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2、你居然背叛我？
她这阵子本来睡眠就不好，经常夜里做噩梦，梦里无外乎是陆晨死了，或者陆晨不要她了，还有一次，她梦到陆晨当着她的面撕下了他自己的脸。
那鲜血淋漓的画面让季晓茹记忆深刻，直到现在犹在眼前。
她害怕陆晨身上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更加害怕失去陆晨，因此，她巴不得每分每秒都能看到陆晨，都能和陆晨在一起。
甚至，光是在一起还不算，她必须要触摸到他，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最好能抱着他，这样才能够确认他确确实实是存在的。
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桎梏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已经快要使“陆晨”无法呼吸。
偶尔，她脑海中也会闪现这样的念头
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
是不是太在意他了？
可是他看起来，也一如往昔，当她坚持每天和他呆在一起，他也没有做出过任何的反抗。
除了今天。
今天，陆晨突然先斩后奏地“离家出走”了。
这让季晓茹吓坏了。
在见不到陆晨的时候，她脑海中起码已经浮现出几十个陆晨惨死的画面，每一个都足以令她尖叫、崩溃。
她躲在卧室颤抖着手指疯狂拨打他的电话，可是他关机了。
她焦虑不安地在偌大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咬着自己的食指，指尖的指甲全部被她咬秃了，最后她口中尝到腥甜的味道，原来是自己将自己的手指咬出了血来。
鲜红的血液无疑再一次刺激了她。
她差一点点，就拿起水果刀削掉了这跟沾染着血液的碍眼的手指。
也许只有疼痛能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想。
万幸在这时，家里的钟点工及时出现，阻止了她。
否则的话，此时和“陆晨”大吵大闹的女人，必定已经失去一根手指。
“陆晨……你、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
她的眼中终于涌现出泪水，只是固执地不肯掉落下来。
让人绝望的，是他眼中的冷漠与不耐烦。
这让她不得不认清楚一件事
他不爱她了。
也许以前爱，但是现在，此时此刻，他不爱她。
她要失去他了吗？
季晓茹感到自己无法承受这种恐惧。
不……
她不能失去他。
如果失去他的话，还不如让她去死。
“我怎么对你了？”
“陆晨”浓眉微皱，看着季晓茹这副可怜的模样，也不忍心了。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他有些惊讶地发现，她发丝枯槁，像是一团生了锈的铁丝一样蜷曲地堆放在瘦削的肩膀上。
这才没几天，她怎么忽然变得如此憔悴了？
“晓茹，你不要无理取闹，乖乖地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他低下头，一面用手指试图理顺她的头发，一面温和地哄劝道。
季晓茹摇摇头，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洒落下来。
她以前不是这样哭哭啼啼的女人，以前她明艳又洒脱，活泼又任性，走到哪里都会留下爽朗欢笑的笑声。
现在的她，被爱情这个怪物吞食了。
她变得面目全非，本身就像是一个可怜又可怖
的怪物。
这就是爱情吗？
裴远晟心中生出疑惑，爱情，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吗？
他突然倒是有些庆幸，自己从未得到过爱情。
“你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吗？”
季晓茹呜咽着，含泪瞪着他。
“陆晨”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和一丝烦躁
季晓茹总是这样神经质，他也会累，他也会烦。
“没有。”
他摇摇头，勉强笑道：“你没有无理取闹，是我让宝贝受委屈了，走，我牵着你的手，我们一块儿回房间睡觉去，好不好？”
他尽快温和地说道。
“你刚刚明明说我无理取闹，为什么这么快又改口？陆晨，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她甩开他的手，气愤地质问他。
“……”
“陆晨”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到底要怎么样？
他也希望自己能变成陆晨，可是，他再怎么伪装，也不可能拥有陆晨的记忆和思维，他要怎么才能成为真正的陆晨？
他不可能给出季晓茹所期望的属于陆晨的反应。
况且，就算是陆晨本人站在她面前，她就能不发疯了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心虚！”
“……好吧，算我心虚。”
“你……！”
“……”
沉默，偌大的房间，此时静默的好像一座坟茔。
“别闹了。我真的累了。”
他疲惫不堪地说道。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今天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出去？为什么在外面不累，一回来就累？难道说，你是看到我这张脸就觉得心累吗？我就那么让人望而生厌吗？”
她咄咄逼人地大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他问。
“哈……”
“陆晨”蓦地苦笑起来。
“我今天才发现，你口才这么好。”
“不要转移话题！”
她大声说。
“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答案？我说了，你就一定相信吗？”
他眼带戏谑地望着她。
她紧抿着嘴唇沉默，过了一会儿，冷冷地说：“至少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一个男人出门半天，需要什么解释？”
他大笑道：“季晓茹，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的奴隶了？你以为我是被你监禁起来的男宠吗？必须每天随时随地地侍候你讨你欢心？难道我就没有外出的自由吗？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连这点自由都不给我，我看你才是根本不爱我吧！”
听了“陆晨”的话，季晓茹惊愕地瞪圆了眼睛，伸出一根被自己咬秃了的手指怒气冲冲地指着“陆晨”：“你……你胡搅蛮缠！我才没有监禁你，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指，将它从自己面前挪来，漫不经心地说：“季晓茹，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样用手指指人很不礼貌吗？”
“……”
她一时语塞，愤愤地从他手中抽回手指。
别过脸不看他，她倔
强地说道：“我只是担心你，怕你在外面出事。陆晨，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总是把我当成一个无理取闹的恶人。”
“哈哈哈……怕我出事？”
“陆晨”再次大笑起来。
“我是你养的小狗吗？你怕我出门被人捉走剥了皮做成狗肉火锅？季晓茹，我这么大个人出门，能出什么事？照你这样疑神疑鬼的话，那全世界的人都不用出门了！大家每天一起赖在家你侬我侬好了。话说回来，每天在家你侬我侬的也会腻吧？难道你一点都不腻吗？”
“你终于承认了！陆晨，你厌倦我了，你腻了！你想和我分手，是不是？”
她紧紧地攥着拳头，双目几乎喷出火来。
她感到一股被背叛的恼怒，同时，也隐隐有一种终于找到答案的释然。
“……”
“陆晨”再一次无言以对。
老实说，他不是圣人，最近每天面对季晓茹的神经质，他确确实实有些吃不消了。
他不愿意说谎，所以，只能沉默。
“你告诉我，你喜欢上谁了？那个狐狸精是谁？！”
季晓茹嘴唇颤抖，因为愤怒而面容扭曲。
她想她终于找到了一切的症结。
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女人！
若不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出现，他怎么会变心，怎么会对她如此冷漠？
“陆晨”下意识地说道：“没有，我没有喜欢上任何人。”
“你说谎。”
女人的直觉是如此的可怕。
这一瞬间，她犹如生出了一双火眼金睛。
“你就是变心了！刚刚说话的时候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你在说谎！人只有说谎的时候才会眼神闪烁，眼球无意识地向下看！陆晨，你不要把我当成傻子了，你告诉我，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陆晨”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没有。”
“我累了，季晓茹，你愿意在这儿站着，就继续站着吧。”
他不再理会她，径直朝卧室走去。
她沉默了几秒，骤然如同火山喷发一样在他身后大声叫啸起来：“陆晨，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大骗子！！你明明说过爱我一生一世，永远永远不会背叛我的，你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说你最讨厌背叛都是假的，都是tmd假的！你背叛我，你居然背叛我！你真该死！陆晨你怎么不去死？！！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啊啊啊啊啊啊！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陆晨”脚步未曾停下，哪怕是听到季晓茹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哪怕是听到身后传来的种种物品被季晓茹用力砸碎的声响。
她在用毁灭一切包括她自己的方式来宣泄自己的怒火。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他觉得这一刻，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想做。
只是在心里，替自己的兄弟陆晨感到委屈。
“不，陆晨不是王八蛋，不是大骗子，陆晨说爱你一生一世，永远不会背叛你，就真的爱了你一生一世，至死不曾背叛你。只可惜他没机会做到白首不相离，在风华正茂的年纪为了救你而撒手离去。他该死吗？他不该死，可是他已经死去了。季晓茹，你恨也好，爱也好，这个世界上都不会再有陆晨这个人了。有的只是我这个骗子。”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923、没有人会喜欢丑八怪！
金晓仪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的脸。
这张脸还没有完全消肿，但大致已经显现出轮廓。
和以往完全不同
她已经彻底是一个新的人了。
真没想到，她这辈子又可以重新活一次。
以前她整容是因为他，现在她再一次整容，还是因为他。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回到他身边，朝朝暮暮地陪伴着他，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此生唯一的追求不过是他。
她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他，因此，此时此刻她对于自己不再拥有往日的美貌不仅不感到一丝遗憾，相反的，她感到快乐极了。
只要一想到马上可以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回到他身边，她整个人就快活得不得了。
“咯咯……咯咯咯……”
她捂着嘴，像一只欢快的鸟儿一样，对着镜子放声大笑起来。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就像它的主人一样，礼貌而克制。
金晓仪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止笑声。
很快，眼角余光从镜子里看到来人。
果然是慕子豪。
他以一种充满怜悯的目光注视着站在镜子前喜不自禁的金晓仪，微微叹息一声，在她身旁停住脚步：“现在，你满意了吗？”
这段时间她不能见人，而她身边又没有一个信得过的朋友。
于是没等她开口，他就主动提出留在她身边照顾她。
她自然是欣然应允了。
为此，他还不得不向少爷请假，索性少爷并没有多问，很爽快地批准了。
慕子豪终于有机会和自己昔日的女神金晓仪朝夕相伴，可是真正相处下来，他发现金晓仪和自己想象之中完全不同。
金晓仪私底下和女神不怎么沾边，相反的，她敏感多疑到了一种境界。
慕子豪发誓没有人能够受得了金晓仪。
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偶尔他也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还是不舍得离开她。
哪怕，她早已经面目全非，模样不仅不可爱，还十分可怖。
尤其是刚刚拆线的时候，她整张脸肿成了猪头，还是红烧的那种。
对着一个人形的红烧猪头，相信这世上不会有人会产生食欲。
慕子豪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有好几次，他都差点吐出来。
看了金晓仪整容的全过程，他认为，世界上敢于整容的女人，是最不怕死，心理素质最强悍的女人。
连整容都不怕，这世上应该也没有什么是金晓仪会害怕的了。
“满意？”
金晓仪笑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肯偃旗息鼓，转过脸来看他。
慕子豪盯着她的脸，逼自己习惯这张全然不美丽的面容。
他不希望自己在金晓仪眼中是一个看脸的人，他希望金晓仪能够明白，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哪怕是她变成男人，他对她的感情也绝不会改变。
可是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女人，他自己也不明白。
大概，是因为生活太枯燥，实在是没什么人可以去爱了吧！
他自嘲地想。
“不，我怎么会满意。”
金晓仪姿态傲慢地摇了摇
她那颗仍未消肿的“猪头”。
慕子豪眼睛不眨地盯着她，忽而又想到了传说中的“巨人观”，他觉得，巨人观也不过如此了。
“哪里不满意？”他淡淡地问：“还要再去修补一下吗？”
曾经他最接受不了整过容的女人，甚至对整容成风的h国人嗤之以鼻，可一旦接受了自己爱的人会随时整容这个事实，他便认为整容是一件如同吃饭睡觉一般自然的事情。
他想既然爱一个人就应该接受这个人的一切，倘若不能接受一切便不是完整的爱，或许是为了让自己对金晓仪的爱显得更加完整一些，他不知何时下定了决心，要接受她的一切的一切。
“你也这么觉得吗？”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皱眉不满地说道：“我想，眼睛还要再小一点，鼻子还要再塌一点……还有，牙齿仍然不够自然，你说我要不要拔掉整齐的门牙，去安装两颗龅牙？”
那一瞬间他几乎不能够相信自己的耳朵。
脑袋里面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可是，很快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说爱她吗？不是说无论如何都要爱她支持她吗？
为什么不能够继续支持她，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呢？
她已经够可怜了啊！
除了你慕子豪，还有谁肯帮她，还有谁肯爱她呢？
他无比地确信，他的少爷绝对不可能爱上她，除非他脑袋坏掉了。
可是他的少爷何其聪慧，又怎么可能脑袋坏掉呢？
所以，金晓仪纵然再怎么折腾，也无法令少爷垂怜她一丝一毫。
他可怜她，心里又不自觉地将自己与她划为一类。
毕竟，他和她一样，也没有一个人来爱。
作为同类，他既能够感知到她的苦，又能够深切地理解她，同情她。
因此，他一面瞧不起她对少爷所谓的爱，一面又盲目地去奉献着同样畸形的爱。
这是一个无解的局，他并不知道他们的明天在哪里。
他也无所谓什么安排，什么打算，反正，他本来就没什么人生规划。
那么，一切便听从她的安排吧。
她要疯，他就陪着她疯下去吧。
“好，你说的有道理。”
他点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这样吧，今天先休息，明天就去做，按照你刚刚说的，一样样调整，最后一定能修正成最完美的模样。”
“……”
她哑然地注视着他，蓦地咧嘴笑了。
“怎么了？”
他奇怪地问。
“慕子豪，你是不是疯了？”
她嘴角扬起，带着一丝讥诮的笑容。
“我疯了？”
慕子豪十分诧异，他不是顺着她的话在往下说么，这到底哪里不对了？
“是啊，我刚刚不是明显胡说八道呢，你居然还说我说的对，你说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啊？”
她不屑地望着他，像是望着一个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
“……”
这下轮到慕子豪哑口无言了。
两人都互相瞪着对方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诡异，诡异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滑稽。
慕子豪心想，到底谁疯了，还是他们一起疯了？不对……疯的人不是金
晓仪吗？
差一点，他就上当了。
于是他摇摇头，镇定地说道：“我以为你是认真的，事实上，我认为你说的很对，你再好好对着镜子看一看，就会觉得，你刚刚提出的那几点，其实是非常有必要的。”
“……是吗？”
慕子豪如此正常的反应，反倒是让金晓仪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来了。
她不由自主地重新面对镜子，细细地凝视着那张陌生而丑陋的脸庞。
这一看，她突然感到吃惊极了。
原本她不觉得自己丑陋，但刚刚和慕子豪说话，多看了几眼慕子豪的脸，此刻再看自己，真觉得丑陋不堪。
慕子豪毕竟是个年轻俊朗气质不凡的男人。
倘若是以前那张脸，慕子豪这样的样貌她才不会放在眼里。
可现在……
她忽然间感到了一种心理上的落差。
这一刻她意识到，这张脸连慕子豪都配不上了。
真丑……真丑啊。
这绝对是放在人堆里不会让人想要多看一眼的脸庞。
然而以前的她，却是一个惹人注目的美女。
金晓仪回忆着从前自己受欢迎的情形，顿感风光无限。
那时候，她挑剔极了，谁也看不上，路上遇到殷勤搭讪的，一概置之不理，看都懒得看一看。
因为相貌美丽，在生活中自然处处享受优待。
