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7、大不了撕逼!谁怕谁?
唐笑听了简直想冷笑。
她的直觉告诉她,谢琳琅的破坏力比起任菲琳来毫不逊色。
“那你就当做我无缘无故地不喜欢你吧。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不喜欢你的,哪怕你是人民币。”
她目光澄澈地望着她,神情不卑不亢,语气也平静到极致。
谢琳琅再次愣住。
她这一辈从来都是被人恭维被人百般赞美,从小到大,无论是任何人,无论是男女老少,社会地位如何,无不喜爱她,尊崇她。
甚至在国外的一些社交圈子里,她的受欢迎程度不亚于一位王室公主。
而她比王室公主更加自由,更加富有。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让谢琳琅得不到的人和东西,她想要什么,总是唾手可得。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相信自己会得不到成烈,更不相信自己会输给唐笑这个女人。
是的,她承认,唐笑这女人确实也有可取之处,长相身材都相当不错,气质也十分出众,她看过她的资料,知道唐笑在医学界也颇有名气,可以算是年轻有为了。
但是,仅此而已。
除了这些,她唐笑,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呢?
而自己就不同了。
自己可以秒杀唐笑的地方,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谢琳琅骨子里是非常骄傲的,其实她很不屑于把唐笑当成对手。
这样一个平凡的平民女孩,凭什么做她谢琳琅的对手呢?
要知道,国外可是有不少超级模名模和天后级别的巨星把她谢琳琅视为情敌的。
可是她们竞相追逐的男人,在谢琳琅眼中什么都不是。
他们只不过一群乏善可陈的追求者罢了。
谢琳琅看都不懒得看他们一眼,更不用说那些一看到她就整个人嫉妒到面目狰狞的所谓名模天后们了。
若不是因为成烈,像唐笑这种级别的女人,又怎么会入得了她谢琳琅的眼呢?
她实在是闹不明白,在明知道对手是她的情况下,这个女人怎么还能有勇气坚持不离开。
弱若她和唐笑易地而处,恐怕早就羞愧的掩面而逃了吧!
难道唐笑这女人就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还是她真的相信,她那可怜的爱情?
谢琳琅每次看到唐笑,都打从心底里感到同情。
她眼里,唐笑不过是一只可怜的阿猫阿狗罢了。
她觉得唐笑的坚持不过是负隅顽抗。
何苦呢?
她是真想帮她一把,让她早日过上她该过的生活,而不是将自己耗死在这一场所谓的闪婚中。
成家这样的家庭,真的不适合她。
成烈这样的男人,更加的适合她。
换言之,唐笑,根本配不上成烈。
谢琳琅来找唐笑,是想劝唐笑知难而退。
可是几句话下来,她竟然觉得唐笑还挺有意思。
又多说两句之后,她发现,唐笑和她想象中似乎不太一样。
她以为她
是小白兔,没想到,她竟然是只小野猫?
有趣,有趣。
“你不喜欢我,我倒是挺喜欢你的。”她故意凑过去,轻声道:“唐笑,你不知道,我是个双性恋吧?”
她故意笑得促狭,让唐笑闻言秀眉一蹙。
“怎么,害怕了?”
谢琳琅笑得更欢了,就好像一只偷吃了鱼的猫一样。
“你是双性恋,关我什么事?”
唐笑冷淡地说道:“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如果没别的事情的话,你还是离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谢琳琅敛住笑容唐笑的反应让她觉得不好玩了。
她倒是没有说假话,在国外的时候,有段时候,她也和女人交往过。
她能够接受女人,甚至还颇受女性欢迎,不过相比较起来,她还是更加喜欢男人,尤其是成烈这样的男人。
无法具体地概括成烈属于哪一种男人,她在国外游历过多个国家,也从未见过和成烈相似的男人。
成烈在这个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定要得到成烈不惜任何代价的原因。
她谢琳琅在这个世界上也是独一无二的,那么独一无二的她,必须要一个独一无二的他来配。
“这里是公共场所,你能待在这儿,我就不能也待在这儿?”谢琳琅傲慢地说道:“唐小姐,你好像有点儿蛮不讲理啊。”
唐笑忽然笑了下,她那笑容十分清冷,虽然是在笑,但是眼底似乎透着点儿寒意。
谢琳琅没由来地感到心中一惊。
小白兔也好,小野猫也罢,她终究是没把唐笑看作是具有攻击力的对手。
她也不相信唐笑能够对她做出什么还击。
但是唐笑的这个笑容,让她觉得,唐笑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之所以让人以为她好欺负,大概是因为唐笑脾气太好,轻易不肯做出报复他人的事情吧。
“谢小姐,你说的没错,这里是公共场所,谁都能呆。只是我没想到,谢小姐你竟然是厕所外面的空气情有独钟。”
她微微笑着说道。
谢琳琅“哈”的笑了一声说:“奇怪,你自己不也待在这儿么,难道你不是对这里的空气情有独钟?”
“真不好意思,我和谢小姐你的癖好不同,我待在这儿,只是为了等我的朋友。”
唐笑目光好似寒星一般,笔直地凝视着她:“不过谢小姐你这种人,应该不会有朋友吧?”
“……你说什么?”
谢琳琅一瞬间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
她说什么?这个女人竟然说……自己这种人,不会有朋友?
她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说她?
“看你的反应,我想我应该是猜对了。”
唐笑慢悠悠地说道:“谢小姐,不用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在医院,我见过很多生病时孤身一人的人,他们通常都和谢小姐你一样,性格十分自大,做任何事情从不考虑他人的感受,眼中永远只有自己,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不惜伤害他人。他们没什么是非观,
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永远只会责怪他人,而不是反省自己是否有做错的地方。”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谢琳琅瞪大了眼睛,一双飞扬的眉毛皱得紧紧的。
她现在可一点儿都不觉得找唐笑说话是件有趣的事情了。
非但不有趣,还让人十分不愉快。
唐笑此刻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内心感到一阵刺痛。
“呵……像你这种没用的女人,嫉妒我样样比你强,担心自己守不住成烈,所以才会故意说这些话来侮辱我对吧?”
她冷笑着说道。
唐笑静静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勾道:“你看,你做出的反应,不正好就是我刚刚说的吗?谢琳琅,你认真想一想,你真的没错吗?还有,你真的觉得我会嫉妒你这样一个狂妄自大孤独自私的女人吗?不,我一点儿也不嫉妒你,我活得很好,很快乐,我有爱我的老公,有愿意陪伴我,愿意为我出头的好友,我可不像你一样,一面不可一世地自认为拥有一切,一面又眼巴巴地觊觎着属于别人的东西,挖空了心思想要得到不属于自己的,还在心里不停地为自己开脱。”
“你很可悲,也很可怜。到底是谁嫉妒谁,你心里真的没点儿数吗?”
谢琳琅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起初,她只是双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继而,她的胸脯开始起伏。
她不能够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更不敢接受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可是,不可否认,这些人触动了她,刺痛了她。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
所有人永远都在赞美她,鼓励她。
哪怕她真的做了错事,身边的人也永远对自己无限包容。
他们对她说,琳琅,你没错,错的都是别人。
于是,慢慢地她也相信,她永远都不会出错,这个世界上,她想要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伤害别人是不存在的事情,谁叫别人没有乖乖地识趣地把她想要的交到她手中呢?
头一次有人对她说,谢琳琅,你很可悲,也很可怜。
谢琳琅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面容柔美的女人,她嘴唇依然含着一丝微笑,看起来,就真的好像是一只柔弱可欺的小白兔一样。
不,她怎么会把这个女人当成一只小白兔呢?
就算是小白兔,这女人也是一只长着獠牙的小白兔!
“笑笑,怎么了?你没事吧?是不是这女人欺负你了?”
身后,突然传来季晓茹的声音。
紧接着,自己被人往旁边推了一把,只见季晓茹风风火火地跑到唐笑身边,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气势汹汹地说道:“谢琳琅,你想对我们家笑笑做什么?别以为我们笑笑是好欺负的!你要是敢伤害她,你死定了!”
“晓茹,我没事,别紧张。”唐笑侧过头朝季晓茹安抚性地一笑。
“笑笑,你别怕,有什么事有我在,大不了挽起袖子跟她撕逼啊!谁怕谁?”
季晓茹说着,还真的把袖子往胳膊上面挽了挽,一副随时打算冲过来扯住谢琳琅的头发和她干架的架势。
848、他从战火中走来
“晓茹,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唐笑看见季晓茹这副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你看,我像是吃了亏的样子吗?”
季晓茹回头一看,唐笑神情轻松,嘴角含笑,看着倒真的不像是从谢琳琅那里受了委屈。
反观谢琳琅柳眉倒竖,一脸不爽怎么看起来,好像是笑笑占了上风呢?
这可真是奇怪了。
笑笑一向脾气温和,和人吵架撕逼这种事她不擅长,所以但凡有事,自己总是担心笑笑被人欺负。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笑笑转性了?
不过,笑笑没被人欺负,没准儿还“欺负”了回去,这当然是件好事儿。
“嗯,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季晓茹点点头,说:“那我们走吧?”
“好。”唐笑看了谢琳琅一眼,淡笑着说:“谢小姐,既然你喜欢这儿,那这风水宝地就让给你了,不谢。”
谢琳琅一语不发地怔在原地,她感觉自己脑袋中一时有很多思绪纷至沓来,但是却没有具体的哪一种可以安慰她,或者是组织成语句去有效地还击。
直到唐笑和季晓茹的身影完全消失,她仍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种体验十分新鲜,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了。
换成以往,她绝对无法想象,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在他人面前变得哑口无言,甚至对方还是一个如此平凡的女人。
不,她能够说出那种话来本身已经不平凡了。
谢琳琅是不会承认,自己竟然在一个平凡人面前语塞的。
这样的话,岂不是说明自己连一个普通女子都不如?
她感到胸闷极了,她迫切地需要喘一口气,可是,当她快步走到唐笑先前所站的窗口时,发现从那窄小的窗口看过去,外面的天空是如此的灰暗,无论是城市还是天空,都像是笼罩在一层浓重的铅灰色雾霾之中。
不……怎么会这样?
她简直无法相信,这就是她的故乡承北。
一瞬间,她感到失望极了。
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失望,亦或是对这片故土失望。
又或者,是对身在这片土地的自己失望。
她本来拥有更加广阔的舞台。
巴黎的秀场,伦敦的舞会,威尼斯的水上游艇,到处都曾留下她前呼后拥的身影。
国外的天空是蓝色的,空气是清新的,在那里,她是自由的,快乐的。
她可以自由地去恋爱,无论对方是男人或是女人。
那么,她为什么,竟然容许自己如此不自由地待在这个又脏又乱的地方?
哦,这真是糟糕透顶了。
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糟糕。
除了成烈以外,一切的一切都不值得人留恋。
谢琳琅突然间一阵烦躁,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抓住窗台,用力到恨不能将窗台上的水泥掰断。
没一会儿,她又兴味索然地松开手指,低头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白皙的掌心沾着灰尘和污垢,真是恶心透了。
“sh/it!”
她禁不住低骂了一声。
“是什么事,竟然让我们优雅美丽的公主爆了粗口?”
身旁传来一道悠然闲适的声音。
谢琳琅先是一惊,接着是一阵喜悦袭上心头。
怎么可能?
怎么会在这里碰见他?
她惊喜交加地回转头。
“谢悠,你怎么在这儿?”
“这也是我想问的。”
谢悠穿着深蓝色的过膝风衣,长至肩膀的中长发随意披散着,一张比女人还要秀美的脸庞上带着让人轻松的笑意。
就好像一杯带着玫瑰香味儿的凉茶一样,一下子浇熄了谢琳琅心头那几簇燃烧着的小火苗。
快乐的情绪代替烦躁和焦虑瞬间将她包围。
从小到大,她只要见到谢悠,总是会很开心。
谢悠总有办法让她开心。
虽然他们不常见面,也并不是可以随时见面的关系,但是,每一次偶然见到谢悠,她都会打从心底里感到欢喜。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但是,谢琳琅不愿意将她和谢悠的关系往男女之情上牵扯。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男人是绝对不可能被她当成一个可以恋爱或者结婚的对方看待,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谢悠。
她是她永远的表弟,在她心目中,他永远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成烈的妹妹生病了,我陪着成烈的母亲过来看看。”
谢琳琅望着谢悠,微笑着陈述这个事实。
“只是这样吗?”
谢悠表示疑问,但即便是不相信她说的就是全部,对真相保持怀疑,但他仍然可以表情轻松,丝毫不让人感到戒备。
“嗯,就是这样啊,不然还能有什么事呢?”
谢琳琅躲开了谢悠那澄净的目光。
她装作不经意地望向窗外,可是窗外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以致于刚刚转过头,她脸上的笑容就消退了,就好像是把一片花瓣瞬间捏皱了一样,她的眉梢嘴角,透露着那股不快的气息。
谢悠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
他几乎从不主动追问他人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而且谢悠这个人,好像有很多面,他总是在不同的人面前呈现出不同的面目,却不会让人感到虚伪和讨厌。
谢琳琅总是认为,谢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这样的人,仅仅只是作为一个画家,其实有点儿可惜。
如果他是一个商人,或是一个政客,一定会比做一个画家更加成功。
那样的话,在谢家的贡献也会更大,在谢家的地位自然也会更加稳固。
只可惜,谢悠自从父母双双意外辞世之后,就再也没有出人头地的心思了。
在谢家年轻一辈中,他安分守己,像是只满足于当一个画家。
当然,谢悠身为一个画家,也是非常成功的。
至少,在国内美术界,谢悠和他的画,都颇受欢迎。
“今天天气不错。”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谢悠开口说道。
谢琳琅忍不住笑了
,她瞥了谢悠一眼,看到对方线条柔美利落的侧脸,心里小小地赞叹了一下,心里不自觉地说,看你可比看窗外让人愉快得多呢。
“是吗,我不觉得。”谢琳琅撇了下嘴唇,用一种非常嫌弃的口吻说道:“这就是承北的冬天?说实在的,真让人讨厌,我宁可待在伦敦,也不愿意待在这儿,每天被雾霾包裹着,就好像穿了一件发霉的破棉袄一样,让人担心自己马上会长满湿疹和螨虫。”
谢琳琅刻薄的评价仍然没有令谢悠感到丝毫不快。
他那漂亮的侧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睫毛弯弯翘翘的,随着笑容而轻轻颤抖着。
很显然,谢琳琅的话语逗乐了他。
谢琳琅心想,从来便是如此,谢悠永远不会生自己的气,无论自己是恶作剧还是刻薄地挑剔某人某事,他总是这样微微笑着,像是发自内心地把自己当成一个淘气的孩童。
谢悠到底在想什么?
谢琳琅有时候明白,有时候不明白。
可是,她宁愿不明白。
有些事,说破了就没那么美好了。
“你啊。”谢悠无奈地轻轻摇头,眼睛却不看向谢琳琅,尽管他知道此刻谢琳琅正注视着自己。
他像是在刻意回避与谢琳琅对视,又像是真心认为窗外景色不错,值得回味。
“你可以回伦敦去的,其实,你很清楚,那里更适合你。对不对?”
谢悠柔声说道。
谢琳琅沉默了几秒,赌气地说:“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希望我回去,我就那么惹人厌吗?”
“除了我,还有谁希望你回去?”
谢悠很奇怪地看了谢琳琅一眼。
谢琳琅这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后悔地皱了皱眉。
她在别人面前总是表现完美,很少说话出错,或者情绪失控,但在谢悠面前,就常常说错话,做错事,大概是因为知道谢悠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包容自己的缘故吧。
和谢悠在一起是轻松的,但是,她想要的一切,谢悠并不能给她。
有时候她也迷惑,人是应该轻松快乐地活着,还是应该奋不顾身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呢?
没有答案,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继续往前走罢了。
她已经为了得到成烈而牺牲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了,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
反正,和成烈结婚,是迟早会发生的事。
现在放弃的话,先前付出的那一切可就是竹篮打水了。
况且,成烈是多么完美的一个男人啊。
她至今还记得,在国外的战火中,成烈从一片硝烟中走来,面无表情地营救自己时,那宛如天神般的俊酷。
她必须要嫁给成烈。
否则的话,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她谢琳琅,可从来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
“当然是我伦敦的那些朋友们了。”谢琳琅语气生硬地说。
谢悠又笑了。
他实在是一个非常爱笑的人。
可是他说出来的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我不信。”
849、他是她的劫
“你为什么不信?”
