人忍不住想要站在阳光下来几个深呼吸。
唐笑将头探出窗外，迎着暖洋洋的光，闭着眼享受微风裹挟来的阵阵花香。
这种融合着阳光、青草、积雪、腊梅香，与深山木厥等气息的味道，可是再专业的调香师也很难调制出来的。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唐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裴远晟。
于是笑道：“你这儿真不赖，简直像一个世外桃源。”
“你喜欢的话，可以多住一阵。”
“那可不行。”
唐笑忙摇摇头，开玩笑道：“我要是住在你这里，你那些爱慕者怕是要追杀我，恨我入骨的。”
裴远晟无奈的笑笑，当然知道唐笑是不可能真的留在这里。
没等裴远晟说话，唐笑又道：“我得回去了，下午预约了做产检。”
裴远晟露出讶异的眼神：“……？”
“你们男人不知道女人怀孕后要做产检的吧？”
唐笑扭头看着裴远晟，挑眉道：“这是第三次。说起来，女人生孩子还是挺不容易的。”
“辛苦了。”
裴远晟说：“下午几点？我送你过去。”
唐笑讶然道：“你送我？”
“对啊。”
裴远晟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唐笑笑道：“裴大总裁亲自开车，我有点受宠若惊。”
裴远晟无奈地笑：“你刚认识我时，我在你心目中形象有这么……娇弱吗？”
“那倒没有。”
唐笑回忆了一下，坏笑道：“那时候你在我们眼中就是个花花公子，特别欠揍那种。”
裴远晟：“……”
“谁让你那时候天天开车豪车泡妞？”
唐笑揶揄道。
“我那是跟成烽学的。”
裴远晟一本正经地说。
“噗！”
唐笑直接笑喷：“差点忘了告诉你，成烽说他是跟你学的，还说在你面前他是小巫见大巫。”
裴远晟无语道：“承让了。”
“哈哈哈哈哈。”
唐笑笑得不行。
下午两点，唐笑收拾停当，果然见裴远晟穿戴整齐的下楼。
他穿了一件宝蓝色大衣，内搭白色高领毛衣，下身是竖纹深灰色英伦风长裤及黑色马丁靴。
大概是因为下午不用出席任何正式场合，他的头发并未打理，乌黑的额发松软地搭在眉毛上方，露出一双修长的浓眉与漂亮的桃花眼。
看见唐笑，裴远晟俊美的脸上绽出笑意：“准备出发了。”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做产检很麻烦的，可能需要你在外面等上一段时间。”
唐笑提醒道。
“不会。”
裴远晟摇头笑道：“走吧。”
“好。”
不愿意麻烦其他人，前两次唐笑都是自己去的，但难免孤单。
这次有裴远晟陪着，她心里也稍微踏实一点。
原本一切顺利，直到唐笑做完产检出来，在走廊上碰见老同学。
“唐笑！是你吗？”
一个胖乎乎的女医生热情澎湃地迎面走来，一把握住了唐笑双肩。
唐笑吓了一跳，坐在旁边长凳上等候的裴远晟也下意识地站起来，走到唐笑身边。
“你是……”
唐笑迟疑地盯着对方看了十几秒，对方在大学时的形象才渐渐在脑海中复苏。
“你是林若静？！”
对比下眼前女医生白白胖胖的笑脸，唐笑更吃惊了。
林若静在唐笑印象中是个清瘦婉约的女孩子，人如其名，整个人非常安静，不太爱说话。
现在的她和过去的她变化太大，要不是声音和五官中依稀还有过去的影子，唐笑真的差点认不出对方来了。
“对啊，好久不见！”
眼前这个圆版的林若静笑眯眯地望着唐笑，真诚地道：“唐笑，你现在还好吗？”
“我还好……你呢？”
也不知道林若静身上发生了什么，让她的变化如此之大。
唐笑记得上次同学会，林若静好像并没有去参加。
“我也还好啊！就是胖了，哈哈哈哈。”
林若静笑容爽朗，完全没有因为发胖而自卑的样子。
“你肯定很好奇我怎么胖成球吧？哈哈哈，我结婚了，生了对儿龙凤胎，生完孩子后就胖了。”
“啊……恭喜恭喜。”
唐笑忙道。
心里却忍不住想，生了孩子一定会胖吗？那将来自己岂不是……
耳边又听见林若静问：“你是来做产检的吧？做完了吗？”
“做完了。”
唐笑笑着说：“都挺好的。”
“那就好。”
这时，林若静仿佛才注意到唐笑旁边的裴远晟，惊道：“这是你丈夫？啊呀……真是一表人才，跟你好般配！”
唐笑看了眼神色自若的裴远晟，尴尬道：“不是……我丈夫出差了，他是……”
“孩子的干爹。”
裴远晟淡定地道。
唐笑顿时愣住了，却见裴远晟朝林若静微微一笑：“林医生你好，我是唐笑丈夫的兄弟裴远晟，受我兄弟出差前所托，来陪嫂子产检。”
“哦……原来是这样啊。”
林若静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同时白皙圆润的面庞微微发红，似乎是裴远晟的注视令她很不好意思。
唐笑心想，
任何一个女孩子，被他这样含笑望着，都会害羞吧。
谁让他是一个长得过分好看的男人呢。
几年未见，林若静拉着唐笑一阵寒暄，唐笑担心耽误裴远晟时间，裴远晟却对她笑笑，用眼神告诉她没事。
“笑笑，还有这位裴先生，我看也正好赶上饭点了，我马上下班，要不咱们到旁边一块儿吃个饭？这附近有家川菜做得挺地道，在网上也挺有名的，好像还是什么网红店，我记得你和晓茹都喜欢吃辣。”
林若静笑着征询唐笑的意见。
“嗯？是叫川胖胖吗？”
唐笑心中一动，印象中似乎听晓茹以前提起过。
“对啊！就叫川胖胖哈哈，这名字挺俗气的，但味道是真不错，我跟我老公经常过去吃。”
林若静圆脸上堆满笑意：“择日不如撞日，难得咱们今天碰上了，我做东，我们好好叙叙旧，好不好？”
唐笑对林若静印象不错，大学时代两人交往不多，但是林若静为人善良谦和，记得有次大家一块儿给学校篮球队做啦啦队，林若静还主动请她和晓茹喝奶茶来着。
接下来反正没什么事，唐笑是不介意和林若静一起吃个饭叙叙旧的，但不知道裴远晟是什么打算。
正迟疑着，却见裴远晟朝她微微颌首，唐笑便知道裴远晟这是同意了。
于是三人便一起去到旁边的川菜馆。
虽然门店不大，但包厢内环境雅致，还附送川剧变脸节目，最重要的是，里面的菜肴果然如林若静所说，做得非常地道。
唐笑不由得又想起季晓茹，心想将来等晓茹回来了，一定要带晓茹来吃一次。
席间林若静和唐笑聊了些大学时的趣事，又和唐笑讲了许多从前老同学如今的近况，唐笑向来是不喜欢八卦的，听林若静讲了，才知道那些老同学现在都在做什么，是否婚配，是否生子，生的又是男是女。
偶尔听听这些，居然也挺有趣。
林若静性格和从前大不相同，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变得健谈极了，即便是讲起一些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也讲得妙趣横生。
不止唐笑，连裴远晟都听得津津有味。
吃到半饱，唐笑忽然想起来问：“对了，你丈夫呢？”
