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0、真乖!
季晓茹脸上瞬间绽放出了笑容,并且朝“陆晨”竖了竖大拇指说:“你真棒。”
“陆晨”有苦难言,艰难地回了季晓茹一个笑容。
继续吃饭,唐笑倒是胃口相当不错,凡是成烈放到她餐盘中的,她全部吃了个精光。
成烈奇道:“今天怎么胃口这么好?”
平时唐笑饭量中等,偶尔身体不适时,也吃得不多。
“我想多吃点,体力好一点,赶紧恢复过来啊。”唐笑斗志昂扬地说。
“真乖。”成烈笑着揉了揉唐笑的脑袋夸奖道。
季晓茹看着面前两个人秀恩爱,心生羡慕,看了埋头给她剥鸡蛋的“陆晨”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放到了“陆晨”的头顶上。
“陆晨”:“……?”
季晓茹学着成烈的样子,揉了揉“陆晨”的短发:“真乖。”
“陆晨”哭笑不得,反应过来季晓茹是在有样学样,禁不住说:“哪有女人摸男人头的,只有男人摸女人头。”
“怎么就不能女人摸男人的头啦?我偏要摸你的,你不愿意吗?”季晓茹歪头瞪着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说着,挑衅似的再一次揉了揉“陆晨”的发顶。
他本来胃里就正在一阵阵地翻腾,浑身难受的要命,被季晓茹这么一揉,瞬间感觉头晕目眩。
不留痕迹地悄悄用手扶住桌沿,“陆晨”无奈地看着季晓茹,低声道:“晓茹,别闹了。”
他忍不住同情起以前的陆晨来了,季晓茹这样的,真是名副其实的野蛮女友啊。
还好当时没接受季晓茹的一片赤诚之心,不然的话,他早就被这女人给折腾死了。
要不是陆晨身体好精力旺盛,哪里能hold住晓茹这泼辣的女人呢?
看着季晓茹晨光之中明艳动人的脸庞,他心想,这张脸倒确实长得不错,女明星中都没几个能比得上她的,更难得的是季晓茹生来皮肤特别白,又毫无瑕疵,随便擦点口红都漂亮得很。
可惜的是,漂亮女人大多脾气不好。
像笑笑这种长得美又性格好,又有能力的,大概只有烈子这家伙才有福气娶到吧。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与唐笑注定不可能再发生什么交集,余下的生命,只能为了替陆子完成夙愿而活了。
“陆晨”的一句“别闹了”,让季晓茹的小心脏瞬间柔软了下来。
她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语气生硬地说:“不管你了。”
“陆晨”简直求之不得。
天知道,他只想坐在这里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熬过这段时间,去洗手间好好地将胃里翻滚的食物给吐出来。
等到季晓茹吃饱喝足后,“陆晨”马上起身,对大家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季晓茹抬头看着“陆晨”:“肚子不舒服吗?”
“陆晨”胃里难受,又不愿意让季晓茹知道,只好栽赃给肚子了:“嗯。”
说完,不等季晓茹再询问什么,勉力支撑着朝洗手间走去。
走在宽敞明亮的客厅中,裴远晟突然痛恨起这栋别墅的设计师来了。
闲的没事,把房子设计的这么大干什么?洗手间为什么放在那么远的地方?
快要支撑不住了。
要不是能够感觉到自己背后属于季晓茹的那道目光,他恐怕都要直接跪在地上抱住垃圾桶吐出来了。
现在还能够站着,完全是靠毅力支撑着。
他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与此同时,他咬咬牙,加快了脚步。
等到出了客厅,确认季晓茹再也看不到他,他才算松了一口气,伸手扶住了身旁的墙壁。
剩下来的路程,几乎可以说是一步步挪过去的。
等到了洗手间,裴远晟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背抵在洗手间门上,身体无力地向下滑去。
“咳咳……”他压抑地低声咳嗽着,虽然洗手间距离客厅很远,但还是担心咳嗽声过大的话,会被季晓茹听见。
他浑身难受得厉害,洗手台近在眼前,可是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苍白失色的唇边挑起一丝苦笑,他突然想到,就在前几天,他还是离不开轮椅的。
他都快忘了,自己是一位重症病人。
现在,他痛恨自己的无力与衰弱。
因为,他终于知道,疾病是多么的影响生活。
他原本习惯了自己作为一个重症病人的生活,习惯了每天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坐在轮椅上。
突然之间,他要去扮演一个正常人。
这很难,但是,他发现,他内心深处是多么的向往正常人的生活。
在扮演陆晨的过程中,他偶尔会感到一种对于陆晨的嫉妒。
他是健康的,阳光的,多动的。
陆晨与裴远晟,他们有着同一个母亲,但是,他们两人,是截然相反的。
母亲想必对于陆晨这个义子,比对自己要喜爱得多吧?
即便对于季晓茹,陆晨也是个比自己要好得多的选择。
可偏偏,这么好这么优秀的陆晨,年纪轻轻就被海水带走了生命。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裴远晟呢?
裴远晟咳着咳着,感到喉中一片腥甜。
低头一看掌心,只见那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鲜红的血迹所占据。
他每咳嗽一声,就会有鲜血从喉咙中溢出。
胃部的闷痛,心脏处的绞痛……还有浑身上下各种说不出的难受混合在一起,他觉得哪怕是死都比现在更好受。
为什么老天要如此折磨他?
是嫌他经受的折磨还不够多吗?
从小到大,他又何曾快乐过幸福过呢?
不论是亲情亦或是爱情,他几乎都未曾得到过。
他有什么呢?
他只有钱。
可是钱,偏偏是他最不需要的。
冰凉的地板上,裴远晟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低头一下一下地咳嗽着。
视线之中一片模糊,眼前已经出现重影,但是疼痛牵扯着他,让他无法昏睡过去。
只能继续经受着疾病的摧残。
从喉咙中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他能感觉到有血迹落在了他的衣襟。
他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搓去血迹……他心里想着,不能被季晓茹看到,否则的话,该如何解释这件事呢?
可是很快,他再一次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眼下的情况,他能不能顺利从这里走出去,都是一个问题。
不能让季晓茹等得太久了……他心想。
于是,他咬着唇,用力到下唇渗出鲜血,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撑住地面使自己一点点地站起来。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必须要做到。
裴远晟艰难地直起身,然后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洗手台前,中间有几次,他险些坚持不下去了,但是一想到在海边看到的陆子的尸体,还有季晓茹在第一次醒来后那癫狂的模样,他就觉得,他必须要活下去,必须要扮演好“陆晨”这个角色。
陆子,你演过那么多戏,扮演过那么多人被人喜爱的角色,一定不会想到,在你死后,会有人来扮演你吧?
裴远晟轻轻笑了笑,伏在洗手台前,从镜子里看到了脸色惨白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面容削瘦,脸庞上布满汗水,毫无人色的嘴唇上还沾染着刺目的血迹。
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再继续吐血了。
真的很厌恶这张脸,他想,要不他干脆去整个容,整成陆晨的模样?
换一颗心脏,整容成陆晨,这样的话,他就能成为陆晨吗?
这样的话,他的人生就可以彻底扭转吗?
他望着镜子出了神。
直到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痛楚朝他袭来。
“呃……”裴远晟痛得发出呻吟,浑身一软,无力地伏在了洗手台上。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洗手台,用力到指节全部泛白。
即便这样,似乎还不够。
他的身体似乎还在不可抑制地下滑。
不……不行。
裴远晟,你不能这么没用。
他咬紧牙关,命令自己坚持下去。
可是,太难熬了……
脑海中仿佛又有着另一个人的声音,在劝他放弃。
闭上眼睛,失去意识,让心脏彻底停止跳动,那么,生命就会彻底终结。一切的痛苦都会远离。
死亡究竟是什么呢?