就连买个奶茶都会被店员小妹夸赞
可见，她曾经的美丽，是身为同性的女人都无法拒绝的。
现在呢？
这张脸，哪怕是消肿后，也再也不会引起任何注意了吧。
再也不会有人搭讪，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她好看而格外对她客气。
包括慕子豪……
她猛然意识到，慕子豪近来虽然陪在自己身边，可态度也不似以往热情周到了。
是因为她不再美丽了吗？
是吧，慕子豪曾经喜欢她，大概也只是因为她好看而已。
也许现在的慕子豪，早就已经烦透了她，毕竟，她是如此的丑陋！
“我……我好丑，对不对？”
她缓缓地从镜子前转过头来，惶恐不安地望向慕子豪。
慕子豪眼神平静地望着她，就像她的脸和从前一样。
“哪里丑了，我觉得挺好的啊。再说，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他说话的语气也一如往日，温和而又淡然。
金晓仪不相信。
她是整了容，又不是连大脑已经整了，基本的美丑她还是能够判断的。
“你说谎！”
她嘴唇颤抖地说道。
慕子豪的目光挪到了她的两片嘴唇上面。
为了彻底告别过去那张脸，金晓仪连嘴唇也加厚了。
此时蠕动着的两片唇瓣，说是嘴唇，不如说是两根香肠更为恰当。
实在是太厚了……以致于，当她哆嗦着嘴唇的时候，他会忍不住担心她的下嘴唇会承受不了自身的重量而脱落下来。
“没有，我为什么要说谎呢？如果你真的那么难看，我又怎么会像以前一样爱你，留在你身边陪着你，照顾你，晓仪，我也是人，我没有那么伟大。”
他一面为她的嘴唇忧心着，一面面不改色地说道。
924、你清醒一点！
金晓仪眼神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她使劲儿地掰着自己的手指，仿佛可以借此缓解内心的焦虑一般。
“不……也许我还是应该整得和她一模一样。慕子豪，我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要是我和她有一张完全相似的脸，他一定会爱上我的……”
她再一次后悔了。
起初她是拿着唐笑的照片要求整容医生帮她整成照片上的样子，可是在进手术室的前一刻，她突然间反悔了。
她不想成为唐笑的替代品。
她恨死唐笑了，万一自己有一张唐笑的脸，她怀疑自己会忍不住把这张脸挠花。
最后，她要求医生将她整成和从前全然不同的模样，并且还得和唐笑那张照片有五分相似。
医生满口答应，称这点要求毫无问题。
可到底怎么样才能又满足她严苛的要求，没有人知道。
事到如今，她对着还未消肿的脸，只能寄希望于消肿后五官能够恢复成自己想象中的模样。
但她常常怀疑，这种可能性很小，甚至大部分时间，她认为自己的手术失败了。
从慕子豪的眼神中，她也隐隐看出了这一点。
这无疑加倍令她焦虑不安。
“晓仪，你清醒一点，好吗？”
慕子豪伸出双手握住她瘦削的肩膀。
她最近瘦得厉害，嶙峋的身躯上戳着一颗肿胀发红的脑袋，俨如一根蘸满红药水的棉签。
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实际上，她的健康状况和她的精神状况一样堪忧。
慕子豪又怕她，又爱她，又可怜她。
面对她，他常常感到自己像是一个不被体谅的救世主，只有他自己心知他的伟大。
这种隐秘的伟大是他的兴奋剂，每次一想到这点，他就再次亢奋不已地投入到照顾她这个病人的工作之中。
“清醒？难道我现在还不够清醒吗？”
“不够。”
他摇摇头，认真地对她说：“晓仪，恢复到你以前的状态中去，难道你忘了以前你是一个多自信的女人吗？”
“自信？我现在已经这么难看了。我还要怎么自信？”
她伸手想要摸摸自己的脸，又将手收了回去。
这一瞬间她明白，她从前的自信有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她对于自己外形的美丽上的。
一个不美丽的女人，除非内心强大，否则很难建立自信。
“你不难看，谁说你难看了？现在是还没有消肿，我相信，等到完全消肿后，你至少还是一个清秀佳人。”
他眼神笃定地望着她：“晓仪，你要相信你自己。”
“那你呢，你相信吗？”
“什么？”
“你真的相信我的脸会变得好看吗？你真的相信手术完全成功了吗？”
她急切地问道。
“我相信。”
慕子豪叹息道：“晓仪，别想太多了。”
“你知道什么。”
金晓仪赌气似的大声说道：“你知
道什么？脸上动刀子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可以什么都不想了！”
“……”
慕子豪沉默，又听见金晓仪继续嚷嚷道：“我怎么能什么都不想呢？这关乎我今后的人生！我把一切都堵上了，为了这张脸我付出了多少你不会明白的！慕子豪你知道我压力有多大吗？你知道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吗？你不会懂的，你只是在假装明白，你安慰我，可是安慰有什么用？你又不能代替我承受这一切……没用的，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好了，我知道了，算我错了……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他试图转移话题。
老实说伺候金晓仪，真心令他身心俱疲。
以前少爷病重的时候也时常心情不好，但是少爷很少对身边的人乱发脾气，也绝少会将自己的负面情绪转嫁到他人身上。
光是这一点，金晓仪就和少爷相差甚远。
她确实配不上少爷
这辈子都不可能配得上。
慕子豪在心里默默地想。
金晓仪不知道慕子豪这些心理活动，见慕子豪眼露疲倦之色，大约也意识到自己又乱发脾气惹得慕子豪心烦，于是难得反思了一下，大发慈悲地不再大声叫嚷。
“好，先吃饭吧。”
她硬邦邦地说道。
但慕子豪已经很满意了，他真希望接下来金晓仪能够情绪稳定一点，不要每天像个神经病一样乱发脾气。
疗养院内，唐笑下班后先是和严凌一起去食堂吃饭，完了之后就去找成萌。这段时间，她的生活无比规律，这种规律的生活最大的好处是能够让人心境平和，除了夜里一个人的时候，其余时间，她已经可以控制住让自己认真对待工作和生活，不因为成烈不在身边而患得患失。
也不是没听见过别人背后议论她，只要有人的地方，总有八卦，疗养院的工作绝大部分比较清闲，那么很多小护士便常常私底下在一块儿讨论男人和包包，还有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
有一次唐笑无意间在洗手间听见几个年纪大点的护士说起她，有人用无比同情的口吻说，唐医生结了婚却过得像没结婚一样，看来她男人对她并不怎么上心嘛。
另一个说，唐医生来了这么久，也没见她老公来找过她，就连周末她也呆在疗养院不出去，难道她已经跟她老公分居了吗？
又一人说，听说唐医生嫁的不错，老公很有背景……可见有钱有势的男人就是靠不住，兴许唐医生老公在外面包养了小三小四呢！
唐笑听了这些只是哂然一笑，换做以前在医院上班时，她也许会怼回去，但现在兴许是年纪大了，连回怼的兴致都没了。
很多时候，别人说什么，怎么看待自己，只要自己不去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就伤不到自己。
能伤到自己的人只有自己，人不应该随便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权利，而选择不被伤害，也是自己的权利与自由。
白色小楼外的花园中，成萌正坐在凳子上认真地练吉他，不远处的桌子前，叶琛拿着一本书看着，他没有听觉，便听不见外界的杂音，可以完全地沉浸在书里所描绘的世界中。
唐笑远远
看着，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眼前这画面太和谐美好了，她都快舍不得走近了。
二楼的一扇窗前，一个头发长长的少女趴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楼下的叶琛。
其实从她那个角度，大约只能看到叶琛头顶吧。
唐笑看见了那名少女，但并未表现出惊讶，目光很快自然地划过，就像从未看见她一样。
最先发现唐笑的人是成萌。
她一看见唐笑来，马上放下吉他，笑眯眯地站起来叫道：“嫂子，你来啦。”
唐笑点点头说：“今天练得怎么样了？不用因为我来就停下来啊，你继续练你的。”
“不要，我要和嫂子说说话嘛。”
成萌亲昵地走过来挽住唐笑的隔壁，歪着头卖萌。
唐笑自己是小女孩时不会卖萌，如今却对会卖萌的女孩毫无招架之力。
当即无奈地笑道：“好吧。”
这时，叶琛抬起头来，看向唐笑。
他那双澄澈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唐医生来了。”
成萌看着叶琛，心想，这个叶琛和那天晚上那个叶琛真不一样，那晚的事过后她和叶琛都选择没有再提起，但是，这不代表她就已经将所有都遗忘了。
她自觉地保守了叶琛的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她最最信赖的嫂子，拥有一个关于叶琛的秘密这件事让她认为自己和叶琛拉近了距离，但是叶琛的表现却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他平静温和一如往昔，看起来也照旧是没什么攻击力的样子。
可成萌很清楚真正的叶琛不是这样的人。
但叶琛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也说不上来。
此刻她看着叶琛对嫂子笑容和煦的模样，莫名生出一股恶意，想要在嫂子面前拆穿他，让嫂子知道他并非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良善可欺。
如果嫂子知道叶琛身上的伤疤，会怎么样呢？
嫂子会不会觉得叶琛很可怕，会不见觉得叶琛这个人心机很深？
成萌说不上为什么，希望嫂子疏远叶琛，但是，她稍微一想，又觉得以嫂子的性格，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看不起叶琛吧。
嫂子这个人……怎么说呢，她太成熟太理智了。
成萌有时觉得嫂子像海，能够包容一切，温柔而强大，有时又觉得嫂子十分温柔，像是清晨的阳光。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至少，嫂子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不是这样。
大哥不在的日子，嫂子像一个女版大哥一样无微不至地关怀自己照顾自己，这让她觉得，嫂子和大哥越来越像了。
“嗯，我也来学习了。”
唐笑笑着说。
她已经开始和成萌一起跟着叶琛学吉他，虽然比成萌起步晚，但是她晚上没什么事的时候基本上都在练习，几天下来，居然也快赶上成萌的进度了。
成萌倒是没什么不服气的，毕竟，嫂子本来就是学霸嘛。
学霸学什么都快也是理所当然的咯。
倒是叶琛十分意外，也对唐笑更加欣赏了。
924、你这样很危险！
寒暄几句过后，唐笑和成萌便一人一把吉他练琴，但自打唐笑来了之后，叶琛便不再看书了。
很奇怪，明明听不见，可他却总能够准确无误地纠正唐笑的每一个错误，哪怕她有一个音没弹准，他也能够迅速发觉。
唐笑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十分顺从地听从叶琛的建议，逐步纠正自己。
又练了约莫十五分钟，成萌便累了，停下来休息，叶琛无奈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成萌吐了吐舌头，站起来朝着叶琛说：“我不是偷懒哦，真的不是偷懒，我想你们肯定都渴了吧？我上去榨点果汁拿下来好不好呀？”
“好，你去吧。”
叶琛点点头说。
成萌嘻嘻一笑，像一只漂亮的小蝴蝶一样，很快轻盈地消失在楼梯拐角。
成萌并没有马上回自己的房间去榨果汁，而是偷偷摸摸地跑到了二楼，去敲响了思思的房门。
这些天她总是偷偷来找思思玩，思思的存在，也成为了她的一个小秘密。
她很喜欢思思，感觉思思像自己的一个小妹妹一样，她自小被两个哥哥宠爱，还没有享受过当姐姐的感觉呢！
给思思当姐姐，她简直开心极了。
思思打开门，看见成萌，马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受成萌影响，她最近心情好多了，脸上那种总是带着畏惧和胆怯的神色也逐渐消失了。
成萌还自己动手，用网上买来的刘海神器帮思思修剪了遮住眼睛的刘海，现在的思思刘海刚刚到眉毛，看起来精神多了。
“思思，想不想我？”
成萌拉着思思的小手走进去，反手将门带上。
“想。”
思思声音细细地答道。
成萌觉得思思非常像一只软软萌萌的小白兔。
像思思这样的女孩子要是去学校，一定会很受那些男生欢迎的吧！
两人在沙发上并肩坐下来，思思要去给成萌拿喝的，被成萌拦住了：“不用不用，我坐一下就走，不然太久了会被发现的。”
思思听了，眼中划过黯然之色。
她每天接触不到什么人，成萌这样活泼爱笑的更是难得一见，以前她最盼着叶琛哥哥来看她，现在她却更希望成萌姐姐过来找她说话。
她喜欢看到她的笑容，她羡慕她，也最想活成她的样子。
可是她知道，她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思思，你想不想去上学啊？”
成萌试探着问。
思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想，只是……”
“只是什么？”
成萌好奇地问。
思思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一瞬间，成萌感觉有什么阴霾浮上了思思的脸庞，以致于她一瞬间情绪低落起来。
手指轻柔地揉了揉手中思思微凉的小手，成萌心疼不已地说：“思思，你有任何难处都可以告诉我哦，我一定会帮你的！”
思思垂着眼睛，低声说：“谢谢……”
成萌伸手轻柔地托起思思尖尖的下巴，皱眉凝视着她的脸庞。
“思思，你没打算接受我的帮助，对不对？”
“我……”
思思仓促地挪开目光，不敢与成萌对视。
“思思，我知道了。”
成萌
收回手，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认为我帮不到你，所以才会是这样的表情，要是我能帮到你，你就不会这样了。”
“……”
思思没有说话，因为，成萌说对了。
她确实帮不了她。
准确来说，任何人都帮不了她。
连叶琛也帮不了。
这就是她的命。
思思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不去回想那些可怕的画面，但是此时此刻，因为心头酸涩，那些画面却骤然一一浮现在眼前。
她的呼吸蓦地急促起来。
思思急促的呼吸声引起了成萌的注意。
“怎么了？”
她连忙问道。
思思摇了摇头，但是呼吸却显得越来越艰难。
她一张小脸发白，嘴唇也呈现出淡淡的紫色。
成萌吓坏了，握着思思冰凉的小手担忧地说道：“思思，你是不是发病了?我帮你叫医生，你挺住，我马上就叫我嫂子过来！”
说着，她便想要松开思思的手朝门外冲去。
可是这时思思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紧紧地抓住了她。
“不……不要……”
思思一面痛苦地喘息着，一面朝成萌轻轻摇头，眼中充满了恳求之色。
“为什么？思思你这样很危险，我怕……”
成萌不敢说下去，她怕思思这样会死掉，毕竟，思思是那么的柔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她整个人看起来脆弱极了，像一株含羞草一样，成萌真的很担心思思。
“没事……没事的。”
思思闭上眼睛，努力地告诉自己，那些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有叶琛哥哥保护自己，不会再有任何坏人能够欺负自己，自己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就像叶琛哥哥说的那样，过去的已经过去，应该为了现在和未来的自己而活着，总是回忆过去，只能够一次又一次地弄伤自己，却不会对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产生一丝影响……。”
可是，凭什么那些人还不去死呢？
如同一把尖刀在心脏处翻转搅动着一样，思思痛苦极了，她真想大声呼喊，可是她不能！
忍住，忍住……
忍住……不要让大家再为自己担心了。
不能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思思紧紧攥着成萌的手，努力地，缓缓地，让自己平复下来。
等到思思的呼吸终于趋于平稳之时，成萌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的手心也全是黏、腻的汗水。
刚刚有几次她都想要挣脱思思的手，跑下去叫嫂子上来。
可是鬼使神差地，她答应了思思的恳求。
她想，哪怕柔弱如思思，也应该受到尊重。
只是，这个决定到底是冒险的。
思思没事还好，万一思思真的出事，她该怎么承担这个责任？
万幸……思思重新睁开眼睛，努力地朝她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思思，你刚刚吓死我了！！”
成萌鼻子一酸，眼睛涌现泪水，扑过去抱住了思思。
趁着思思不注意，成萌飞快地擦掉了眼泪。
被成萌抱着的思思露出了甜甜的微笑，她其实都看到了，却没有
戳穿她。
成萌姐姐真的很可爱啊，她想。
“好了，我没事了，不要担心啦。”
她轻声安慰着她。
成萌觉得丢脸极了，人家思思都这么淡定，自己却吓得半死，要思思反过来安慰自己！
唉，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思思，你刚刚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间会……？”
成萌的直觉告诉她，刚刚思思肯定是心里想到了什么事情。
“没有哦，就是偶尔会不舒服啦。对不起，吓到你了。”
思思脸上挂着浅浅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完全不想在说谎。
可是成萌知道思思没有说实话。
不过……算了，每个人都有秘密，既然思思不愿意告诉自己，那还是不要勉强了吧，要是思思再犯病，她的小心脏可承受不住！
“没有没有，我哪儿哪有容易被吓到，不过思思，你以后还是多注意身体哦。”
成萌关切地说道。
“嗯，我会的。其实医生说，我现在情况已经稳定很多了呢。”
思思一脸憧憬地说：“也许再过个一年半载，我也可以去上学了。”
“啊……真的吗？”
成萌高兴坏了，一想到思思可以像普通女孩一样去学校，她就忍不住替她开心。
“嗯，真的。”
思思点点头说。
“太好了，太好了！”
成萌双手合掌，喜不自禁地说：“以后等你上学了，我就可以去你们学校去看你啦。我想，到时候你肯定会特别受欢迎，每天被各种男孩子围着献殷勤。哈哈。”
她本意是想要逗思思笑，毕竟女孩子都有小小的虚荣心，都愿意被男生喜欢，可谁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效果。
思思脸上的神色有点儿僵硬，过了几秒中，才勉强笑了笑。
“嗯……也许吧。”
成萌捕捉到了思思语气中的牵强，忍不住好奇地想，为什么思思对于受男孩子欢迎这件事好像很抵触呢？
正思索着，思思在一旁提醒道：“成萌姐姐，你刚刚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哎呀！”
思思一说，成萌猛地一惊，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糟了糟了，一不小心就呆久了……”