林若静听了这话，一直笑着的圆脸上露出一点苦恼的表情。
“怎么了？”
唐笑问了句，又马上说：“要是不方便的话……”
“没什么不方便的。”
林若静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我丈夫跟我是相亲认识的，他人挺好的，跟他在一起我很快乐，长胖了也算是幸福肥吧，但是他这人唯一一点不好，就是没什么事业心，在公司不仅几年没有升迁，最近还因为得罪了上司，几乎快要失业……”
“啊？还有这回事。”
唐笑大为惊讶。
坐在她旁边的裴远晟却不动声色，只淡淡看了林若静一眼。
林若静似乎感觉到裴远晟的目光，肩膀瑟缩了下，还是对着唐笑诉苦道：“他也是倒霉，得罪谁不好，偏偏……”
唐笑放下筷子，认认真真地听林若静倾诉。
这种事没办法讲得有趣，唐笑听她讲了半天，算是闹明白了，原来林若静的丈夫程安为人耿直，看不上上司在外出差时处处中饱私囊，在上司的上司面前把这事儿捅了出去，于是被上司穿小鞋，快要没办法在公司继续待下去。
可惜这种事，唐笑也帮不上什么忙，也不知道能给她出什么主意，只能听她发发牢骚，附和几句，让她心里好受点。
林若静后来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不太好意思再抱怨，便及时转换了话题。
1306、变性手术了解一下？
又过了一会儿，林若静颇不好意思的起身说肚子痛要去趟洗手间。
包厢内只余下唐笑与裴远晟二人，唐笑笑着问裴远晟：“饭菜还合你的胃口吗？见你一直都不怎么说话，该不会是嫌我们太吵了吧？”
“怎么会。”
“那你吃饱了吗？”
唐笑又问。
裴远晟拿纸巾缓缓擦拭唇角，而后朝她微微一笑：“吃得很饱，这家餐厅确实不错，今天托你的福，才能享用这一顿美食。”
“这么客气还能不能做好朋友了。”
唐笑嗔道。
“说的也是。”
裴远晟笑了，“那下次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啊。”
唐笑笑眯眯道：“到时候我叫上秋寒和阿猛他们。”
“正有此意。”
两人相视一笑。
正说着，林若静回来了。
见她手里攥着手机，眉宇间似有些不豫，裴远晟便看了她一眼。
林若静察觉到裴远晟的眼光，立马展露笑颜：“不好意思，我去得有点久。”
“没事。”
唐笑笑道。
几人又闲聊了片刻，裴远晟也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时，唐笑提议说既然都吃得差不多了，要不早点回去。
裴远晟与林若静都表示赞同，三人走出包厢，林若静去前台结账，却被告知有位先生已经结过了。
买单的人自然是裴远晟。
林若静颇不好意思，面对裴远晟似乎总带着淡淡惧意。
唐笑知道和两位女士出来吃饭，裴远晟自然是不肯让女人买单的，也只好随他去了。
三人走出川菜馆，唐笑问林若静怎么回去，林若静说她丈夫来接她了，此刻就在医院的停车场。
“这么巧。”
裴远晟的车也停在医院停车场，便提议：“一起去吧。”
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内。
裴远晟今天开的一辆兰博基尼十分显眼，出门的时候不觉得，此时一眼在茫茫车海中一抹骚包的鹅黄色……实在是非常亮眼。
唐笑想起出门时问他为什么开这辆，裴远晟的答复是这辆颜色和他今天的衣服比较搭，忍不住抿嘴笑了。
“你笑什么？”
裴远晟好奇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辆车挺好看。”
唐笑笑道。
“嗯，小黄确实挺可爱。”
裴远晟淡定道。
“噗嗤……”
唐笑乐了：“你还给它取了名字？”
“现取的。”
裴远晟笑道。
两人正说笑着，却见一个中年男人快步朝这边走来。
从出餐馆起就莫名有些沉默的林若静扬声道：“老公！”
唐笑这才意识到，原来是林若静的老公过来了。
饭桌上唐笑一直听林若静讲她的老公，虽未曾谋面，已经自动脑补了一个郁郁寡欢的社畜形象。
及至她老公走到眼前，唐笑仔细一打量，发现居然和自己想象中差不离。
男人和林若静一样微微有些发福，身穿一身银灰色中档西装，脚上的黑皮鞋略显陈旧，白净的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不开口也能看见明显的法令纹，肢体动作仿佛有些局促，眼神也没那么坦荡。
说不上为什么，唐笑对这个男人第一印象一般。
裴远晟嘴角噙着一丝笑，眼神在男人身上滑过，看不出半分情绪。
他长身玉立，与唐笑站在一处，不发一言，却又显得矜持而高贵。
林若静看了眼唐笑与裴远晟，眼中意味不明，但马上走到两人对面，和她老公并肩而立。
她老公抬头望向裴远晟，脸上浮现敬畏不安的神色。
“裴总……”
唐笑诧异地朝身旁的裴远晟看了一眼，心里从刚刚在餐桌上就隐约生起的猜测终于落了地。
林若静却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睁大了眼睛，看看她老公，又看看裴远晟：“……哎呀，原来——”
裴远晟唇角微扬，眼神中波澜不兴，只问了林若静老公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
林若静顿时一阵尴尬。
但这又不难理解，裴远晟名下产业众多，又怎么会记得某个分公司的某个中低层管理呢。
唐笑看着林若静，眼神有些复杂。
林若静不敢看唐笑，悄悄挪开眼睛。
唐笑便也没说什么。
“裴总，我是复星科技产品部的张子恒……上次您来公司视察，我也在的……”
“哦，知道了。”
裴远晟点点头，眼神从张子恒与林若静脸上掠过，虽然没多说什么，但两人却一阵紧张，林若静心中更是忐忑极了。
此时裴远晟已经完全没有刚才在包厢里随和的样子，林若静忽然意识到，若不是因为她的老同学唐笑，裴远晟这样的人，一句话都不会同自己讲的——
不，像裴远晟这样的人，她只能从财经杂志上看到，并且，他向来低调，能够拍到他照片的报导屈指可数，甚至即便能够获准刊登照片，也不过是远距离的侧面。
可他这样的容貌气质，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林若静从在医院看到裴远晟那一刻起，就认出了他。
正是因为认出了裴远晟，她才决定主动去搭讪唐笑。
虽是老同学，但两人过去关系一般，如今自己嫁的也一般，哪有那么多旧可叙？
她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裴远晟这么给她这个老同学面子。
更没想到，唐笑对裴远晟完全没那个意思，居然只是裴远晟单恋唐笑。
唐笑一个孕妇，哪来这么大魅力？