谢琳琅瞪着谢悠,像是责怪他一样。
这话也说得相当的孩子气,实在是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他们会想念你,也不过是想念你华丽的排场,和你的出手大方一掷千金,不是吗?”
谢悠笑眯眯地问。
“呵……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
“所以,你这是承认自己在说谎咯?”
谢悠狡黠地望着她。
“……”
谢琳琅沉默不语。
双手抱胸,眼睛望着窗外,嘴角微微下垂,浑身上下写满了“我很生气”四个大字。
谢悠露出饶有兴味的眼神,就这么静静地盯着谢琳琅。
外人都以为谢琳琅是个完美无缺强悍无比的女神,事实上不然。
谢琳琅就好像是披着完美外壳的蜗牛一样,内里十分脆弱,十分幼稚。
当然,除了谢悠以外,大概没有人了解这一点。
就连谢琳琅的亲生妹妹谢玲珑也不知道。
恐怕在谢玲珑看来,自己的姐姐也是个完美强悍的存在吧?
“我想想……希望你回伦敦去,或者随便哪个国外你喜欢的城市的人,是你爸爸吧。”
谢悠缓慢而笃定地说。
谢琳琅并没有在意谢悠没有将她爸爸加上任何尊称而仅仅只是称为“你爸爸”这件事。
她只是更加奇怪地瞪着他问:“你怎么知道……不,你为什么这么猜?”
单凭第一句话,谢悠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还记得小时候,祖父请一位隐居的大师为小一辈们算命的事情吧。”
谢悠唇角含笑问道。
“我记得。”
谢琳琅不情愿地答道:“那又怎么了?”
“大师说,我命途多舛。”
谢琳琅神色一黯,想到没多久谢悠的父母就意外身亡,留下年幼的谢悠,不由得低声道:“那种话,不信也罢。”
谢悠笑了笑说:“我信。其实大家都信了,不是吗?大师之所以隐居,也是由于算得太准,怕遭天谴罢了。其实祖父也不该请大师出山为大家算命,算来算去,又不能改命,有什么用呢。”
“祖父当时年事已高,心里挂念小辈,怕自己辞世后无法照应大家,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嗯,我知道。”谢悠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还记得大师说过你三十岁之前有一场大劫吗?”
谢琳琅的心“咯噔”一下,冷声说:“我已经渡劫了,在国外那场突如其来的战乱中,成烈救了我。”
“不,那不是。”谢悠望着谢琳琅,神色认真道,“你我都知道,那并不是大师口中的劫难,相反,我认为,那才是劫难的开始。”
“你到底想说什么。”谢琳琅神色不快道。
“我想说,你离开吧。去国外,肆意挥洒你的人生。留在这里,不会得到你想要的。”
纵然知道这些话会让谢琳琅生气,谢悠还是执意说道:“我不想你在三十岁之前真的出什么事。”
“算命的话,也能
信么。”
谢琳琅神色僵冷地说道。
“前后矛盾。”谢悠脸上露出不认同的表情,嘴角仍然微扬着,只是这笑容此刻在谢琳琅眼中多少有些讽刺的意味。
“我不会离开的,成烈这个人,我势在必得。而且,爸爸虽然嘴上说希望我去国外,心里还不是一样希望能够促成成家与谢家的联姻,这对我和对他来说,都百利而无一害。”
谢琳琅平静地说道。
可谢悠接下来的话很快就反驳了她。
“他不会枉顾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的,而且生意人往往最相信天命。我没猜错的话,他私底下一定去找过那位大师,从大师口中再次确定了这件事。所以他才会劝你走,只是你不愿意。”
“况且,对他来说,只要成家和谢家联姻就够了。相比你来说,玲珑嫁给成家老二的可能性更大,我听说他们已经恋爱数月了,这不是个好兆头吗?而你……你连成烈的影子都看不到,更不用说,成烈已经娶妻这个事实了。”
“成烈当年从民政局抢亲这件事闹得那么大,你不会没有耳闻。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很爱他妻子,成烈这样的人,将来不需要联姻,也可能平步青云,做到军区司令级别不成问题,你认为,他真的有那么需要你吗?”
“需要你的,是他的父母吧。他父亲想要朝那个位置更进一步,自然需要谢家的财富,谢家多一个女儿嫁过来,对他自然是大好事一桩,而成烈的母亲,也需要一个出身高贵的长媳妇将来接替她的位置执掌成家。”
“你何必去强迫一个不爱你的人娶你呢?聪明如你,优秀如你,美貌如你,应该有更好的人来爱你,理应有”
“你闭嘴。”谢琳琅冷冰冰地打断了他。
谢悠愣了愣,哑然失笑:“真难得看到你如此生气。”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触怒我。你真的以为我可以无限制容忍你吗?”
谢琳琅的眼底像是结了冰,一张精致美艳的面容更是如同笼罩着一层寒霜。
如果说一开始谢悠的出现让她欣喜的话,那现在,她为她的欣喜付出了代价。
谢悠的出现所带来的并不是快乐,而是残酷的让人不愿意去面对的真相。
是的,她如此生气,不过是因为,她内心深处,认同了谢悠所说的话。
她明白自己或许在做着不明智的事情。
她隐约想起来,先前似乎听人说起,国外的社交圈有人在私底下议论她,说她插足别人的婚姻,为了当一个小三而与人打得头破血流。
这当然是造谣了。可是,她要如何反驳?
无论如何,插足他人婚姻这是事实。
唐笑和谢悠都在这一天,反复地提醒了她,反复地往她心口戳着刀子。
她也知道,谢悠是出于好意,绝对不会是嫉恨自己或者故意想要惹自己生气。
他劝自己离开,是为了自己好。
但是,任何人被逼着面对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时,心情都不会美丽到哪里去。
“对不起。”
她听到谢悠充满歉意的声音。
“我不想你生气,但是,这些话,大
概除了我以外不会有人和你说。我并不是要强调自己和你的关系有多么亲近,或者是卖弄什么……你知道的,我想你快乐,不想你今后后悔如今的选择。”
他坦诚地望着她,目光中流淌着真诚的光芒。
谢琳琅此刻又不禁为自己刚刚对谢悠发火感到后悔。
她不该对这个了解她并且真心为她着想的人发火。
可是,骄傲的人通常有一个通病。
那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哪怕将这错误继续下去,他们依然不会停止犯错。
“谢谢你。”她真心实意地说道,同时微微扬起下巴,用她那一贯的傲慢的神情和语调对他说:“可我不认为自己错了,更不认为自己今后会后悔,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倘若中途放弃,将来才会后悔。成烈此人,我势在必得。”
“你有信心让他爱上你吗?”
谢悠秀美极了的面容上带着略显忧郁的笑容。
他仿佛能够看到谢琳琅痛苦的将来。
无论是她能不能嫁给成烈,她的未来都不会拥有真正的爱情和快乐。
谢琳琅迟疑了一下,缓缓地点头:“当然。”
谢悠想说什么,可最终将他那冲口而出的话语全部咽了回去。
他相信,只要他将他的那些关于她未来的猜测说出口,她必定会勃然大怒、拂袖离去。
如果还想要维持着和她之间的良好关系,那些话,他就必须咽回肚子里去。
事已至此,他根本无力回天。
“那,我只有祝福你了。”
他脸上恢复了和煦温暖的微笑。
谢琳琅松了一口气。
“谢谢了。”她红唇轻扬,开玩笑般的随口问道:“我和成烈结婚的时候,你会给我包个大红包吧?”
本以为会收到肯定的回答,谁知道他微笑着,不置可否地说:“到时候再看吧。”
谢琳琅脸上的笑容凝住,又听见谢悠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谢琳琅本能地朝谢悠伸出手,想要挽留,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场谈话像是缺失了一点什么,不应该就这么结束。
可是最终她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谢悠朝她挥挥手,笑着离去了。
而她试图做出挽留动作的手,也慢慢抬起,朝他挥了挥,算是告别。
她想起来,自己离开的时间也不短了,该回到成母身边了。
说不定,成萌已经醒来了。
谢琳琅脑袋昏昏胀胀地朝来时的方向走去,眼神中透露着一股茫然。
对于走廊上朝她频频回首的路人,她压根视而不见。
走了好一段路,她才蓦然想起,这场谈话为什么让她感到缺少什么。
她忘了问谢悠的近况。
他最近过得好不好,一个人会不会寂寞,身体好不好,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这些,她全部没有问起。
不止连例行的关怀她都没有做到,她甚至还朝他发脾气。
真是太糟糕了。
她轻叹一声,感到懊恼极了。
850、妈妈再爱我一次!
病房内,成萌从一片黑暗中吃力地张开眼睛。
围在周围的人立刻发出一片欣喜的叫声。
“醒了!”
“萌萌,你还好吗?”
“感觉怎么样?”
“亲爱的,你吓坏我了。”
……
“发生什么事了?”
对于这一切,成萌感到茫然极了。
她记得上一刻自己还好好的在街边和嫂子说话,怎么突然间,就睡着了,再睁开眼睛,就到了医院?
而且她妈妈还一脸担忧地坐在床边,握着自己的手:“萌萌,你吓死妈妈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所有人都好像有无数的问题要问自己,成萌根本不知道要先回答谁的。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这也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太小了,被淹没在一片关切的询问之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问了什么。
“我没事。”
终于,她用尽全身力气对所有人说道。
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妈妈,我想坐起来。”
她对身旁的妈妈说道。
她注意到妈妈的脸比平时显得憔悴多了。
这是因为担心她所致么?
那么,自己到底失去意识多久了?
“萌萌,你现在身体还虚得很,还是多躺一会儿吧?”
她妈妈柔声说道。
成萌想起来,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妈妈如此温柔的声音了。
自从她上高中后,妈妈就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常常轻声细语关怀备至地照顾自己了。
她知道妈妈是担心把自己娇惯坏了,希望自己能独立一点。
她很懂事,所以从来不会提出什么要求,可是,内心深处,她真的很想念小时候那个温柔的妈妈。
“妈,我想坐起来。”
她微微嘟着嘴,朝妈妈撒娇道。
她发现妈妈愣了下,很快笑了起来。
“好好好,听你的。”
成萌于是也开心地笑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那时候,只要自己一对妈妈撒娇,妈妈什么事都满足自己。
自从长大后,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对妈妈撒娇了。
被妈妈扶着从床上坐起来后,她感觉自己比躺着的时候舒服多了。
“萌萌,要喝水吗?”
站在妈妈旁边的嫂子温和地问道。
“嗯,谢谢嫂子。”
成萌乖乖地点头。
嫂子很快拿了温水递给自己,成萌握着保温杯低头喝了几口,感觉嗓子也舒服多了,精神也恢复了许多。
“萌萌,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这时,皮特问道。
成萌发现大家好像排着队要关心自己一样,一个个殷勤万分。
这种场景又温情又奇怪。
成萌突然皱眉问道:“我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哈?”
皮特呆住。
“瞎说什么呢?傻囡囡。”
妈妈瞪了她一眼,但是并没有责怪的意味。
嫂子微笑着解释道:“萌萌,别担心,医生说你只是贫血和气虚,在家调养一阵子就好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成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萌萌,我和阿姨已经商量好了,待会儿就给你转院,我名下的私人医院环境很好,你就当过去散散心放松放松吧。”
站在妈妈身后的谢琳琅微笑着说道。
成萌看了谢琳琅一眼,皱眉道:“我才不要去。”
“为什么?”谢琳琅脸上的笑容僵住。
她不能够相信成萌居然拒绝了自己。
谁都知道她家医院的费用十分昂贵,环境和服务也绝对是一流,能住进去的非富即贵,甚至她家医院都不接待普通人。
像那种没什么根基的暴发户,富二代,金领,根本没资格住进她家医院。
能住进去的都是有地位的人,即便在她家医院的草坪上散步,都能碰上电视上才能见到的名流。
成萌这个小丫头,居然就这么拒绝了自己?
“没什么原因,我就是不想去。”
成萌无所谓地说道。
她才不管那个谢琳琅会不会不开心呢。
她只知道,谢琳琅的存在,会让嫂子不开心。
虽然嫂子什么都没说,但谢琳琅跟在她妈妈身边,就像以前那个任菲琳一样,都是为了嫁给她大哥。
她真的搞不懂这些女人,明明知道大哥已经有老婆,而且还和大嫂感情很好,为什么还一门心思地要削尖了脑袋往她们成家钻呢?
她不能去责怪自己的妈妈,虽然知道如果没有妈妈的默许,这些女人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嫂子面前。
因此,她只能在这些女人面前,明确立场,也叫嫂子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是站在她这边的。
“苏阿姨,看来萌萌不愿意,那您的意思呢?”
谢琳琅表面上看不出喜怒,转头微笑着朝成母说道。
成母此刻也有点儿为难,一面是自己疼爱的小女儿,若是平时,她肯定要让她听自己的话,乖乖地按自己说的做,可是现在,女儿生病了,她又怎么忍心不顺着她呢?
另一面,又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她也不愿意让这个未来儿媳妇不高兴,谢琳琅不同于任菲琳,更不同于唐笑。
谢琳琅身为谢家长女,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是从没受过半点儿委屈的。
人家一番好心,现在被萌萌这么不识好歹地堵了回去,心里能舒坦么?
她担心谢琳琅回去和她父亲说起这件事,万一未来的亲家觉得小姑子不好相处,对这门婚事产生了顾虑,那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成母最终决定委屈女儿。
女儿一时的情绪是小,成家和谢家的联姻是大。
谁让谢家没个儿子呢?
要不然的话,让萌萌嫁过去也不失为一个极好的选择。
“萌萌,听妈的话,过去休养小半个月吧,你的身体要紧。”
成母拍了拍成萌的手背,温和地说道。
成萌一听,将小鼻子一皱,嘴唇一嘟:“妈,我不想去,我要呆在家,我不想去什么疗养院,再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贫血气虚而已,至于去疗养院么?反正,我不去就是不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妈这是为了你好,你
要是觉得寂寞,就让皮特过去陪你,就当去度个假,这还不好么?前段时间,你不是还吵着要去马尔代夫么……马尔代夫你都去了多少次了,还去有什么意思?去你琳琅姐姐那儿,你琳琅姐姐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成母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安抚着。
“不去不去就是不去!妈你要真疼我这个女儿,就不要勉强我做不想做的事儿去我不想去的地方行吗?”
成萌身体还有些不适,虽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手腕上还插着吊针,精神也没平时那么好,心里自然更容易烦躁。
大部分人,在生病的时候,脾气往往要比平时大一些。
人在身体舒适时保持风度是件容易的事儿,在病中要情形理智,总是要难上许多。
再则,因为知道身边的人会碍于自己生病,对自己多多照顾,所以,也不免会仗着生病耍耍小性子。
而成母在成萌刚刚醒来时,是打定了主意要满足这个小女儿的一切愿望,比以往要加倍地疼爱她,可是,真的当成萌不愿意服从自己的安排,违背了成家的利益时,成母的天平又自然而然地倾斜到了利益那一方。
成萌小时候,她最疼爱成萌,毕竟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是家中最小的,可后来,渐渐地因为成萌过于乖巧懂事,她的注意力再次被家中那个更闹腾更活泼更爱和自己亲近更容易让自己操心的老二成烽吸引了。
她内心深处,总以为女儿的成就是不会超过儿子的,能够为成家做出的贡献也十分有限。
儿子或者女儿,其实都不是她的最爱。她毕生所爱的,是自己的丈夫,那个和她少年时结为夫妻的野心勃勃的男人,成宽。
与其说在她心目中没有什么比成家的利益更重要,不如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丈夫成宽更重要。
丈夫是她的天她的地,更是她的一切。
“萌萌,听话。”背对着众人的成母脸上隐匿了笑容,她对着成萌,采取一种威严的态度,温和地命令道:“妈让你去,你就必须去。”
成萌瞪着自己的母亲,一时间惊愕和失望占据了她的内心。
真没想到,在这件事,妈妈居然会站在谢琳琅那边。
好啊,谢琳琅要用让自己住进她家疗养院这件事儿来讨好妈妈,顺便证明自己的实力,而妈妈呢,为了满足谢琳琅,也为了给机会让谢琳琅展示自己家的财力,所以牺牲了自己,完全不顾自己的意愿,强行要把自己塞给谢琳琅。
她们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着想,偏偏自己,在她们眼里不像个人,而像个物品。
自己都病了,妈妈也不愿意稍微对自己好一点,是不是真的要自己死了,妈妈才会后悔没有对自己更好一些,才会后悔把自己当成一个物品一样丢来丢去?