她拍着脑门急吼吼地说：“思思，我得走了哦！下回再来找你玩！”
“嗯，好呀。”
思思点点头，细声细气地说。
“你就坐着吧，别送我了。乖！”
成萌飞快地在思思脑袋上揉了一把，然后轻巧地朝门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朝思思挥了挥手。
思思也笑着朝成萌挥了挥手：“成萌姐姐，我等你下次过来。”
“嗯嗯！我很快就再来的！”
成萌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反手带上门，又火速朝自己的房间跑去。
约莫十来分钟后，成萌拎着一壶刚榨好的果汁和几只一次性塑料杯，满头大汗地冲到了楼下。
“呼……让大家久等了，哈哈……”
成萌将果汁和被子放到桌子上，擦着汗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反正也不急。”
唐笑一双明澈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成萌：“怎么满头大汗的?出什么事了吗。”
925、真想掐死你
“没有没有。”
成萌摆摆手，打哈哈道：“刚刚有点饿，在家吃了几口零食。”
叶琛没说话，安安静静地把三只杯子都倒满了果汁，分别放到各自面前。
“没吃晚饭吗？”
唐笑问。
“吃过了，晚上和叶琛一起吃的。”
成萌挠挠头说：“可能我还在发育吧，这么快又饿了。”
唐笑没再问下去，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成萌的表现让人有点奇怪罢了。
成萌端起果汁，眼睛偷偷瞟了瞟叶琛，发现叶琛十分平静，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
但不知道为什么，成萌认为叶琛肯定知道自己刚刚是偷偷跑去找思思了。
算了……知道就知道吧，只要他不说出来就好。
三人喝完果汁后闲聊几句，叶琛继续指点两人练琴。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正当成萌准备提出大家一起去她房间的时候，有个小护士走了进来。
“唐医生，有人找你。”
那小护士对着唐笑说道。
“找我？”
唐笑感到十分诧异。
一般来说，她生活圈子里的人都应该有她的手机号码或者办公室电话，不该贸贸然找过来的。
“嗯，他在外面等你，还带着个小女孩呢。”
那小护士好奇地看着唐笑：“唐医生，我记得你还没生孩子吧？”
“当然没有。”唐笑失笑道：“你别多想，我丈夫不可能带着个孩子来找我的。”
小护士一听，也噗嗤一声笑了。
成萌也觉得好笑，她当然希望大哥能早点回来，可也清楚，大哥回来的话，肯定会告诉嫂子的。
叶琛站在唐笑背后，没看见唐笑嘴型，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所以没什么反应。
“我出去看看。”
她朝叶琛和成萌说。
“嫂子，我跟你一起。”
成萌马上表明态度：“万一是哪个对你心怀不轨的男人呢？”
“胡说八道什么呢。”
唐笑伸手捏了捏成萌柔嫩的脸蛋儿。
叶琛没说话，但也跟在唐笑旁边往外走。
小花园外面，路灯下，一个男人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安静地站在那里。
唐笑走近了，最先认出那个小女孩
“莹莹？”
没办法，莹莹实在是太漂亮太醒目了。
今天莹莹穿着一条鹅黄色的羊绒裙子，外面是一件乳白色的斗篷外套，脚上是酒红色的小皮靴，娇嫩美丽的小脸儿上，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睫毛长得不可思议，小鼻子又是精致到无与伦比，小巧的嘴巴上涂着亮亮的唇釉，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犹如一颗诱人的车厘子一样。
成萌看见莹莹，也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好漂亮的小妹妹呀！”
莹莹来了，那么站在莹莹身后，脸藏在旁边垂落的树枝的阴影中的男人，自然是孙络了。
不知道为什么，唐笑并不是很愿意见到孙络。
她不愿意见到孙络，孙络却显然极其愿意见到她。
看到唐笑的那一瞬间，孙络便眼睛一亮，松开莹莹的手，径直走到了唐笑的面前：“笑笑，好久不见。”
“笑笑？”
听见这男人叫得亲热，成萌不乐
意了。
她向来是最维护她大哥的，怎么能够容忍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突然跑来找嫂子呢？
而且，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对这男人的第一印象就很一般。
“你是谁啊，干嘛叫我嫂子小名儿？”
成萌心直口快地说道。
“萌萌，这是我以前的校友孙络。”
虽然萌萌的举动不大礼貌，但是唐笑并没有打算责备成萌，只是淡淡地向她介绍了孙络的身份。
毕竟，她完全能够理解萌萌为什么对孙络这么大的敌意。
“萌萌，你好。”
孙络礼貌地朝成萌笑了笑，目光又移到一直默默地跟在唐笑身后没什么表情的年轻人身上。
总觉得……这年轻人身上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虽然他看起来，长相属于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几乎毫无侵略性的那种。
“孙络，这是我妹妹成萌，这是叶琛”
唐笑正想着怎么介绍叶琛的身份，却见叶琛上前一步，微微笑道：“我是唐医生的朋友，你好。”
“哦……萌萌，叶琛，你们好。”
孙络迟疑地看着叶琛，两个男人握了握手。
孙络触摸到叶琛指腹的茧子，眉头微微一皱，暗自有些惊讶。
这个叶琛，到底什么来头？
他出现在笑笑身边是什么目的？
难不成……他是暗中留在笑笑身边的保镖？
孙络自认为能够一眼看穿大部分人，可是这个名叫叶琛的年轻人，他看不透。
即便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起来很没存在感的模样，但是，孙络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年轻人很不简单，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突然有些后悔今天过来找唐笑了。
原本他不该来的，只是办完一些事情之后，想到附近便是唐笑在的疗养院，这些天没见到唐笑，实在是想念的紧。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这女人办了……孙络想到这里，便感到小腹下方一阵灼热之感。
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目光不过多地停留在唐笑脸上，他露出殷勤的笑容说：“笑笑，好久不见，莹莹有点想你了，在家非要吵着来见你，我没办法，只好把她带过来了……冒昧来访，没打扰到你吧？”
说到莹莹，孙络才想起自己刚刚把莹莹落下了。
一回头，见莹莹站在一米外，皱着眉毛愤愤地瞪着自己。
孙络怕莹莹当着唐笑的面发作，连忙转身走到莹莹面前，背对着唐笑等人，摸了摸她的头说：“莹莹，乖，来跟哥哥姐姐们打招呼。”
嘴上说得和声细语，眼中却闪烁着充满威胁性的寒光
小东西，给我老实点，否则晚上回去有你好看。
察觉到孙络眼中的潜台词，莹莹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
“走吧。”
孙络牵起莹莹的小手。
莹莹咬了咬嘴唇，跟着孙络朝唐笑等人走去。
她讨厌那个女人，可是，她却不得不假装很想她，对她强颜欢笑
这一切是因为他想那个女人了。
真可恶啊。
为什么他那么喜欢那个老女人？
莹莹攥了攥拳头，仰起头大大的眼睛盯着唐笑，却不是看唐笑的脸，而是看着她那纤细白皙的颈项。
真想掐死你，掐死你……
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讨厌你，讨厌你！
女孩漂亮的眼睛中藏着怨毒，车厘子一样诱人的嘴唇却微微扬起，绽放出最甜美可爱的微笑：“笑笑姐姐好，萌萌姐姐好，叶琛哥哥好~”
成萌本来就很喜欢长得漂亮的小女孩，更何况这小女孩还如此乖巧。
她一下子就受不了了，蹲下伸来拉着她的小手，笑眯眯地说：“莹莹你好~你长得好漂亮，好像芭比娃娃呀！”
莹莹嫣然一笑，虽然年纪尚小，但这笑容中竟然有了一股女性的妩媚之意。
“萌萌姐姐也超漂亮，长大以后，我也要像萌萌姐姐一样漂亮~”
“啊呀，这小嘴巴可真甜！”
成萌一下子对这小女孩喜欢的不得了。
唐笑却眼神复杂地看着莹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总觉得，莹莹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是出自本心呢。
唐笑望着这个漂亮又乖巧的小人儿，莫名地觉得她像是一只提线木偶，而操控她的，就是站在她身后看起来很好脾气的孙络。
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呢？
难道是最近小说看多了吗……
唐笑在心里将那些毫无根据的猜测都否定掉，朝孙络询问道：“要不要去我的宿舍坐一会儿？”
孙络刚想点头，就见唐笑旁边一直盯着她的叶琛抢先说道：“不如就近去我那儿吧。”
唐笑一想，连忙问叶琛：“不会太麻烦你吧？”
“怎么会呢。”
叶琛笑着摇摇头。
倘若唐笑仔细看，定能从这年轻人眼中发现一丝深藏眼底的宠溺，只是，唐笑很快就调开了目光。
“那么，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去叶琛住的地方坐一坐吧？我也挺想莹莹的。”
唐笑朝孙络微笑道。
“好啊。”
孙络点点头说。
心里却把叶琛骂了个狗血淋头
哪里来的臭小子，竟然敢坏他好事？
眼下却没别的办法，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能见到令他朝思暮想的笑笑了。
几人一起来到叶琛的住处，成萌忙着逗莹莹玩，唐笑孙络和叶琛三人坐在沙发上聊天。
唐笑心想，孙络说莹莹想自己了，可莹莹却没有表现出半点儿想和自己亲热的意思呢。
算了……还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最近还好吗？一切都还顺利吧。”
唐笑自认为和孙络也算不上多么亲密的朋友，一段时间没见自然又有些生疏，想不到什么话题，只好随口问起近况来。
“嗯，还好，公司运转正常，莹莹也认识了小区一些小朋友，每天和大家都玩得挺开心的。”
孙络笑容温和地说道。
事实上，莹莹认识的哪里是什么小朋友。
他很清楚，莹莹这个小贱种，总是趁他不在家时去撩拨那些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莹莹是耐不住寂寞的。
“嗯，那就好。”
唐笑点点头，颇欣慰地说：“莹莹有了玩伴，肯定会开心很多。”
“那是当然了。笑笑你呢？在这边上班还习惯吗？”
“嗯，挺好的，这里工作很轻松，生活节奏也很慢。”
“啊……难怪你干脆住在这里，乐不思蜀了。”
孙络不无遗憾地说：“本以为可以从此和你做邻居了，谁知道你又搬走了。笑笑，你什么时候再搬回去住？”
926、我恨死你了！
唐笑先前因为家里被人装了窃听器的事情，被裴远晟再三提醒不要一个人住，老实说，她倒是挺想回去住的，毕竟那里是她和成烈的家。
“过段时间吧。”
她朝孙络笑了笑说。
也许过段时间成烈就回来了。裴远晟那边在窃听器上查不出什么来，毕竟线索有线，倘若成烈回来的话，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孙络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最终只点了点头：“好。”
夜色下的别墅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一样，蛰伏于丛林之间。
女人穿着红色的连衣裙，站在大开着的窗户前，任由夜风吹乱她长长的卷发。
她想她需要静一静。
可是，她的心却完全静不下来。
这一切，源于她无意间在床底下捡到的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一个女人微笑着低头用餐的倩影，女人的脸她很熟悉，那个人是她最要好的闺蜜
唐笑。
为什么，床底下会有笑笑的摘片？
季晓茹百思不得其解。
她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打印过笑笑的照片。
在这个一切电子化的时代，已经很少有纸质照片了。
大部分人，都习惯于用电脑硬盘和手机来存储照片。
除非是至亲至爱之人，会把照片打出来放在钱夹或者床头以便常常看到之外，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打印出某人的照片来。
况且，就算是她记性不好，忘记自己打印过笑笑的照片，可是
为什么她好端端的不去打印与笑笑的合照，而偏偏打印出一张好像抓拍一样的照片？
季晓茹大张着眼睛，迷茫地望向苍茫的黑夜。
为什么，这张照片会出现在那里？
不……这不正常。
这绝对不正常。
这栋别墅里，总共就只有她和陆晨两个人。
不是她，那么就只能是陆晨了。
难道，陆晨偷偷喜欢着笑笑吗？
这个念头让她悚然一惊。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窗台，仿佛只有非常非常用力，才能够控制住不让自己大喊大叫起来。
也许陆晨没有真的喜欢上笑笑。
可多多少少，存在这种可能性。
仅仅只是一种可能性，就已经足够让她抓狂了。
这些日子的不安，这些日子的狂乱，一下子找到了源头。
难怪他最近明显地对她不上心了，难怪他很少和自己亲近了，难怪他居然破天荒地出门而不告诉她行踪
等等，他是去找笑笑了吗？
季晓茹咬住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陆晨，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笑笑……笑笑她也背叛我了吗？
这个念头甫一升起，就令她从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不……
笑笑怎么可能背叛她。
笑笑是这个世界上她最最信任的人啊！
她敢说，笑笑给她的安全感更甚于陆晨！
要是说世界上有什么人能够让她拍着胸脯肯定不会离开自己的话，那个人就只有可能是笑笑。
从不怀疑笑笑会一辈子对自己好，一辈子做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只要两人白发苍苍还可以一起笑着玩闹。
然而此时此刻，她对唐笑的信任产生了一丝动摇。
她下意识地想要找出手机，给笑笑打电话，问一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这个想法很快被她自己遏制了。
不行。
不能打草惊蛇。
这一瞬间她站到了唐笑的对立面，开始重新审视唐笑这个人。
虽然总是看起来波澜不兴温柔淡定的样子，但是她非常清楚，唐笑是一个智商情商都一直在线的人。
如果她想要欺瞒她，那么她铁定找不出什么端倪来。
季晓茹忽而感到丧气。
所以，她无论是哪一点，都比不过唐笑咯？
所以，连她的男人，她也注定要让给唐笑咯？
为什么，全世界的男人都喜欢唐笑？
为什么，唐笑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她的运气已经足够好了啊！为什么还要来掠夺不属于她的东西呢？
季晓茹越想越是烦躁。
“刷拉”一声，她用力扯住在身旁随风拂动的窗帘，一下子将它扯出一条长长的裂痕来！
她感到胸腔之中充满了恨意。
她恨陆晨，恨唐笑，恨这个世界！
她恨她的父母，如果没有那样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她后来的人生何至于如此混乱而充满不安？
都怪他们
都怪他们！！
“啊啊啊啊啊！！”
季晓茹猛地开始用两只手撕扯窗帘，一边撕，一边从喉咙中发出凄厉的叫声。
裴远晟终于难以忍受地从房间中走出来。
其实，夜里他刚刚入睡，就知道季晓茹起来了。
她总是这样，一时平静，一时狂乱。
他累了，他没办法让自己永远都能耐着性子去哄她。
他想，有些问题，她必须学着自己消化。
再说，再过几天，他就要带着她去国外了。
这几天，他还有很多公司事务要处理。
他必须得保持精力，让自己能尽快地完成工作。
因为他知道，到了国外，又是一场硬仗
季晓茹不可能老老实实接受心理治疗的。
但没关系，他一定会让医生治好她。
唯有治好她，他才能够真正地获得解脱，开始新的生活。
今晚，他原以为她独自在外面待一会儿就能平静下来，谁知道，不久后，他就听到了她歇斯底里的呐喊。
她又怎么了？
尽管再怎么感到不快，出于责任感，他还是不得不穿上睡衣和拖鞋走出来察看她的情况。
刚刚走进客厅，他就看到了让他惊讶的一幕
季晓茹疯疯癫癫地坐在一地碎布片之中，窗户大开着，原本占据一整面墙的窗帘已经被全部扯落了
他都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人在愤怒之时大约会格外具有爆发力，此时季晓茹已经毫不留情地将窗帘撕得粉碎，并且竭力将已经碎得不成样子的布片撕得更碎。
她双目通红，面容扭曲，咬牙切齿，似乎手中被她撕扯着的就是她仇
敌的身体一样。
裴远晟叹了一口气，心想，她又受到什么刺激了吗？
缓缓地接了一杯温水，裴远晟放到唇边呷了一口，然后慢悠悠地走到季晓茹面前。
视线中出现男人裸露在睡袍下的笔直的小腿，季晓茹手中的动作终于慢了下来。
她仰起头，用那双迷乱的眸子望向他。
裴远晟目光冷静，与她对视了两秒钟，然后将手一扬
“刷”
一杯温水尽数泼在了季晓茹的脸上。
季晓茹瞬间呆住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陆晨会这样对她。
几秒钟之后，她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怒声喊道：“你干什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疯了吗？！陆晨你有毛病啊你？！！”
“疯的人是你，有毛病的人也是你。”
“陆晨”冷冷地盯着她，语气森寒地说道：“你清醒点吧，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闹什么闹？”
季晓茹紧蹙双眉，理直气壮地大声道：“关你什么事！不要你管！你走啊！你走！！你给我走！！！”
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出现，跑出去找别的女人，现在倒是跑出来骂她，什么意思？他觉得她好欺负吗？！！
季晓茹快要气炸了。
“我为什么不能管？”
不论她再怎么疯狂，再怎么暴烈，他依然是平静的，冷淡的。
这种冷淡中透着一股无情，这冷淡的无情使她内心一阵绝望。
他不要她了。她想。
“季晓茹，你吵到我睡觉了。”
他冷冰冰地说：“我命令你，把你弄脏弄乱的客厅收拾干净，然后把你的手脚洗干净，回房间睡觉。”
他那薄而优美的唇瓣中吐出的话语令她吃惊极了。
她十分无法理解，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可以不去关心她的感受，反而只在意他自己睡觉被吵醒，以及客厅被弄脏弄乱！
难道她这个活生生的人不比他的睡眠还有这个客厅重要吗？!