这实在是让人费解。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裴远晟是否会看在唐笑的面子上，帮她老公保住工作。
他们一家四口的日常开销，还有压在肩上长达三十年的房贷，还有她老公的车贷——
这些仅仅靠她一个人的工资哪儿支撑得住？
她老公倘若失去目前这份能够给他带来优厚薪水的工作，他们全家的日子将会变得无比艰难！
林若静没办法，只能兵行险着，厚着脸皮利用唐笑一把。
也不知道唐笑有没有看出来自己的这点小算盘，但至少，四人还是寒暄了几句，然后和和气气的道别。
眼看裴远晟那辆载着唐笑的兰博基尼缓缓驶出停车场，林若静和她老公终于松了口气。
“老婆，裴总什么也没说，你说这事儿能成么？”
张子恒忧心忡忡，肩膀也往下垮着，宛如一条落水犬。
人就怕对比。
一对比，就不忍直视。
本来林若静和她老公感情不错，但刚刚见过神仙下凡一般的裴远晟，此刻再看自己老公，自然横竖不顺眼。
同样是男人，怎么有的人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有的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同样是男人，怎么有的人气质如同天上皎皎白云，有的人气质好像下雨天一脚踩坑里鞋底粘上的黄泥巴？
林若静抑郁了。
“……十有**能吧。”
她有气无力地说着，往她老公那辆黑色大众走去。
就这破车，还得还上几年贷款呢。
哎。
“这话怎么说？我看裴总压根就没问我什么啊。”
张子恒跟在林若静身后，急道。
“饭桌上我该说的都说了，他既然知道你是他公司的员工，又是受人排挤，还能坐视不理啊？”
林若静没好气道。
“人家裴总底下员工好几万呢，用得着管我死活？”
张子恒叹气。
“他当然用不着管你，但是他不会不管我那个同学……看在她的面子上，你这回不会失业的。”
林若静拉开车门坐进去，想到唐笑，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大学时差距不大，才几年工夫，就已经是天差地别。
这难道怪她不努力吗？
说句实话，她能进三甲医院当医生，已经很不错了。
有多少人还不如她呢。
可是，干得好到底不如嫁得好。
唐笑老公她没见过，但也听以前的同学八卦过。
若不是嫁得好，她又怎么能跨越阶层，认识裴远晟这样的人呢。
林若静上了一天班，又抱有目的的陪着唐笑裴远晟吃了顿饭，此时只觉得身体和精神都疲惫不堪。
“你同学厉害啊，怀着孕还能勾搭上我们大老板。”
张子恒咂舌道。
林若静皱眉瞪了她老公一眼：“你可闭嘴吧。”
话虽如此，心里到底不是滋味。
流线型的兰博基尼顶级超跑在夜色下平稳地行驶。
副驾上，唐笑侧头望着裴远晟精致优雅的侧脸，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说：“今天耽误你太多时间了。”
“耽误？”
裴远晟唇角一扬，完美的侧脸弧度因这一笑而变得更加生动好看。
“托你的福吃了顿好吃的，算什么耽误。”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还有什么？”
唐笑想到林若静，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裴远晟抢白。
“别担心，那些都不算什么。你只要知道，今晚我吃得很开心。”
他侧头飞快地看她一眼，墨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愉悦的笑意。
“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对不？”
“嗯……对。”
唐笑也不觉笑了。
既然裴远晟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觉得，这次仿佛又欠了裴远晟一个人情。
“笑笑，我名下有一家私立医院，可以接送病人，妇产科也颇具盛名，下次产检我让人过来接你好吗？”
裴远晟随口道。
唐笑当然知道裴远晟绝不是真的随意这么一说。
“不用……其实成烽也建议我去私立医院，说院长是他们家亲戚来着，但我不太想去，况且——”
况且她爸爸也是一家私立医院的院长。
知道她怀孕后，她爸爸也打来过电话，她严词拒绝，不愿意再与他有太多牵扯。
至于成家，也一样。
这种固执在有些人眼中也许显得不可理喻，但是，唐笑有她自己的坚持。
“……况且什么？”
“没什么。总之，不用麻烦了。”
裴远晟也不再坚持，他太了解唐笑了。
每当她语气温和的说些什么的时候，反而往往是她态度最坚决的时候。
“宝宝的名字想好了吗？”
像是为了缓解唐笑忽然变得低落的情绪，他语气轻松地问道。
“……还没呢。”
唐笑摸了摸自己日益显怀的小腹，说，“孩子来得太突然，早知道，应该让成烈事先取好的。”
其实哪有什么“早知道”，以前她在成烈面前，是坚决不肯要孩子的。
不管是成烈还是她，都以为生孩子起码得是一两年之后的事儿呢。
故而成烈也没想过如果有孩子了应该叫什么名字，唐笑自己也没想过。
“不如现在想想，不然等孩子生下来，还不知道叫什么呢。”
裴远晟打趣道，“总不能一直宝宝、宝宝的称呼吧？”
“诶，说的也是。”
唐笑点点头，想了想说：“我希望它是个男孩。”
“为什么？”
“这个社会上，女孩要立足太不容易了。”
唐笑叹气。
“嗯？我以为身为当代独立女性的你不会有这种想法。”
裴远晟奇道。
“你们男人不懂得女人的辛苦啦。”
唐笑摇摇头说。
“那我可要说一句，你们女人也不懂得男人的辛苦。”
裴远晟笑道。
“男人很辛苦吗？”
唐笑侧头看向裴远晟，自顾自道，“你们男人又不用来大姨妈。”
裴远晟“噗嗤”一笑：“原来来大姨妈是特别辛苦的事。”
唐笑和裴远晟反正认识好几年，也不避讳在他面前谈论大姨妈这等事。
“当然辛苦了，你要是试试就知道了。”
“可惜我没办法领教。”
“现在变性也来得及。”
唐笑想到前几天在同学群里看到有人发的一张男人变性手术示例动图，不禁促狭一笑。
“很方便的，等我找找那个手术过程示例图，发你瞧瞧。”
说着就低头翻手机。
裴远晟莫名下.体一寒，忙道：“不用——”
“发你了。”
唐笑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几下，冲裴远晟坏笑。
“你回去后慢慢欣赏，很有趣的。”
裴远晟手机“嗡”的一响。
“……你们做医生的都是这么可怕吗？”
唐笑谦虚道：“没有没有，我们只是热心科普。”
裴远晟额角滴汗：“……那我谢谢你了。”
“不客气，都是朋友嘛。”
唐笑笑容灿烂。
裴远晟：“……”
“不过——”