从小到大就是如此,妈妈眼里有大哥,有二哥,唯独没有自己。
自己想让妈妈喜欢,于是总是把作业做得工工整整,学业上完全不让妈妈操心,她也从不像二哥一样捣乱,大肆挥霍家里的钱。
她努力做一个乖巧听话懂事的女儿,就是为了让爸爸妈妈更喜欢自己。
可是没用的。
她做得再好,在他们眼中,也只是那个让人省心的家中老幺而已。
他们关注大哥二哥永远比自己要多。
难道这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吗?
851、除非我死了!
她曾羡慕过谢琳琅与谢玲珑,因为谢氏姐妹在承北是数一数二的名媛,她们俩在谢家的地位也极其高。
她想要像她们一样,在成家不再可有可无。
于是前几个月,她不仅去参加各种宴会,甚至自己主动举办舞会,她的年轻美丽聪明礼貌使她受到了不少关注,大家纷纷赞美她,说她再过几年,风头一定不亚于谢氏姐妹。
那时的她,多么风光啊。
端着香槟穿梭于流光溢彩的别墅内,和各色名流谈天说地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足以与谢氏姐妹媲美了。
不……
到现在她才知道,不是那样的。
她永远比不上谢氏姐妹。
因为,在成家,她只是多余的那个。
而在谢家,谢氏姐妹就是全部。
想到这里,成萌更觉得难受和不公。
妈妈虽然嘴上没有说过,但是成萌知道,妈妈就像那些老古董一样“重男轻女”,不止妈妈,爸爸也一样。
可笑的是她竟然从前都不懂得这个道理,天真地以为自己乖巧懂事就能赢得爸爸妈妈的喜爱和另眼相看。
那些都是没有用的。
倒不如,做一个像二哥那样任性的人呢,至少,活得痛快。
“反正我就是不去。”想通了的成萌干脆扁起嘴巴,眼睛也不看成母,郁郁寡欢地说道:“到底谁是病人啊……难道我身体不舒服,还要强行被人搬来搬去吗?那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她这自然是耍性子的随口一说,但在场几人却都被她吓了一跳。
“萌萌,别胡说。”唐笑皱眉道。
“小小年纪说什么胡话呢?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啊。”成母是真生气了。
“萌萌,放轻松,来,跟着我深呼吸……”皮特试图让成萌冷静下来。
成萌狠狠瞪了皮特一眼说:“你别插嘴。”
皮特闻言,无奈地摊摊手,摇摇头,抿着唇将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看来我是把你惯坏了。”成母哼道:“越来越不听话了你,成萌,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你今天必须给我老老实实转院。”
成萌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觉得无助极了。
本来自己还想为大嫂打抱不平呢,结果,最后被“收拾”的人还是自己。
自己真是太差劲了,太没用了。
这要怪谁呢?
成萌转过头,用带着恨意的眼光,瞪向了站在成母身边的谢琳琅。
谢琳琅一直都没说话,此刻成萌看过去,发现谢琳琅的表情闲适得很,就好像这一切都跟她无关一样。
这女人太可恶了。
明明这一切纷争都是她引起的啊。
任菲琳好不容易走了,没有人再插足大哥大嫂的感情。
可谁能想到,谢琳琅又跑来代替了任菲琳的位置?
而且这个谢琳琅,和任菲琳比起来,更是个狠角色。
她最狠的地方,就在于,她明明做了坏事,却能够做出一副真正的“这一切与我无关”的姿态。
要是任菲琳是个真小人的话,那这个谢琳琅,可以说是个伪
君子了。
成萌第一次见到谢琳琅时,还对她印象不错。现在,只巴不得谢琳琅能够马上滚出承北,回到国外去。
所有人都知道,谢琳琅是为了成家老大才回国来的。
所有人都知道,谢琳琅对成家老大志在必得。
甚至当成萌在外面参加晚宴时,还有人笑嘻嘻地问她,新嫂子什么时候进门。
他们都认为谢琳琅是成萌未来的大嫂。
他们选择性地忽略掉了大哥已经有妻子的这个事实,还装作很热络地关心自己的家事,更有甚者,当着她的面说出“等谢家大小姐成了你大嫂,有你大嫂帮助,未来的承北第一名媛非你莫属”这种鬼话来。
恶心。
真是太恶心了。
什么第一名媛?
她成萌不稀罕,再也不稀罕了!
“我不去,除非我死了!”
长期以来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再加上这段时间内心的忧虑,这种种压力使年轻的成萌再也克制不住地朝成母大声嚷道。
“你……!”成母顿时感到在谢琳琅和皮特面前颜面大失,若不是有外人在,她真想狠狠地教训这个不孝女!
看着眼前的一切,唐笑也感到十分心惊。
本以为成母看在萌萌到底是她亲生女儿的份儿上,会对萌萌格外包容一些,况且,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萌萌的错啊!
她没有想到,成母为了维护成家的利益,竟然可以这么干脆地牺牲萌萌!
看在萌萌愤怒又委屈的小脸儿,唐笑真是心疼极了。
皮特这个大高个更是手足无措,走到成萌面前试图安慰,却被正在气头上的萌萌推了一把:“你走开!”
要皮特有什么用?成萌愤愤地想,为什么皮特不是大哥那样的男人,若是大哥,此刻一定不管不顾地带着自己离开了!
“皮特,你先回去吧。”成母看了皮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这会儿生成萌的气,连带着,看皮特也不顺眼了。
原本关于皮特适不适合当自家女婿这件事,她就一直犹豫不决。
皮特固然不错,但是,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她也不愿意让自己唯一的小女儿嫁给一个外国人。
只可惜,目前还没有更好的人选出现。
“阿姨,我想,萌萌有她自己的想法,不如……”
皮特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成萌和成母两人同时打断了。
“你别说话!”
“皮特,这不关你的事。”
皮特只好耸耸肩,伸手朝自己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季晓茹在旁边看得好笑,但也知道这是成家的家事,她实在是不方便搀和。
可萌萌真是太可怜了,季晓茹本来就是个打抱不平的性格,尤其看见女孩子受委屈,更是觉得受不了。
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自己身旁的唐笑,只见唐笑微微皱着眉,似乎在思索什么。
难道笑笑有办法吗?
正如季晓茹所猜测,唐笑的的确确想到了一个办法。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说服成母。
耳中,两人的争吵仍在继续。
“让你去疗养院,是害你么?成萌,你怎么这么不听妈的话?”成母严厉地质问道。
“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了?可是有用吗?妈你真的在意过我的感受吗?我在你眼里,是不是永远都比不上大哥二哥?”成萌梗着脖子气愤地说道。
“你是女孩,他们是男孩,你跟他们能一样吗?妈是怕你自己照顾不了你自己,才格外对你严加管束!怎么,你不服气吗?还是因为当初我让你和那个穷小子分手,让你记恨我到今天?成萌啊成萌,我这个当妈的竟然不知道,你是个这么爱记仇的孩子!”成母语气中满满的失望。
她仍旧不觉得自己有错,在她看来,自己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这么多年来,自己何曾有半点对不住成萌的地方?
谁不说他们家萌萌像一个小公主一样要什么有什么?
这么多年,她甚至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
试问当妈的,有几人能做到?
丈夫常年忙于工作,经常见不到人影,三个孩子啊……全部都是她亲手照料,这些年,她容易吗?
要不是为了这三个孩子,她又怎么会放弃自己的事业,放弃自己钟爱的舞蹈,安安心心地呆在家里,整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
曾经她拥有着多么完美的身段,和多么精湛的舞技,她完全有机会成为载入世界舞蹈史的大师,却为了生养孩子,而使自己身材走样,动作不再优雅轻灵。
那么多的人为她感到惋惜,难道她自己内心深处就不觉得惋惜,不觉得后悔吗?
不,这都是有过的。
可是,她选择了付出。
是的,她的一辈子,所有的梦想,所有的青春,都献给了这个家,献给了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三个孩子。
难道,她没有资格管束他们吗?
难道,她让生病的女儿去未来儿媳妇开的疗养院,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吗?
呵……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么?
还是成萌如今翅膀硬了,看着自己老了,所以越来越叛逆,越来越和自己对着干么?
大儿子成烈自作主张地娶了一个唐笑,带来了多少让人焦头烂额的麻烦?
为了收拾这个烂摊子,她又付出了多少心力,白了多少根头发,有人知道吗?有人在意吗?
她所做的一切,难道是为了她自己吗?
她苏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还有多少年可活呢,近来偶尔也感到身体不适,也许,她是看不到成家将来的荣耀了。
可是,这不代表,她就能放弃眼下为成家争取更多利益,为巩固成家地位的机会。
她毕生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她的丈夫,为了整个成家。
因此,她没有任何事情是错的,是自私的。
成萌这个小丫头,又能明白什么呢?
她越看成萌,越感到失望。
以前觉得成萌长得像自己,身材也高挑纤长,还想过让成萌去学跳舞,继承自己的衣钵,圆了自己当年没有实现的登上世界舞台的梦想。
可成萌那时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说自己要专注于学业,将来成为更优秀的人。
现在想来,那时候成萌就已经开始有了叛逆心吧。
852、你就是个丧门星!
三个孩子中,其实没有一个像自己的。
成烈的脾气性格和他父亲接近,但是,又似乎没有他父亲那样大的野心,否则,早就可以进入政坛了。
对于这一点,成母也略感失望。
成烽呢……成烽就更不像他父亲了。
三个孩子中,公平地评价起来,必然是成烽最不成器。
但做母亲的也有自己的偏爱,成烽不成器,可成烽从小就比成烈和成萌更加黏她一点。
相较于大哥和小妹的懂事,成烽更加骄纵任性,总是到处惹麻烦。
苏每次帮他收拾完烂摊子,冲他发起火来,这小子又总是嬉皮笑脸,没脸没皮地凑过来讨好她,给她捏捏肩膀锤锤小腿之类的,这股机灵劲儿,实在让人对他生气不起来。
苏知道纵容成烽的小聪明不应该,却也还是纵容下去了。
但成烽从小到大小错不断,大事上,倒是比成萌这个看起来乖巧的女孩更懂事一些。
比如,让他和谢玲珑交往,他也没有反对。
成烽是没什么大出息,可是能够吸引住美貌和能力都不逊于承北任何名媛包括她姐姐在内的谢玲珑,这已经足够让人刮目相看了。
谁让成烽长了一张精致俊美的好面孔,又有着讨女人喜爱的性格呢?
这大约也是一种天赋吧。
于是,成家三个子女中,婚事上面,最不成器的老二成烽成了最让苏省心的那个。
成萌呢,未来还没什么着落,这倔强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谁,将来难道真的要嫁给外国人皮特吗?
“记仇?”成萌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妈妈,忽然觉得很好笑似的翘起了嘴角:“妈,我从前没想过要记恨你,可你今天却提醒了我。”
“本来也没什么好恨你的,大哥二哥还有嫂子那时候都开导我,说我和白鹭宁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结果,我们在一起不会幸福。”
“我信了。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我着想,不想让我太难过。可是,仔细想想,一切关于‘和白鹭宁在一起不会幸福’的说法,都是假设。因为我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被妈你给亲手掐断了,而且你还残忍地给了白鹭宁一个沉重的打击。”
“妈,你一定不知道,白鹭宁后来得了抑郁症,还差点儿自杀吧。当然了,你不会关心一个平民男孩的生活,更加不会为自己做过的孽忏悔,你肯定觉得,白鹭宁得抑郁症,是他活该。”
“但是如果没有妈你当时做出的举动,他会得抑郁症吗?你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时,我最欣赏他哪点吗?我最欣赏他阳光积极,虽然出身贫寒,但是永远不卑不亢,不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他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那么努力,可是,妈你摧毁了他关于未来的一切想象也摧毁了我的。”
“我总是安慰自己,就算没有妈你的阻挠,我和白鹭宁也迟早会分手,可是,那只是自我安慰。妈,如果那时候你采取更加温和的手段,不那么残忍地拆散我们,我的青春就不会留下一个痛苦的回忆和永远都弥补不了的缺憾,白鹭宁也依然是那个乐观积极的受所有人欢迎的男孩,他不会得抑郁症,不会自暴自弃,不会错过出国深造改变命运的机会妈,你是害了他。”
“我当然要记恨你,没
有你,我现在不知道该有多幸福。妈,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再清楚地和你说一遍,我恨你,我恨你!”
成萌漆黑明亮的杏核眼就那么死死地瞪着她的母亲,她娇俏的小脸儿惨白,淡粉色的唇瓣微微颤抖着,放在雪白被单上的双手因为激动而紧紧握成了拳头。
她没有哭,因为在被迫和白鹭宁分手的时候,她已经哭够了。
这么久了,她本以为随着皮特的出现,她早已经忘却了白鹭宁,忘却了自己满是伤痛的初恋。
可是,没有。
白鹭宁永远是她心中的一道伤痕。
尤其是,前段时间,听到白鹭宁自杀未遂的消息后,她更是难受极了。
这件事她本想悄悄地藏在心里,但是,不行……她太痛苦了。
皮特的事也令她感到难以承受,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压抑。
妈妈的苦苦相逼,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再也忍受不了了!
她从来都不是个胆小怯懦的女孩,现在更明白一个道理,哭泣是没有用的,她才不要哭,谁伤害了她,她就伤害回去!
就算那个人是她妈妈,也不例外。
谁让伤害她最深的人,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呢?
“你……你……你真是……”
成母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浑身都哆嗦起来,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成萌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说出如此忤逆的话来!
她扬起手,打算朝成萌那张写满倔强的脸上挥去,可是看到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轮廓,她到底没办法真的打在她脸上。
而成萌就那么无所畏惧地瞪着她,好像知道她根本下不了手一样。
是的,做母亲的,再怎么生气,也没办法真的去打她,更不用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了。
成母有自己的顾忌,她不愿意让谢琳琅和皮特还有那个季晓茹看到自己打女儿,所谓的家丑不可外扬,成萌当中说那些话让自己下不来台,已经很不应该了。
她是长辈,理应顾全大局。
可是,难道就这么纵容成萌吗?
如果随了她去,将来这小丫头的脾气不知道还要坏成什么样呢!
成母正寻思着到底该怎么处理,就听见身后的唐笑缓缓说道:“妈,萌萌还小,您别和她生气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萌萌现在身体不适,也确实需要休息,不如这样吧,让萌萌暂时去我工作的疗养院,那里有严凌,也有萌萌的好朋友严荔荔,这么多熟人照顾着,萌萌也能够早一点恢复健康。”
“妈您要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过去看看,到时候要是萌萌住得不舒服,再把萌萌接去谢小姐那边也不迟。您觉得呢?”
唐笑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语气又足够恭敬,倒是给了成母的台阶下。
但她仍然是不喜唐笑的,因此,听过之后,她看也不看唐笑,语气傲慢地说道:“你能有这份心,也不枉萌萌叫你一声大嫂了。既然如此,就照你说的来吧。倘若萌萌在那边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就是你的责任了。”
话中带着隐隐的威胁,唐笑听了,不由
得轻轻一哂。
什么叫得了便宜卖乖?成母就是。
不过,她也懒得和成母一般计较,眼下最重要的是萌萌。
成母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她也决定不再忍气吞声,但是,萌萌和成母不同,在成家,萌萌是真心对待自己的,也是真心实意地叫自己大嫂。
刚刚萌萌执意不肯去谢琳琅名下的疗养院,唐笑大概也知道,萌萌和她妈妈斗气,也有为自己出头的意思。
所以,她也必须要帮萌萌。
“好,妈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萌萌的。”唐笑浅浅地笑着,语气温和地说道。
似乎成母傲慢的语气,还有话里的威胁,根本没有给她带来一丝不快。
谢琳琅眼睛都不眨地注视着唐笑,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女人,和第一次见到她时变得不一样了。
联想到刚刚在洗手间外她和自己说的那些话,谢琳琅更觉得唐笑此人不简单。
也许,以前真的是自己轻敌了。
能够虏获成烈这样男人的女人,怎么可能真的只是一只柔弱可欺的小白兔呢?