**和意识,哪一个的消亡才是真正的消亡?
裴远晟不害怕死去,对他而言,死亡一直是一种解脱。
当人可以不去思考痛苦这件事,也许就真的不会再痛苦。
只是,就这样死了,又难免自私。
如果他死了,世界上不会再有裴远晟,也不会再有“陆晨”。
那个时候,晓茹该怎么办?
那个时候,一切的压力都会聚集到笑笑和烈子身上。
他们该怎么办?
不,他不能够就这么死了。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或许是上天赋予他的使命。
他不能弃他们不顾。
他这一生,亲情爱情几乎未曾得到过,但是友情,唯有友情,他不比别人得到的少。
烈子,陆子,笑笑,晓茹……这些人,都曾经关心他,照顾他。
如果说他这一生对别人有什么亏欠,那无非就是这些人。
他们不需要任何金钱权利上的回报,他能回报给他们的,也只有同等的友情。
在还完他亏欠他们的情谊之前,他不能死。
591、你们在眉目传情吗?
餐桌前,唐笑莫名感到一阵不安。
想起刚刚裴远晟强行咽下食物时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有毫无血色的脸庞,身为医生的直觉,让她觉得裴远晟这么久还不回来,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她看了看晓茹,还好晓茹正专心对付着眼前的食物,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怎么办?是直接找借口离开,还是再等等呢?
她心中担忧极了,心脏病人一旦发起病来,是非常痛苦也非常危险的。
尽管已经离开医生岗位将近一年的时间,但是,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站在医生的角度思考问题。
身为一个医生,怎么能坐视一个重病的人独自承受煎熬而置之不理呢?
不,她做不到。
唐笑决定去找裴远晟。
可是,在站起来的前一秒,她突然想到,倘若她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去找裴远晟的话,成烈会不会不开心呢?
他会不会觉得,她过分地在乎裴远晟呢?
以前的唐笑,很少去思考这种问题。
但是,现在不同了。
她爱他,那么,她就会凡事首先考虑他都的感受,舍不得让他有一丁点的难受。
于是,唐笑轻轻在桌子底下握住了成烈的手。
成烈目光柔和地回望着她。
唐笑正愁当着晓茹的面不知道该怎么和成烈说,突然灵机一动,用手指在成烈掌心划了起来。
她一笔一划地,在他手掌中心写了一个“裴”字。
她想,他一定能懂。
果不其然,成烈握了握她的手,似乎是在告诉她,他接收到了她的讯息。
然后,他修长的食指,在她掌心缓缓地写下了两个字。
去吧。
唐笑抿着嘴唇笑了,与他的对视中,她从中看到了鼓励和信任。
再没有比得到自己心爱之人的鼓励和信任更让人心里暖和的事情了。
谢谢。她用眼神对他说。
这时,一直埋头猛吃的季晓茹抬起头来,讶然道:“咦,你们两个是在眉目传情吗?”
唐笑万万没想到晓茹能刚好看到两人对视的一幕,不由面上一红,转移话题道:“……咳咳,我有点冷,晓茹,我先回房间换件衣服。”
“冷吗?”季晓茹眨了眨眼,疑惑地说:“室内不是恒温的吗?怎么会冷……”
“可能是因为我最近生病,身体比较虚弱吧。”唐笑笑了笑说。
“好吧,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的确应该注意一点。”
唐笑点点头,自己操控着轮椅离开餐桌,季晓茹看了成烈一眼,仿佛是搞不懂为什么成烈会允许唐笑一个人回房间去。
“笑笑,你行吗?要不我陪你去吧?”季晓茹拿纸巾擦嘴,打算起身,
唐笑连忙制止:“不,不用了!这么点距离,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现在我也面前能走了,你放心吧。万一有事,我跟你们打电话。”
唐笑冲季晓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季晓茹还是不放心,这时成烈说:“晓茹,别操心了,笑笑也不是三岁小孩,不会有事的。”
“对啊,我不能事事都麻烦大家嘛,再说我也真的快好了,你们还是赶紧吃饭吧,不用
管我,我很快就回来的。”唐笑笑着说道。
成烈和唐笑两人都这么说了,季晓茹也只好看着唐笑自己操控着轮椅离去。
成烈见季晓茹还是一脸担心的模样,对她说道:“最不愿意笑笑有事的人是我,既然我放心让她自己去,就一定有完全的把握她不会出事,你就放心吧。”
季晓茹点了点头,重新用叉子吃起面前的水果沙拉来。
其实成烈尽管知道自己为唐笑准备的轮椅安全性极高,几乎没有翻倒的可能性,但是一旦唐笑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他还是会感到担心。
只不过,眼下他是绝对不能和唐笑同时离开的。
如果他们同时离开,谁能保证晓茹不会也在这个时候去找“陆晨”呢?
万一裴远晟真的发病了,被季晓茹撞个正着,那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唐笑独自操控着轮椅朝洗手间驶去。
她心里焦急,恨不能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可是,她也知道,轮椅再安全智能,也代替不了人的双腿。
如果速度太快,万一撞到什么东西的话,她的处境会相当不妙。
这个时候,她再一次知道了双腿的可贵。
为什么,自己没能早一点恢复呢?
如果她能够早点站起来的话,现在就会不顾一切地朝洗手间的方向奔去。
而不是一面忍受着内心的骄傲,一面控制着轮椅的速度。
这栋别墅也是大得让人讨厌,奢侈得让人讨厌。
倘若它小一点,她一定可以更早地找到他。
在内心的煎熬中,唐笑总算是到了洗手间门口。
洗手间的门依然紧闭着,显然,他还在里面。
唐笑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来到门前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裴远晟,你在里面吧?”
洗手间内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更加加深了唐笑心中的焦虑。
她实在太担心他了。
万一他已经昏倒在里面,她该怎么办?
她捏紧了手中的手里,偏偏这个时候,他那个如影随形的管家慕子豪不在。
可这也不能够怪慕子豪,因为慕子豪一大早就忙着去准备唐笑成烈离开前的各种事项。
她屏住呼吸,再一次轻轻叩门。
“裴远晟,你怎么样了?如果你再不回应我,我就要办法硬闯进去了。”
唐笑紧紧盯着眼前这扇门,在脑海中思索着可以用什么途径把它打开。
就在这时,洗手间内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唐笑浑身一凛:“裴远晟,你能说话吗?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没,没事。”十几秒钟后,里面传来裴远晟虚弱的声音。
刚刚在餐桌前还能正常说话,一转眼声音就变得有气无力的,这怎么能叫“没事”呢?
不过……万幸的是,他没有彻底失去意识。
“你还有力气把门打开吗?”唐笑问。
裴远晟低弱的仿佛只剩下气流的声音:“没……没锁……”
唐笑连忙伸手去扭动门把,果然,门并没有被锁住。
看来,裴远晟走进洗手间的时候,已经虚弱到连将门反锁的
力气都没有了。
唐笑打开门,操控着轮椅进去。
裴远晟背靠着洗手台,脸色苍白,淡紫色的唇瓣上挂着一丝鲜红的血迹,地上还有一些呕吐物。
他满脸汗水,额头上黏着乌黑的发丝,一双眼雾蒙蒙的。
可就算形容如此狼狈,他仍然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美感。
“裴远晟……你还好吗?”唐笑不知道为什么,再见到裴远晟之后,心里蓦地平静了,但是平静中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仿佛声音稍微大一点,都能把眼前的人吓倒一样。
或许是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脆弱了。
这个极度苍白瘦削的男人,犹如瓷器一般,总让她有种失手碰一碰就会破碎的错觉。
她知道,作为医生,第一反应应该是马上上前去诊断病情,然后根据诊断结果来做出反应。
可是,面对他,她甚至不敢随意地触碰他。
而是首先询问他本人此刻的感受。
裴远晟方才已经呕吐过,咳血过,短暂昏迷过。
可以说,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虽然眼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地上到处是呕吐物,自己浑身臭汗,衣服也揉的皱巴巴,脏兮兮,实在不堪入目,气味想必也不会好闻。
但是,这总比直接让唐笑亲眼看见他制造这些垃圾的情形要好上许多。
他知道自己狼狈,身为病人,总是要比正常人狼狈,并且随时随刻狼狈,几乎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他不愿意被唐笑看到狼狈的自己,但是,被唐笑从昏迷中唤醒,意识清醒过来后听到的第一道声音是属于她的,看到的第一个身影也是属于她的,这种感觉,还不赖。
狼狈不狼狈,倒是可以暂时忽略了。
反正,他这也不是第一次被她见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了,不是么?