唐笑端详着正在开车的裴远晟的侧脸，缓缓道：“你若是变成女人，也不知道会是何等祸国殃民的绝色大美女。”
裴远晟被唐笑看得发毛：“别想了，我不会变成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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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7、成烈，不要走
1307、
“哈哈哈哈……”
难得看到一贯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裴远晟如此发窘，唐笑不由得大笑起来。
裴远晟嘴角噙着一丝无奈的笑，心想，能让她如此开怀，也值得了。
唐笑笑够了，想到宝宝的名字，又发起愁来。
“叫什么好呢？要不我回去抱着字典翻吧，翻到哪页就选字典上第一个字。”
“这也太随意了。”
裴远晟摇头道：“他将来长大了，要是知道自己的名字如此随意，一定会怪你的。”
“那也没办法，谁让我拥有对他的命名权呢？”
唐笑歪着头想了想，居然有点乐：“啧，一个人一生中又能拥有几次为他人命名的权利呢？可见生孩子也不是白生的，至少可以随心所欲的给孩子取个名字。”
“这倒也是。”
裴远晟被唐笑这个逻辑给逗笑了。
“你为什么叫唐笑？”
他随口问道。
唐笑愣了下，眼前浮现记忆中她母亲的形象来——
她母亲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眼睛总是含着笑，十分温柔。
很小的时候，她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将她抱在膝上，摸着她的头发，笑眯眯地对她说：“因为我和你爸爸，都希望你以后笑口常开，每天都快快乐乐的，不仅自己快乐，还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做一个微笑小天使。”
谁知道唐笑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是个不苟言笑的面瘫——
看来父母对于孩子寄予的美好祝愿不一定能成真。
就像一对没什么文化的父母希望儿子成为人中龙凤，于是取名小龙，可这个家庭却不能给这个儿子一个好的环境，父母也无法为儿子提供任何助力，那么这个孩子成为真的人中龙凤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她的父母希望她每天笑口常开，成为不仅自己快乐还能个他人带来快乐的人，却一个婚内出轨一个远走他乡，给了她一个破碎的童年和残缺的家庭。
她从小生活在后母的嫌弃与父亲的漠视中，哪里还笑得出来？
想得有点远了。
唐笑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淡淡道：“他们希望我笑口常开。”
“我猜也是。”
裴远晟放柔了声音，“一个人如果能每天都笑着，应该是非常幸福的事了。”
“可是要笑对人生，多么不容易啊。”
唐笑感慨道。
“……嗯？”
“人生总难免有悲欢离合，要想每天都笑着，哪有那么容易啊。当然了，要是连苦笑、冷笑、讽笑、嘲笑都算笑的话，倒也不难。”
“……”
裴远晟心中一动，忽然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
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又听见唐笑轻轻一笑，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叫裴远晟？”
“我不知道。”
裴远晟无奈地说：“我从来没问过，现在也没机会问了。说起来，我怎么觉得你从前是不是问过我这个问题？”
“啊？有吗？”
唐笑也愣了下，恍惚觉得类似的对话以前出现过，但又记不清楚了。
“可能梦见过吧。”
裴远晟也不打算继续深究这个问题。
唐笑听了这话，心想，难道你梦见我很多次吗？
但这话到了嘴边，又不太适合说出来，便咽了回去。
“你希望你的孩子将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最希望他拥有什么？”
裴远晟再一次把话题拽了回来。
“啊……我想想。”
唐笑手指下意识地捏着自己的下巴，眼前飞速掠过城市的繁华夜景，就这么陷入了思索中。
片刻后，唐笑启唇道：“我希望他快乐、健康、平安。”
“嗯……”
裴远晟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微微颔首道：“那可以叫他乐乐、康康，或者安安。”
“……”
唐笑默了默，说：“我拒绝。”
“为什么？”
“太普通了。”
唐笑不满道。
“那不如叫快快、健健、平平？”
“……喂！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能不能认真点？”
唐笑嘟着嘴抱怨。
裴远晟忍俊不禁：“好了，不逗你了，你慢慢想吧，想到什么好名字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参详参详。”
“好啊……反正还有五个月呢，没准过段时间成烈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想去。”
裴远晟愣了愣，并没有马上接话。
唐笑秀美的面容上划过一丝疑虑，侧头看向裴远晟。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裴远晟好像有心事。
类似的表情，她又仿佛在成烽、严凌脸上看到过。
她的心忽然跳得很快。
“裴远晟，你说成烈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嗯……快了吧。”
裴远晟迟疑地回答。
唐笑心头莫名的不安。
又听裴远晟笑道：“怎么，你想他啦？”
“当然了。”
唐笑说。
“我也想他了，等他回来，得跟他好好喝一杯。”
裴远晟语气自然，嘴角微扬。
唐笑不禁又怀疑刚才是自己多想了。
“好啊，到时候我下厨——虽然我做菜还没他好吃。”
唐笑想到成烈从前给她做的那些好吃的，有些馋了。
“那我就更期待了。”
裴远晟笑得眯起了眼睛。
“哈欠……”
唐笑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裴远晟眼角余光瞧见了，便说：“困了吧？”
“有点。”