“哦，还有，你弄坏的窗帘，明天你自己找人来重新装好吧，要一模一样的。”
他淡淡地补充道。
季晓茹再次惊呆了。
短暂的沉默后，她忍无可忍地嘶吼道：“陆晨，你怎么能这么无情？！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陆晨你混蛋！！你对不起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这样的话，最近他也听到过太多次了。
仿佛具有了免疫力一样，再听到这些，乃至是面对她愤怒到变形的脸，他也毫无感觉了。
也算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了。他自我安慰地想，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季晓茹，还有谁胆敢这样骂他，对他大吼大叫呢？
“别闹了。”
他叹了口气说：“季晓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丑。”
“你……你说什么？！！”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季晓茹嘴唇颤抖地问道。
“我说，你这样很难看，我不喜欢。”
他薄薄的嘴唇无情地蠕动着，漂亮的眼睛中一丝温度也无。
“我讨厌这样的季晓茹。”他说。
927、混蛋！你要干什么？
“你……你再说一遍！”
她实在是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她想，一定是她听错了。
陆晨怎么会这样对她说话呢?
不……这不可能。
她不信。
这是在做梦吧？
陆晨明明那么爱她，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哪怕是放弃他的事业也在所不惜。
他怎么会讨厌她呢？
他怎么会说变就变呢？
她死死地瞪着他，一双眼中藏着惊疑、怨恨与不甘。
“陆晨”忽然感觉一阵心累。
这样真的是值得的吗？
他忍不住怀疑，他们当初做出如今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让季晓茹继续活在陆晨还在世的“美梦”中，究竟是对是错呢。
对于此时此刻的季晓茹来说，她是希望陆晨活着还是死去呢。
她更愿意要一份名存实亡的爱情，还是一份以陆晨的死亡来获得升华的爱情呢？
答案不得而知。
谁也不知道季晓茹心里在想些什么。
只是在那时，他们不得不仓促地为她做出选择。
“我说，我讨厌这样的你。”
“陆晨”平静地望着她，不带任何感**彩地对她说道。
“你要我重复多少遍才肯相信我讨厌你这个事实？”
“你骗我。”
季晓茹眼中闪过狂躁的神色。
“我没有，我真心实意地讨厌这样的你。”
“陆晨”淡淡地说：“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季晓茹沉默。
“陆晨”勾起薄薄的嘴唇，微微一笑，带着嘲弄的语气说道：“你还以为你是从前的那个你吗？季晓茹，你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可怕吧。”
“我……可怕？”
季晓茹伸手指着自己。
“你说谎……我怎么会可怕？可怕的人是你陆晨，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小人，你这个骗子！”
“小人？骗子？”
他嘴角扬了扬，眼神却冰冷到极致。
季晓茹蓦地有些害怕。
她吵也好闹也好，无非是想要引起陆晨关注。
她是在拿他对她的爱做赌注。
万一……
他真的不爱她了，对她没感觉了，怎么办？
万一……
他真的已经移情别恋了呢？
她的心脏忽然被一只名为恐惧的巨兽紧紧咬住。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摁住胸口，脸色发白地上前一步。
“陆晨，你……”
“你很久没照镜子了吧？”
他将手搭在她肩膀上。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季晓茹，我记得以前的你，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还有白皙的脸庞，红润的嘴唇，你的头发柔顺又有光泽，脸上充满了胶原蛋白，身材柔韧又修长，你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格外的亮，就算是再讨厌你的人也必须得承认，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
他徐徐地说道。
季晓茹不明所以地望着他：“……陆晨
，你到底要说什么？”
“既然你这么久没照过镜子，那我带你照照镜子吧。”
他淡声说道。
“你什么意思？”
她皱眉望着他：“你嫌我丑？”
“你觉得呢？”
他笑了下
她现在很怕看到他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冷笑的神态很像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裴远晟。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的神态动作会越来越像裴远晟呢？
她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去想。
“你嫌我丑，所以移情别恋，对吧？是这样吧？陆晨，你终于肯说实话了！你这个伪君子终于肯露出你真的真面目了！！”
她恨恨地喊道。
“移情别恋？”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我什么时候移情别恋了谁告诉你我移情别恋了？”
“哈哈！你心虚了吧？！”
她大笑道：“哈哈哈哈……居然被我说中了，陆晨，你骗我骗得好苦啊！原来你和他们一样，哈哈哈哈……你真恶心，真恶心！！”
“季晓茹，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大力地握着她的肩膀，弄得她肩胛骨生疼，可是她咬牙忍住，并不想向他屈服。
“我在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你少给我装模作样！”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季晓茹，我的耐心很有限，你最好给我说清楚。我没功夫去猜来猜去。”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她眼中浮现出以前他对着她笑，哄她开心的模样。
那时她为了一点点的小事不开心，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却将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使劲浑身解数来逗她开心，一会儿扮鬼脸，一会儿讲相声，一会儿抓耳挠腮地在网上找段子念给她听。
她其实很容易消气，但是莫名地享受他为了哄她而着急的样子，故意板着脸撅着嘴巴装作不高兴，反正，她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厌烦她，他对她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
他的经纪人还为此打趣过，说季小姐知不知道陆晨拍一支五分钟的广告要多少钱？而他为了讨你欢心，不知道浪费了多少个五分钟也不知疲倦，他要有这个耐心去应付广告商，都能多赚几个亿了。
季晓茹当时被陆晨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听人家这么说也不以为然，两眼望天地回道，又不是我逼他的，还不都是他自己乐意？
陆晨经纪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唉，也是，千金难买一个“心甘情愿”。
那时她从不知道这样的“心甘情愿”也会有一个期限，一旦期限到了，上天便会将一切都收回去。
真残忍。
如果不能从一而终，为什么一开始要给呢？
她并没有找他要什么。
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要给她的么？
不是说好了要一辈子“心甘情愿”的么？
说好了一辈子，就一辈子啊！
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她接受不了他突如其来的转变。
她崩溃，她愤怒，她恐惧，她想要挽回，却不知道该如何挽回。
她恨极了他。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这样对她？
“季晓茹，以前的你也不是这样的。”
他冷冷地盯着她，“走，我带你去看看现在的你。”
季晓茹猝不及防地被他推着往前走，她想要反抗，可是他的手劲太大了，像两把铁钳一样紧紧攥住她的肩膀，令她挣脱不得。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混蛋，你要干什么？！！”
她再一次大吼大叫起来。
“闭嘴，跟我走。”
他的声音仍然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下来。
她茫然地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前。
但这不是让人恐惧的。
真正让人恐惧的，是她很快从镜子里面看到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女人。
那女人身材高挑却瘦骨嶙峋，一张脸白的发黄，眼窝深陷，眼睛中布满了红血丝，嘴唇干枯而毫无血色，身上衣衫凌乱，长发纠结且泛着油光。
好恶心……
这恶心的女人是谁？
是谁？
她眨了眨眼，然后，她看到镜子里的那个女人也眨了眨眼。
她惊恐地瑟缩了一下，镜子中的女人也马上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不……不……不可能！”
她尖叫起来：“这不是我！！！”
“这就是你。”
他攥着她的肩膀低头与她对视：“季晓茹，你看看你自己疯疯癫癫的成什么样子了，你自己都觉得这样的你很糟糕吧？难道还指望别人喜欢这样的你吗？好好想想，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不能够冷静下来？”
“……”
季晓茹狂乱地捂住双耳，拼命地摇晃头部，像要借此逃避掉那可怕的事实一样。
“季晓茹，不要再这样了，你这样真的让人很失望……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季晓茹，我并不是一个完人，我也会有累和烦的时候，我对你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知道吗？”
“……”
“季晓茹，再坚持几天，我会尽快带你出国的。到了国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些。
“你要带我出国？”
她抬起头，如梦初醒地望着他。
他点了点头，为她终于能够变得平静一点而感到庆幸，话语中也不知不觉中充满了鼓励的意味：“我们去国外开始新的生活吧，到时候，我会介绍新的朋友给你认识，你会生活得很快乐，很自由……不会再做任何的噩梦，也不会再被一些琐事所困扰……”
他想象着季晓茹重新恢复正常的情形，自己都感到有几分期待。
倘若季晓茹能够顺利地康复，那么，他也就能回国来看笑笑了吧。
他不指望能在她生命中占据一席之地，更没打算再和谁争夺笑笑，他只希望，能够在她有需要的时候帮到她。
只要能对她起到那么一点点的用处，他就心满意足了。
“陆晨，你是打算哄骗我出国，然后自己留下来，和……和她双宿双栖，对不对？！”
她厉声问道。
本不愿提起“她”，可他刚才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期待，令她从中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情愫。
他在想“她”吧？
呵……陆晨，你真的当我是傻子吗？！
928、可怕的爱情！
“她？”
“陆晨”咀嚼着这个字眼，缓缓地问：“你说的‘她’，是指谁？”
“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季晓茹气坏了。
他的反应更让她确信他真的出轨了。
问题是，笑笑对他……笑笑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
她到现在无法相信笑笑会背叛她。
不会的。
这一定都是陆晨的错。
她宁愿一切都是陆晨的错，也不愿意是笑笑背叛她。
“我不清楚。”
他幽深的双眸静静地凝视着她：“我不知道你又在发什么疯，但是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陆晨绝对不可能背叛你，陆晨宁死也不会背叛你！可是你值得吗？季晓茹你值得吗？！！”
他冷静的眸子中似乎燃起了一簇火焰他在愤怒。
这一瞬间，她几乎要疑心真的是自己冤枉了他。
可是……
倘若他对笑笑无意，为什么，会偷偷藏着笑笑的照片？
“陆晨，我真的很想相信你。你要我相信你，很简单，告诉我你昨天出去见谁了？那个女人是谁？你说啊！”
“我去哪儿，去见了谁，没有必要告诉你。”
他错开目光，面色冷漠地望向窗外。
她苦笑一声：“你就是心虚……陆晨你就是心虚！别再骗我了，你这个虚伪的人！”
“季晓茹，我累了。让我们都冷静下来，行吗？这种无意义的争吵我真的不想要继续下去了。我不喜欢和谁吵架，这有什么意思呢？”
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生意场上，即便是再精明难缠的竞争对手，也不曾让他感到如此心累。
在他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尚且可以忍受着心悸在谈判桌上谈笑风生，不动声色地拿下动辄十几亿的生意，再怎么如狼似虎阴险狡诈的商业大亨也不曾让他眼皮眨一下，与人争夺利益，让裴氏财团获得最大的那块蛋糕这向来是是他从小习以为常的事情，纵使别人看来如何惊险，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胜利。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在与季晓茹的争吵中，他难以获得胜利，因为与一个神志不清失去理智的女人进行一场毫无道理毫无逻辑的拉锯战这种事，原本就不是他的强项。
倘若他真的擅长此道，就不会大半夜还站在这里与季晓茹对峙了。
“你不喜欢和谁吵架，难道我就喜欢和谁吵架吗？”
季晓茹脸上挂着冷冷地笑，眼神中充满了对他的蔑视。
裴远晟再一次感受到了“爱情”的可怕。
他想，要不要再像以前一样，试着去哄她呢？
可是，这一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不行，不能再惯着她了。
她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样，不就是因为他以往的骄纵吗？
他学习以陆晨的方式无限度地纵容她，宠爱她，结果，就把她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和溺爱一个小孩结果致使她变得蛮不讲理有什么区别呢？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逼迫自己硬下心肠，
沉着脸对她说：“既然你不讲道理，那我也懒得跟你纠结下去了。我累了，先去睡了。你爱怎么砸，就怎么砸，随便你。不过你记着，凡是你毁坏的东西，明天都必须买一模一样的回来。”
“陆晨！！”
季晓茹冲着“陆晨”的背影嘶吼着。
然而他置若罔闻地继续往前走，那颀长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不近人情。
她气极了，这一刻她真恨不得他去死！
怒火已经将她的理智摧毁，她疯狂地举起地上的一只花瓶，用尽全力地朝他砸去！
她运气不错，花瓶完全命中目标，他被她裹挟着怒火的挥来的花瓶砸中，胸膛感到一阵震荡，一瞬间身子前倾了一下，喉头窜起一股腥甜。
心脏也疯狂地跳动起来。
他感到眼前微微有些眩晕，但尚在可控制范围之内。
这种感觉很熟悉，令他想起了从前身体不好的时候。
那时候，他常常感到心悸、晕眩，喉头常年泛着血腥味儿。
那是他习以为常的，最熟知的感受。
自从身体完全恢复并且加强锻炼以后，他变得越来越健康，健康得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他已经好久没尝过这种滋味儿了。
季晓茹见他站在原地不动，蓦地也生出一丝悔意。
她毕竟是爱他的，伤害他，并不是她真实的意愿。
她只不过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而已。
她不要他的冷漠，不要他的背影。
她只希望他能够回头来看她一眼，好好地和她解释清楚
她最希望的，仍然是他能够像从前一样，无论她多么的无理取闹，他都无奈而又宠溺地笑着，将她轻轻拥在怀里，摸着她的头说，别生气了我的小公主，都是我的错，不要那拿我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好不好？生气的人可是容易长皱纹的。
那时她不懂得珍惜，不知道一个永远无条件对自己投降的男人是多么的可贵，哪怕内心对他的话十分受用，也总是板着脸装作不屑。
现在她知道了，倘若一个男人肯在争执中放下脾气放下尊严，永远将对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不论谁对谁错永远先哄着对方永远先认错，那么，这个男人一定是疼爱这个女人到了骨子里。
她后悔了，她多想回到那个时候啊！
可是，他们还能回去吗？
无论是谁，都不是从前的他们了。
都变了。
一切都变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心或许已经不在她这里了。
她弄不清楚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仔细回想起来，难道，是从她和他一起去笑笑家看望她的时候开始的吗？
作为女人，她承认笑笑是一个十分吸引男人目光的女人。
她淡然，优雅，美丽。
自从和成烈结婚后，她的美丽与日俱增。
更重要的是，她绝不会像自己这样脾气火爆，喜欢大吼大叫。
和自己比起来，她当然更像一朵受男人青睐的解语花了。
呵……
所以，陆晨是真的已经被笑笑吸引了吗？
所以，她季晓茹是真的已经不再拥有陆晨的心了吗？