是她太天真了。
唐笑这个女人,是典型的绵里藏针才对。
唐笑知道谢琳琅在盯着自己看,于是,她脸上的微笑越是明显。
她知道,她越是微笑,谢琳琅的性格越是会多想。
只是,她不知道,谢琳琅已经在无形中把她当成了一个强劲对手。
“放心?”成母听了这两个字,突然瞟了唐笑一眼。
一句充满恶意的话从她口中轻飘飘地说了出来:“我对你,总是不能够放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唐笑微笑:“我不知道,妈您请说。”
唐笑身旁的季晓茹下意识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接着,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成母口齿清晰地说道:“唐笑,你就是个丧门星,凡是沾上你的人,都会倒霉。难道不是吗?”
唐笑起先是愣住了,她没想过,自己的婆婆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够示弱。
如果自己因为这句话感到受伤难受,和对方发生冲突,岂不是正对对方下怀么?
到那时,谢琳琅也一定会在旁边看笑话。
一个懦弱的,只能够承受攻击而无法还手的人,除了让对方欣赏自己忍气吞声的模样,让真正在意自己的人因为自己而心疼难受以外,还有什么用呢?
温柔善良这些好的品质,只适用于同样待自己温柔善良的人。
倘若有人对自己施加伤害,那么,唯一能做的,不是哭泣,不是忍受,而是还手!
就算她是成烈的母亲又如何?
她爱的人是成烈,并不是这个永远对自己怀有偏见和恶意的女人。
她不能因为爱成烈,而使对方认为伤害自己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蓄意伤害他人的人,永远不能够去纵容。
否则,对方只会变本加厉而已。
853、不能哭,更不能怂!
于是,唐笑轻轻扬起嘴角,冷静而克制地问成母:“您说我是丧门星,有什么依据吗?如果真的像您所说,沾到我的人都会倒霉,那您怎么还好端端的呢?按您说的,我是个谁沾谁倒霉的丧门星,您应该对我避之不及才对啊。”
成母瞬间瞪大眼睛,几乎不能够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那个唐笑。
以往无论自己说什么难听的话,无论怎么让唐笑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她都是逆来顺受,从来不敢反抗。
她也从来都不笑,就像个木头人一样。
成母觉得唐笑是好欺负的,更觉得唐笑这样的人十分无趣,连欺负她、摆布她,都让人丝毫没有成就感。
她以前完全想不通,这样的女人有什么魅力可言。
除了长相身材还不错外,她还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和任菲琳比起来,她不够娇柔妩媚,和谢琳琅比起来,她不够潇洒动人。
总而言之,唐笑在她看来,就如同清水煮白菜一样寡淡无味。
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那个样样出众的大儿子会对这个女人一见钟情,不惜违背自己的意愿也要和她厮守。
她甚至觉得大儿子大概是青春期没有接触到太多女性,所以才会轻易地看到一个毫不出众的女人。
倘若大儿子多多和谢琳琅接触,一定会被完美出色的谢琳琅吸引,继而深深地爱上谢琳琅,抛弃那个糟糠之妻吧?
成母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是苦于儿子常年在外出任务,难得回家罢了。
可是今时今日,她突然间,对唐笑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她觉得,唐笑并不是那么单纯好欺负。
甚至,这女人也不木讷,她只是轻易不展示她的伶牙俐齿。
被骗了。
她的一颗心跌落谷底。
她瞪着这个笑容自若的女人,有一种被人戏弄了的恼羞感。
她痛恨唐笑的口齿伶俐让自己无法反驳,更痛恨唐笑一直以来装模作样。
太狡猾了。
这女人太狡猾了。
她以前在自己面前装得那么温顺,就是为了欺骗成烈成烽和成萌他们三兄妹吧?
好啊,不知不觉中,他们三兄妹全部都站在了她那一边。
现在,她终于有机会露出獠牙,反咬一口了。
唐笑,你可真会隐藏啊!
成母恨恨地说道:“你以为我不想避开你?唐笑,要不是我们家烈子,我早就弄死你了!像你这样的小蚂蚁,我”
“咳……咳……”谢琳琅突然掩唇咳嗽了两声,同时皱眉朝成母看过去。
成母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在这样的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是不合适的。
没错,他们成家确实有滔天的权势,他们成家确实有资格为所欲为。
成宽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要说手上是干干净净的,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儿。
对于他们来说,为了达到目的,捏死一两只小蚂蚁,大可以做得毫无痕迹。
但是,像这种在圈子里公开的秘密,是不应该当着平民百姓的面说出来的。
是她一时激动之下,失言了。
成母后悔不跌,若不是谢琳琅提醒,真不知道自己还会说出多少狠话来!
她承认,话说出口的那一刻,自己心里是真的有那个意思。
为了促成成家与谢家的联姻,唐笑早已经是自己的眼中钉。
不止她,谢家多少人也眼巴巴地等着谢琳琅成为成家长媳妇呢?
唐笑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妨碍了许多人的利益。
而成母是促成唐笑成为这些人眼中钉的关键。
倘若成母自己不常常把谢琳琅带在身边,昭告天下似的让大家默认谢琳琅将会成为成家长媳妇,那些人又怎么会暗恨唐笑仍然霸占着这个位置不让谢琳琅如愿呢。
成家和谢家联姻,是一场目的明确的利益交换。
只要谢琳琅正式踏入成家的门,很多事便能够马上促成。
丈夫成宽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苏知道,谢琳琅嫁入成家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谢玲珑嫁进来也是不错的结果,但是,为何不两姊妹一起嫁过来呢?
那样的话,成家和谢家的关系才会更加固若金汤啊。
所以,目前对苏来说,给谢琳琅信心,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早日让唐笑滚出成家,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她不知不觉中说出了心里话,幸而谢琳琅及时打断,但是,在场的众人,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大概没有人会把成母说的话当成玩笑或者气话,除了年纪最小的成萌以外。
“妈你真是疯了吧!说的什么胡话啊?”
成萌觉得很生气,又生怕大嫂委屈,大声地说道:“我看你是被外人灌了什么**汤吧!大嫂永远是我大嫂,你再怎么不喜欢大嫂,我和二哥都会站在大嫂这边的!大哥也绝不会让你和外人欺负大嫂!”
这话不只是说给成母听得,也是说给谢琳琅听的。
谢琳琅倒是还蛮欣赏这个跟只小辣椒似的未来小姑子。
小姑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叛逆性格,和自己年轻时候挺像的。
只是,小姑子上头有两个哥哥,又有这么一个重男轻女的妈妈,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成为第二个自己。
她不免为此感到遗憾和同情。
人终归是自恋的,她一点儿也不介意成萌成为自己的翻版。
可惜了。
“成萌,你闭嘴,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成母不愿意和女儿继续说下去。
她正心烦着呢!这个不孝女,能不能不要给她添乱了?
“要不是为了嫂子,我才懒得理你!”
成萌气呼呼地说:“我对你太失望了。小时候我还因为自己的妈妈是个舞蹈家感到骄傲,现在我才知道,我自己的妈妈是个势利小人,她看人根本不看人品,只看家世背景,只看对方有没有钱!真好笑,她在我小时候,教导我要正直善良勇敢,结果自己却做了一个欺善怕恶唯利是图的人,这真是太讽刺了!”
“啪!”
成母方才没有打出去的那一巴掌,终于切切实实地落在了成萌苍白的小脸儿上。
这一巴掌响亮而有力,积攒了成母这一整天的怒火,气势汹汹地将成萌打得侧倒在床上。
病房中一下
子就安静了,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成萌伏在床上,脸上是火辣辣的疼,但是这种疼比不上心底那份疼的万分之一
不止心疼,还心寒。
她努力瞪大眼睛,不让眼眶中的泪水跌落。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这一切都是假的,不真实的。
妈怎么会变成这样?妈怎么会打自己?
可是很快她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不是梦。
妈她真的打了自己。
不止打了,还没有留一分余力。
这一巴掌,让她半边脸迅速发起烧来,耳朵也嗡嗡作响。
妈可真狠啊。
一直以来,被妈妈关爱着这件事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妈谁都不爱,她都爱利益。
妈是世界上最最现实,最最残忍的人。
“萌萌,你没事吧?”
皮特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
他长腿一迈,一个箭步冲到成萌面前,心疼地将成萌搂进自己怀里。
成萌整个人都呆呆的,不说话也不作任何反应,只睁大一双黑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笑和季晓茹看着这一幕,都觉得心疼极了。
成母大概是真的疯了吧。
无论刚刚说的话,还有对自己亲生女儿做出的举动,都让人感到可怕极了。
唐笑深吸一口气,面朝成母说道:“有什么您冲着我来就行,何必伤害萌萌呢?我知道,您那一耳光,最想打到我脸上。”
成母冷笑:“没错。唐笑,你就是个丧门星。没有你,我怎么会伤害我最心爱的女儿?没有你,我怎么会和自己的儿子闹得不愉快?都是因为你你到现在还不清楚你自己就是个衰神么?”
“我调查过你,从小你妈就不要你,你爸也懒得管你,你后妈和妹妹更是嫌弃你,一个人哪儿能无缘无故地这么不讨人喜欢?”
“那都是因为你这个人天生一副倒霉相,谁碰你谁倒霉。你妈知道这点,才会扔下你自己跑了,可结果还不是一样死在外面?你爸倒是精明,压根不管你,可就因为你,你爸的医院差点儿倒了我知道,你爸那破医院现在还在苟延残喘,想必,你没少求着我们家烈子给钱给你填那个窟窿吧?”
“唐笑啊唐笑,你口口声声说你爱烈子,你要是真的爱烈子,就赶紧从他身边离开吧,否则的话,万一将来烈子有个好歹,我绝对饶不了你!”
成母一番话说得咬牙切齿,字字句句都像是有人拿锥子刺着唐笑的心一样。
唐笑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自己掌心,她需要极力控制住,才能够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初。
不能哭,更不能怂,唐笑,你要坚持,要挺住。
倘若你狼狈地被击倒,岂不是正中她下怀?
唐笑咬着牙关,用毫不怯懦地眼神与成母对视着,足足一分钟之后,她才终于让自己内心平复,用最正常不过的口吻回道:“不好意思,您认为我是丧门星,可我不这么认为呢。您这一番话也实在是强词夺理,桩桩件件,凡是不好的事情,都强行要套到我身上,要是我真有这么邪门儿,凡是和我沾边儿的人都要倒霉,那您和我这个史上第一丧门星作斗争这么久,怎么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呢?”
854、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扑哧!”唐笑身后的季晓茹忍俊不禁地点头道:“对呀,要是笑笑真的那么厉害,你还能欺负我们家笑笑这么久吗?”
成母哑然。
既愤怒,又无计可施。
关键是,唐笑没有因为自己说的那些话而情绪失控,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唐笑微微笑道:“我父亲的事,承蒙您特意留心了,但是真不好意思,我没有用成烈一分钱,不信的话,您可以用您那通天手段查查看。”
“我和成烈是自由相爱,我不会离开他,他也不会离开我。您硬要棒打鸳鸯,那随您的便吧。我只能告诉您,这件事儿,绝不会让您如愿。”
唐笑说完该说的,便一个字也不想再和成母多说,更加不想再看她一眼。
走到成萌身边,唐笑轻轻抚摸着成萌的后背,柔声问道:“萌萌,还好吗?”
成萌这会儿也缓过来了,尤其是听了大嫂和她妈妈说的那段话,更加觉得解气。
点了点头,成萌朝唐笑绽放出一个俏皮的笑容:“我没事,大嫂,你刚刚真帅!”
唐笑刚刚不觉得有什么,此刻被成萌夸自己帅,再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形,自己也觉得自己颇有进步,忍不住在心里朝自己竖了竖大拇指。
“脸上有点儿肿了……”唐笑低头看了看成萌的脸颊,心疼地说:“待会儿我给你擦点药水,很快就能消肿的。别担心。”
“嗯!”成萌甜甜一笑,点了点头说。
她觉得大嫂真的超厉害,竟然能在和她妈妈的争锋中获胜,简直太了不起了。
相比起皮特来,成萌眼下觉得大嫂的形象比皮特还要高大呢。
而成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唐笑这个小贱人有说有笑,对着自己却横眉冷对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
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这个小贱人太有心机了。
自己和成萌闹得不愉快,谁知道是不是背地里这小贱人说了自己什么坏话,或者是跟成萌灌输了什么思想呢?
简直可恶!
成母攥紧了拳头,只恨不能当场给唐笑一点儿教训。
成萌和唐笑有说有笑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画面又实在是刺眼,她再也呆不下去了。
“哼!”
成母重重地冷哼一声,径直朝外走去。
身后,谢琳琅并没有马上跟过去。
她等成母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笑眯眯地对唐笑说道:“你刚才的表现,我很喜欢。还有你,”她看向成萌,长眉一挑,“成萌,你很有点我当年的影子呢。”
“谁要做你的影子啊?你脸也太大了吧!我就是我自己,可不想成为别的什么阿猫阿狗!”
成萌没好气地说道。
“别给自个儿加戏了,麻溜的走吧你。”
季晓茹也无语地说。
唐笑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好走不送。”
谢琳琅摇头轻笑了一声,却也没再多说什么,果然如季晓茹所说,“麻溜的”走了。
谢琳琅走后,皮特担心地看着成萌:“萌萌,你和你妈妈闹成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成萌看了皮特一眼,昂着精巧的小下巴说:“我已经成年了,就算离开成家,我也可以自己看养活自己。”
“你打算靠什么养活你自
己?”皮特问道。
成萌想了想,认认真真地掰着指头说道:“可多了,你别小看我,我有好几样技能呢。比如,我会弹钢琴,那么我就可以去给人当家教,教小朋友们弹钢琴。我英语口语和数学成绩都很棒,那么我还可以给小学生中学生补习。我还会画画,既可以教人画画,又可以去街头卖画,对了,我还可以在网上试试连载漫画呀,什么国画油画漫画,我都学过。”
“哇,萌萌这么厉害啊!”
季晓茹和唐笑一起吃惊地说道。
“宝贝儿,你太棒了。”皮特也朝成萌竖起了大拇指。
虽说脸色很差,一边脸上还带着鲜红的巴掌印,可萌萌的神情却是骄傲自信的。
“这么多年,我可不是白长大的。我会的东西可多了呢!”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皮特微笑着说。
“虽然萌萌很厉害,什么都会,但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调养好身体哦。”
唐笑笑眯眯地摸了摸成萌的脑袋。
“嗯,我知道了嫂子。”
成萌乖巧地点头。
“知道就好。”
成萌伸手抱住唐笑的一只胳膊,撒娇道:“嫂子,我今晚怎么办呀?”
唐笑知道这鬼灵精怪的小丫头肯定有自己的主意,于是笑道:“你想怎么办呢?”
“我啊……”成萌黑的大眼睛转了转,笑嘻嘻地说:“我今晚不回自己呆在这儿,也不可能马上就去疗养院啦,嫂子你都看到我和我妈闹成那样了,回去她搞不好又要揍我呢,所以……我今晚可以去嫂子家吗?”
唐笑早就猜到了,她心中也是这么打算的,毕竟,不把成萌留在自己身边,她是不会放心的,皮特虽说和成萌是恋人,但成萌到底还小,肯定不能让成萌和皮特住一起。
不过,去自己家,唐笑目前也有一个顾虑。
窃听器的问题还没解决,也不知道裴远晟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要不去我家吧?”
季晓茹突然兴致勃勃地说道:“去我们那儿,更热闹呀,萌萌你应该也好久没见到你”
“不行!”唐笑猛然打断季晓茹的话。
“啊?怎么了笑笑?”
季晓茹话说到一半被唐笑大胆,倒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奇怪。
笑笑不像是那种喜欢无缘无故地打断别人的人啊?
唐笑也知道自己此举实在是失礼,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
不能让季晓茹说出陆晨三个字来。
更不能让萌萌真的住过去。
现在的所谓陆晨的家,说白了还是裴远晟名下资产。
陆晨这个人更是不存在的,成萌一旦过去,就会知道,“陆晨”不是陆晨,而是裴远晟。
而这个秘密,越多人知道越不好。
唐笑不愿意让成萌也卷进去。
“晓茹你忘了萌萌要去我工作的疗养院吗?后天周一,正好萌萌和我一块儿过去,这两天呆在我家,不也挺好吗?我和萌萌好久没这么亲近了。晓茹你就别跟我抢人了好不好?”