“没什么……不好的。”他努力地牵起嘴角,朝坐在轮椅上低头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的唐笑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身上有药吗?我喂你吃药。”唐笑滑动轮椅靠近他。
她离他更近了,近到他一伸手,就可以拉住她的手的地步。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能和她牵一牵手,能让她抱一抱。
面对自己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他有这样的奢望,也算不算荒唐。
只是,每当生出这样的念头,他都会在内心感到自责,感到愧疚。
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好兄弟烈子,可是……连想一想也不行么?
他已经完全不指望能够拥有她了。
他很清楚,就算活下来,他下半辈子唯一能接近的女人,只可能是季晓茹了。
他必须让自己的身体去习惯季晓茹,不然,他就没办法充当陆晨。
只是,他的身体告诉他,他最渴望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唐笑。
真残忍啊……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一定是她?
倘若从一开始,他爱上的人是晓茹,那该有多好啊。
老天爷总爱捉弄人。世事又总是那么的身不由己。
裴远晟低头自嘲地一笑,摁住胸口轻轻咳了咳,断断续续地说:“没有……不过,我没事。坐一会儿……就好。”
592、听话!
“裴远晟,把药给我。”唐笑微皱着眉,表情严肃。
裴远晟轻轻摇了摇头,固执地说:“我不想……吃药。”
唐笑气得笑了:“不想吃药?裴远晟,你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儿吗?病得这么厉害,你还想撒娇吗?”
她说得毫不客气,毕竟,眼下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她无法耐着性子去照顾他的情绪。
同时,对于裴远晟在这种时候还说不想吃药这件事,她也感到十分不理解。
一个大男人,生病了吃个药算什么呢?至于那么抗拒吗?
“我说了没事。”裴远晟执拗地说,“你不要……不要来勉强我。”
他此时仍然坐在地上,形象狼狈,但是表情却很倔强。
唐笑见过嬉皮笑脸花花公子式的裴远晟,见过轻声细语温柔暖男式的裴远晟,也见过奄奄一息病美男式的裴远晟。
唯独没见过冷着脸固执得像一头牛一样的裴远晟。
这不免让唐笑感到很难适应。
裴远晟也很清楚,自己从未对唐笑采取如此恶劣的态度。
以前的他,只要唐笑不高兴,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碰到她面前给她才好,虽然,唐笑从来都不需要他为她做什么。
今天的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是不想顺着唐笑的意,就是不想吃药。
他知道自己奇怪,不可理喻,简直像是发神经,但是个中原因,他并不想深究。
就让他随心所欲地任性一回吧。
他想,谁知道以后还能够见着她几回呢?
反正她心里永远不可能有她,那么,他给她留下的印象是好是坏,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今天只是想,不那么顺着她而已。
“裴远晟,你……听话。”唐笑想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个词儿来。
貌似以前在医院哄不听话的小朋友,她也是这么束手无策,最后也只能说一些“小朋友你要听话好好吃药病才能好”之类的干巴巴的话。
唐笑好像天生没什么哄人或者是说好听的话的天赋。
更别提她以前在医院经常背地里被人叫做“面瘫”或者“冰山”了。
裴远晟听了唐笑这句话,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
因为从没被人说过“听话”两个字,他震惊到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合适了。
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太过于听话,他的父母从来不用对他要求什么,他一切都能乖乖做好。
大人们通常更容易关注的,往往是那些比较热爱调皮捣蛋、生性活泼的小孩。
裴远晟有个远方表弟,长相智商都很一般,但是每年全家人聚在一起时,大人们最喜欢和他说话,而那孩子也特别讨大人欢心,哪怕在和他差不多岁数的裴远晟看来,那孩子的行为有点刻意地讨巧卖乖。
可是大人们都更喜欢这样的孩子,包括裴远晟的父母。
裴远晟不敢在家中调皮捣乱,所以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努力地去压抑自己的天性,将自己硬生生地掰成一个安静沉闷的小大人。
爸爸有很严重的心脏病,
随时都有可能死掉,所以,不能惹爸爸生气,不能做错事,不能捣乱,不能吵到爸爸,不能去耗费爸爸的精力……
不知道从几岁起,裴远晟就给自己在心里定下了规矩。
这样做的结果是,他爸爸真的就没有在他身上耗费什么精力。
而他妈妈朱力雅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病中的丈夫身上,就更没有精力可以浪费在这个从一出生就让她感到恐惧的孩子身上。
她知道他将来也会如她丈夫一样早早地离他而去,于是更加对他避之不及。
裴远晟小时候,曾一度怀疑自己是爸爸妈妈领养回来的。
但是慢慢长大,他终于意识到,他的确是他们亲生的。
证据是,他很快发病是和爸爸一样的遗传性心脏病。
原以为生病了就能受到关注,可他又错了。
丈夫刚刚过世不久的朱力雅,完全不想见到他。
他和他父亲长得太像了,越长大就越相像。
看到他,她只会徒增伤心而已。
好在严叔来到了裴远晟身边,可是,严叔虽然视他如子,却时刻不忘自己管家的身份。
他对他永远恭敬有礼,几乎从不强迫裴远晟做任何他不愿意的事情。
因此,裴远晟长到现在,竟然真的从未被人说过“听话”二字。
或者该说,他从未被人当成小朋友过。
这种感觉很新奇,但是,也很让他感到雀跃。
为此,身上的种种痛楚,仿佛都可以忍受了。
地上的污秽也不算什么了。
这个世界上,有人对他说“听话”。
裴远晟在心里回味着,如同反复咂摸着一块蜜糖,甜到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裴远晟……你笑什么?”唐笑吃惊地瞪着莫名其妙笑起来的裴远晟,简直快怀疑裴远晟真的不正常了。
一个晓茹已经够大家头疼的了,要是裴远晟也出了什么精神方面的问题,她和成烈真要忙疯不可。
“没什么……”裴远晟摇摇头,决定把这件事藏在心底,不和任何人分享。
唐笑无奈地看着裴远晟,思索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他不愿意吃药,她眼下自己还是个半身不遂,也没办法强行搜他的身,把药塞进他嘴里。
不过,看他能说能笑,想来这会儿心脏也不痛了。
唐笑还没说话,裴远晟就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打算,自己低声说道:“别急……我再坐两分钟,实在太累了,站不起来……再给我两分钟,就好……”
疼痛也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情,裴远晟刚才浑身的力气都散尽了,早上吃的点东西也全都吐干净了。现在浑身发软,没说两句话,就累得跟刚跑了个两千米似的不住喘气。
“好。”唐笑点点头,决定先等裴远晟缓一阵,再来跟他商量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
两分钟后,裴远晟试图从地上坐起来。
但是,他的手一点劲都使不上。
即便再咬紧牙关,再积攒力气,他试图从地上站起来的动作,都像
是正在下落的苹果企图和地心引力作斗争一样徒劳。
才一小会儿功夫,汗水刚刚干透的额头,再一次不满细密的汗珠。
“裴远晟,我来帮你吧?”唐笑不忍地说。
裴远晟连忙摆手,白着脸说:“不……不用。我要是连、连站起来都做不到,还算什么男人……还怎么继续演下去……”
陆子可是个身体再健康不过的男人,甚至,陆子还有着颇为健美的身材,典型的脱衣显瘦穿衣有肉。
裴远晟还寻思着,以后有了一颗健康的心脏,一定要努力锻炼成陆子那样的身材。
当然,前提是,他在做完换心手术后还能活着。
裴远晟一面想,一面用手背抹了一把滑到眼角的汗水,再一次与地心引力做斗争。
唐笑看着裴远晟一次次努力撑起来,然而身体还没离开地面几厘米,马上再一次摔倒在地……
周而复始,如同陷入死循环一般。
唐笑移开眼睛不忍再看下去,她想,裴远晟还能这样试多少次呢?