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指。
她不甘心。
她想，死也要死也明白吧？
他到底是不是不爱她了，到底是不是爱上别人了，这一切，都得有个结果吧？
想到这里，她走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以一种近乎绝望地眼神盯着他问：“陆晨，你爱上笑笑了，对吗？”
她发现他脸色苍白，仿佛在极力忍耐着某种痛楚，这才想起自己刚对他做出的暴力举动，可是此时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的答案。
那个答案太重要了。
然而，“陆晨”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过了很久，他才睁开眼睛，平静无波地说道：“没有。”
“你说谎。”
“我为什么要说谎？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季晓茹，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否则，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忍不下去的人是我吧？！陆晨，你明明就变心了，为什么还不肯承认？！！”
她大声喊道。
本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不让自己大吼大叫，但是，情绪一旦上来，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心平气和，真的做不到。
她是那么的在意他。
人一旦开始在意一个人，就没办法再心平气和保持淡定。
这样说起来，他能够如此漠然，不过是因为不在意她咯？
季晓茹唇角绽开一抹苦涩的笑意。
他在心里说，要怎么承认呢？
他本来爱的人就是笑笑，只有笑笑。
纵使在扮演陆晨与季晓茹相处过程中，也曾有过心动的时候，但是，就如同演员在拍摄结束后会迅速从戏中抽离一样，他始终提醒自己，和季晓茹在一起的种种，不过是在演戏，不论是为了陆晨，还是为了季晓茹，他都不可能对季晓茹真正地动心。
况且，他对笑笑的心，从未改变过。
即便他知道，此生他不可能拥有她，但是，每一次见到她，内心所生起的那种澎湃的剧烈的欢喜，都在不断地告诉他，他依然是爱着她的。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他爱的样子。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哪个女人比她更符合他心目中理想妻子的标准了。
但他在见识了“爱情”的可怕之后，对于不能拥有笑笑这件事，反而感到庆幸。
就这样远远地看着，远远地爱着，未尝不可。
季晓茹使他害怕那种如狂风骤雨般激烈的爱情，如果爱情都是这个样子的，他真的宁可不要爱情。
爱情总会使人变得偏激、疯狂。女人尤其如此。
他愿意在心中保留着自己所爱之人的美丽与优雅。
就像欣赏一朵美丽的花一样，嗅着它的芳香，感受着它的美好，却不轻易去攫取它占有它。
对于裴远晟而言，他不曾变心，因为唐笑就是他的初心。
对于陆晨而言，就更不可能变心了。
他活着的时候不可能变心，如今已经变成一把骨灰，就更不可能变心了。
所以，季晓茹的问题，裴远晟无法回答。
929、我的老公是超人
凌晨三点，唐笑接到了季晓茹的电话。
激昂的手机铃声响起时，她并没有睡着，只是从床上坐起来，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按理说，这个点她不应该醒着的。
可是这天，她罕见的失眠了。
说罕见也不确切，这段时间，她偶尔会失眠，失眠的原因，也无非是因为成烈
实在是太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尽管不断地在心里暗示自己成烈这次去的地方可能有点远，要再过段时间一定能够平安回来，可是，连着几个月没有一丝音讯，唐笑难免心慌起来。
最近天气越来越暖，再过不久，就是夏天了。
而再过不久，成烈就已经整整半年没回过家了。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便翻着手机相册，一张张地看照片。
她手机里面，最多的还是成烈的照片，还有一些关于成烈的小视频。
也是翻了手机相册她才发现，原来她和成烈两人的合照那么少。
在一起时总觉得一生还很长，以后合照的机会多得是，没有必要每到一个地方就合影留念。
可是，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呢？
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生命又总是无常。
“老公，我想你。”
唐笑在微信上向成烈发送讯息。
因为她知道，她打他的电话，只会听到一个冰冷的女声机械性地对她重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微信也照例不会有人回复的。
但是，也说不准哪一天，他就会看到她发给他的消息，然后突然回复她，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唐笑不断地在微信上和成烈说话。
“你想不想我啊？我猜，你肯定特别特别想我。”
“最近在忙什么呢？可以跟我说说嘛？”
“好啦，我知道你要忙的事情是需要保密的，不说就不说吧，我才没兴趣听呢。我只是想知道，你最近好不好，有没有累到，‘工作’会不会太辛苦。”
“小时候我特别希望自己的意中人是一个大英雄，类似于拯救世界的超人那种哦，可等到我真的嫁了一个‘英雄’才知道，做‘英雄’的老婆一点都不好。”
“你是不是在笑？很得意吧，被我称为英雄。不过，说真的，我觉得你们就是英雄啊，你们真的特别伟大，特别厉害，这不是奉承话，看我认真脸，我是真心实意地很崇拜你们这样的人。”
“可是，女人嫁给一个你们这样的人，还是会很辛苦啦。当然，比不上你们辛苦，可女人的辛苦，是另一种辛苦。”
“……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免得我说了，你心里也不好受。”
“抱抱老公，我想你。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最近我学会了……”
“要不要猜猜看我学会了什么？你肯定想不到的。”
“你快回来，你再不回来，我真的忍不住要告诉你了。不行不行，我要忍住，忍住才能给你惊喜嘛。”
“成烈，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你是不是不要我啦。”
“要是你敢不要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既然跟我领了证，这辈子你就是我唐笑的人，胆敢
反悔的话，我……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追回来。”
“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你的，除非……除非你说你不爱我了。可是成烈，你不会不爱我的吧？”
“真的真的真的很想你。现在你那边是几点呢？你睡觉了吗？还是像我想你一样你也在想我呢？又或者，你已经睡着了，睡梦中见到了我……要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也应该赶快去睡觉，也许我们能在梦里碰一面呢。”
“……我很努力地去睡觉了，可还是睡不着。喂，亲爱的，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唐笑清了清喉咙，按下微信的录音键，开始唱了起来
“想要传送一封简讯给你
我好想好想你
想要立刻打通电话给你
我好想好想你
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好想好想你
无论晴天还是下雨
都好想好想你
每次当我一说我好想你
你都不相信
但却总爱问我有没有想你
我不懂得甜言蜜语
所以只说好想你
反正说来说去都只想让你开心
……”
唐笑唱着唱着，声音就有点哽咽了。
她不愿意让成烈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好不容易快要唱完，又按了取消键。
歌是再也唱不下去了。她瞪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把和成烈的对话框往上拉了拉，全部都是她的自言自语。
四个多月了。
成烈一个字都没有回复她。
有多少女人，能够忍受一个永远没有任何回应的男人呢？
她从前并不认为自己足够有耐性去等待。
可现在，她不得不开始漫长的等待。
她终于明白，当一个人足够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会心甘情愿地等下去的。
除了这个人以外，她的心中已经不可能再容纳下任何一个人。
唐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努力让自己睡着，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夜里三点。
当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是成烈终于给她打电话了。
但拿起来一看，她的希望便落空了。
打来电话的人是晓茹。
奇怪，这么晚了，晓茹为什么会打电话来呢？
唐笑手指划过屏幕，接起了电话。
“喂，晓茹，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唐笑仿佛意识到什么，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笑笑，我……我想问你一件事。”
季晓茹有些迟疑地说道。
“好啊，是什么事？”
唐笑纳闷地说：“很紧急吗？这么晚打过来……晓茹你不会是又做噩梦了吧？”
唐笑有种不好的预感。
“笑笑……为什么你也知道我经常做噩梦？”
季晓茹拔高了音量：“为什么你们都知道？是他告诉你的吗？”
“他？”唐笑皱了皱眉说：“你是指陆晨吗？可是晓茹，上次你在这里住的时候，不也做噩梦了么，我知道这件事，也不足为奇呀。”
“……”
季晓茹那头陷入了沉默。
唐笑莫名地紧张起来：“到底怎
么了晓茹，还有，刚刚你说要问我一件事，是什么事？”
“笑笑，我想问你最近，陆晨是不是去找过你？”
季晓茹的声音不同以往，里面透着一股冷意。
若不是这通电话确确实实是季晓茹的号码打来的，声音也确确实实是属于季晓茹的，唐笑简直要怀疑电话那头的人不是她的闺蜜季晓茹。
晓茹一向是热情的活泼的，她说话总是未语先笑，和唐笑聊起天来更是妙语连连笑声不断，两人不见面的时候，光是听着晓茹的声音，她都能想象得到晓茹笑起来眯着眼睛嘴唇翘起的神态。
此时此刻，她想象不出来季晓茹是什么样的一种表情。
她感到陌生，这种模式下的季晓茹，真的很不像季晓茹。
更重要的是，她为什么突然间问她这种问题？
她应该承认吗？
倘若承认，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如果可以，她真想马上问问裴远晟，晓茹是不是又出现了什么新状况。
可是，没有时间了。
她犹豫的时间越久，晓茹越会产生怀疑和不安。
她了解晓茹。
晓茹是一个看起来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意，但她较真起来比任何人都敏感细腻的人。
她这几秒钟之间的犹疑，或许已经让晓茹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了。
“嗯，是的。”
她终于决定坦白：“他是来找过我，怎么了，晓茹？”
“……”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沉默让唐笑担忧极了。
到底怎么了？
晓茹难道是怀疑她和陆晨之间有什么吗？
不……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糟糕了。
“晓茹，你说话。”
唐笑柔声说：“你到底在想什么？有什么心事直接告诉我好吗？晓茹，别忘了，我们俩一向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
“呵……”
季晓茹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一声中透着一股苍凉与绝望。
唐笑的心都要颤抖了。
不要这样……晓茹。
“晓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我都愿意听，你有什么疑惑我也都愿意和你讲，我们像以前一样有什么说什么，好不好？”
“不了。笑笑，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的声音平平的，毫无情绪起伏，但又让唐笑无比心惊。
“晓茹，你在哪儿？我马上去找你，好不好？我们当面聊，有什么误会，都当面说清楚，好吗？”
唐笑连忙说道。
她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了。
虽然不知道晓茹为什么会误会她和“陆晨”的关系，但是目前最要紧的，是尽快将这个误会解开。
她不愿意和晓茹之间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嫌隙。
“误会？”季晓茹再次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唐笑的问题，而是淡淡地问道：“笑笑，你心里也有他吗？他喜欢你，你喜欢他吗？”
“没有！”
唐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没有，晓茹，我可以明白无误地告诉你，我心里只有成烈，我只爱成烈，不爱除了他以外任何一个男人，这个答案，是你想要的吗？”
930、终于，我失去了你
以季晓茹对唐笑的了解，大致也能够猜到会是这样。
可是，陆晨到底什么时候对唐笑动的心？
而最重要的是，对季晓茹来说，即便唐笑压根就没喜欢陆晨，可陆晨喜欢上唐笑是不争的事实。
否则的话，那张照片算什么？
陆晨又为什么在自己面前隐瞒与唐笑私下里的事实？
季晓茹从不否认唐笑比自己更优秀更出色，论起外貌来两人应该是各有特色，但在她眼中，她一向认为唐笑更优雅更美丽。
她从来都是以有这样一个朋友而感到骄傲的。
真正的朋友之前，本来就应该互相欣赏而不是互相嫉恨或者是互相攀比。
在季晓茹的心目中，她与唐笑是真正的朋友，她这辈子从未想过会和她产生什么矛盾。
在这个世界上，唐笑是她最值得信赖的人。
只是……
自己最爱的、打算共度一生的男人喜欢上闺蜜这个事实，仍然深深地打击到了她。
唐笑对她太好了，以致于她没办法去恨唐笑，更没办法去埋怨她、骂她。
可这不代表，她心中就不会对她生出一丝芥蒂。
她想，她们回不到从前了。
再也回不去了。
“好，我知道了。”
她淡淡地说。
唐笑从季晓茹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然而越是这样，唐笑越是感到害怕。
她莫名生出一种她就要失去这个朋友的恐慌
晓茹从小就热情开朗，拥有很多很多的好朋友，而她从小就性格冷淡不爱和人亲近，她能和晓茹成为好朋友，一开始也源于晓茹的主动接近。
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她曾经问过晓茹，倘若有一天她生病了什么都做不了了，她会不会丢下她不理。
晓茹笑眯眯地说，才不会，你生病了我肯定会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帮助你，等你好起来，就带你一起出去旅游散心，总之，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抛弃你的，你就放心吧！
唐笑至今仍然记得季晓茹那时对着她甜甜的微笑的模样。
“晓茹，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紧紧地攥着手机，恨不能立刻飞奔到季晓茹身边，和她好好说个清楚。
“呵……”季晓茹发出一声苦笑，叹了口气说：“笑笑，我觉得我自己很失败，什么都输给你，你知道吗？以前就有人和我说，和你做朋友会不会有压力，毕竟你总是那么出色，总是那么优秀，就连随随便便结个婚，都能嫁个最好的，成烈对你又宠得厉害，什么问题他都能帮你摆平，你不想生孩子，你们结婚这么久他也不逼你……你看，你人又完美，运气又好，上天总是站在你那一边，和你比起来，我当然是样样比不过了。”
“可我从不觉得有什么，旁人和我说那种话，我反倒觉得他们是嫉妒我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我觉得和你做朋友，是我的光荣，像我这样从小成绩就一般般，做事毛毛躁躁，脾气火爆的人，能交到你这样温和文雅完美无缺的朋友，真是我这辈子最
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我错了……我现在才知道是我错了。你这个人啊……你就是太好了，好的别人都看你，我站在你身边，就像绿叶衬着你这朵红花一样，那些人总是被你吸引……我以为我对这个是无所谓的，反正我撞了狗屎运，有陆晨喜欢我……我没想到，连陆晨也会被你吸引，笑笑，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上天这么偏爱你？”
“我当然相信你对陆晨没什么想法，可他到底长得还可以嘛，身为女人总有虚荣心，想吸引更多男人，对不？不管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总而言之，你成功让陆晨喜欢上你了。你成功了，笑笑，我在你面前一败涂地，输得一塌糊涂……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愿意失去的两个人，注定都不属于我……”
季晓茹说着说着，眼泪又刷刷地往下淌。
她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一地的狼藉，忽而清醒，忽而糊涂，忽而想哭，忽而想笑。
“咯咯……咯咯咯……咯咯……”
她终于遏制不住地仰头大笑起来。
真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她的男朋友，喜欢上了她的好闺蜜
这种老套的剧情，怎么偏偏在她身上上演了呢？
“哈哈哈哈……笑笑，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真希望……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啊！！”