唐笑半开玩笑地说道。
季晓茹一听,觉得也确实是这样,于是点了点头,颇显遗憾地说道:“好吧,那就这样吧,下次有空去我家串门啊萌萌!”
“嗯,好呀。”成萌开心地说
道。
皮特在一旁委屈兮兮地说:“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我呢?”
“你呀,该回哪儿就回哪儿去啊?难不成你也要厚着脸皮去我大嫂家住吗?”
成萌笑睨着皮特说。
“不可以吗?”
皮特眼巴巴地望着唐笑,那模样就好像一只温顺的大狗狗一样。
唐笑差点儿就心软了。
可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皮特和成萌感情再好,和成烈认识再久,到底也还是个男人。
自己和萌萌住一起,再加上一个大男人,怎么想都不对劲。
“不可以。”
唐笑微微一笑,安抚道:“不过你可以来我家蹭饭,仅限于这两天。等到下周萌萌去疗养院之后,你要想看望萌萌,就得去疗养院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嫂子。”
皮特满脸笑容地说。
“真是个傻大个儿。”成萌看着皮特傻乐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叹气。
可嘴上说着人家傻,眼睛里却盛着满满的爱意。
女孩子喜欢一个人,总是藏不住的。
在这一刻,成萌暂时忘掉了心底对皮特的那丝疑虑。
而对于身体一向不错的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贫血气虚这件事,成萌也没有深入地去思考。
x国边境荒无人烟、无边无际的密林中,一个穿着破烂的迷彩服的女人,正气息奄奄地靠着一棵大树。
一条手腕粗的大蛇盘踞在她附近的树上,朝她咻咻地吐着信子,但女人微闭着眼,似乎完全不在意。
她那张秀美清丽的面容上,沾满了污垢和汗水,早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原本利落的短发已经长到了肩膀处,因为长时间没洗,油腻腻地黏了几缕在脸上。
距离她几米外的地上,并排躺着几具尸体。
他们身上无一例外,都穿着带有华**队标识的迷彩服。
与女人脸上的脏污相反,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干净的。
那一张张惨白发青的脸,已经在渐渐腐烂。
空气中弥漫着**的气息。
在这燥热的密林中,似乎到处都充斥着死亡的阴影。
地上的几具尸体,都是中弹身亡的。
女人的身上也有两处枪伤,虽然子弹被她自己用利刃挖了出来,但伤口附近的血肉在不可避免的溃烂。
她想,她应该也快要死了。
死就死吧。
她想,反正,所有人都死了,她一个活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只要一想到来时战友们那一张张鲜活的脸,再对比地上毫无声息的一具具尸体,她就感到痛苦万分。
太难受了。
这从未经历过的痛苦,已经彻底打倒了这个年轻的女人。
派出来执行任务的整只特种兵部队全部落入陷阱,无一幸免地中弹身亡。
包括……
包括那个人。
他们被出卖了。
沈飒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出卖了他们。
855、他还活着吗?
任务是华国最高机密,这样的机密,怎么会被敌人知道?
除非
沈飒不敢去想。
但这些天,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除非,出卖他们的人,在军方内部的掌权者。
敌人已经渗透到军方了吗?
沈飒光是想一想,就感到不寒而栗。
她恨透了出卖他们的人
他们这些特种兵,经历了多少的刻苦训练,吃了多少人吃不了的苦,经过多少重的选拔,才被挑选执行这项绝密任务。
可是这么优秀的战士,还没来得及好好地和敌人们干一场,就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偷袭而丧失了性命。
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沈飒此生从未如此恨过。
可是,恨又能怎么样?
仇恨能让死去的战友们全部活过来吗?
她一想到连成长官也可以已经牺牲,就感到五脏六腑都仿佛搅在了一起。
太痛了……
她真恨不得死了算了!
她为什么还没死?
为什么就剩她一个人仍然苟延残喘地活着?
她想起那天当发现中了埋伏之后,是成长官和另外两个有经验的战友掩护着其余人撤退,可没想到,敌人竟然会在后方包抄!
成长官他们三人面对的敌人更多,甚至是他们面对的敌人数量的两倍。
他们这些人尚且寡不敌众,仅剩她一人因为中弹晕厥之后被一个不知道性命地战友用身体护住,才得以苟且偷生。
那么,成长官他们呢?
他们活下来的可能性,只会更低。
早知道如此,当初……
当初就应该告诉成长官的。
应该把自己所想的一切,都告诉他。
这样,总好过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人死了之后,存在另一个世界吗?
如果自己死了,能见到成长官和其余已经牺牲的战友吗?
要是死后还有另一个世界,她真想去死,这样就可以马上见到他。
然而,她又怀着微小的希冀,她想,也许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没死。
他是那么强大的男人,宛如战神一般,他经历了那么多危险的任务,也曾受过各种各样的伤,还不是一样挺过去了吗?
他怎么可能因为这一次偷袭就轻易死掉呢?
沈飒尽管明知道从现实角度来看,成烈不可能还活着。
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他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这些天,她的身体也在急剧衰败下去。
起初她还爬得动,那时候,她会用身上带着的匕首去捕杀一切出现在身边的活物。
蛇,老鼠,野兔,不知名的昆虫
这些她全部都吃过。
没什么可怕的,一切和死亡比起来,都不算可怕。
她是为了再次见到他,才这样强撑下去的。
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以前的她,对食物也并不挑剔,只要有一菜一饭,就能饱餐一顿。
但那到底是人类的正常食物。
即便是动物,人类也是习惯把它们弄熟之后再吃。
茹毛饮血这种事,只有原始人才干得出来。
沈飒从前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有生吃动物的那一天。
但是,如今这种情况,她没有更多的选择。
太饿了,也太渴了。
人在饿极了渴极了的时候,为了生存,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她第一次吃的活物,是一条蛇。
非常粗的蛇,她根据蛇身上的花纹判断出这条蛇没有
毒,或者说是毒性很小,可以忽略
其实就算有毒,当时的情况她也一样会吃下去。
沈飒用军刀刺痛蛇的七寸,然后斩掉蛇头,然后飞快地将蛇身切成几段,在身上擦了擦,就那么直接用手拿着咬噬起来。
野外生存的蛇类,其实很肥美,倘若生上小火烤一烤,再撒点儿孜然和食盐,一定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可是哪儿来的火呢?
她没有任何可以用来生火的工具,她只能生吃。
这并不算什么,有了第一次生吃的经验,后来,她又开始陆陆续续吃别的动物。
有一次夜里她渴得不行,光是嚼树叶早已经无法解渴了,这时,沈飒凭借直觉,发现附近有一只野兔。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用所学的擒拿技能,扑过去捉住了这只兔子。
那毛茸茸的兔子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她摸着兔子的耳朵,还有小小的身子,心里其实是欣喜的,就好像突然间多了一个小伙伴一样。
她想对兔子说说话,和兔子聊聊天,可是,她很快制止了自己这幼稚的想法。
在这没有一个人,到处充满未知的危险,完全没有机会逃脱的密林中,兔子绝不会是她的伙伴。
它只能够是食物让她继续活下去的食物。
“对不起。”
她对兔子说着,便用手中的军刀飞快地划开了怀中那幼小生物的咽喉。
她的动作很快,因为她不愿意让它痛苦,更不愿意给机会给自己后悔。
它在一瞬间死亡。
然后,她拿起兔子的尸体,开始喝它的血。
可是当她拿起兔子的尸体时,愕然发现,这只兔子是一只怀孕的母兔子。
它的肚子鼓鼓的,很显然,里面孕育着生命。
这是一个即将成为妈妈的兔子。
这个事实让沈飒瞬间哭出声来。
她突然间,很后悔自己的刀为什么那么快。
倘若慢一秒,是否就能够发现这只兔子的肚子很大很鼓呢?
她竟然残忍地杀死了一个“母亲”!
她感到内心中充满了自责,那只兔子的血,她是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了。
她想等到天亮之后,将兔子埋葬,可是没等到第二天天亮,她已经饿的受不了了。
最后,求生欲战胜了一切,她用军刀切割了那只兔子的尸体,将整只兔子吞吃下肚。
自那之后,她仿佛已经麻木了。
昆虫,老鼠,她都可以吃。
没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
在生命威胁下,恶心和难以下咽又算得了什么呢?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活着……才有可能再一次见到他。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她一天比一天绝望。
她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非常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如果他还活着,不可能不来找自己。
这么多天了,也许……他已经和那几个战友一样……
沈飒无法想象那个男人尸身**的样子。
她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去想象,可是,脑海中不断闪过那样的画面。
每一次,当她脑海中浮现他脸色青白地躺在地上渐渐僵冷的样子,就感到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或许,已经没有再撑下去的必要了。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实在没有力气去找寻他和另外两个战友的尸体。
当然,她潜意识里,也不愿意见到那一幕。
就让自己静静地在这里死去吧。她想。
至少,这里还有几个战友陪着她呢。
沈飒想着想着,渐渐地睡意昏沉。
好困。
这就是要死了吗?
死了也好。
死了,就能见到他了。
如果见到他,她一定要把自己一直想说却不敢说的话说出口。
沈飒暗暗地想着。
她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是晕了过去。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穿着白纱和他站在教堂中。
呵……奇怪,她怎么会身穿白纱呢?
这不是新娘子的衣服吗?
难道,她和他结婚了吗?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去看他。
只见他一米九几的伟岸身躯包裹在黑色的西服中,那熟悉的面容英俊得宛如天神。
他目光清冷地俯视着自己,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
对啊,他不爱自己啊。
他已经有了爱人了。
他有多么爱那个女人,她是亲眼看到过的。
可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又会和她结婚呢?
啊……真奇怪。
这一定不会是真的吧。
可是,他的脸又那么英俊,那么真实。
她情不自禁地朝他伸出手去。
就在这时,他高大的身躯突然缓缓地朝后倒去。
她愕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胸口满是弹孔。
鲜血汩汩地从弹孔往外冒,她伸出手想去堵住,可怎么也堵不住。
“不……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她痛苦地呐喊着。
可他还是彻底地倒了下去。
然后,就那么睁着眼睛,完全没了声息。
“啊……不要!成长官,你醒醒,你不要死!不要!!”
沈飒感到整颗心脏都要崩裂了。
好痛……好痛……
不,他不能死……
就算她死了,他也不能死!
他那样的人,怎么能死呢?
“成长官,求你醒一醒,求求你,不要死!!!”
沈飒疯狂地呐喊着。
……
一缕阳光射向女人满是污垢的脸庞。
她缓缓地张开眼睛。
眼睛似乎十分肿痛,她伸手摸了摸,发现眼角全是泪水。
可是,她又很快笑了出来。
是梦啊……
原来那痛苦的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他并没有在自己面前死去。
呵……真好。
一切只是梦而已。
她昏昏沉沉又哭又笑地躺在地上,伸手遮住眼前的光线。
在这里,是没有时间的概念的。
反正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她永远都是一个人。
她腿上有伤,也没办法爬得太远。
即便死了,也可以死在战友们附近,这也挺不错的,她想。
“沙沙……”
远处似乎传来什么声音。
沈飒身为特种兵的本能让她立即警觉了起来。
是人?还是兽类?
她凝神细听,感觉那的声音像是有人踩在地上的枯枝落叶上的声音。
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会是什么人?
是敌人吗?
即便已经不想活了,可沈飒也绝不愿意死在敌人手上。
身为一个特种兵,死也得有个特种兵的样子,绝不能做孬种!
这话是成长官告诉他们的。
她始终铭记在心。
856、哭什么,傻了?
是的,她是一个战士,无论活着还是死去,她都是一个战士。
就算是眼下这种情况,难道就能改变她是一个战士这个事实吗?
沈飒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军刀。
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武器
枪里的子弹早已经打光了,敌人在清扫战场时,把他们所有的通讯设备和武器全都拿走了。
这把军刀,是沈飒偷偷藏在身上的,再加上那时她中弹晕厥后身上压着战友的尸体,敌人以为她已经死了,才没有去翻动她。
如果现在来的是敌人的话,就正好为死去的战友们报仇。
沈飒暗暗想到。
她缓慢地在地上蠕动着,然后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地将自己藏在了一片灌木丛中。
“沙沙……”
“刷刷……”
那声音渐渐地近了。
远远地,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身影十分高大,可那男人好像受了伤,走得非常慢。
在看到男人身影的那个刹那,沈飒差点激动得叫出声来。
那个身高,除了成长官还有谁呢?
可是,下一秒,沈飒的心又凉了。
如果是成长官的话,一定会穿着和她一样的迷彩服。
但那男人身上穿着一套看起来像是雇佣兵们穿的衬衫工装裤和军靴。
这不会是成长官。
既然不是,那就很有可能是敌人了。
沈飒渐渐眯起了眼睛。
等到那人走近了,她就用尽全身力气扑过去,逼问他的身份,如果他敢说谎,或者让她知道他和那些埋伏他们的人是一伙的,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干掉他!
“沙沙……沙沙……”
越来越近了。
那个男人突然转过身,朝放在附近的那几具尸体走去。
这样一来,沈飒便没法看清楚来人到底长什么样了。
他想干什么?
沈飒长眉皱起,紧紧地盯着那个高大的男人。
从背影上来,她发现他左腿不太敏捷,应该是受了伤,但走路还算稳当。
他走到那几具尸体面前,低头仔仔细细地凝视了许久,忽然间,扬起了一只手
沈飒瞬间屏住了呼吸。
然后,在沈飒惊诧的目光中,那个男人朝着地上的几具尸体,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刹那间,沈飒的一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是他吗?
是他吗???
是他吧???!
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这时,男人投也没回地说了一句:“出来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沈飒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他还活着……
他真的还活着!!
她等了这么久,熬了这么久,都是值得的。
因为,她真的活着见到了他!!
“成长官!”
她激动不已地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那高大的男人回过头来,迎着光,朝她微微一笑。
沈飒突然感到无限委屈,鼻子一酸,居然“哇”地哭出了声来!
“哭什么?傻了?”
男人笑道。
沈飒发现和自己的狼狈不同,成长官面容干净,衣着整齐,除了走路时右腿有点儿僵直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沈飒没有时间细想,她知道这些稍后成长官都会一一告诉她。
她现在,只想好好地大哭一场!
“别哭了,本来脸上就花,这一哭,更没法看了。”
男人说着,用袖子往她脸上胡乱抹了几把。
沈飒一张脸被成烈这么用袖子抹来抹去,鼻子嘴巴差点儿挪了位。
成长官这个力道可真是粗鲁啊……自己好歹也是个女人,也不怕把她脸上擦破了皮。
沈飒心里委委屈屈地抱怨着,眼泪却彻底地被成烈给抹干净了。
虽然脸上还是脏兮兮的,但是被成烈抹完之后,沈飒好歹有了个人样。
成烈端详着她,嘴角翘了翘,说:“这些天吃的什么好东西,怎么脸还变圆了?”
“……”沈飒又气又觉得好笑,扁了扁嘴说:“报告长官,最近吃了蛇,老鼠,虫子,兔子、树叶、树皮……”
“嗯。”成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挺好,营养均衡,不错。”
“噗嗤!”沈飒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些日子的辛酸尽数在这一笑中化为乌有。
苦日子都熬过来了,她知道,见到了成长官,就意味着一切都会好起来。
“成长官呢?”沈飒好奇地问道:“您这段时间都是怎么过来的?”
他们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及其他人,因为彼此都知道,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经牺牲了。
好像是生怕这噩耗冲淡重逢的喜悦一样,悲伤的缅怀来得越晚越好。
“就别您啊您的了,在回到部队之前,也别叫我成长官了。”成烈笑着往地上指了指:“坐下吧,慢慢说。”
沈飒腿上的伤势很严重,勉强站了一会儿就疼得不行了,成烈也已经看出来她额头都是冷汗。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
沈飒想到接下来要走出密林,可能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与各种各样未知的危险,自己还称对方为“成长官”,的确是不大合适。
“那我应该称您不,称你为什么呢?”沈飒睁着一双清冽的杏眼问道。
“我想想……就叫哥吧。”成烈漫不经心地答道。
“哥……?”