要是自己现在是个正常人就好了,她要是个活动自如的人,就不用这么眼睁睁看着裴远晟折磨自己了。
“笑笑,你、你别担心……我会站起来的……”
摔倒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裴远晟,没有漏掉唐笑不忍的表情。在这个时候,他仍然不忘喘着气安慰她。仿佛刚刚那个冷着脸不肯吃药的人,只是唐笑产生的幻觉。
“裴远晟,要不然……我还是去叫成烈过来吧?”唐笑懊恼地说道:“我真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
“不用……”比起唐笑,裴远晟更不愿意被成烈看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他也是男人,也有自尊心。
反正在唐笑面前也不是第一次丢人了。他现在差不多已经破罐子破摔。
抬起布满汗水的脸庞,裴远晟自嘲道:“我这会儿,是不是……很难看?”
“……”唐笑瞪了他一眼,无奈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偶像包袱还这么重?”
“是啊……”裴远晟故意甩了把头,对唐笑微微一笑:“毕竟,我如今也是……有双重身份的人了。”
唐笑微愣,不明所以地看着裴远晟,他接着说道:“又是大明星……又是霸道总裁,我这么了不起,怎么能没一点……偶像包袱?”
唐笑哭笑不得地说:“才刚刚好一点儿,你又贫上了。我现在都怀疑你是不是有多重人格了。”
裴远晟这一次努力爬了起来,靠在洗手台上喘着气。
虽然费力,但有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比裴氏又多赚了一个亿还要有成就感得多。
“也……也许吧……”裴远晟胸口不断起伏,但是心情确实非常愉悦的。
唐笑看着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裴远晟,也忍不住笑了。
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她夸赞道:“裴远晟,你今天很帅气。”
“真的吗?”裴远晟眼睛都亮了。
“真的。”唐笑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593、笑笑,你醒醒!
裴远晟笑得很开心:“这还是你第一次夸我帅。”
唐笑感到十分讶异,长成裴远晟这样的,会没人夸帅吗?他应该早就听到耳朵起茧了吧。
不过是被自己随口夸了一句而已,至于高兴成这样么?
“难道以前没人这样夸过你吗?”唐笑忍不住问。
裴远晟想了想,认真地摇头:“我几乎没有听到别人当面这样夸过我。”
“奇怪。”唐笑一脸疑惑。
“什么奇怪?”
“我以为很多人这样夸你呢。”唐笑说,“毕竟,你本来就长得很不错啊。”
“谢谢你,笑笑。”裴远晟一脸快活的笑意:“你总是能让我开心……真了不起。”
世界上恐怕也只有唐笑能够做到这件事了。
裴远晟也不明白为什么,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很容易感到快乐。
而那些他最渴望听到的话,也往往会由唐笑说出口。
这就是天意吗?
裴远晟知道自己此生不可能拥有唐笑,但是,能够在脑海中留下一些诸如此类的让他快乐的回忆,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那只能说明你的笑点还蛮低的。”唐笑看着满脸笑容的裴远晟说。
唐笑随口一句话,裴远晟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裴远晟开始开始掩唇咳嗽,唐笑看得心惊胆战的,生怕裴远晟咳着咳着咳出血来。
“裴远晟,你没事吧?”唐笑滑动轮椅朝裴远晟,努力使自己离裴远晟更近一点。
裴远晟嗓子发痒,咳嗽起来止不住,他自己也害怕再咳血,所以一直拿手掩着唇。
“咳咳……咳……咳咳咳……”
他咳嗽得弯下腰来,一双桃花眼中含着潋滟的水光,要是被喜欢他的女人看见了,指不定要多么心疼。
“咳咳……我……咳咳咳咳咳……没、没事……咳咳……”
咳嗽成这样,他还是断断续续地想去安慰唐笑:“咳咳……别……别担心……咳咳咳……一会儿就……咳咳,就……好……”
唐笑看着难受,连忙说:“你别说话,裴远晟,也别着急,我会陪着你的,放心吧。”
“好……咳咳……咳咳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向裴远晟袭来,他无力抗拒,只能不断地弯折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佝偻成一个病歪歪的小老头。
他知道自己眼下形象狼狈,本想尽力维持,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没有最狼狈,只有更狼狈。
可是,在这么狼狈的境地,他的心情竟然还不算坏。
以前每次难受时,他都生不如死,总巴不得下一秒就失去意识,再也不要醒来。
反正这广阔人间,也再没有什么让他留恋。
可是,此时此刻,因为有人在他身边,那人对他说“我会陪着你”,他尽管难受得要命,却不像从前那样渴望死亡。
倘若在此刻失去意识,她该多慌张,多难受啊。
他不愿意将她置于那种无助无力的局面。
为了她,他也要努力坚持住。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然而,咳嗽和打喷嚏这两件事,似乎都是人无
法控制的。
他的咳嗽声越来越剧烈,裴远晟担心被季晓茹听到尽管从客厅到洗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远,但是,他还是不放心。
所以,他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试图让咳嗽的声音压低一些。
这样做的后果是,他呼吸不畅,咳嗽更加难以遏制。
随着这持续不断的咳嗽,腥甜的血气再一次在他口腔中弥漫开来。
又来了么?
又要咳血了么?
裴远晟迷蒙的视线中,望见唐笑布满忧色的小脸。
不……
她要是看到当着她的面咳血,该有多着急啊?
不能这样。裴远晟告诉自己。
然后,他一咬牙一闭眼,将那蹿到了嗓子眼儿的血液给咽了回去。
那滋味儿可真难受,真恶心,裴远晟这辈子从没干过这么恶心的事儿。
可是,他心里却很满足,虽然他其实并没有为她做什么,但是,他觉得自己控制住了一件可能会使她担心害怕的事情,这让他很有成就感,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很爷们儿,像个英雄。
不过,还没等他得意几秒,他突然脚底发软,像只断线的木偶一样,笔直地朝前栽倒。
那一瞬间,裴远晟整颗心跌倒了谷底,他下意识地朝唐笑看过去,可是眼前的视线却十分模糊,只能看到唐笑朝自己扑过来的动作。
不……不要这样!笑笑,这样你也会摔倒的!
裴远晟以为自己在呐喊,可是,他此刻已经发不出声音,那些呐喊只存在于他自己的想象中。
他终究没能喝止住唐笑,在他朝地上栽倒的紧要关头,她先是试图挪过轮椅,当她发现轮椅已经来不及的时候,毫不迟疑地朝他扑过去,用自己的双臂迎向了他沉沉坠落的身躯。
“嘭”裴远晟不受控制地扑在了唐笑身上。
双腿根本支撑不住的唐笑,被裴远晟这么一压,整个人也直接朝地面摔去……
“呃……!”