“如果这是一场梦多好啊……哈哈哈哈……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玩我？笑笑，你知道吗，我甚至希望……甚至希望陆晨从没喜欢过我，这样的话，我既不会失去爱情，也不会失去友情……那样多好啊！！”
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季晓茹绝望的哭喊，唐笑的眼眶也不知不觉地湿了。
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有那么多的话想对晓茹说，她可以解释的，她真的可以解释的
但，要从哪里开始解释呢？
她要怎么告诉晓茹，她既没有失去爱情，也没有失去友情呢？
她失去的，是一个深爱她的人。
可陆晨的死去，并不意味着她失去了爱情。
爱情，从未消失过。
只要她季晓茹还活着，只要她还爱着陆晨，他们的爱情就永远不会消失。
她真想对她说，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她身边那个陆晨并不是真正的陆晨。
是，或许裴远晟仍然还喜欢着自己，或许晓茹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但这并不意味着陆晨的背叛。
陆晨从来没有背叛你啊……晓茹。
她真想告诉她，在她眼中，她季晓茹才是最最耀眼最最美丽的存在。
能够成为她季晓茹的朋友，才是她唐笑的骄傲好吗？
在她最凄苦无助的少女时代，是晓茹陪伴着她，像一枚小太阳一样，时时刻刻温暖着她，照耀着她。
她那时总是拒绝和任何人亲近，也从不敢袒露自己的心迹，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以致于面对热情的晓茹，她也总是冷冷的模样。
她一面享受着晓茹对她的好，一面不敢对她做出什么回应，因为担心晓茹迟早会
厌倦她这个朋友，转而丢下她，去和别的朋友在一起。
她恐惧着失去这个唯一的朋友，然而，那个总是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笑眯眯地望着她的女孩告诉她，她要永远和她做朋友。
“笑笑，跟你说个小秘密哦……其实还蛮不好意思的啦，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哦。”
十几岁的季晓茹坐在秋千架上，歪着头望着坐在旁边的唐笑，一双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白净漂亮的小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什么啊？你该不会是要和我表白吧。”
穿着洗的有点发白的校服的唐笑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秋千架上看书，她那时不苟言笑，和活泼好动的季晓茹比起来，显得有点老气横秋的。
但是很奇怪，这两个人却天天黏在一起，虽然说起来总是季晓茹跑来找唐笑，可只要有季晓茹的地方，旁边就一定会有唐笑。
“嘻嘻……说是表白也行吧？反正差不多……哎，我想说，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总是特别开心，特别有安全感，真的……你别笑话我啊！”
季晓茹搓了搓自己有点发热的脸颊，偷偷瞄着唐笑。
谁知道，这时，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唐笑却放下书，侧头望着季晓茹笑了。
十几岁的唐笑很少笑，就连季晓茹，也总共没见她笑过几次。
唐笑这一笑，季晓茹就呆住了。
“说了别笑我的……你再笑话我，我就走了啊……”
季晓茹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晓茹，其实，我也一样哦。”
季晓茹死也不会想到，唐笑会笑着对她说这句话。
“我也一样，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很有安全感。谢谢你，晓茹。”
……
唐笑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这一刻，脑海中浮现的是那天夕阳下，穿着粉色连衣裙扎着单马尾的季晓茹先是呆呆地看着她，而后突然咧开嘴傻乎乎地笑着，扑过来抱住她。
“呀……我就知道笑笑最好了！笑笑，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哦，一定！！”
……
她从不怀疑这件事。
甚至，在她的人生规划中，一直是有晓茹的存在的。
当大家都垂垂老去的时候，仍然能够一起抱着孙子出去外面晒太阳，拎着环保袋去超市买新鲜的水果和蔬菜……这都是她们彼此约定过的事。
可现在，她要失去她了吗？
她不知道该要怎么向她辩解，除非，她告诉她，陆晨已经死了，她身边那个人是裴远晟，陆晨从来都和她唐笑没有任何瓜葛。
她能这么说吗？
唐笑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沿着脸颊滚滚滑落。
“晓茹，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陆晨他……他是爱你的，你相信我”
“嘟嘟……嘟嘟……”
手机内传来一阵忙音。
季晓茹将电话掐断了。
唐笑叹息一声，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晓茹……原谅我无法告诉你真相。对不起……”
931、你这个傻子！
“确定吗？真的是他？”
房间内，叶琛握着思思颤抖的手，深黑的双眸凝视着她。
思思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恐惧，她细瘦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叶琛哥哥的手，才能够控制住自己不尖叫出声。
那些画面历历在目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挥着皮鞭走向她的男人，对着她的摄像头，撕开她衣物的粗糙的大手……
那时，她才不到十岁。
就和那个小女孩一样大。
那个恶魔，又在伤害那些和她当年一样大的女孩了吗？
她咬住牙齿，眼中充斥着仇恨，要是可以，在看到他的时候，她真想拿着一把水果刀冲过去杀了他！
“别怕，思思，有我在。”
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说道：“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思思，坏人会得到惩罚的……”
“真的吗？”思思瞪大双眼，眼中却闪烁着怀疑的光芒。
“我不懂……叶琛哥哥，为什么那种坏人到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为什么他到现在还在犯罪，却没有人把他抓走关起来？”
而她，却因为当年承受的伤害与摧残，至今仍然生活在病痛与不间断的梦魇之中。
“会有那一天的。再等一等，好吗？”
叶琛轻轻将她搂入怀中。
颤抖着的小小身躯感受到来自对方那结实胸膛的温度，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叶琛哥哥，我能等到那一天吗？”
她闭着眼睛，轻轻地问道。
叶琛正低头望着她的嘴唇，因为怕错过她说的每一句话。
可少女的这句话，却让他在一瞬间露出了心痛的神情。
他听不见她的声音，但却能够感受到她的绝望和压抑。
是啊，这么多年了，当年囚禁和伤害她的人，还没有绳之于法。
并且，至今仍然有女孩被那些人伤害着。
这怎能不让人绝望呢？
世界总是如此，光明与黑暗并存，就像白天与黑夜一样，循环交替。
没有永恒的光芒，更没有永恒的黑暗。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光明还未到来的时候，尽力去保护好那些手无寸铁的人。
“会的，一定会的。思思，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吗？”
叶琛摸了摸她的头，以最温柔的语调安慰道。
“好……我相信叶琛哥哥。”
思思乖顺地点了点头。
但是，她不相信自己的身体，能够一直健健康康的。
她真怕哪天她死了，就再也看不到坏人被抓走接受制裁的情形。
像这样活着，其实也没有多大意思。
她就像是一只被关在温室里小心呵护的植物一样，大家生怕她夭折了。
可她也想要自由自在的生长和享受阳光啊……
只不过，她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了。
如果那天没有无意间在窗前看到那个男人和那个小女孩就好了。
几年未见，那男人脸上仍然挂着当年她习以为常的虚伪的微笑。
他为什么还没有去死呢？
思思太恨那个人了。
或许，正是这股仇恨，支撑着这具脆弱的身体，让她的心脏至今仍然微弱地跳动着。
裴远晟没想到半夜会接到唐笑的电话。
彼此他正站在阳台上望着凌晨四点钟的夜空抽烟
季晓茹仍在客厅呆坐，她不睡，他也没法安心睡下。
但要让他去哄她，他也是不愿意的。
一来他不愿意再惯着她，二来以现在季晓茹疯疯癫癫的状态，他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出国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了。
他从来很少抽烟，身为心脏病患者也不被允许抽烟。
但换心手术成功后，他的身体状况已经越来越好了。
这段时间被季晓茹弄得疲累不堪，到了这个点还不能好好睡觉，他也只能靠抽烟来提神了。
没想到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的心脏“咯噔”一下，夹着烟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不用从睡袍口袋中摸出手机，他也知道这是唐笑打来的。
他手机通讯录中总共就没几个人，毕竟他随身携带的手机中插得卡是他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人不多。
但是，即便在这几个人中，唐笑也是最特别的存在。
他为她设置了专属的铃声。
裴远晟忐忑不已地接起了电话，尽管知道阳台和客厅离得较远，季晓茹不大可能听得到他说话，但他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
“喂，笑笑？”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唐笑有点急促的声音，“裴远晟，你和晓茹是不是吵架了？”
裴远晟有些无奈。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季晓茹发生什么，会和唐笑说，这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他也好奇，关于这件事，从季晓茹口中说出来，会是什么情形。
“是的，我不知道她到底发现了什么……对不起，我应该更小心的。”
裴远晟叹气。
“不是你的问题。”唐笑连忙说。
她没提他喜欢她这件事，也许是怕说出来尴尬吧？裴远晟想。
“晓茹在做什么？方便的话，我现在马上赶过来。”
唐笑说。
裴远晟吓了一跳：“这个点？笑笑，她现在还好，你不用……”
“不，我想当面和她说说话。”
唐笑不容置疑地说。
“那我过去接你。”
“不用。”
“我派人过去，你别拒绝我了，这么晚，我担心你的安全。”
“放心吧，严凌陪我过去。”
唐笑说：“你看住晓茹，不要让她做出任何冲动的事情。”
“我知道。”
裴远晟忍不住说：“笑笑，是我做的不好，要是我”
“不，裴远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也牺牲很多了。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
“等我过来。”
唐笑说完这句话，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裴远晟知道唐笑素来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但唐笑来的速度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大概，在唐笑眼中，季晓茹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人吧。
而季晓茹在骤然看到唐笑出现时，也大吃了一惊。
唐笑预想到季晓茹一定状态很差，可真正见到季晓茹，仍然感到震惊和心疼。
裴远晟不知道唐笑是用什么理由让严凌陪她一起来的，当严凌
见到裴远晟和季晓茹住在一起并且明显两人在家发生过冲突之后，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惊讶，不过严凌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并没有当面表现出来。
“晓茹，我们单独谈一谈，好不好？”
唐笑在一片狼藉的客厅中跪坐下去，握住坐在地上的满脸苍白发丝凌乱的季晓茹的手，一脸恳求地说道。
季晓茹的表情是木然的，她想要骂唐笑几句，却在看到唐笑的一瞬间，只想扑到对方怀里痛哭。
季晓茹，你这是怎么了？
她自己都感到费解。
但所有的不安和焦虑，都随着唐笑的到来而渐渐散去。
她不知不觉地就被唐笑从地上牵起来，任由她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来到了卧室旁边的一间客房。
唐笑让她坐在床上，然后从包包中拿出湿纸巾，缓慢而细致地擦拭着她的手脚。
季晓茹看着唐笑温柔而沉静的面容，眼睛忍不住从眼眶中滑落。
“笑笑……”
“嗯？”
她抬起头，安安静静地望着她，仿佛她们两人还像从前一样，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笑笑，你不生我的气吗？我对你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我已经做好准备和你绝交了！甚至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跑来找我？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气一点都不恨我吗？”
她呜呜大哭着说道。
是的，她仍然对她心存嫉恨，可此时此刻，她依赖她是不争的事实。
除了她以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无所顾忌地去依赖谁了。
唐笑停下动作，灯光下，澄澈的双眼中也有星星点点的泪光闪现。
“我干嘛要生气，干嘛要恨你？我只希望你不要恨我，不要生我的气，不要和我绝交！晓茹，我不想失去你。你知道吗？在来的路上，我心里很忐忑，也和不安，我真怕你不愿意看到我，或者直接把我赶出去……在你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我以为我们的友谊结束了。”
唐笑垂下眼睫，伸手抹去滑到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可我不甘心就这么结束，我想，有什么误会，总是可以解释清楚的吧？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一通电话就画上句号了？我真心接受不了这种结局。”
“所以，我来找你了。晓茹，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被动的等待，哪怕你脾气上来了，见到我之后忍不住当面打我两耳光，我也还是要来见你。”
“你……你这个傻子！”
季晓茹气呼呼地在唐笑胳膊上拍打了一下，但并没有用什么力气。
她一面刷刷地掉着眼泪，一面又庆幸不已，开心不已。
真好，她并没有因为她的任性和自私失去她人生中最宝贵的朋友。
“晓茹，我们好好谈谈吧？陆晨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
她鼓足了勇气开口说道。
她知道陆晨对于晓茹来说有多么重要，所以，她完全可以理解晓茹的愤怒。
在无法告知晓茹真相的情况下，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当面祈求晓茹的原谅。
这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但是，她必须这样做。
932、受伤了吗？
“可是……那些伤人的话我都已经说过了。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那些话真的还能收回来吗？”
季晓茹并不相信唐笑会一点都不生她的气，毕竟，连她自己都觉得那些话说得很过分。
然而，唐笑却微微摇了摇头，说：“我不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你那些都是气话，气话我才不会放在心上呢。”
“真……真的吗？”
“当然了。我问你，晓茹，要是我气得失去理智，对你说出一些很难听的话，你会因此而和我绝交吗？”
唐笑认真地凝望着她。
季晓茹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笑笑即便是对她说出不好的话，笑笑也依然是笑笑啊。
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被摧毁呢？
“笑笑，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纵然是气话，说的时候我也是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太坏了……对不起笑笑。”
季晓茹是真的后悔了。
想到对唐笑口出恶言的那个自己，她都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她怎么能那样对待笑笑呢？
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季晓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
唐笑却抿着嘴唇笑了起来。
她是真觉得开心啊。
真好，晓茹还是她的好朋友。
真好，她不用失去晓茹了。
她伸出手抱住季晓茹，在她后背轻轻抚摸着，季晓茹的眼泪渐渐滑落下来。
“笑笑，我太自私了。”她说。