沈飒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哎!妹妹乖。”
成烈笑了笑,伸手在沈飒头顶上拍了一下。
唐笑家中,因为多了一个成萌,再次热闹了起来。
而季晓茹也接到了“陆晨”的电话,说家里有点事晚上不过来一起吃饭了。
季晓茹有点儿不高兴,可即便是恋人,她也没有强迫对方一定要时时刻刻陪着自己的权利。
吃完晚饭后,成萌和季晓茹两人在客厅玩跳棋,唐笑则借口想看会儿书独自去了书房。
书房内,锁好房门之后,她在微信上对裴远晟发送了视频请求。
很快,视频被接通,裴远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怎么样了?”唐笑压低了声音问,生怕被外面的季晓茹和成萌听见。
“你现在身边没人吧?”裴远晟问。
“当然了。我像是那么不靠谱的人么?”唐笑没好气地说。
“不像。”裴远晟一本正经地摇头,“你看起来就特别靠谱。”
“好了,废话少说,赶紧切入正题吧
,我怕呆久了晓茹她们来敲门。”唐笑没心思和裴远晟闲聊,只想赶快知道窃听器到底是是什么人放的。
“唉,咱们就不能严肃活泼一点儿么?”裴远晟似乎很无奈。
“这事儿上我没法活泼。”唐笑对裴远晟也很无奈。
“好吧,窃听器我拿去找人研究了,研究结果是,这种窃听器在国内基本不可能出现,它产自国外,制造它的人,身份不详,但这种窃听器一般被用来从事非法活动。”裴远晟说。
“产自国外?”唐笑秀眉紧锁,“那你觉得,会是什么人把它放在我家的?”
“不知道。”裴远晟想了想,说:“目前还查不出来,保险起见,笑笑,你暂时不要住在家了。你不愿意来我这边住,那么,我倒是有个提议。”
“什么?”
“你暂时住到军区疗养院去。那里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裴远晟收起脸上的笑容,正儿八经地说道:“笑笑,你也可以把我现在说的话当成恳求这不是开玩笑的,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监视你。在查清楚之前,我希望能确保你的安全。”
唐笑原本不愿意离开自己和成烈的家,但是裴远晟说的话也令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真的是国外的间谍或者非法组织在暗中监视她呢?
如果她有什么意外,最担心最痛苦的人,必定会是成烈。
就算是为了成烈,她也不能再让自己置身险境了。
“好,我听你的。”唐笑点点头说道。
“这才像话嘛。”
听到唐笑的答案,裴远晟终于恢复了笑容。
“明天就搬吧,我过去帮你。”裴远晟一脸轻松地说。
“不行。”唐笑断然拒绝。
“为什么?”
“你忘了我和你下午跟你发消息说,萌萌这两天和我在一起吗?”唐笑提醒道。
“哦……对了,我差点儿忘了。”裴远晟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我派人过去。”
“嗯,谢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
唐笑笑了:“是啊,跟你没必要客气了。反正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她指的是和裴远晟一起隐瞒晓茹陆晨去世消息的那件事,谁知裴远晟听了这句话,却笑得格外开怀。
“没错,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好了,没别的事情要交待,我就出去了。”唐笑说。
“等下”
“嗯?又怎么了?”
唐笑还以为裴远晟又要说些有的没的,于是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和我说话那么惹你烦吗?”裴远晟委屈巴巴地说:“干嘛这么不耐烦。”
唐笑无语:“裴子,你一个大男人撒什么娇。”
“我愿意。”裴远晟哼了一声。
“对着你们家晓茹撒娇去。”唐笑摇头。
“笑笑,我和晓茹……”裴远晟说到一半,又顿住,摇摇头苦笑:“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是真的有正事要说。”
“到底什么事?”唐笑耐着性子问。
“萌萌还好吧?”裴远晟问。
“还好啊。就是有点儿贫血气虚,所以才要去疗养院调养一阵子就当是放个小长假吧。”唐笑说。
“你不觉得奇怪吗?萌萌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晕倒,我印象中,萌萌看而不是林妹妹那种类型。”裴远晟俊美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疑虑。
857、黏人的小妖精
“她可能是这段时间有心事吧……年轻人谈恋爱总是容易患得患失,夜不能寐……如果休息不好,贫血和气虚也很正常”
唐笑本想向裴远晟解释,说着说着,自己却皱起了眉毛。
奇怪,自己先前做医生时时常日夜颠倒,也没见突然间晕倒啊?
萌萌也有坚持健身的习惯成家健身房里的那一堆高端设施可不是摆设。
萌萌的身材控制得很好,饮食也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据唐笑所了解,萌萌在生活中是一个颇为自律的女孩,这一点上,她和成烈很像。
就算遇到天大的事儿,萌萌也不可能暴饮暴食,或者喝酒抽烟。
她今天观察萌萌,萌萌的确看起来像有心事,但是皮肤状况和精神都还好,也不像是熬夜过度的人。
那为什么,会贫血气虚呢?
唐笑想不出个答案来。
“笑笑?”裴远晟的声音响起。
唐笑回过神来,重新看向手机屏幕。
“你也觉得奇怪了吧?”裴远晟问。
“嗯,刚才不觉得,你一说,我才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今天本来萌萌好像打算和我说一件什么事情对了,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关于皮特的事。”唐笑回忆道,“还没说出来,萌萌就突然晕倒了,一点儿预兆都没有。”
“这听起来真的很诡异。”裴远晟一脸深思。
“你说,会不会萌萌身上也有窃听器?”唐笑突然警觉地说道。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裴远晟说。
“那怎么办?”
“明天我派去搬家的人会留意,你记住,和萌萌说话的时候小心一点。”裴远晟说完,又皱着眉毛补充了一句:“对了,暂时不要问起萌萌当时打算和你说的那件事,万一萌萌想起来要和你说,你就转移话题。”
“这又是为什么?”唐笑不解地问。
“谨慎一点比较好,笑笑,原则上我不想怀疑任何人,但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先等我的消息。”裴远晟露出了罕见的严肃表情。
唐笑总算会过来裴远晟大概是在怀疑皮特。
其实仔细想一想,如果真的是因为萌萌要和自己说某件关于皮特的事情才突然晕倒,那么,皮特的确是非常可疑的。
“好,我知道了。”唐笑点头说。
“注意安全。”裴远晟叮嘱道。
“嗯……你也是。”唐笑说。
裴远晟忍俊不禁道:“我有什么不安全的?”
“小心被劫财劫色。”唐笑无奈地说。
裴远晟笑得更欢了:“我倒不担心被劫财,毕竟钱我多的是。”
“那你更担心劫色咯?”唐笑无语地问。
“当然了。”裴远晟得瑟道:“像我这种貌若潘安的美男子,万一有女人对我心怀不轨可怎么办。”
唐笑感觉没法儿再和这个自恋的家伙聊下去了:“好吧,那你当心吧,千万千万不要被人劫色了。”
“我知道。放心吧。”裴远晟一本正经地点头。
“没别的事就先拜拜了。”唐笑看了眼门的方向:“时间太久了我怕她们会过来。”
“嗯,去吧。”
“好,你待会儿会来接晓茹吗?如果来的话,记得不要和萌萌碰上。”
“我派人去接。放心。”
“好,拜。”
“拜。”
挂了视频通讯,唐笑坐在躺椅上发了会儿呆,才回过神来。
躺椅正对面是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她和成烈的照片,唐笑一眼看到,又禁不住思念起成烈来。
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无声地对着相框中的成烈问道。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鬼使神差的,她点开了微信中成烈的头像,给他发送了视频通话请求。
然而,一直到视频通话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对方都没有任何回应。
唐笑闭了闭眼睛,将手机放回大衣口袋,然后伸手狠狠地抹了把脸。平-
这一抹,她脸上那黯然的神情便被尽数抹去。
重新抬起头来,唐笑又恢复成那个在晓茹和成萌面前的笑容清浅的唐笑。
要坚强,不要怂。
唐笑暗暗在心中告诫自己。
从书房中走出去,只见客厅中,晓茹和成萌两个人玩得正欢。
“晓茹姐,你又输了哦!”成萌乐不可支地对季晓茹说。
两人面对面坐在客厅的茶几两边,电视里播放着闹哄哄的综艺节目,但是根本没有人去看。
季晓茹望着眼前的跳棋,叹气道:“不好玩不好玩,怎么每次都是你赢啊?”
“因为我聪明呗。”成萌得意洋洋地说。
“唉,看来我是老了,不中用了,脑袋也不灵活了。明明以前玩这个我老是赢的啊?”
季晓茹郁闷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往沙发靠背上一靠,简直是丧气满满:“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
成萌本来还为自己连赢了季晓茹好几盘感到得意呢,可是看到季晓茹郁闷,她又赶紧收敛起笑容,对季晓茹安慰道:“刚才那几盘可能是我运气好,晓茹姐,我们再来一盘吧!”
“不来了不来了。”季晓茹连连摇头。
“来嘛晓茹姐姐,就最后一盘!”成萌朝季晓茹伸出一根手指,言之凿凿地说:“真的真的最后一盘!”
“那好吧……”见状,季晓茹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接下来这一盘,不出意外,季晓茹赢了。
先前郁闷了半天的季晓茹总算是得意起来:“就说刚刚是运气不好嘛,我季晓茹果然实力还在!”
“对呀,我也这么觉得。”成萌笑眯眯地说:“晓茹姐姐真的特聪明,你认真起来,我完全就不是你的对手嘛。”
“是吧,哈哈哈。”季晓茹笑得十分开怀。
而站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唐笑却不禁笑了。
“笑笑,你来了啊。”季晓茹回过头看着唐笑说。
“嗯,看书看得累了。”唐笑说。
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
晓茹差不多该回去了。
正思忖着,季晓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接起来,果然是“陆晨”在电话那头催促着,说已经派司机过去接她了,让她十分钟后下
去停车场。
“唉,这个黏人精……”通话结束后,季晓茹无奈地抱怨道:“太黏人了,我本来还想今天晚上留宿呢,难得萌萌也在,我们三个人一块儿斗地/主啊聊聊天啊吃个夜宵啊什么多好。”
“你还是早点儿回去吧。”唐笑笑着劝道:“难道你忘了萌萌刚从医院出来?吃夜宵什么的就算了,早点睡觉比较好。你要真在我家留宿,恐怕你们家那位真的要对我有意见了。”
“他算老几啊?他敢有什么意见?”季晓茹吹胡子瞪眼儿地说:“在我们家,我说了算!我让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
“噗嗤……”看着季晓茹这霸道的模样,成萌忍不住笑了:“晓茹姐太酷了。”
“哈哈,还好还好。一般一般。”季晓茹被成萌一夸,倒是谦虚了起来。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唐笑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说:“晓茹,我送你下去吧。”
成萌也要一起送季晓茹,被唐笑和季晓茹两人合力拦住。
“萌萌,你就别送了,外面天气冷,你好好在家休息,过几天有空啊,我带着好吃的去疗养院看你们!”季晓茹兴致勃勃地说。
“嗯,好,那我等你。”成萌一脸期待。她是真心挺喜欢这个活泼开朗的大姐姐。
“嗯嗯,那就这么说定啦。”和成萌约定好之后,季晓茹出了门。
一直到进了电梯,唐笑才笑着问季晓茹:“刚才你是故意输给萌萌的吧?”
“啊?什么?”季晓茹还在装傻充愣。
“别装了,我看出来了。”唐笑笑道:“况且我们认识这么多年,难道我会不知道跳棋啊扑克啊这类东西你玩得最溜?”
季晓茹知道瞒不过唐笑这个好闺蜜的眼睛,便笑笑说:“哎呀,看破别说破嘛,我这都是为了哄萌萌开心呀,你看那小脸儿皱着多让人心疼啊。她妈也真是的,这么水灵灵的小姑娘,居然舍得下手,要是我有这么漂亮可爱又懂事的女儿,捧在手心里疼着都来不及呢。”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唐笑感慨道:“萌萌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懂事的女孩了。你知道吧?刚刚最后一盘,是萌萌故意输给你的。”
“哈哈,我知道。”季晓茹笑嘻嘻地说:“所以我说萌萌特别懂事嘛。这么贴心的孩子,上哪儿找去?”
唐笑想到成母,不禁为成萌感到可惜。
但每个人有每个人必须面对的苦难,她无法代替成萌,也只能希望成萌的将来能够不受家庭桎梏。
季晓茹大约也和唐笑想到一块儿去了,于是两人对视一眼,都静了下来。
电梯很快在负一楼停下,季晓茹劝唐笑赶紧上去,唐笑却还是不放心,执意要看着季晓茹上车。
季晓茹拿唐笑没办法,只好挽着唐笑的手在地下停车场穿梭。
很快找到“陆晨”的车,驾驶位上下来一个人,朝季晓茹和唐笑鞠躬致意。
唐笑定睛一看,这人不是裴远晟的管家慕子豪吗?
想到先前在n岛时和成烈一起偶然撞见慕子豪和金晓仪之间的纠葛,以及后来他自己打自己耳光把自己打成猪头的情形,唐笑不免感到尴尬。
或者说,她是替慕子豪感到尴尬。
就如同唐笑所想,慕子豪见到唐笑,也的的确确脸上闪过了尴尬之意。
“晓茹,慕子豪怎么来了?”她朝季晓茹问道。
858、你不行了?
按理说,裴远晟的管家跑到陆晨那儿工作,感到奇怪的应该是晓茹才对,可是从刚才见到慕子豪开始,季晓茹脸上的神情就一直很正常。
“这个嘛……”季晓茹卖了个关子:“你猜呢?”
“我猜不着。”唐笑直摇头。
“好吧,我告诉你吧,是这样的。”季晓茹朝慕子豪使了个让他先上车的手势,然后凑到唐笑跟前压低了声音说,“听说他在裴远晟跟前犯了错误,裴远晟生气了,所以就不要他了。然后正好我们这边缺一个管家兼司机,就让慕子豪来咯。”
“哦……原来是这样啊。”唐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心里却觉得挺好笑,慕子豪和金晓仪先前的事情肯定是让裴远晟不高兴了,所以裴远晟罚慕子豪做司机,本来,开车这种事,没必要让慕子豪亲自来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裴远晟对慕子豪,也算是网开一面了。
到底是严叔留下来的啊……唐笑在心中默默叹息。
“好了,那我先走啦。”季晓茹依依不舍地拉着唐笑的手:“等我过几天去看你们。”
“好,我等着呢。你快回家吧。”唐笑笑话道:“又不是牛郎织女一年见一次,咱们俩想见面,不是容易得很么?”
“话是这样说,但每次分开,还是舍不得嘛。”季晓茹说。
“时间不早了,舍不得也得舍得,快回去吧,别让你们家那位等太久了。”唐笑打趣道。
“嗯,好,知道了。你晚上早点休息哦。”季晓茹笑眯眯地说。
“嗯,去吧。”
唐笑朝季晓茹挥挥手。
季晓茹上了车,也朝唐笑挥了挥手,唐笑这才转身朝电梯口走去。
直到亲眼看着唐笑上了电梯,季晓茹才对慕子豪说:“咱们走吧。”
慕子豪年纪和季晓茹差不多大,相处下来也知道季晓茹热情活泼,在季晓茹面前,便没那么讲究礼数,也笑着说:“你们俩感情真好。”
“那是必须的,我们毕竟也认识了这么多年嘛。”季晓茹说,“你难道就没个好朋友吗?”
慕子豪神情一暗,摇了摇头说:“没有。”
“哦……没关系,你还年轻,现在交几个这样的朋友也不晚嘛。”季晓茹安慰道。
“嗯,我会的。”慕子豪笑着看了季晓茹一眼,提醒道:“季小姐,记得记安全带哦。”
“哎呀,瞧我这粗心大意的,谢谢提醒哈。”季晓茹拍了下脑门,赶紧低头去系安全带去了。
而这时,慕子豪放在车上的手机无声地亮了亮,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名字:jxy。
慕子豪脸上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伸手抓过手机,按关机键,然后将彻底安静下来的手机丢进了外衣口袋中。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很快就到达了“陆晨”目前居住的别墅。
这栋别墅位于承北最大的自然湖湖边边,在夜色下,它显得如此的美丽而雅致。
季晓茹从车上下来,远远地看见“陆晨”穿着淡蓝色家居服站在别墅门前的草坪上,不由得笑着朝“陆晨”飞奔过去。
“亲爱的,这么想我吗?”