唐笑整个人重重地砸到了洗手间内一片狼藉的地面上。
更重要的是,她娇弱而纤瘦的身子上,还压着一个虽然病骨支离但仍然比她高大的裴远晟。
唐笑四肢连带后脑勺,一齐与地面来了个毫无罅隙的亲密接触。
她只感觉自己后脑“砰”的一下,然后眼前一黑,一瞬间天昏地暗,她短促地呻吟了一声,便失去了意识。
裴远晟下巴磕在唐笑锁骨处,很长一段时间,他意识昏沉,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他想呼唤她的名字,可是却无法发出声音。
刚一启唇,便又禁不住咳嗽起来。
笑笑怎么样了?她怎么不说话?
裴远晟担心极了,可是他既无法动弹,又无法吭声。
此时此刻,他真是恨死了自己。
他伏在她柔软的身躯上,努力地挪动着自己的手,总算是抓到了摊在地上的她的一只手。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想知道她怎么样了,可是她并没有回应他。
就仿佛无知无觉一样,她的手指松松地摊开在地上,任他轻轻捏着。
“咳咳……咳咳咳,笑……笑笑……”
他好不容
易在咳嗽的间隙有机会唤出她的名字,可是,她仍然毫无动静。
裴远晟的心脏狠狠地揪成了一团,那种撕裂般的痛楚再一次朝他袭来。
她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为什么会失去意识?
都怪他……是他这个没用的废物连累了她!
裴远晟又急又恨,恨不得千刀万剐了自己。
在这一片剧痛与无法停止的咳嗽声中,也许是对于唐笑的担忧战胜了所有的一切,他竟然以十指抠在冰凉的地板上,艰难地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然后,他终于看到了她。
她安静地躺在他身下,一动不动,乌黑的长发凌乱地铺陈在脏兮兮的地面上,白皙秀美的脸庞微微侧向一旁,双眼紧闭着,浓密的睫毛扑撒下来,花瓣一般粉嫩的唇瓣微张着,露出一点点洁白的贝齿。
裴远晟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他害怕她因为他而出事,他害怕她这样年轻而美丽的女人,就这样永远地沉睡下去。
他害怕极了,害怕到在不知不觉中,眼中居然掉下了泪水。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颤抖地伸出了手,抚摸上了她苍白而娇嫩的脸庞。
他的手弄脏了她的脸,可她仍然毫无反应,就那么安安静静地侧着脸躺在那里。
“笑笑……你、你醒……咳咳……你醒醒……!”
裴远晟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哽咽。
他的一滴眼泪落到了她纤长白嫩的颈项,沿着她的脖子一直淌进了她的领口。
或许是感受到了这冰凉的温度,她的身子轻轻动了动,但是,那双漂亮有神的眼睛,仍然紧闭着,没有一丝即将睁开的迹象。
裴远晟狠下心来,轻轻拍了拍她柔嫩的小脸。
她仍然没有反应。
他努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同时用手将她侧向一旁的脸拨弄过来,让她的脸朝向自己。
这样看着她,他更加难受和心疼了。
裴远晟用手指摁向她的人中,这一次,她那浓密纤长的睫毛开始轻轻颤动起来。
“呃……”她那如同花瓣一般粉嫩的嘴唇中溢出了一丝微弱的呻吟。
裴远晟惊喜地唤道:“笑笑……?”
可惜的是,她给他的唯一反应,就是那微微颤抖了几下的睫毛。
此后,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毫无反应,像是童话中陷入沉睡的公主一样,始终安静地躺在那里。
裴远晟一筹莫展地望着昏迷的唐笑,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飞去客厅,把所有人都叫来
晓茹会不会知道他不是陆子,那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只希望她能够马上醒过来!
就在这时,地上的一只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原来,在唐笑刚刚摔到地上的时候,她放在口袋中的手机也摔了出来。
裴远晟艰难地爬过去,将落在一米开外的手机捡了起来。
打电话来的是成烈,当成烈从裴远晟断断续续的陈述中知道了全部事实之后,没有说一个字,就匆匆挂了电话。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洗手间的门被人踹开,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那里。
然后,成烈沉默着走进洗手间,将昏迷在地的唐笑打横抱了起来。
594、都怪你,让我这么爱你!
当成列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唐笑时,他很难说清楚那一刻他心底的感受。
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
这个向来临危不惧,无论在何种情形都能保持清醒和镇定的承北特种兵之王,在那一刹那,几乎完全无法思考了。
他出于本能地走过去,从地上将唐笑抱起来,然后他深深地望着她,那一瞬间,他忽然间感到一种恐惧
这令他回想起刚在地震灾区,见到从废墟里挖出来的伤痕累累的她时那种感受。
又或者是在承北军区医院,医生向他宣布唐笑已经停止了呼吸和心跳。
人的身体同样拥有记忆,在相似的情形下,很难不产生相似的判断和反应。
因为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他甚至忘了去问一句地上的裴远晟,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人和事在他眼中都不存在了。
于他而言,天地间唯一有意义的,只有怀中这个女人。
万幸的是,在这个时候,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唐笑突然间呻吟一声,然后艰难地微微张开了眼睛。
成烈吃惊地愣在原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朝唐笑看过去。
“烈……怎么了?”唐笑虽然刚刚晕过去过,但毕竟是因为后脑勺撞到地面所造成的短暂昏迷,并不算严重,此刻被成烈紧紧搂在怀里,对方还一脸紧张的表情,不免令刚刚醒过来的唐笑感到不解。
看着唐笑一脸懵懂的样子,成烈先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继而感到生气:“还问我怎么了你这样吓我,居然还问我怎么了?”
成烈很少有这么不淡定的时候,即便有,也很少像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就连刚刚努力从地上爬起来的裴远晟,印象中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成烈。
从刚刚到现在,他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烈子。
尽管表情变化不大,但是他能够感觉得出来,烈子在不安、在恐惧、在后怕。
他是真的太爱笑笑了。
裴远晟在那一刻,心里突然感到一种安慰。
他想,他没有输给任何人,他只是输给了烈子对笑笑的爱。
他自诩自己是深爱笑笑的,爱到可以不自私,不打扰。
但是,亲眼所见,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爱笑笑比他自己要多得多。
对于烈子,这下他是彻底服气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对于这样的成烈,唐笑第一反应就是道歉。
谁知道成烈听到唐笑对自己说对不起,一双利剑一般的浓眉皱得更紧了。
“道歉道什么歉?你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唐笑默了默,莫名觉得成烈现在的反应,实在是有点儿无理取闹。
这不像是平时的成烈,但是,她却觉得,这样的成烈很真实。
她想她大概能够理解成烈。
就像是小时候她不小心碰到地上被尖锐的小石头划破了膝盖的时候,明明满脸担忧和心疼的妈妈会忍不住对自己生气一样。
唐笑突然笑了笑,努力抬起仍然有
些绵软的手,轻轻摸了摸成烈英俊的脸庞。
瞧,这男人在为她担心呢,担心到都快不像他自己了。
人只有在自己真正在乎的人面前,才会控制不住风度尽失。
人们可以忍受来自世界四面八方而来的折磨、诋毁、不理解,但是,却无法忍受自己心爱之人遇到哪怕一丁点伤害。
随着唐笑的小手抚摸上成烈的脸庞,如同一阵微风吹过被寒冰覆盖的湖面一样
他那紧皱的浓眉渐渐松开了,脸上绷紧的轮廓也无声地缓和下来。
他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睁着一双如水般温柔的大眼睛,安静地凝望着自己的唐笑,心里竟然蓦地泛起一丝委屈。
真是奇怪,他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心底涌起一股委屈的情绪
都怪你,让我那么担心。
都怪你,让我吓得半死。
都怪你。
都怪你。
可是……
我爱你。
都怪你,让我这么爱你。
让我这么割舍不下你。
因为你,我变得比以往更加软弱,又更加坚强。
呵……
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像一个傻子?