唐笑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恹恹的样子。
“那就睡一会儿。”
裴远晟说。
“不了，我和你聊会儿天。”
唐笑不好意思让裴远晟充当司机还自己呼呼大睡。
裴远晟当然知道唐笑是怎么想的，笑了笑说：“你快睡吧，就让我安安静静的享受下开夜车的感觉，行不？”
夜里的承北不像白天那样堵车，尤其是开往疗养院的路上，这个点简直是畅通无阻。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唐笑从善如流地闭上双眼，“我眯一会儿。”
“好。”
唐笑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里静静流淌着不知名的钢琴曲，恍惚间又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睁开眼睛，神情有些怔忪，这时耳边传来一把清醇动听的嗓音：“醒了？”
“唔……”
她伸手搓了搓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儿。
“你刚才说梦话了。”
裴远晟一句话，让她瞬间瞪大眼睛——
几乎到了要从车座上跳起来的地步。
“我说什么了？”
裴远晟瞧着她笑：“想知道？”
“嗯。”
“其实也没什么。”
他嘴角微翘，神情好
似一只小狐狸——
怪不得成烽总说他是男狐狸了。
“再不说我打你哦。”
唐笑挥挥小拳头，龇着牙恶狠狠地威胁。
“呀……”
裴远晟惊叹一声：“这么凶？我好紧张。”
胡说。
从表情到肢体动作，没有半分慌张的样子。
反倒是蕴着笑意的眸底透出了几分揶揄。
唐笑瞪他一眼：“快说。”
“难道你不记得自己梦见什么了？”
裴远晟诧异地看着她。
唐笑愣了愣，伸手捏捏眉心，试图回想起什么，但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记忆中一片空白。
她应该是做梦了，否则不会睡得这么沉。
可到底梦见什么，又一点都不记得。
裴远晟说她说梦话，她是信的。
甚至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
至少是不应该在裴远晟面前说的梦话。
“你说，不要走。”
裴远晟看着她，认真道。
唐笑瞳底一震：“……！”
裴远晟墨色氤氲的深眸中划过一丝伤感。
“想起来了吗？”
“我梦到——”
那可怕的画面豁然出现在眼前。
唐笑心头剧震，鼻子一酸，胸口如同潮水暴涨。
强烈的情绪使她的嘴唇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她感到手脚冰凉，喉头发哽，几乎难以呼吸。
裴远晟似有所觉，侧头朝她看去。
唐笑却猛然转过身去拉车门。
车是锁着的，唐笑用尽全力却未拉开，一时间神色凄惶，低着头背对着裴远晟说了一句：“让我下去。”
裴远晟没问为什么，按下按钮打开车门。
唐笑瞬间冲下车去。
裴远晟看着她仓皇的背影，似乎意识到什么。
唐笑踉踉跄跄的往前跑，手脚冰冷僵硬到仿佛这具身体已经不是她的。
她一直跑，直到跑到某个确定裴远晟看不见的地方，才脱力般跪倒在地。
“成烈……”
她闭上眼睛，从刚才起就一直压抑在胸口的痛苦泄洪般喷薄而出。
心脏仿佛被人硬生生的扯开了，她疼得发抖，眼泪啪嗒啪嗒的砸落在夜晚结了一层薄冰的地面上。
“成烈——”
她知道自己梦见什么了。
她梦到他死了。
梦里的画面是那么真实，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现。
也许是夫妻间的心电感应，也许是这段时间成烽一家人遮遮掩掩的态度，还有严凌裴远晟阿猛他们那些欲语还休的细枝末节——
她不需要任何一个人告诉她什么。
她已经知道了。
她知道，她梦里看到的都是真的。
真奇怪。
她明明连他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却仿佛站在他身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切。
她看到他是如何中弹、倒下，而后又是轰然一声巨响，他和那座废弃的工厂一起被炸得粉碎……
这是为什么？
这一切为何发生，而又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而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她又仿佛听到最后一刻，他低声说了一句：“笑笑，我想你。”
那声音无奈而又缱绻。
1308、他死了
她真想扑过去抱住他，紧紧拉住他的手，告诉他她也想他。
可是她不能。
“啊——！”
她痛苦极了，禁不住狠狠地用尽全力地去拍打地面。
可是没有用。
没有用……
他回不来了。
唐笑喉头腥甜，胸口一阵阵绞动。
四面八方的寒意侵袭而来，她跪坐在地上单薄的身体不住发抖。
“……笑笑！”
身后传来裴远晟满含担忧的惊呼声。
唐笑浑身僵冷，感觉力气正一点点流失，眼前仿佛起了浓雾，耳朵也灌了铅一样嗡嗡发响。
等到裴远晟赶到唐笑身前，只见她瘫倒在林荫道旁的湖边被冰雪覆盖的泥地上，只要再往前几步，就是结了一层薄冰，在夜色下泛着凛凛寒光的湖面。
登时一阵心惊，蹲下身去扶住她的双肩，心疼地轻斥道：“笑笑，你在干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唐笑宛如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浑身僵直、冰冷。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令她忽然间变成这样。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定与她刚刚做的梦有关。
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唐笑整个人木呆呆地瘫坐在地上，靠他紧紧握着她的双肩才没有倒下来。
过了很久，她终于缓缓地抬起双眼。
夜空中悄悄移开一片乌云，凉润的月光倾斜而下。
月光照在她脸上，她脸上是雪一样的颜色。
“我梦到他死了……”
她凄惶地望着他，声音很低，却一字一字十分清晰。
“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
裴远晟瞳孔猝然紧缩。
他不敢触碰她的眼神似的垂下长长眼睫，柔声道：“一个梦而已，怎么还当真了？”
“裴远晟。”
她静静地叫出他的名字。