季晓茹扑过去抱住“陆晨”,在他帅气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是啊,太想你,想你想得坐立不安,只要亲自出来迎接了。”“陆晨”从善如流地说道。
“真的吗?”季晓茹双手捧着“陆晨”的脸颊,笑眯眯地仰着头凝望着他。
人的眸子中仿佛流淌着银河,那双眼睛,实在太美了。
季晓茹情不自禁地又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到处亲来亲去。
“唔……你是属狗的吗?到处乱啃,啃得我一脸口水。”男人躲避不及,无奈地被女人啃着,佯装不满地抱怨。
“哼,本小姐的香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竟然还敢嫌弃?”
季晓茹瞪着一双大眼睛,在“陆晨”弧度精致的唇瓣上轻轻咬了一口说。
“咝……”
“陆晨”皱眉,啧啧道:“看来还真是属小狗的。”
“你才属狗。你全家都属狗。”季晓茹气咻咻的,伸手捏了把男人的脸颊,唔……手感太好,忍不住又亲了一口。
“快放开我。”男人佯装挣扎,“你这个色女,放开我……啊啊,救命啊……”
“不准动,也不准大喊大叫,不然我”季晓茹干脆捉住“陆晨”的双手,一本正经地威胁。
“不然你要对我做什么?”男人露出小鹿斑比一样无辜的眼神。
季晓茹忍住笑,继续扮演一个合格的女色狼。
“不然,小心我将你就地正法哦!”
她阴测测地说着,还故意往地上的人工草坪上瞟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凑到“陆晨”耳边说:“正好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这里又环境绝佳,少年,不来一发么?”
“喂……你还真是”“陆晨”无奈:“……真是越演越像了。”
季晓茹干脆假戏真做,凑过去搂着“陆晨”的脖子,一脸娇羞地说:“来不来嘛?说真的,我们好久没”
“嘘。”“陆晨”修长的手指在季晓茹唇边竖起,小声说:“注意影响,慕子豪过来了。”
“慕子豪过来了又怎么样嘛!”季晓茹嘟起粉嘟嘟的嘴唇,一脸气闷:“陆晨,你干嘛总是拒绝我,你该不会……不行了吧?”
“噗……!”
“陆晨”绝倒。
半晌才说:“没有的事!”
季晓茹漂亮的大眼睛一眯,又重新笑了起来:“既然没有,那干嘛不跟我那什么?人家也是有需求的嘛。”
“好了晓茹,今天不说这个了。你看你头上的伤还没有呢,不疼么?”
“陆晨”伸手摸了摸季晓茹额角的纱布,转移话题道。
“没劲。”季晓茹撅了撅嘴巴,知道再和“陆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男人不想做某件事的时候,总是喜欢找借口或者转移话题。
算了,没意思。
不就是啪啪啪么?
不啪就不啪,谁tm稀罕啊!
季晓茹拉下脸,松开环住“陆晨”脖子的双手,闷闷不乐地朝别墅大门的方向走去。
身后,“陆晨”无奈地望着女人高挑纤瘦的背影,微微叹息一声。
慕子豪停好车后,直到看着自家少爷和那位季小姐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慢吞吞地走进别墅。
在别墅的三楼,有一间属于他的套房,居住环境绝对可以媲美任何五星级酒店。
这便是跟在少爷身边的好处,除了少爷以外,整个承北,又有谁能够给他如此舒适的生活呢?
回到房间后,慕子豪细心地锁好了房门,这才从西装外套的口袋中摸出手机。
开机后,屏幕上弹出了三条来电提醒,还有一条短信。
点来,不出意外,是“jxy”发来的。
“不想最后见我一面吗?”
她问。
慕子豪紧紧攥着手机,一颗心再一次揪了起来。
她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最后一面?
自从上次她对少爷干出那种事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是她让他作出了对不起少爷的事情。
好不容易少爷不再追究自己,可是,他内心深处,仍然无法原谅自己。
他有时候真的很恨她,他恨她利用他。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爱她。
这辈子,他就只爱她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她那样坏,他还爱她?
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大概是因为,她是这世上第一个对他温柔有加的女人吧。
也或许是因为,当初她那干练而充满气质的外表吸引了他。
无论到底是什么原因,总而言之,这个女人迷惑了他,彻彻底底地占据了他的心。
即便是现在,他仍然常常在夜里思念她。
她联系自己,他又激动,又兴奋,又恐惧。
他真的对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也许,他应该让自己多接触一点别的女人,为此他试过去高档会所,花了很多钱,让那些妙龄少女来陪他。
可是,没有用。
她们再清纯美貌,在他眼中,都不及她。
她是毒药,是鸦/片,让他上了瘾,无药可救。
“你在哪儿?”
良久,他终于按捺不住地给她回了信息。
然后,他坐在床上,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他又害怕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回应,使她生了气,决定不再理会自己。
又害怕她真的回信息约自己见面。
可是,如果她不约他见面,他很清楚,这一晚他是再也不可能是睡着的。
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五分钟后,他收到了回信。
她发来的信息是一家位于医院附近的咖啡厅。
慕子豪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一分钟也无法耽搁了。慕子豪深吸一口气,穿好刚刚被自己脱下来的西装外套,对着穿衣镜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大步朝外走去。
一路上畅通无阻,并没有遇到少爷或者季小姐。
这很好,也许,少爷此刻是被季小姐缠住了吧。
慕子豪忽然很感激季小姐,如果不是她,恐怕自己这么晚出去,难免需要给少爷一个合适的理由。
他实在不愿意再欺骗少爷了。
来到车库,慕子豪特意开了属于他自己的一辆灰色凯迪拉克。
这是他前段时间购入的,在他这个年纪,毫无背景的他,能够拥有这样一辆车,已经足够让他对自己感到满意了。
因为心急,担心金晓仪的情况,慕子豪一路开得飞快,甚至还闯了一个红灯。
不过这不要紧,想到能够马上见到她,他感到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在将近一个小时之后,他终于赶到了她和他约定的那间咖啡馆。
泊好车后,他激动不已地来到咖啡馆门口。
却在进门前顿住了脚步。
这间写着24小时营业的咖啡馆有一个名字,叫做“劫”。
859、幼稚鬼
呵……劫。
劫难的劫,情劫的劫。
要不要这么应景呢?
没错,她可不就是他的情劫么?
慕子豪笑了笑,终于走进去。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她。
毕竟,她的长相是那么的显眼,让人根本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这里。”
像是担心他发现不了她一样,坐在窗边的她朝他挥了挥手。
“嗯。”
慕子豪点点头,朝她走去。
金晓仪姿态优雅地坐在那里,身上穿着白色的羊绒大衣,内搭焦糖色高领毛衣,长卷发披散在肩头,完美无瑕的面容上化着精致的淡妆,嘴唇上涂着棕红色唇膏,耳朵上戴着十分抢眼的黑珍珠耳坠。
她仍然是如此的美丽。
见到她的这一刻,慕子豪不由自主地忘记了过去她所做的一切对不起他的事情。
是的,美丽总是让人犯错。
也许美丽本身就是一种错。
“想喝点儿什么?”金晓仪笑容亲切地问道。
她脸上毫无芥蒂,就好像两人之间真的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对于这一点,慕子豪真的很佩服。
“随便。你喝的什么?”
“蓝山。”
“那好,我也喝蓝山。”
“是吗?”她轻笑着问:“多糖还是少糖?”
“你呢?”
“我不要糖。你忘了我喝咖啡一向不加糖吗?”
“我记得。只是想确认一下。”
“确认?”
“确认你还是不是那个你。”
“幼稚鬼。”
她美丽的面容上含着宠溺的笑容。
就好像他是一个比她年纪小的恋人一样。
金晓仪叫来侍应生,帮他点了一杯蓝山。
但是,她微笑着对侍应生说:“多糖,多奶。”
侍应生走后,慕子豪才问:“为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喝咖啡的口味吗?你这个人啊……其实最怕苦。不是吗?”
她手托着腮,笑睨着他。
被她这样笑意盈盈地望着,慕子豪的心跳一下子又慢了半拍。
“你怎么知道的?我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在意我喝咖啡的口味。”
他苦笑着说。
“想注意到的人,总会注意到的。”
金晓仪柔声说道。
“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
“为什么你会注意到我这么一个人。”
“答案很简单啊,因为你有用。”
金晓仪这句话回答得十分现实。
慕子豪的心瞬间凉了。
说到底,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对她有利用价值的人对吗?
“别这样,子豪,有用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啊,毕竟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活着都没什么用处。”
金晓仪微眯着眼睛,慢悠悠地说道。
“如果我对你来说没有用,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找我了?”
慕子豪问。
金晓仪望着他,心里觉得他很可怜,因为他的眼神像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
很多女人会因为可怜一个男人而爱上对方,但是她金晓仪不会。
若是那么容易母性泛滥,干脆去爱街边数不清的流浪汉好了。
“子豪,你不要这么悲观,我和你是朋友,至少在我看来是,朋友之间,见面也
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不是么。”
她刻意绝口不提他们之前的不愉快。
她不提,他自然更加不会提。
“你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他心如死灰地问道。
“这么着急吗?我以为正事通常要在愉快地一起喝完一杯咖啡之后。”
季晓茹笑道。
“也好。”
咖啡很快呈上来,慕子豪尝了一口,果然很甜。
却甜的有点儿过了。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端着杯子浅啜着。
金晓仪默默地注视着他,像一位慈爱的大姐姐一样,关切地说:“子豪,好久不见,你瘦了。”
“还好。”
慕子豪苦笑:“还说我呢,你不是也瘦了么?”
“有吗?”
金晓仪摸了摸自己的脸,“如果真的瘦了,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一桩。”
“诶?”
“作为女人,瘦一点才好上镜嘛。”
金晓仪笑着说。
“我喜欢你以前的样子。不喜欢你太瘦。”
金晓仪听了,心里嗤笑一声说,你喜欢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嘴上却说:“嗯,知道了。”
“知道了?”
“对。”
“那你以后多吃点,不要让自己那么瘦了。”
“好。”
金晓仪点了点头,十分乖巧温顺的样子。
慕子豪重新笑了起来。
他喜欢这样的金晓仪。
一杯咖啡喝完,金晓仪问:“要续杯吗?”
“不了。”慕子豪摇摇头。
如果可以,他也想假装不知道金晓仪找自己是要利用自己。
他也想和金晓仪像坐在这间咖啡馆的其他男女一样,谈情说爱,畅想未来。
可是,即便他想,金晓仪也不想啊。
金晓仪根本看不上自己。
他心里其实明白得很。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真的是傻子呢?
区别在于,有的人心甘情愿地当傻子罢了。
他是为了见她,才当傻子的。
因为,她需要那个像傻子一样任她驱使的他。
“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他终于开口问道。
与其继续等下去,不如早点知道她的目的。
金晓仪笑了笑,望向窗外。
从窗外,可以看到附近的那家医院。
即便是晚上,依然不时有人进出。
“看到那家医院了吗?”金晓仪若有所思地问。
“嗯,看到了。”慕子豪点点头。
“我要你陪我去医院。”金晓仪目光转向他,不是请求,而是要求。
“你怎么了?”慕子豪松了口气,同时也紧张了起来。
他担心金晓仪身体出了问题,可又忍不住想,要是她真的生病了,以后他可以好好照顾她,养活她,似乎也挺好的。
他明白这样的想法是自私的,可是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拥有她。
“我没什么事,你别担心。”
金晓仪轻松地笑道:“你知不知道,那家医院最出名的是什么?”
“什么?”
慕子豪身为身体健康的青壮年人,对医院并不关心。况且,裴家有医术高超的私人医生,平时感冒发烧,自然有人上门诊治。
“整形科。”
金晓仪唇瓣微扬,笑眯眯地望着慕子豪说。
“你说什么?!”
一瞬间,慕子豪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嘘,小点儿声,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金晓仪嗔怪地看着他说。
“我怎么能不吃惊?”
慕子豪眼睛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你已经很美了,为什么还要往自己脸上动刀子?”
他觉得没法儿接受这件事。
更没法接受的,是金晓仪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态度。
可这是在她脸上动刀啊!
她怎么能如此轻松呢?
“看起来,你好像挺喜欢我这张脸啊。”
金晓仪抚摸着自己白嫩的脸颊说道。
慕子豪脸红了,他目光游移地说:“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我知道啊,所以特意在今天叫你来陪我,也让你最后一次好好看看这张脸。”
金晓仪笑眯眯地,像是逗弄一条小奶狗一样。
“怎么样,要不要摸摸这张脸?”
“啊……啊?”
慕子豪呆住。
年轻俊朗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真是个傻里傻气的年轻人啊。金晓仪心想。
“怎么,不想摸摸?你这会儿不摸,待会儿就没机会啦。”
她瞅着他,目光狡猾极了。
明知道对方存了心逗弄自己,但慕子豪依然无力抗拒。
他难受极了。
他真的很喜欢金晓仪这张脸。
他实在是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毁了这张脸?
“你要整哪儿?你的脸已经这么完美了,为什么还要折腾它?”
慕子豪愤愤地问。
“别生气嘛,子豪。”
金晓仪用调羹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笑容闲适地说:“我就是厌倦了这张脸,就像一个人长年累月穿着同一件衣服一样。烦了,不喜欢了,扔掉重新买一个,有什么不对呢?”
“有什么不对?”慕子豪惊愕不已地听着金晓仪说出的这一番话,“这怎么能对呢?这是你的脸,不是一件衣服啊!难道你以为你的脸是聊斋里的画皮吗?”
“我倒是巴不得能像聊斋里那样,随意变换外形呢。”金晓仪笑容轻松地说。
“晓仪,你不要这样……”慕子豪心里难受极了。
“不要这样,不要那样慕子豪,你这人真奇怪,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吗?你既然爱我,为什么不能够全心全意地支持我每一个决定,让我快快乐乐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却总是不停地像个老古董一样在我耳边念叨着,不要这样不要那样。”
金晓仪皱着眉毛说:“爱一个人,不是应该让这个人自由快乐吗?慕子豪,你再说不要不要什么的,我都要怀疑你对我的感情是不是都是假的了。”
“当然……当然不是假的。”
慕子豪嗫嚅着说。
脸红得更厉害了。
金晓仪好笑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地支持我的决定吧。别再唧唧歪歪了。”
慕子豪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来为自己辩解,但一时之间又好像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爱一个人就应该让她自由快乐
这话听起来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可是,倘若对方想做的事情,是不应该做的呢?
但这个“不应该”,又是自己看来不应该。
到底是自己对,还是对方对?
到底应该坚持自己的看法,还是勉强自己去认同对方支持对方?
慕子豪越想越糊涂。
860、你疯了!
在金晓仪面前,他完全没有平时处理裴家事务时的从容。
爱情这回事,根本就不是他的强项。
他也知道自己让金晓仪喜欢上自己这件事希望渺茫,眼下唯一的念想,就是能多看看她多陪陪她了。
算了,既然已经都这样了,就随她去吧。
像她说的,尽量让她自由快乐吧。
慕子豪花了很大力气,终于说服了自己。
“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对你说这个不要那个不要了。”
“这才乖嘛。”
金晓仪笑眯眯地说。
慕子豪见金晓仪心情不错,忍不住问:“你到底要整哪里,把自己整成什么样子?”
“这个嘛……”
金晓仪嘴角勾起,眼睛瞅着慕子豪问道:“你看着我现在这张脸,会联想到什么形容词?”
“漂亮,有气质,优雅,知性……”
慕子豪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停……我大概知道了。”
金晓仪打断慕子豪,托着下巴说:“我厌倦了这些,现在,我想变得不一样一点。”
“嗯?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慕子豪不解。
“我想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金晓仪轻轻地说。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比刚才任何时刻都要温柔。
尤其是,她说到“他”这个字眼使。
慕子豪脸上的红晕退去,他手指紧紧抓着面前的咖啡杯,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你……你还没有放弃?”
他说话的声音几乎开始颤抖。
金晓仪奇怪地看着他:“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吗?”
“没……没有。”
“那不就完了。你都没办法不喜欢我,在我做了那么恶劣的事情以后。那我为什么要放弃继续喜欢他?他可以一直都这么完美啊。而且我听说,他的换心手术成功了。那么,以后的他,将会更加完美。”
金晓仪理所当然地说:“我自然会更爱他,而不是不再爱他,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你……你疯了。”
慕子豪推开面前的咖啡杯,生气地站了起来。
咖啡馆里很多人都朝这边看过来。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坐下来吧,子豪。”
金晓仪不以为意地说:“别激动,你这样冲动,叫我怎么喜欢你呢?”