都怪你啊……
我的笨女人。
这样想着,他微微侧侧过头,做出了一个令唐笑和裴远晟都惊讶不已的举动。
他用嘴唇轻轻亲了亲唐笑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指。
而后,在唐笑讶异的眼神中,他淡定地说道:“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看起来唐笑没什么外伤,能够很快情形过来并且看起来一切正常的样子,他心中已经安定很多。
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确认才行。
“刚刚……”裴远晟正打算开口,就被唐笑抢了话头。
“刚刚我因为太担心裴远晟,一时情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然后不小心摔倒,裴远晟冲过来扶我,结果反而两个人一起摔了,我的头碰到地上,一下子就摔晕了……”
“真的?”成烈的一双眼睛如同明镜一般。
唐笑对于撒谎并不擅长,这一番明显是为了维护裴远晟的谎话,说得并不顺畅,三番两次差点卡壳,而且她的眼睛始终不敢看成烈
连裴远晟都看得直摇头,这个傻女人,在烈子这样的人面前说谎话,还说得这么不高明,除非成烈突然智商下降一百,否则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信她。
唐笑自己其实也知道自己撒谎经验不足,非常容易穿帮,但是,她总担心倘若说出实情,会令成烈责怪裴远晟。
她知道对于成烈来说,无论是陆晨还是裴远晟,都是他非常重要的朋友和兄弟,她可不希望因为自己令成烈和裴远晟之间产生哪怕一丁点的不快。
可话一出口,她就发现,原来撒谎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至少以她的心理素质,想要毫无痕迹的撒谎,就像是在雪地上走路想要不留下痕迹一样。
太难了……
她越说就越是不敢看成烈的眼睛,心中更是隐隐感到后悔。
万一自己不仅没让成烈相信自己所说的话,还被
成烈识破谎话,进而生她的气该怎么办呢?
唐笑心中一阵懊恼。
她真不应该在他面前说谎话啊……
或者说,说谎这种事,无论在谁面前,都不合适。
当然,像晓茹这种人命关天的特殊情况,可以姑且不论。
正当唐笑和裴远晟各自忐忑的时候,只见成烈抱着唐笑来到翻倒在地的轮椅上,伸出一只脚,似乎只是随意地拿脚尖一勾,那制作精巧的轮椅就被他给“扶”正了。
轻轻将唐笑放回到轮椅上,成烈俯下身,手撑在轮椅扶手上,锐利的黑眸望着唐笑说:“以后要小心点,不要老这么让人担心了。”
唐笑睫毛尖儿微微一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成烈这话的意思是,他相信自己说的了?
尽管对成烈说谎始终令她还有负罪感,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并且决定下次找机会跟成烈说实话,反正等过上几天,成烈绝不会再因为这件事生气了。
俗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唐笑看不明白,在一旁的裴远晟却很清楚,成烈不是相信了她的谎话,而只是眼下不愿意去u追究这件事,所以选择息事宁人罢了。
“嗯……我知道了。”被成烈凝视着的唐笑,乖乖地点了点头。
成烈叹了口气,温暖的大手放到唐笑的后脑勺那里,问道:“是摔到这儿了吧,还疼吗?”
其实还有点点疼,但是唐笑舍不得让成烈因为自己担心,于是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不疼了。真的,一点都不疼。”
“真的?”成烈微微皱眉。
“真的,放心啦。”唐笑咧嘴朝成烈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成烈还是不能够完全放心,对唐笑说:“等回去以后,做个检查看看。”
唐笑知道自己要是不做检查成烈是绝对不可能放心的,于是老老实实地点头:“嗯。”
关心完自家老婆,成烈将目光转向靠在一旁的裴远晟:“怎么样了?”
“没事,死不了。”裴远晟笑了笑。
看着满地的狼藉,成烈目光戏谑道:“吐成这样,还咳血了吧?”
裴远晟脸上的笑容瞬间挂不住了:“……不戳穿我会死啊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当我瞎?”成烈毫不客气地说道。
裴远晟无语:“……”
他现在精神好了点,身上也没那么难受了,这还得拜唐笑所赐。
真是奇怪,人毫无牵挂的时候,反而格外娇弱,这几天又是晓茹又是唐笑的,他倒是比平时耐得住痛了。
“还能走路么?”成烈问。
“还行,没什么大问题。”裴远晟扶着墙走了两步,脚底有点发软,但是当着唐笑的面,他不想让她看出来。
“既然你还走得动,那我就不管你了啊。”成烈闲闲地说。
裴远晟:“……”
这家伙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怎么隐隐约约觉得烈子在怼他呢?
不会吧……这家伙还能有这么小心眼的时候?
这可真是活久见啊!
裴远晟简直快要惊呆了。
595、心脏病都快被你吓出来了!
关于唐笑摔倒的事,在季晓茹面前,三人很有默契地选择了采用唐笑的说法。
毕竟,唐笑的说法是听起来最为“合理”的。
看着一身狼狈的唐笑,季晓茹自然是心疼得不得了,恨不能马上让唐笑去做检查,反正岛上也不是没有医生。
可是唐笑还是以着急回承北拒绝了。
至于裴远晟,他刚刚离开洗手间后,先回房间换了件和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然后直接把脏掉的衣服毁尸灭迹,顺便又吩咐佣人尽快处理洗手间的一片狼藉,并在处理过程中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好不容易处理完一切,再次回到季晓茹身边,本以为会遭到询问,谁知道季晓茹一颗心全系在唐笑身上,压根就没发现他回来得要晚一些。
等到季晓茹目送成烈推着唐笑回房间,季晓茹才算想起来身边的“陆晨”。
裴远晟不由得在心里默默感叹,原来这世上还真有重友轻色的女人啊。
想起以前那些口口声声互称好姐妹每天在一块勾肩搭背搂搂抱抱的小嫩嫩小明星们为了能陪自己吃一顿饭而各种明争暗斗的情形,裴远晟禁不住摇头轻笑。
“陆晨,你一个人在这儿傻笑什么啊?”季晓茹不解地问。
“陆晨”摇摇头,笑而不语。
“快说!”季晓茹急得提高了声音,突然间想到自己不能够对陆晨太凶,明明下定决心要对他好一点温柔一点,不是么?
于是季晓茹表情一变,嘴角轻轻向上抬起三十度角,眼睛也微微眯起,凑过去拉住“陆晨”的一只胳膊以每分钟三十次下匀速前后晃动着,捏着嗓子说道:“说嘛亲爱的,人家真的好好奇哦。”
“咳……!”“陆晨”吓了一跳,瞪着表情举止都十分古怪的季晓茹说:“你干嘛啊?”
季晓茹皱了皱眉,又继续捏着嗓子娇滴滴地说道:“人家……在向你撒娇哦!”
“………………”“陆晨”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要是他现在不是“陆晨”,他真想大声对季晓茹说一句
大白天的,还是不要这么吓人了。哥心脏病都快被你吓出来了!
“怎么了?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晃了陆晨胳膊半天,对方还是没半点反应,季晓茹不免狐疑。
难道是自己撒娇撒得还不够吗?
她果然还是没有撒娇的天赋啊!下回看来得多向笑笑请教一下。
“没什么,我觉得……”“陆晨”试图回想真正的陆晨的性格,以及他在此刻应该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真正的陆晨那么爱晓茹,如果被晓茹这么撒娇,就算觉得奇怪和不适应,心里也一定会乐开花的吧?
“陆晨”很久没有体会过“乐开花”的心情了。
他试着想象,当自己深爱的人朝自己撒娇时,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
“你觉得什么?”季晓茹有点着急了。
她觉得陆晨好像怪怪的,好像没以前那么喜欢她了。
难道,这是她的错觉吗?