裴远晟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外露，但脑海中却一瞬间浮现千百种借口。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想尽办法来欺骗她——
这是他所愿。
他亦不想对她说谎，哪怕是一个字。
可是，他要如何是好？
耳边又听见她清冷的质问：“你都知道的，对不对？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他抬眼望向她，镇定道：“笑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个梦而已，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大反应？”
唐笑又大又黑的眼眸定定地盯住他。
裴远晟被看得心里发慌，仍然面不改色，只是眉尖微蹙着提醒道：“走吧，快回家去，这里这么冷，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你肚子里还有宝宝。”
“裴远晟，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她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把自己的疑问再次重复了一遍。
裴远晟的心在沉沉地往下落。
他发觉自己可能已经骗不了她了。
笑笑也许没那么擅长与人打交道，但是，她能够年纪轻轻就成为承北小有名气的外科医生，就足以证明她绝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她无疑是聪明的。
也许，她早就察觉到了。
他和严凌、成烽、阿猛，还有成
家人都知道的事，凭什么能够一直在她面前瞒得严严实实不露出一丝破绽？
他心里忽然变得很乱。
“裴远晟，你说实话。”
她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反手握住他的胳膊，攥得紧紧的，像是生怕他会溜掉一样。
“我真的不知道。”
裴远晟语气中透出一股无力。
“你不肯说，还是不敢说？”
她被冻得青白的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一双被泪水浸泡得通红的黑眸中，射出两道犀利的光。
“你说啊！你告诉我——你不要把我当傻子好吗？你们所有人是不是都以为我什么都发现不了，是不是都以为我是傻子？！”
“……我没有。”
“那你告诉我真相，裴远晟，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你就实话告诉我，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口气前所未有的平静。
裴远晟迎着她那双仿佛能够看穿人心的眼睛，温和地道：“笑笑，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裴远晟，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啊？你为什么不敢说？？为什么？！！”
唐笑却难以忍受地朝他撕喊道：“你告诉我吧，裴远晟，我等不了了，我已经等了他很久很久了……你知道那种等待的滋味儿吗？每次他离开，我就是这样牵肠挂肚的等着，等着，等着——”
“我已经快要疯掉了。裴远晟，其实我知道你们瞒着我什么，我知道……”
她的眼泪倏忽间如同倾盆大雨般扑簌簌落下，声音也变得哽咽而含混——
“我梦见他了！我梦见他死了，我都看到了……你们还想骗我吗？他说他想我了……他想我了——”
她悲痛欲绝地仰起头，望向苍蓝色的夜空。
恍惚中仿佛看到他的英俊而温柔的脸庞。
他总是那样对她笑着。
他是那么霸道的一个人，对她总是那么温柔——
他是多么好的一个男人啊。
她痛得快要没办法呼吸，单薄的身体也摇摇晃晃的就要倒下。
裴远晟听着她的哭喊，墨色的眼瞳中渐渐泛出一丝水光。
他还能继续骗她吗？
如果是烈子让她梦到他，那也许，烈子也不想再让她继续一无所知下去吧……
他们这些人口口声声为了她好所以其瞒着她，让她连自己丈夫的死讯都无法得知，这种所谓的善意的谎言，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呢？
满怀希望的等待，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那真是一种凌迟一般的酷刑。
“笑笑……”
他轻叹一声，只觉如鲠在喉，那句话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说出口。
唐笑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眼神绝望而哀伤。
她看到他眼中的泪水，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你说不出来对吗？他死了，这是真的对吗？裴远晟，如果是真的，你就点点头……”
她闭了闭眼睛，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
再睁开眼时，她的目光是平静而灼亮的。
“我只要一个答案，如果是朋友，你就给我这个答案。我不想做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她的声音嘶哑，却又坚定。
裴远晟迎着她的目光，心痛到无以复加。
最终，他还是朝她点了点头。
他不忍心再去看她，但不得不看着她。
“……”
唐笑失色的嘴唇颤抖了几下，双手无力地从裴远晟胳膊上滑落。
“笑笑……”
他担忧极了。
仿佛就在一瞬间，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浑身的生气都清零了。
她的神情变得木然，眼神也失去了光彩，甚至眼瞳逐渐涣散——
“笑笑！”
她缓缓阖上双眼，身体重重地倒向结冰的地面……
“嘟……嘟……嘟……”
坐在办公室里的云娇皱眉瞪着自己的手机。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她已经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了。
这一天成烽没来上班，据顶头上司说，也没收到他的请假条。