“……”
慕子豪颓然地坐下来。
他认输了。
在金晓仪这个女人面前,他永远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看,她多么了解自己啊。
她总是能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戳中自己的死穴。
这辈子,他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慕子豪自暴自弃地想。
“你见过唐笑吧?”金晓仪突然问。
“嗯。”慕子豪点头。
那是个令他十分欣赏的女人。
那女人身上,有种让人舒服的气质。
他相信,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那你说说,她给你什么感觉?”
金晓仪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慕子豪有种不妙的预感。
“你为什么这么问?”
“别管那么多,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金晓仪嘟了下嘴:“快嘛。”
这种略带撒娇的语气,慕子豪完全无法抵抗。
“好吧……我说。”
慕子豪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她给我的感觉是,温柔,美丽,宁静,优雅……”
“还有呢?”
“嗯……平和,淡然……贤惠……”
慕子豪搜肠刮肚地说。
“还有呢?”
金晓仪继续问道。
“还有?哦……她身材很棒,曲线优美,玲珑有致……”
慕子豪说着说着,有点儿不好
意思起来。
“哼。”
金晓仪突然露出一个冷笑。
慕子豪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怎么了?”
“你可真是虚伪啊,不,你们男人都这么虚伪。”
金晓仪冷冰冰地说。
“我哪里虚伪了?”
慕子豪感到冤枉极了。
他又做错什么了?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可是你暗地里却被唐笑那女人观察入微。”
金晓仪嗤之以鼻地说:“你们男人,果然是视觉动物,眼里永远只有长得漂亮的女人。”
慕子豪哭笑不得地说:“没有,没有的事……我眼里只有你。”
“笑话,你眼里只有我,为什么会说出那么多褒义词来夸奖她?”
金晓仪不依不饶地说。
慕子豪无奈地苦笑:“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我到后面真的是已经词穷了,都是乱说的,真的。”
“乱说的?”
“对啊。都是乱说的。”
慕子豪心里哀号连连,只求这姑奶奶早点放过他。
“好吧。”
金晓仪自己也觉得再纠结这个问题挺没意思,想了想说:“我打算整成唐笑那样。”
“什么?!”
慕子豪惊讶地失手打翻了咖啡杯。
杯底剩余的一些液体瞬间在桌子上肆意流淌,打湿了素雅的绿色刺绣桌布。
一片狼藉
就如同慕子豪此刻被金晓仪一个又一个重磅炸弹轰炸得乱七八糟的心一样。
她真是不是快疯掉了吗?
慕子豪突然觉得,她最该去的不是整形科。
而是精神科。
就因为少爷喜欢唐小姐,所以她就要整容成唐小姐的样子吗?
可是,难道少爷喜欢的,仅仅只是唐小姐的外表吗?
不,少爷怎么会是那么肤浅的人呢。
而且唐小姐身上那股气质,真的和其他人很不一样。
纵使金晓仪真的整容成唐小姐,两个人骨子里还是不一样的。
他不相信,她整成唐小姐,少爷就会爱上她。
侍应生过来收拾桌子,金晓仪看着眼前脏污的桌面,不耐烦地站起来说:“换个地方坐吧。”
“嗯。”
慕子豪跟着金晓仪走到另外一张桌子上坐下来。
金晓仪看起来心情很一般。
不知道是因为他失手打翻了咖啡,还是因为他刚刚过多地赞美唐小姐。又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慕子豪发现金晓仪现在变得有点儿神经质了。
她和刚刚认识时的那个“晓仪姐”相比,真的变了太多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算整得和唐笑一模一样,裴远晟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金晓仪突然问道。
慕子豪吓了一跳,几乎疑心自己不小心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说啊。”
在他发愣的时候,金晓仪表情不快地催促道。
“没……我没那么觉得。”
他小心翼翼地说。
“那你觉得,如果我整成唐笑那样,他会爱上我吗?”
金晓仪脸上绽放出笑容,眼中充满了希冀的光芒。
“我……我不知道。”
说谎话很难,慕子豪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同时欺骗金晓仪。
他看着她,觉得她很可怜。
可即便这样还是一厢情愿地喜欢她的自己,不是更可怜吗?
慕子豪唯有苦笑。
“说实话。”
金晓仪微微笑着,但是眼神却十分咄咄逼人。
慕子豪心想,你对我这样,不就是欺负我喜欢你吗?
呵……
实话,实话你能接受吗?
“我真的不知道,晓仪,算我求你了,你不要逼我了。”
他哀求道。
“……你连安慰我一下都不肯吗?”
金晓仪叹息。
“……”慕子豪无言以对。
金晓仪趴在桌子上,将头埋进臂弯,难得地放低了姿态,声音似乎也哽咽了。
“其实……我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我也……我也会害怕的。”
她轻轻道:“都说整容手术是有风险的,更何况我还是……我怕自己的脸会毁掉。到时候,他更加不会多看我哪怕一眼。”
想到他,她酸涩地笑了:“像他那种不折不扣的颜控,看到丑女人,恐怕会避之不及吧。”
慕子豪想说少爷不是那样的人,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子豪,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也很可笑?”
金晓仪抬眼看着他问。
“不……我没有。”
他艰难地摇头。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
“对不起。”
慕子豪羞愧地垂下眼睛。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总是对不起你。慕子豪,我不配让你爱我。”
金晓仪伸手握住慕子豪的一只手:“我没什么好给你的,今天叫你出来,是想……”
“不。”
慕子豪缩回手,冷静地望着金晓仪。
“不要这样,晓仪,同样的事情,不需要重复做两次。”
“你……?”
金晓仪错愕地瞪着他。
“我爱你,但是,我不需要你为了报答我或者说是回馈我而勉强自己满足我。”
慕子豪目光坦然地说道:“我不要你勉强自己。你不爱我,何苦把身体交给我?”
金晓仪在这一刻,突然感到面上有点儿发烧。
是的,慕子豪猜得没错。
她的的确确,是打算在手术前,带慕子豪去开房。
她没有什么可以给慕子豪的。
唯有自己的身体,可以拿来献给他。
她这么做,倒不完全是为了报答他,而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让慕子豪能在接下来继续为她所用罢了。
“抱歉。”
金晓仪笑了笑,说:“真的很抱歉,子豪,其实你值得去爱更好的人。”
“没办法了。我只能爱你。”
慕子豪自己也很无奈。
“你太傻了。”
“嗯,我承认。”
“我也傻。”金晓仪叹气:“要是刚刚好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就好了。”
“这种好事哪能轻易被我们碰上。”
慕子豪笑了笑,说:“你看,少爷那样的人,不也没有这份运气吗。”
“哈……”
金晓仪笑了:“你说得对,裴远晟那样的人,要什么有什么,富可敌国,还不是一样苦等着一个不可能去爱他的人。”
“所以没什么傻不傻的,也没什么可怜不可怜的。人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是这样没错。”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金晓仪看了看时间说:“距离我和医生约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怎么约的半夜?”
慕子豪诧异。
“我怕白天我没有勇气。”
金晓仪摇摇头,自嘲地说:“同样的事,做一次已经用尽了所以勇气,还来第二次,我真的害怕。”
“那就不要去做,好吗?”
“不,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也交付了定金,如果不去,我会损失二十万。”
“只是二十万,我赔给你。”
慕子豪态度坚决地说道。
金晓仪愣了愣,笑起来:“没想到你这么有钱。”
“不,二十万对我来说也不是小数目,只是和你的脸比起来,它微不足道。”
慕子豪诚恳地说。
“真让人感动。”
金晓仪喟叹:“可惜感动不能让人爱上另一个人。”
861、怕我吃了你?
慕子豪眼睁睁地看着金晓仪被推进了手术室。
在手术室的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他似乎看见金晓仪在冲他眨眼睛。
那眼神中闪动着狡黠的、得意的光芒,就好像笃定换上一张脸就能够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爱情一样。
真傻。
慕子豪站在门外发了一会儿呆,这时,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
当当
他不由自主地循着声音来到了一扇窗前。
从那扇窗看过去,能够看到远处的一座钟楼。
12点了。
童话里面灰姑娘到了十二点就会从美丽的公主恢复成一个女佣。但没关系,她已经得到了王子的心。
而金晓仪呢?
慕子豪心想,金晓仪永远都得不到少爷的心。
不管她看起来是公主还是女佣,都一样。
她的执迷不悟,和他自己的执迷不悟,本质上并没有多大区别。
漆黑的热带雨林中,因为担心点火会吸引林中的野兽,他们并没有生火。
但是因为白天的一场雨,夜里,温度竟骤然降了下来。
成烈和沈飒这两天一直在雨林中行走,试图早日走出丛林,但这片在地图上没有留下任何标记的热带雨林,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实在让人难以辨清方向。
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是在朝最有可能遇到人类的方向行进。
“也许再过两天,我们就能出去了。”成烈安慰沈飒。
沈飒缩在树下沉默不语,她并不熟不想说话,而是肚子疼得厉害,也冷得厉害。
真是糟糕,居然在这个时候……
“怎么,不相信我?”成烈侧头,朝她微微一笑。
“没、没有。”沈飒竭力用最平静的声音说道。
但是没用的,她只要一开口,牙齿就控制不住地上下碰撞。
成烈听出沈飒声音中的颤抖,剑眉微皱,俯身朝沈飒凑近。
一股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朝她袭来。
沈飒呆了呆,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脖子,同时瞪圆了眼睛望着他。
成烈“嗤”地笑了一声:“怕我吃了你?”
“不……不是。”沈飒垂下眼睛,耳根有点发热,声音呐呐的,感觉自己从一个刚强的女战士变成了一只入了冬的蚊子。
唉……真冷啊。
这个温度,和白天的那种燥热比起来,真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承北现在该入冬了,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温度吧?
不知道李岩这会儿在做什么。
刚开始,知道自己没被选中参加这次行动,李岩还老大不高兴的,嘴巴噘得老高,都能挂油瓶儿了。
她那时候也挺为李岩感到可惜,这么好的锻炼的机会,按照李岩的实力,分明也是够格参加行动的。
为此还差点儿跑去找成长官理论。
现在想想,真庆幸自己没有冒冒失失地去为李岩出头虽然她去问了,结果也还是不会改变,只不过,能有个合理的理由,李岩心里多少会舒坦一点。
但,更庆幸的是,李岩留在了训练营。
否则的话……
她不敢想。
其实自己和成长官现在这个处境,她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也还是未知数呢。
沈飒以前不是个爱乱想的人,如
今也许是处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密林中,身体上又疼得受不了,所以心情才格外敏感低落一些。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成烈突然问。
沈飒捂着肚子,非常坚决地摇了摇头。
成烈眼睛扫过沈飒摁着肚子的手,却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生理期?”
沈飒沉默:“……”
“这有什么害羞的。”成烈嗤笑一声,“别怕,有哥在。”
自从两人假装兄妹开始,他就时不时地自称“哥哥”,的确,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年纪,也确实足以当一个小妹妹吧。
沈飒忍不住想到,先前听人提起过,成长官有个妹妹,年纪和自己相仿。
那个女孩,一定很幸福吧?
沈飒发愣间,成烈脱下外套,低头不由分说地给她把腹部给捂上了。
“不……不用,成长”
“嗯?”
“哥……不用,真的不用!”
沈飒着急地想要把外套还给成烈,可是她那点儿力气,哪能推得开成烈呢?
“既然叫哥,就得听哥的话。”
成烈眼中闪着不容拒绝的光芒。
“可是,你会冷的。”
沈飒焦急地望着他。
“我不冷。”成烈傲然笑道。
“那……那也不行……”
“怎么不行?”
“……”沈飒一脸焦灼,偏偏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把心里面的话说出来。
要怎么说?
突然间觉得自己笨口拙舌的好像嘴巴里面那根舌头不是舌头,是一团干抹布一样,愣是挤不出半点儿有用的东西来。
她心想,成长官,不管你冷不冷。这么低的气温,你不穿外套,我总是会担心,总是会……心疼的啊。
可她死也说不出“心疼”这两个字儿来。
于是只能被动地接受他的好意,像个傻乎乎的木头人一样,甚至连“谢谢”两个字都忘了说。
意识到这一点,她又感到一阵羞赧和后悔。
成烈瞧着沈飒这副模样,忍不住想起了唐笑。
原来两个人不仅长得有几分相像,甚至连性格也有相似之处。
爱逞强,不擅长讨好别人,内心感情丰富,但羞于说出口。
沈飒就好像是一个年轻稚嫩版的唐笑一样。
其实对于能不能活着回去见唐笑,成烈目前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沈飒。
他们即便走出这片密林,最有可能碰见的人,也只能是毒贩。
一旦身份暴露,他们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仍然只能够履行军人职责,和毒贩血拼到底。
倘若能够隐瞒身份与毒贩交锋,那也依然是如履薄冰,生存下去还是有可能的,但要想找机会回到华国,或者与部队联系上,可能性非常微小。
他若只是一个人,或许会更无所畏惧一些,可现在身边还有个正值大好年华的沈飒,难免忍不住多做考虑,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二者只能活一人他只会把生的机会留给沈飒。
夜渐渐深了。
困意袭来,沈飒缩在成烈用树枝和芭蕉叶临时搭建的“树房子”中渐渐地睡着了。
梦里,她见到了妈妈。
好多年没见到的妈妈,在梦
里依然那么美丽优雅。
只是,妈妈依然是清清冷冷的表情,话不多,总是默默地给那些病人们诊治、开药。
偶尔,妈妈会朝自己笑一笑。
但是,那笑容中似乎总是带着一丝忧虑。
也许是自己记错了吧。
“妈妈,我好想你啊。”
沈飒在梦里变成了那个小小的沈飒
小女孩时期的她,并没有像别的小女孩那样扎过小辫子,更没有系过蝴蝶结,也没有粉红色的公主裙。
妈妈从小就把她的头发剪得短短的。
她很少有机会吃到糖果巧克力蛋糕这类甜品,每天饭菜也很简单,所以,没有机会长成拥有婴儿肥的小萝莉。
好像是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常常被人当成小男孩。
哪怕她想和女孩子们在一起玩,也会被当成异类对待。
“妈妈,为什么我没有花裙子穿?妈妈,下次生日时……可不可以给我买蛋糕?”
她在梦里仰着头问妈妈。
妈妈微微笑着,俯身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温柔而坚决地对她说:“不行哦。”
她没有问为什么。
她的字典里面没有“为什么”三个字。
她从小,就是那种特别懂事的孩子。
她从小,就知道不能让任何人为难。
“好的,妈妈。”
于是,她再也没有向妈妈提过类似的要求。
可在梦境中,相似的场景却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
现实中从未问出口的问题,在梦里,她执著地问了好多次。
这次也一样。
“为什么?妈妈,我真的很想像别的小女孩一样,穿漂亮的小裙子,戴那种亮闪闪的小皇冠,站在插着粉红色小蜡烛的奶油蛋糕前许下生日愿望。”
“妈妈,真的不可以吗?”
“妈妈,难道你真的不爱我吗?”
“求你了,妈妈……”
就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妈妈在梦里,仍然没有给她任何的答案。
“不行哦。”
她总是那么温柔而又冷静。
在梦里,沈飒终于忍不住哭了。
“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妈妈……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要我啊?”
……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亮了女人沾着泪痕的清秀脸庞。
耳中逐渐传来丛林中各类动物和植物传来的声响。
沈飒缓缓睁开眼睛。
梦里面妈妈的影子,就像水里的月亮一样,哗啦一下被搅散了。
气温也不似昨天夜里那样让人难熬,其实一天之中,这个时候的热带雨林,是最为舒适的。
空气中弥漫着乳白色的晨雾,清凉的露珠从周围的树叶上滴滴答答地坠落下来,在穿透晨雾的阳光照射下,像是在下着一场暖融融的太阳雨。
不远处,似乎有一头麋鹿经过,将地上的枯枝落叶踩出咯吱的声响,沈飒眯着眼望着它的时候,它刚刚好一回头,睁圆了一双圆圆的眼睛,与沈飒短暂的对视。
很快回过头去,轻盈地跃开了。就好像它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醒了?”
一道声音从头顶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