“陆晨”酝酿了十几秒,总算找到了那么一丁点感觉。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捏了下季晓茹漂亮的脸蛋,俊美的面容上绽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就是觉得,你这样很温柔,也特别好看,让我喜欢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手掌下的皮肤原本是温凉的,但是随着他的话语,就好像被加热了一样,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手下触摸到的皮肤在渐渐升温。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难道他的手还进化出了“热得快”功能?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他从小身上就寒气重,一年四季手脚冰凉,这样换成一个女的,估计要被长辈们说出是“不好生养”的。
裴远晟早就习惯了自己比平常人要低的体温。
所以,他很快就明白过来,绝不可能是自己的手给季晓茹的脸升了温。
而是……
而是,季晓茹害羞了。
季晓茹这女人……这么容易害羞么?
“陆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即便眼睛说了谎,这个害羞地吹着眼睛,脸颊红红,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的女人是假象
那么,他手底下的温度却绝不可能说谎。
季晓茹的脸滚烫。
他不明白季晓茹为什么这样。
只不过是甜言蜜语几句,就兴奋成这样?
那样是他把以前对付女人那些小手段全部用上呢?
这女人会更加傻乎乎的死心塌地吧。
不……那样不行。
她不是那些女人。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不是他自己,他是“陆晨”。
“陆晨”怎么可能舍得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使手段、耍心机?
但凡陆晨肯稍微对季晓茹耍一点心机,使一点手段,以前的陆晨就不会爱得那么苦爱得那么累了。
在真正的爱情面前,纵使是再怎么深谙女人的情场高手,也不可能对着对方使出什么小伎俩来。
在心爱的人面前,人们总是提心吊胆,唯恐自己哪里不好,让对方不高兴了,又怎么还会有余力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手段,说什么似是而非的情话呢?
可是,爱情最让人头疼的是,两个相爱的人,有时候并不总在同一频道,爱一个人的心意,不可能总是被对方所知晓。
甚至有时候,爱情就像手中的流沙,抓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稍微放一放,对方反而会主动迎上来。
爱情,本来就是你追我赶的游戏啊。
作为一个旁观者,倘若一切能够重来一次,裴远晟真想揪住陆晨的衣领,告诉他不要总是那么爱她。
傻陆子,你爱得太多太用力,又怎么能让她主动朝你伸出手来,让她知道你的珍贵呢?
可惜没有如果了。
现在,裴远晟只能代替陆晨,去完成他和季晓茹未完成的爱情。
“晓茹,别怕。”他轻轻地开口。
季晓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终于重新抬眼看向他。
他能够感觉到她目光中炙热的感情,以及其中夹杂着的一丝丝不自信。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不自信。
这种不自信,到底从何而来呢?
难道以前她和陆子在一起时,陆子从未发现过吗?
“我……我有什么好怕的。”季晓茹嘴硬地说
不过她此时脸颊绯红,声音细细的,半点平时的气势都没有,倒像是一只刚被剪了指甲的小猫咪。
“我感觉到了,你用不着骗我。”他目光狡黠地说道:“你就是在害怕,快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餐桌旁,越来越明亮的阳光从落地窗外照射进来,两个模样养眼的男女站在这里,随随便便拍下来,都好像偶像剧里面的场景一样。
刚刚从外面走进来的慕子豪,瞬间有一种自己走错片场的感觉,愣了大概两秒钟,他马上做出决定暂时不去打扰他们。
悄悄退出去的慕子豪在心里想,这个叫季晓茹的女人一来,整个疗养院都变得热热闹闹的了,那位少爷喜欢的唐笑唐小姐虽然是个美人,但是性格要恬静许多,倒是这位季晓茹小姐,总是风风火火的,连他家少爷这么冷感的人,也完全抗拒不了。
慕子豪知道,季小姐因为自己的恋人刚刚去世,而产生人智障碍,将他家少爷错认成了她的爱人陆晨。
这件事很离谱,但是,它却这样发生了。
更令他班不敢相信的,是他家少爷居然就这么硬着头皮答应要继续充当已经死去的陆晨,并且,他那么想死的一个人,竟然愿意为了继续扮演陆晨陪伴季小姐,而答应做换心手术。
这不免让慕子豪怀疑,他家少爷是不是喜欢这位季小姐。
又或者,少爷原本是喜欢唐小姐的,只是追求唐小姐实在无望
毕竟连他都看得出来,那位唐小姐心里眼里只有她老公一个人,每天只要看着她老公,就满眼的笑意这是一个完完全全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她是绝对不可能移情别恋,去喜欢他家少爷的。
因此,他家少爷爱屋及乌地喜欢上了唐小姐的好闺蜜,季晓茹小姐。
两个能够成为好闺蜜的女人,身上一定有着某种相似之处吧?
这位季小姐又刚刚失去恋人,那脆弱无助的模样,一定是激发了少爷的保护欲,所以……
慕子豪正陷入在自己的遐想之中,放在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慕子豪赶紧加快步伐,来到了外面的露台上。
打来电话的人是金晓仪。
慕子豪看着手机上的来电人姓名,回头望了一眼少爷和季小姐的方向,禁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
晓仪姐还不知道他们的事情。
她与其说是自愿离开,不如说是被少爷“请”回去的。
但是,她一点也不怪少爷,反而乖乖地在承北等着,指望着那天少爷突然兴致来了,再召她回来。
可是,这件事可能吗?
慕子豪想,以后手术成功的话,少爷就要继续作为“陆晨”和季小姐一起生活了。
手术不成功的话,少爷就直接离开了这个世界。
无论怎样,少爷似乎都没打算再和晓仪姐产生什么她所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所以,她这又是何苦呢?
慕子豪不敢也不忍接电话,他头疼该怎么和金晓仪解释眼下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
甚至,少爷扮演陆晨那件事能不能和她说,他都还拿不准。
怎么办?
596、她生气了?
慕子豪犹豫间,震动声停止了。
看来是电话那头的金晓仪见一直没人接电话,所以就放弃了。
“呼……”向来能干的慕子豪禁不住吐出了一口气。
可是还没等他轻松两秒钟,那刚刚沉寂下来的手机再次发了疯一样地震动起来。
慕子豪心里“咯噔”一下,定睛一看,那宛如烫手山芋一般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来电人仍然是金晓仪。
怎么回事……难道她已经开始怀疑了吗?
可是不应该啊,她究竟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呢?
少爷手底下的人都签有保密协议,绝对不能够泄露这里发生的任何事。
陆晨去世的消息,一来没几个人知道,二来这件事也已经被严密封锁消息。
在这件事中,不仅有裴家的力量,甚至还动用了成家的一些权利,因此,这个世界上,绝不可能有除了这个疗养院之外的人知道这件事。
而他家少爷假扮陆晨的事,就更不可能被外人知晓了。
这件事可以说是绝密中的绝密,除了裴远晟季晓茹成烈唐笑之外,就只有他知道。
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向其他人说出这件事。
那么,金晓仪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呢?
如果她知道了,是从哪里知道的?
如果她不知道,那么,她为什么这么急不可耐地给他打电话?
慕子豪心中一片焦躁。
他平日里办事十分妥当,颇有当年严叔之风。
可是,毕竟他还非常年轻,这样的年纪,面对这样的事情,面对自己爱慕却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女人,他又怎么能够如往常那般保持镇定呢。
到底接还是不接呢?
慕子豪瞪着震动个不停的手机,还有上面那醒目的金晓仪三个字。
手掌心传来的震感似乎弥漫了全身,他感觉自己连带着手臂甚至是整个上半身都在微微颤抖。
如果不接她的电话,她一定会生气的吧?