办公室里的几个同事都知道她和成烽是男女朋友关系，便让她问问成烽怎么回事。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成烽后台硬，这点小事不至于被开，但起码得给领导一个缺勤的理由吧？
云娇也知道成烽不在乎这份工作，但作为成烽女朋友，她既然被大家安排了这个任务，就理当圆满完成。
可谁知，这么小的事情，她也办不成——
成烽这一整天都联系不上。
确切来说，是从昨晚上开始。
微信上不回复，电话也不接。
不过昨晚上她只以为成烽睡了，所以并没有太在意。
听说成家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她也不敢问，只知道成烽这段时间都住在家里——
云娇当然乐见其成，她压根就不愿意成烽和他大嫂住在一起。
成烽住家里，他母亲管得严一些，让他晚上早点休息，也再正常不过。
总比在外面和哪个野女人约会滚床单好。
云娇上次听闺蜜给她打小报告说成烽和朱素素约会后，有找过唐笑哭诉，或许是唐笑和成烽聊过，又或许是成烽自己良心发现，后来成烽和她解释，说是他妈安排的，他没办法不去。
云娇心里很气，没忍住和多年来换女朋友无数却仍然对她死心塌地的刘成城抱怨一通，但最终，还是决定原谅成烽。
刘成城问她，你就那么喜欢成烽？
云娇回答说，我需要他。
是的，她需要成烽那样一个男朋友。
她想好了，只要成烽不坚决要和她分手，她是不会和他分手的。
她不仅可以忍，也做好了和成烽耗下去的准备。
“亲爱的，你在哪儿？我好担心你。”
电话打不通，微信发视频请求也不接，云娇没辙，在办公室各色眼光暗中观察下，硬着头皮给成烽发消息。
“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
她一连发了好几条，成烽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偏偏这时手机“嗡”的一响，她以为是成烽回复了，拿起来一看，却是刘成城。
“……”
她恨不得要骂娘了。
刘成城给她发了个笑脸，说：“娇娇，晚上你城哥带你吃好吃的，来不？”
云娇烦得不行，想都不想就回了两个字：“没空。”
“怎么了？心情不好？”
刘成城这个糙汉子总是能够异常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云娇瞪着手机，叹了口气，心想，成烽要是能有他一半儿好就好了。
1309、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1309、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要加班。”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这么可怜啊，那你想吃什么，我买了给你送过去。”
刘成城马上回复道。
“什么也不想吃。”
成烽这货又玩失踪，她烦躁得要命，哪儿还有心思吃东西？
也不知道待会儿他会不会给她回个电话。
云娇暗暗期待着。
“别啊，娇娇，你已经够瘦了，再不吃饭，不成柴火妞儿啦。”
刘成城开玩笑道。
云娇心里烦，不想搭理他，便把手机扔到一边。
旁边同事问：“云娇，你联系上成烽没？他到底啥情况啊。”
几双眼睛同时朝她看过来。
他们行政部门平时闲得要命，都没什么事做，一天到晚除了八卦还是八卦。
云娇和成烽的办公室恋情早就成了这些人背后八卦的焦点。
云娇忍住气，笑笑说：“他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呢。”
“哦哦，是这样啊。”
“让成烽多注意身体啊，年纪轻轻的。”
“就是……”
那些人假模假式的关心道。
“嗯嗯，知道了，我会转达他的，谢谢大家关心。”
云娇斯斯文文的笑着，拿起手机往外走。
“我去下洗手间。”
云娇飞快地溜出去，心里实在是烦的厉害，根本不想再应付同事们。
忍不住又看了眼手机，并没有成烽的电话和消息，倒是微信上刘成城又发来一条——
“娇娇，晚上想吃什么？跟哥说说，哥给你送。”
云娇烦躁极了。
也或许是迁怒于刘成城，她恨恨地发了句：“说了不吃，你看不懂人话啊。”
刘成城秒回：“哈哈，娇娇，你这脾气不小嘛，吃枪子儿了？”
“……”
云娇简直拿刘成城没办法。
真不知道他是厚脸皮还是脾气好。
她不想搭理刘成城，不是因为有多讨厌刘成城，而是看不上对方，又清楚对方对自己的心思。
刘成城是个混混，他长得再帅对她再好，她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可是自从上次碰见她搂着个浓妆艳抹的女网红之后，她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又生起一股对刘成城的占有欲。
更何况，成烽对她并没有多好。
她寻思着，总要多给自己留几条后路才行。
裴澈当然也是她的备选之一，但是裴澈长得太过于好看，人又太过于神秘，到现在她还没摸清楚他到底家境如何呢。
刘成城当然不够格当她男朋友，但多一个备胎，总是更让人安心。
见云娇不说话，刘成城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接着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娇娇，是不是那姓成的小子又欺负你了？你又受气了是不是？你说啊。”
云娇靠在走廊上，苦笑一声。
除了成烽，还有谁能让她如此的不痛快呢？
“是又怎么样，你还能帮我出气不成。”
云娇在对话框里打下这行字，点击发送。
刘成城几乎又是秒回。
“当然了。谁敢欺负我们家娇娇，我就neng死他。”
她仿佛能够看到他打下这句话时脸上那股子狠劲。
不由得嗤笑一声。
成家什么背景啊，就算失势，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成城这么个小混混又算的了什么？
还neng死成烽呢。
也是好笑。
她该说什么呢，这是不是叫，无知者无畏？
看嘛，这就是她和刘成城的差别。
所以，她永远也不可能选择刘成城。
“吓唬谁呢，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成天放狠话。”
云娇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倒也不是她多想刺他一句，而是，她想让他清醒一点。
她想，刘成城到现在还活在他们那个小圈子里，自以为手底下有几个虾兵蟹将就了不得了，其实，在真正有权利的人面前，他又算的了什么呢？