“人都是自私的，晓茹你没有什么不对。”
“可是我伤害了你啊。”
“是我伤害了你，对不起晓茹。”
“不，伤害我的人，不是你，是陆晨……”
说到这里，季晓茹再次感到胸腔燃起一股怒火。
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唐笑连忙抬起头，与季晓茹对视着。
“放平静一些，晓茹，我们以前不是聊过吗？爱情并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男人也并不一定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一味地去让自己沉浸在痛苦之中。”
“更何况，陆晨是真的不爱你吗？他对我到底什么样的感情，或许，这一切只是个误会呢？”
“先搞清楚这些，好吗？”
唐笑循循善诱地说着，季晓茹努力地让自己平复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说道：“笑笑，我其实不愿意和你说起这件事，真的太让我有挫败感了……我季晓茹这辈子，就没这么受伤过。你知道吗？我在床底下，找到了……找到了你的照片！那是陆晨偷偷藏起来的，除了他还有谁呢？我真的做梦也想不到，我自己深爱的男人，和我朝夕相处的男人，和我在一起这么久的男人，说要娶我和我共度一生的男人，竟然暗恋着我的闺蜜……你！”
“我太受伤了……太受伤了！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呢？这个世界上那么多那么多的女人，他随便喜欢哪一个，我都能接受！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我心里也会好受点！可是，他……他偏偏挑了一个我最最无法接受的人来喜欢……笑笑，他对我太残忍了！我真的好恨他啊！”
季晓茹说着说着，一张苍白的俏脸扭曲了，眼泪再次无声地滚
落下来，喉头也发出一声痛楚的呐喊：“啊……！我心里难受死了，痛苦死了，他这个混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要不是你来找我……笑笑，我差一点就失去你了！你知道吗？我可以接受失去他，那个混蛋，他背叛了我！可我心里清楚，你没有……你没有爱上他，你不会爱上除了成烈之外的任何人，可就算我清楚，我还是不得不去恨你们……谁让在我们三个人中，我显得那么那么可怜那么那么可笑呢？！！”
“我……我甚至有一种杀了他的冲动。笑笑……我是不是疯了？我要是疯了，那也是被他折腾疯的！我真后悔认识他，笑笑，既然他迟早要背叛我，那一开始为什么要来爱我？我宁愿和他从未开始过，我宁愿那个陆晨永远只活在屏幕里，活在我的想象中，也不愿意他来现实中伤害我！太痛了，太痛了啊！我爱的男人爱上了我的闺蜜，这和拿刀子在我心口上划上一刀有什么区别？”
季晓茹一生之中，从未感到如此痛苦。
痛苦到她想要逃避，想要忘却一切。
这种痛苦隐隐让她感到有一丝熟悉。
可是，到底她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类似的痛苦，她一时也想不起来。
唐笑静静地坐在季晓茹身边，陪伴着她，抚摸着她的手，听她倾诉着，发泄着。
直到季晓茹将所有话都全部说完。
直到她的眼泪再也流不出来。
她这才拿出湿纸巾，认认真真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季晓茹闭上眼睛，昔日娇美的面容此时剩下一片苍白与憔悴。
唐笑看着她，心里真疼啊。
她真舍不得她受苦。
可是，她没有办法。
因为，真相或许比现在正发生的更难以让人承受。
她不得不替季晓茹做出选择。
也许她是错的，也是她是对的。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希望晓茹能够好好地活着。
哪怕，陆晨在她心目中不再是一个完美的忠诚的爱人。
但至少，陆晨仍然活在她的世界中。
“晓茹，累不累，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唐笑轻声问道。
季晓茹摇了摇头，想说自己不困，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呵欠。
唐笑笑了：“你看，都打呵欠了，还是睡一会儿吧。”
她摸了摸她的头发说。
季晓茹“嗯”了一声，上下眼皮就不由自主地打起架来。
“笑笑，我……我先睡了，待会儿再和你聊……”
她努力想要撑住眼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皮突然像是有千斤重。
她的身体也前后摇晃起来。
唐笑伸出手臂，扶住她的肩膀。
季晓茹顺势靠过去，无力地将头靠在唐笑的颈窝。
闻着笑笑身上熟悉的味道，她感到安心多了。
“我……我睡会儿……笑笑，你别走……”
她喃喃着，漂亮的大眼睛慢慢合上。
“好，快睡吧。”
唐笑摸了摸她的头。
“等我……”
季晓茹嘴唇蠕动，发出模糊的音节。
“好。”
唐笑承诺：“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等你醒来。”
“嗯……”
季晓茹终于沉沉睡去。
凝视着季晓茹憔悴的面容与眼睑上的青影，唐笑心想，季晓茹一定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地睡过了。
这段时间，她是做过多少噩梦呢？
她疼惜地轻抚着她的头发。
这时，裴远晟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他站在门外看了一眼，便知道季晓茹睡着了。
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些天，她真是难得有如此安静的时候。
“愣在门口干嘛？不进来吗？”
唐笑好笑地看了眼站在门口踟蹰的裴远晟。
“唉，我心里有点儿发憷，”裴远晟望着唐笑怀中酣睡的季晓茹，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她这几天太闹了，而且特别能折腾人，我真怕我一进来，她突然醒了，然后又对着我大吼大叫。”
他说的一点也不夸张，他敢百分之百地肯定，倘若此刻季晓茹醒了，一定会如一头狂狮一般对他怒吼，甚至，再操起什么来砸他也是正常的。
“裴远晟，你辛苦了。”
唐笑看着裴远晟的眼神中不免带上几分同情与愧疚。
“还好吧，反正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裴远晟又看了季晓茹几眼，像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别担心，晓茹睡熟了。”
唐笑水嫩嫣红的唇边绽出一丝笑意。
“这么肯定？”
“刚刚在给晓茹擦眼泪的时候，我在湿巾上放了点东西，所以接下来，她会有一段时间的深层次睡眠。”
唐笑淡淡地解释道。
“厉害了，笑笑。”
裴远晟朝唐笑竖了竖大拇指，又叹气说：“有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早点借我用用？”
“不行，”唐笑摇摇头，态度坚决地说：“这种药不能滥用。不然你和那些犯罪分子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我也不会准备这个。”
“好吧，唐医生还是这么有节操。”裴远晟不无揶揄地说道。
“裴先生节操也还尚在，可喜可贺。”唐笑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裴远晟笑了下，揉了揉自己的脸说：“天……我都不敢相信我现在还在笑。你知道吗？我这几天，没有哪一刻是放松的。”
“你受累了。”
“别说这种话了，”裴远晟摇摇头，走过弯下腰说：“我把她抱到床上去吧。”
“早就在等你这句话了。”
裴远晟笑了下，抱起睡熟的季晓茹走向床边。
不过直起腰的时候，还是不免牵动后背上的伤口，吃痛地“咝”了一声。
“怎么了？晓茹的重量不至于让你这样吧。”
唐笑奇怪地盯着裴远晟问。
“咳……可能是今天累着了吧。”
裴远晟将季晓茹放到床上，咬紧牙关试图忍住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同时也努力控制住不去揉自己的后背
实在是疼得厉害，可是，他并不想让唐笑看出来他受伤了。
933、秘密
两人出了房间，唐笑故意走在裴远晟身后，发现裴远晟虽然如平日一般背脊挺得笔直，但是细看下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裴远晟带着唐笑到别墅的吧台边坐下来，笑着问：“想喝点什么？”
已经是凌晨五点了，从落地窗外可以看到黑的泛蓝的天边，透着微微的光亮。
天就快要亮了。
“喝点红酒吧。”唐笑撑着下巴坐在吧台前说。
“红酒？”
裴远晟很惊讶。
“嗯。”唐笑点点头，又想起什么来：“对了，严凌呢？”
“我让他去客房休息了。”
裴远晟一边开了瓶唐笑叫不出名字的红酒，一边笑着解释道：“看他困的厉害，就擅自安排了，不怪我吧？”
“当然不，”唐笑用手肘撑着下巴，歪着头看着裴远晟：“干嘛要怪你，谢你还来不及。”
“那就好。”
裴远晟将红酒注入高脚杯中，唐笑眼睛盯着那透明的红色液体在灯光下亮晶晶地闪着光芒，鼻端嗅着好闻的香气，还没喝到嘴里去，就莫名感到了醉意。
“笑笑，我记得你很少喝酒的。今天怎么突然想喝红酒？”
裴远晟把唐笑那杯放到她面前，又给他自己倒了一杯，在唐笑旁边坐下来。
“人总得有想喝上一杯的时候吧。”
唐笑低头笑道：“幸运的是，还有朋友愿意在这个点陪我喝酒。”
“无论什么时候，你需要我陪你喝酒，我都愿意出现。”
裴远晟毫不犹豫地说道。
唐笑叹了口气说：“裴远晟，我应该谢谢你，可是……”
“我不要你谢我。”裴远晟挑眉望着她，漂亮的双眸漾着浅浅的笑意：“我要你谢我什么？也别可是了，来，喝吧。”
唐笑闻言，也哑然失笑。
什么话说出来都显得多余，两只高脚杯在半空中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酒是甜的，十分爽口，看来裴远晟是专门为了她开的酒。
唐笑浅啜了一口，放下酒杯，裴远晟已经在等着她了。
“晓茹说她在床底下无意间发现了我的照片。”她看着他说。
裴远晟俊脸上闪过讶异的神色，半晌才无奈地笑了下说：“是我大意了。”
“以后，不要再留着我的照片了。”
唐笑直截了当地对裴远晟说：“你知道的，这样对大家都好。对不起，原谅我这个自私又无礼的请求。”
“你又道什么歉？”
裴远晟摇摇头，说：“我说过吧，永远不要和我说对不起谢谢这种客套话。”
“是……说了也没什么用。”
唐笑自嘲地说：“其实我压根不该向你提出任何要求，不管是什么，那都不过是仗着你……仗着你对我的那份感情。我知道你会答应，但我无以为报。”
“在这件事情上，感觉自己像个厚脸皮的恶人。”
她坦白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感受，脸上却不免发热发红到底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觉得羞愧。
伸手大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唐笑禁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裴远晟却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傻的可爱，傻的有趣啊。”
“傻？”
唐笑瞪大了一双杏眼。
她哪里傻了……在裴远晟眼里，她有那么傻么？
“是啊。”
裴远晟笑眯眯地看着唐笑：“一开始见你，觉得你老气横秋的，不像你这个年纪的女人，慢慢熟悉了，觉得你很有意思，等到更熟悉一点，又觉得你傻，浑身直冒傻气。可我偏偏……唉，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没有变聪明一点儿呢？你这样，让我这个做朋友的很为你担心啊。”
“……喂，你少来了，我根本不傻好么，还有，我压根就不需要你为我担心，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唐笑板着脸，认真地说道。
“不，我担心你，我自己真没什么好担心的。”裴远晟托着腮看着唐笑，一双桃花眼中笑意无限，十分轻松愉悦的模样。
“那你告诉我，你背上是不是受伤了？”
唐笑话锋一转，紧盯着裴远晟问道。
她刚才就想问这个了，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总算是问出口。
果然，裴远晟神色一僵，讪讪地笑道：“没有啊。”
“喂，你面前坐着的可是唐医生，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唐医生的法眼？”
唐笑撇撇嘴，摇摇头，对裴远晟拙劣的谎言感到十分不屑。
裴远晟没辙，知道自己瞒不过唐笑了。只好摊手说：“真的没什么，就是自己不小心闪了腰。过两天就好了。”
“你今年多大啊，这么容易闪腰？”
唐笑一点都不信。
她其实脑袋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需要从裴远晟那里得到验证而已。
但是，她并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我还小着呢。你们家成烈比我老。”
“……嘁，我们家成烈身体结实，才不会年纪轻轻就闪腰。”
“那是，你们家成烈当年可是刚成年就打遍天下无敌手”
“嗯？你说什么？”
这事儿倒是新鲜了，唐笑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咳咳……”
裴远晟发觉自己说漏嘴，连忙屈指成拳，放到嘴边轻轻咳嗽着：“那什么，来来来，干杯，为了美好的夜晚干杯~”
“……”
唐笑无语极了，什么美好的夜晚……分明是兵荒马乱的夜晚好么？
但还是举起酒杯和裴远晟碰了碰。
这一口饮罢，唐笑还没忘记刚才的话茬儿，追问道：“你说成烈打遍天下无敌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她以为成烈身上已经没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儿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居然连裴远晟都知道，她却不知道，这不免令她生出几分醋意来。
裴远晟发觉唐笑在吃自己的醋，忍笑道：“难得啊，难得有这种机会……我还是把这事儿捂着吧，不能告诉你，这就当是我和烈子之间的小秘密吧，哈哈哈……”
“……你确定不说？”
唐笑威胁地瞪着裴远晟。
在那双格外动人的眸子下，裴远晟坚守原则不动摇，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不说。”
犹如坚定的革命党人一样，裴远晟往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绝不会泄密。
“……你们俩还真是情比金坚啊。”
唐笑无奈地吐槽。
“哈……”
裴远
晟又笑了：“那是当然的了。我和他认识，可比你们俩认识要久远多了。”
“你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等他回来我自己问他吧！”
唐笑鼓着脸说。
心里莫名冒出一个声音来
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这都多久饿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不会……回不来了吧？
不……他会回来的。
唐笑摇摇头，想要将脑袋里面那个细小的声音甩出去。
闭了闭眼，她继续说道：“那你告诉我，那时候他是不是很威风，很帅气？”
“哦，那是当然的。”
对于这一点，裴远晟倒是完全不否认。
“少年意气风发，怎么会不威风，不帅气。我要是个女的，都想嫁给他。”
回想当年成烈击败拳王的情形，可以说是非常轰动了。
那时候，多少女人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啊。
那地方又有不少人妖与同性恋，当时的成烈，几乎是男女通吃了。
所以说，他这个说法，并不夸张。
“真的啊？唉……要是能穿越时光，回到那时候看看他就好了。”
唐笑想象着裴远晟口中的情形，遗憾而又向往地说道。
“可要是你那时候认识他，他未必会爱上你啊。傻瓜。”
裴远晟摇摇头说。
唐笑沉默了，不得不承认，裴远晟说的是对的。
那时候的她，未必是成烈喜欢的类型。
那时候的她……是多么的不起眼，而又浑身长满了刺啊。
“所以说，人遇见另外一个人的时机很重要，爱情啊，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裴远晟总结道。
“嗯，是这样吧。”唐笑点了点头。
“真后悔，没有在烈子前面遇见你。”
裴远晟看了眼唐笑，女人在灯光下美得有点耀眼，如散发着幽幽光泽的明珠一般，偏偏这女人美而不自知，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么的动人。
“裴远晟，你少来了，那时候你又狂又拽又花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有多瞧不上，难道你都忘了？就算你比成烈早遇见我，或者说在成烈遇见我的时候，你代替他遇见了我，那你我一样不会有任何结果。”
唐笑认真地分析道。
“咳……干嘛这么认真，不能给我留点幻想的余地么？”
“实话实说罢了。还有啊，我很记仇的，你当时鄙视我的小眼神，我都记着呢！”
“噗嗤！”裴远晟笑出声来：“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他所记得的，只有唐笑的美好而已，他无数次后悔没有在成烈之前遇到唐笑，但事实确实如唐笑所说，就算给他那样的时机，他也未必能和唐笑凑成一对儿。
再说，就算他那时候热烈地追求唐笑，唐笑就一定会同意和自己在一起么？
其实啊，有些人，一开始就注定了要在一起的。
不是时间地点的问题，而是，他不是成烈。
是成烈的话，就算再早上一点点，或者晚上一点点……又有什么影响呢？
成烈注定会爱上唐笑，唐笑也注定会和成烈在一起。
他裴远晟，输的心服口服。
934、人的身体是诚实的
“对了，裴远晟，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背上到底怎么回事呢。”
唐笑突然问道。
“不是都说了吗……自己不小心闪了腰。”
“你以为我会信？”唐笑正色道：“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还是不说了吧？”
裴远晟一脸求饶的表情。
“说。”
唐笑杏眼圆睁，看起来气场十足。
裴远晟垂下眼，挠着头，不情不愿地说道：“不小心被砸了下……”
他是真心不愿意让唐笑知道这件事，可在唐笑的逼问下，又不得不说。
“被晓茹砸的？”
唐笑一听，瞬间吃了一惊。
她没有想到，晓茹已经狂躁到了这种地步。
看着唐笑脸上的表情，裴远晟知道唐笑已经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这时候再继续隐瞒也没什么意义，只好老老实实地交待：“晓茹以为我不对，是陆晨，背叛了她，一时气愤，就拿花瓶砸过来。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笑笑，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你也不要去责怪晓茹，我背上这点伤，真的不严重。”
“裴远晟，你这人真是……”
唐笑瞪着裴远晟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没事，不用为我担心。 再说，大半夜的，孤男寡女，我可不想在你面前脱衣服。”
“医者父母心，你以为我会对你的背感兴趣？”
唐笑毫不客气地怼道。
“不行。”
裴远晟摇摇头说：“我的美背岂是一般人能看的。”
唐笑默了默：“……好吧，那我只有劳驾严凌严大院长了。”
“别啊。”
裴远晟连忙举了举杯：“不是好好地喝着酒么？干嘛非要去扰人家严院长的清梦，难得有机会跟你喝酒，干脆就痛痛快快喝道天亮，行不行？”
“我怕你后背明天肿得让你走不了路。”
唐笑半点也不开玩笑地说：“到时候你就只能趴着了，想清楚，到底是继续喝酒，还是让我帮你处理下？”
裴远晟想象了一下自己趴床上那副惨状，俊脸白了白，只好向唐医生投降。
等到真的看到了裴远晟的背部，唐笑才知道原来他背上伤的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
好在别墅里面有现成的医药箱，东西比较齐全，唐笑很快帮他处理好了伤口。
裴远晟全程保持沉默，直到全部弄完，唐笑才看到这个不吭一声的人已经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
重新穿好衣物坐到吧台前，唐笑歉疚地对裴远晟说道：“对不起啊。”
“唐医生，唐女士，需要我再和你说一遍吗？不要对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
“……好吧。”
她想了想，抬眼望着他问：“我可以为你做点儿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作为补偿吗？”
她说得很认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替晓茹赔礼道歉。
裴远晟“噗嗤”笑出声来。
“你看我有什么缺的吗？我什么都不缺，所以，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我总会觉得良心不安。”
唐笑看着他说。
那你明早为我做一顿早餐吧。”
裴远晟笑眯眯地说道。
“早餐？”
唐笑看了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
“会不会很为难你？你明天还得上班吧。要是为难就算了，我再想想别的。”
“不，就这个吧。”
唐笑对着裴远晟爽快地笑了下：“早餐没什么问题，明天上午我可以和严凌请半天假，下午再去上班。顺便还能给你和晓茹做个午餐。”
裴远晟愣了愣，很快笑道：“没想到这个愿望这么容易实现啊。”
“愿望？”
唐笑讶异地看了裴远晟一眼。
“是啊，这是我的心愿。”
裴远晟心想，他最大的心愿，是每天都能吃到唐笑做的早餐，但这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
那么，至少有一天早上起床，可以看到唐笑在清晨的光线中给自己做早餐，已经非常非常幸福了。
谁又能想得到，什么都不缺的裴大总裁，最大的心愿居然这么简单呢。
可是说来简单，要找到一个自己爱的人与自己日日相守，对他而言，却是最难的事情。
“干了这杯，我们就各自去休息吧。”
裴远晟朝唐笑扬了扬酒杯。
“好啊。”
两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在灯光下碰撞在一起，红色的酒液微微摇晃着，这样的夜晚，于他而言，真是像梦一样。
前半夜混乱不堪，但没想到，那些混乱最终换来了此刻的宁静与美好。
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想。
裴远晟回到卧室，季晓茹侧躺在床上熟睡，看样子十分憔悴，但好在睡得很熟，眉心是舒展的，这在这段时间，已经非常难得了。
他轻手轻脚上床，躺在床的另一侧盖上被子，虽然自从扮演陆晨以来无从避免地要和季晓茹睡在一张床上，但是他仍然尽力避免主动与季晓茹产生肢体接触。
人的身体是诚实的，爱或者是不爱，语言可以骗人，有时候连眼神也可以骗人，但是身体骗不了人。
客房内，早上八点半，唐笑准时从床上醒来。
虽然是客房，但里面配备齐全，有着独立的洗澡间和卫生间，里面洗浴用品护肤品浴袍浴巾一应俱全，并且全部都是唐笑用惯的品牌。
唐笑看到这些不禁哑然失笑，也不知道这是裴远晟的主意，还是季晓茹的主意。
洗漱完毕后，唐笑从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channel防晒霜和隔离乳，以及一只dior变色唇膏，平日里她很少化妆，基本上这些就足以让她看起来容光焕发。
考虑到待会儿要做早餐，她又取出一只黑色发绳，将一头长发束在脑后。
扎头发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头发又长长了，足足比成烈离开时长了一大截。
等他回来看到时，会很惊讶吧？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拿起手机，像平日一样，平静而又暗藏期待地打开微信看了一眼。
置顶的那个人仍然没有回复任何消息。
唐笑眼中划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对着镜子往上拉了拉自己的嘴角，朝自己露出一个微笑。
“没事，
他会回来的。来，笑一个~”
镜子里的人露出了大大的微笑，只是眼中仍然藏着一丝忧愁。
没有成烈，她的世界总像是缺了一块。
唐笑路过严凌的客房，正想着要不要叫严凌起床，却见严凌已经穿戴整齐地推开了门。
“早啊~”
严凌笑眯眯地和唐笑打招呼。
“早呀，严院长。”
唐笑也笑了。
“哎哟，又不是在上班，干嘛叫我严院长，说起来我还得叫你大嫂才对。”
这段时间两人越混越熟，已经是很要好的朋友了，私底下唐笑听严凌嫂子嫂子的叫自己也挺别扭，早就让严凌改口叫自己笑笑了。而严凌也让唐笑跟着成烈他们叫他凌子，只不过唐笑觉得凌子凌子的叫不习惯，所以一般叫他严院长或者严凌，有时候也会开玩笑地叫他凌凌。
严凌本人倒是对凌凌这个昵称没什么意见。
“好吧，凌凌，我得向你请半天假。”
唐笑对严凌说。
“批准。嫂子请假我哪儿有不批的，再说本来咱们疗养院也不忙嘛。”
严凌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东张西望地看了看，问：“就咱俩起来了啊？主人还在睡呢？”
“嘘……”
唐笑将食指竖在嘴边，小声说：“他们俩昨天睡得晚，这会儿让他们睡饱了再起来吧。”
“诶？”严凌想起来昨晚唐笑应该也睡得不早，好奇地问：“那你呢，睡饱了没？”
“睡饱了啊。”
唐笑一本正经地说：“你恐怕不知道人的睡眠时间是九十分钟为一个周期的吧？我睡了三个小时，已经是一百八十分钟，也就是两个睡眠周期，足够了。”
“还有这种说法啊？”
严凌讶异极了。
“是呀，推荐你看一本书，《睡眠革命》，看完你就知道了。”
“行，嫂子这份儿安利，我吃了！”
严凌笑眯眯地表态。
唐笑朝严凌竖起了大拇指：“好，我先去做早餐了，你要不急着回去，要不一起吃早餐？”
严凌瞬间瞪大了他那双单眼皮的眼睛，连一双淡淡的眉毛都不自觉地挑得高高的：“我没听错吧，笑笑你要给大家做早餐？”
“怎么，我看着不像是会做早餐的吗？”
唐笑正色道。
“不是不是。”
严凌连忙摆手：“我就是感到受宠若惊嘛，没想到我严凌还有能享受到烈子同等待遇的一天……”
“噗！”
唐笑忍俊不禁道：“你这话说的，我难道没有做过晚餐大家一起吃吗？”
“晚餐是晚餐，早餐是早餐，不一样的。”
严凌摇摇头说。
“好啦，不和你说了，凌凌你可以去外面花园转转，也可以去楼上健身房跑跑步，我这去厨房开动了，记得四十分钟后到客厅来吃早餐哦。”
“好好好，知道了。话说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严凌想想还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没有，一个早餐而已，放心吧。”
唐笑摆摆手，朝厨房走去。
935、你居然嫌弃我老！
唐笑想了想，决定还是做中式早餐。
刚从冰箱里面取出鸡蛋，就看见旁边伸出一只手来，手里还端着一只碗。
唐笑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把鸡蛋给摔了。
一转身，定睛一看，发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是裴远晟。
裴大总裁一大清早悄无声息地起了床，又猫儿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地来到了厨房。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将裴大总裁浑身上下均匀了洒了一层蜜。
换成别的什么人，前一晚上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的，铁定两眼无神面目肿胀脸上挂着老大两个黑眼圈。
可是裴远晟偏不。
他是谁啊？他可是天生丽质的小仙男。
只见阳光下，宽敞明亮的厨房中，小仙男裴远晟身穿一件纯白色v领t恤和一条卡其色休闲裤，脚上穿着深灰色拖鞋，站在那儿像一株蓬勃的小白杨一般，格外玉树临风地冲着唐笑微微笑。
她必须得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儿就被对方的美貌给震慑住了。
不得不说，裴远晟这个眉目如画的长相，再配上一身冰肌玉骨，穿上这么一件白t，真的有种仙气十足的感觉。
“发什么呆呢，嗯？”
裴远晟修长的手指在唐笑眼前晃了晃。
“……没有。”
唐笑掩饰性地垂下眼睛，看着手里的鸡蛋：“我只是在想，到底煎几个鸡蛋才够吃。”
裴远晟嘴角上扬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确定？”
“什么？”
“确定不是被我这张帅脸晃了神？”
“……”
太欠了，唐笑心想，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臭美啊！
哼，天底下能在她面前臭美的只要一个人，那就是她老公成烈。
“您想多了。记得您年纪也不小了，您这张老脸，我都看了这么久了，早看够了。”
唐笑面无表情地回怼道。
“……太让我伤心了，笑笑居然嫌弃我老！”
裴远晟丢下碗，一脸伤痛欲绝的表情，只差去挠墙了。
唐笑忍不住坏笑了一下，发觉裴远晟偷偷瞟她，马上正色道：“我可没嫌弃，再说我嫌弃不嫌弃对你也没什么影响啊。最重要的是你要面对现实，接受现实。”
“……不，我接受不了。”
裴远晟夸张地抚着胸口：“我们小仙男一辈子都不会老。”
“噗……哈哈哈哈哈！”
唐笑差点笑喷了，瞅着裴远晟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你能不这么逗比么？还要不要形象了你。仙男都是高冷又不食人间烟火的，就你这样，还当小仙男啊？一开口就露馅儿。”
“非也非也。”
小仙男一本正经地摇了摇修长的手指：“你难道没发现，我只有在你面前是这样？像我这样的仙男，平日里可是对别人都很高冷的，也就是为了博你一笑，才甘愿自毁形象。你的明白？”
“你确定不是戏精本能发作？”
唐笑撇撇嘴说：“看来平时憋得很难受啊，仙男同志。”
“……”仙男裴远晟眨眨眼，对着唐笑，竟然无话可说。
好像，似乎……她说的有那么点道理？
裴远晟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其实还有很爱演的一面。
而他此种天赋
，也只能在唐笑面前施展了。
至于为什么在其他人面前放不开也不可能放开，唯独在唐笑面前可以这样毫无顾忌，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不由自主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脸庞秀美，轮廓是柔和的，与锋利或者深刻这样的字眼无关。
她脸上的每一寸线条，都像是造物主轻柔细致地描绘而成的结果。
无论是眼角，或是眉梢，或是唇角，那弧度都是圆润而自然的。
她的眉毛是淡淡的黑，眉形从不追随时下流行的平眉或是一字眉，而是到眉毛三分之二处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小小的括号形状，眉尾细细的，像一枚春天的柳叶。
她的眼睛澄澈而明亮，像是一泓清水，倒映着世间万物，温情而不缺乏理智，总是带着思索的眼光，却很少去批判什么。
她的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在房间内逐渐丰盛起来的光线中闪烁着细微的光芒，水润而又晶莹，如同沾染着露水的桃花花瓣。
她的一切都让人联想到春天，看见她，就如同看见了春回大地，冰雪初融，鸟儿衔泥，新芽破土而出，花儿次第开放
她这么好，他怎么能不爱她呢？
他看见她，眼里就再也不可能容下别人了。
世间万物，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她。
然而，他并不妄想得到，或者占有。
就这样远远看着，偶尔见上一面，说上几句，就已经足够了。
他想。
唐笑察觉到裴远晟的目光，愣了一愣，便转过身去。
虽然那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其实很短暂，但她敏感地从中读懂了什么。
裴远晟没有再像那样看她，而是自然地从厨房壁橱中取出五谷杂粮。
“要做杂粮粥吗？”他问。
语气和平时一样，刚才的柔情与想象，一瞬间消失无踪。
现在，他们仍然是普通的好友。
“唔……东西还挺齐全嘛。”
唐笑看到裴远晟取出来的分类放好的五谷杂粮，眼睛亮了亮说：“真好啊，这样最营养不过了。”
“甜玉米呢？”
裴远晟又取出几只甜玉米。
唐笑连忙点头。
接着，裴远晟陆陆续续变魔术般拿出紫薯、菜心、龙眼、枸杞、桃胶等物。
“够了够了……”
眼看流理台上已经堆不下了，唐笑连忙制止：“好了，这些我们四个人吃足够了。”
“嗯，需要帮忙吗？”
裴远晟问。
唐笑摇摇头，将裴远晟往外推：“好了，你去看报纸吧，这里有我就好。”
“……我不看报纸啊。”
裴远晟问号脸看着唐笑：“谁告诉你我早上看报纸了？”
唐笑沉默：“……”
好吧，以前成烈喜欢在吃早餐前端着一杯热牛奶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看报纸，那副画面在她脑海中印象太深刻了，以致于，她以为世上每个男人d都像他一样。
这个时代，纸媒无可避免地走向衰落，网上各种资讯泛滥，已经很少有人会订阅报纸了。
会不会将来有一天，世界上没有报纸这个东西，小朋友们只能在博物馆看到报纸呢？
那时候，头发花白的成烈早上没有报纸可以看，会不会觉得失落呢…
唐笑想到这个，自己先替成烈失落了。
不管了，以后要是没有报纸了，她就坐在旁边给成烈念新闻好了。
想到这里，唐笑像是往树洞里藏了几颗松果的小松鼠一样，窃窃地笑了。
“我懂了，烈子早上看报纸，对不？”
裴远晟问。
“嗯。”
唐笑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好啦，你先出去吧，厨房这种烟火味儿十足的地方，根本不适合你们小仙男啦。”
“不行，本仙男今天决定下凡，来人间体验一把。”
仙男裴远晟十分固执地说道。
“……可我觉得仙男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诶？”
唐笑皱眉看着裴远晟，苦恼的样子：“你这样笨手笨脚的，能干什么啊？”
“噗……！”
裴远晟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再一次被嫌弃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唐笑，还有谁能嫌弃他？
可他偏偏对这种嫌弃甘之如饴……他也是没话可说。
“说真的，麻溜的出去吧。”
唐笑摆摆手说：“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你看，你这么个庞然大物，杵在这儿多占地方啊。”
裴远晟吸了口气，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俊脸上带着三分委屈地说：“……唐小姐，你还能更嫌弃我一点么？”
“能啊。”
唐笑若无其事地说：“这里不需要仙男，出去吧，乖哈。”
“不需要……”
裴远晟登时胸口中箭，怄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你当我是什么啊？”
“当你是仙男啊。”
唐笑随口说道：“可是仙男最大的用处不就是让人看么？你除了让人看，还能干嘛呀。”
“……好了，憋说了。”
仙男颤巍巍地扶着胸口，沮丧到极点的表情：“蓝瘦，香菇……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唐笑差点儿被裴远晟精湛的演技给逗乐了，不过这种时候，她必须忍住不笑。
“你再不走我真的翻脸了啊？到时候可别怪我无情。”
唐笑像个恶婆婆一样朝可怜巴巴的仙男挥了挥锅铲，冷酷地命令：“你的，出去！”
仙男被恶婆婆的锅铲吓到，小碎步往后退了退，还不忘顺手捞过一只粥锅抱住。
“干嘛呀？”
唐笑诧异地看着裴远晟：“你这小锅一点杀伤力也没有，是斗不过我的锅铲的。”
裴远晟扁着嘴，摇摇头，仙男变作小媳妇儿：“我……帮你煮粥。”
“……说了不用你帮忙的。”
“就这一次，嗯？”
唐笑无奈地看着裴远晟：“这么执着的理由是什么？”
“啊……也没什么。”
裴远晟恢复平时的神态，小仙男瞬间变成裴大总裁。
“就是，想跟你一起做顿早餐而已。”
裴大总裁十分高冷地说道。
唐笑：“……”
厨房内，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而互怼，时而上演情景喜剧。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季晓茹正站在客厅，怔怔地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