估计除了她，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么直接的话吧。
没爹没娘，他也怪可怜的。
“我没放狠话，娇娇，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刘成城认真地回道。
云娇叹了口气。
“好了，我要上班了，不跟你说了。晚上你别来给我送饭，我就在我们单位食堂吃挺好的。”
“娇娇，你真的还好吗？”
刘成城又问了一句。
云娇突然有点烦躁。
她好不好，管他屁事？
他这句话问的，就好像知道她现在很不好似的。
是，她是不好。
她没人疼没人爱，舔狗似的巴着成烽人家却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可这又能怎么办？
她还不得逆来顺受？
刘成城又能怎么办？
他能帮得了她什么？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和刘成城，什么都不是。
因为阶级地位的差距，所以，她在成烽面前除了忍，只能忍。
裴澈对她是真心的吗？
这十分值得怀疑。
她现在心烦意乱，被刘成城这么一点破，只觉得最最狼狈的一面再也无法掩藏。
她不能怪自己，也不能怪成烽，因此，只能迁怒于刘成城。
她紧紧攥着手机，没有再回复，也没有再去看，而是径直冲去洗手间，用冷水狠狠地拍着自己的脸。
你清醒一点吧！云娇。
疗养院的一间单人病房内。
躺在床上的唐笑缓缓张开了眼睛。
朦胧的视线里，几个人又惊又喜的围了过来。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笑笑，你醒了！”
“大嫂……你总算醒了。”
“笑笑，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
唐笑眯着眼，忍着头疼，看着眼前这三个逐渐变得清晰的人影——
裴远晟，成烽，严凌。
他们三个为什么在这里？
她又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应该……在家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笑垂下头，陷入了思索。
而后，昨晚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重现。
心脏处猛然一阵绞动——
她想起来了。
那不是梦。
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裴远晟，你们三个都在这里，就说明……”
她咽了咽，努力开口问出那句话：“他真的不在了，对吗？”
“……”
裴远晟不忍面对唐笑的眼神。
成烽也悄悄的挪开了眼睛。
看到这一切，她更加确定了。
“严凌，你说。”
她看向严凌。
严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被这件事煎熬很久了。
他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瞒
不住。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
他该怎么办？
为今之计，似乎也只有坦白了。
而且，按照裴远晟的说法，昨晚上，笑笑昏过去之前，已经从他口中问出答案了。
现在即便他和成烽再继续想办法隐瞒，也毫无意义。
“是。”
严凌点了点头，沉痛地道：“烈子他……牺牲了。”
“…………”
唐笑浑身一震。
五脏六腑疼得都要裂开了。
可是，她看起来仍然是平静的。
只不过是又一次从他人口中确认这个事实罢了。
昨晚她不是已经痛过一次了吗？
昨晚她不是已经歇斯底里过一次了吗？
唐笑，你现在没有成烈了。
你是一个人了。
可你又不只是一个人。
你还有肚子里和成烈的孩子。
你是一个妈妈，一个已经失去了爸爸的孩子的妈妈。
她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
唐笑，你不能再失态了，也不能再过度悲伤了。
那样的话，你要他们怎么办？
裴远晟，成烽，严凌，他们都会为难的。
如果你歇斯底里，不顾一切的发泄情绪，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啊。
万一孩子有个什么闪失，将来又如何面对成烈呢？
她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试图说服自己。
而她如此的平静，不吵不闹，却让裴远晟成烽严凌更加担心了。
“笑笑……”
裴远晟禁不住轻唤一声。
“嗯？”
她缓缓转动深黑色的眼瞳，望向离自己最近的裴远晟。
也许是因为太过忧心，他今天甚至没来得及刮胡子，下巴上冒出一点点青色。
这可真是很稀奇呢。
“笑笑，你想说什么，就都说出来……”
裴远晟话说到一半，不知道该要怎么说下去。
然后呢？
说出来之后呢？
他们又能为她做什么？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一句没用的废话。
可这种时候，他到底说点什么才能安慰到她？
似乎……说什么都没用了。
死亡就是死亡。
死亡是无法用任何语言来修饰和掩盖的。
它就是那么残忍那么冰冷的现实。
一个人离开了，永远回不来了。
作为朋友的他们，尚且悲痛欲绝到今天还缓不过来。
他们难道还要要求唐笑这样一个女人毫无波动的接受成烈离开的事实吗？
她不是神。
她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人罢了。
她那么爱烈子，又怎么能真的平静的接受他的离开？
他太心疼她了。
可是，他很清楚，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帮到她。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把成烈还给她。
“嫂子……”
成烽哽咽的开口。
“成烽，没事……”
她看到他眼里掉下眼泪，竟然轻声安慰了他一句。
成烽闻言，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难受极了。
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嫂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