尽管金晓仪无论生气还是不生气,对他的态度都不会温柔到哪里去,但是,他还是非常非常害怕她生气,更害怕以后她再也不给他打电话了。
说来可笑,这么久以来,她给他打电话的目的永远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他家少爷。
她和他说的话,永远都只和他家少爷有关,仿佛在她眼里,全世界只有少爷才值得关心,其他人都从来不会走进她金晓仪的眼里。
慕子豪想到这里,禁不住心底发凉,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勇气狠心当做没看到金晓仪打来的电话。
他常常觉得她很傻,爱着一个绝不会爱自己的人,不是自虐是什么呢?
可是,他也像她一样的傻。
他苦笑了一下,闭了闭眼,自虐般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子豪,是我。”电话里传来金晓仪依然优雅动听的声音,仿佛
她压根就没有急不可耐地给他打电话一样。
但是他了解金晓仪,在他不接电话的时候,她一定在电话那头快要急疯了。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那个画面
金晓仪紧皱着眉,手机紧紧握着手机,无意识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唇抿得紧紧的。
他记得她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表情,可惜,在她所有的表情里,从来没有哪一个是望向他的。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勉强收拾了一把心底的悲凉,用尽量正常的口吻对电话那头的她说:“晓仪姐,不好意思,刚刚在忙,没有注意到。”
“没事。”金晓仪笑了笑,完全不介意也完全相信了他的说法。毕竟,对她来说,重要的是结果。
他莫名地竟然有点希望她因为他接迟了电话而生气呢。
这种虚伪的客套,只能说明他们不太熟悉罢了。
“晓仪姐,打电话有什么事吗?”慕子豪语气温和地问道。
尽管他明明知道,她打来无非是询问关于少爷的情况。
“慕子豪,他还好吗?”说完这句话之后,金晓仪像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裴远晟的担忧和思念,将她那涨潮般汹涌地情感,一股脑地倒向了慕子豪。
“我已经好些天没见到他了,他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好吗?每天有没有按时吃饭和吃药?他饮食很清淡,但是喜欢在粥里加一点点的牛肉末,慕子豪,你不要忘了给他放……还有,他这几天又瘦了吗?还有没有……昏倒过?慕子豪,要是他昏倒了,你一定要及时发现,晚一点都不行的……”
慕子豪默默地听着金晓仪絮絮叨叨的话语,她在少爷面前好像也没这么说话,对了,她是女人,女人在自己爱慕的男人面前,总是要保持矜持的,可是,偏偏对着自己,她什么都能说,并且比谁的话都要多。
慕子豪耐着性子一字不漏地听着,他没有不耐烦,也不敢不耐烦,毕竟,能听到她的声音,对他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要不是因为少爷,他连听一听她电话里的声音的机会都没有呢。
“慕子豪,我真的好担心他……我离开后,他过得好不好?我一想到他身边都是你们这些大男人,就觉得心里不踏实,没法完全放下心来。慕子豪,我不是说你粗心,我只是想说……你们男人,照顾人肯定不如女人那么仔细,可是,他又不喜欢留女人在他身边……”
金晓仪说到这里,语气中似乎染上了一点点笑意。
慕子豪仍然没有说话,这种时候,金晓仪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她想从他这里得到关于少爷的消息,但是她也很清楚,如果少爷真的出什么事了,他一定会打电话告诉她的,而不是等着她打过来问东问西,她知道,他没有第一时间说到少爷,那就说明,少爷目前没什么大碍。
所以,她便放心地对着他絮絮不止了。
慕子豪无声地听着她的话,什么也没说,因为知道金晓仪暂时不需要他的
回应,不过,他却在心里回应着她。
“你们男人,照顾人肯定不如女人那么仔细”
是啊,男人照顾人是不如女人那么仔细,但也不是绝对。女人照顾人就一定仔细吗?也不一定,换成别的女人来照顾少爷,未必有你这么仔细,因为,你爱他啊。一个人爱他,会为他疼而疼,为他难受而难受,爱一个人,就与对方发生了共情,对方的喜怒哀乐,就是自己的喜怒哀乐。你爱他,当然会不舍得让他难受,当然会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眼睛时时刻刻地望着他,因为,爱他,就像爱你自己一样。甚至于,比你爱自己还要多。照顾少爷仔细到那个程度的人,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了,男人女人都不会有。
“可他又不喜欢留女人在他身边”
你一定为此沾沾自喜吧,毕竟,少爷从来不会留别的女人在身边,这整个疗养院,除了少数几个护士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女人。少爷清心寡欲到似乎对女人完全没什么需求的地步,但是,少爷唯独曾经留你在身边,这是不是说明,少爷至少对你还有一点点的喜欢呢?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吧。可是,不是的,晓茹姐,我想少爷他只是可怜你罢了,或许可怜中,还带有一丝欣赏。你知道少爷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吗?我见过少爷望着那位唐小姐时的眼神,那才是真正的喜欢啊。不过,最近少爷的眼睛,望着的人是另一个人女人,那位季小姐,能让性格冷淡的少爷失去脾气,变得无限包容和有耐心,我想,倘若说少爷对除了唐小姐之外的人有那么一些喜欢,那这个人,也绝对不会是你,而是季小姐。
慕子豪在心里回应着金晓仪,他想对她说的话一点也不比她少,但是,他全部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口。
一个人倘若不被爱,那么,连在对方自由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只有被爱的人,才能够肆无忌惮。
慕子豪望着远处蔚蓝的大海,突然有了想抽一支烟的冲动。
伸手摸了摸裤兜,才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烟。
的确,照顾病人的他,是不可能有机会抽烟的。
作为一个称职的管家,他身上也绝不可能有烟味的存在。
耳中听到金晓仪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慕子豪,我好想回来,我真的特别想回来……”声音中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顿了顿,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没有任何异样。
慕子豪在心里对金晓仪说,你这些天一定很难睡着,甚至,你可能连着许多天失眠,因为你心里无时无刻地不在牵挂少爷,你一定无数次望着手机里少爷的照片傻笑或者流泪,又或者,对着照片上的少爷说很多很多话,也说我爱你三个字。但是照片里的少爷不会有任何的回应。于是你更加难受,更加睡不着,更加盼望,更加思念。你若是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也像你爱少爷一样爱你,我也常常对着手机里的你傻笑,对着你说话,只不过,你根本不可能知道。
597、求你帮帮我!
“慕子豪,我现在回来的话,你说他会生气吗?”金晓仪轻轻地问。
慕子豪心想,他倒是不一定会生气,但是,你现在回来,见到的一定不会是你想见到的少爷。
现在的少爷,已经不是原来的少爷了。
因为一个女人,他现在有了求生的念头,那个女人,却不是你。
如果你见到这样的局面,会高兴吗?
不会。
所以,你与其回来,倒不如一直留在承北,再也不要见到少年。
但是,慕子豪知道,她能这样说,就一定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回来。
金晓仪向来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
他该怎么劝她呢?
他的理智和情感难得地在这一刻得到了统一,它们一齐告诉他,决不能让金晓仪回来。
“晓仪姐,你还是依照少爷的意思,留在承北吧。”慕子豪心中波澜丛生,声音却淡淡的,风平浪静的模样。
“为什么?”金晓仪提高了音量,不太淡定地问:“慕子豪,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是他的意思?”
“少爷的意思,不是很明显了么。”慕子豪叹了一口气说:“少爷如果想让你留在他身边,就不会特意嘱咐你回承北去了。晓仪姐,少爷的身体不好,你还是不要惹他不高兴了吧。”
他说得坦白,语气也不温柔,他要努力让自己的心变成石头一块硬,才不至于去想她听到这些话该有多难受。
因为,他只有对她残忍,才能不让少爷对她残忍,现实对她残忍
他这是在保护她啊。
只是,被保护的人并不知情,说不定,还会为此怨恨他,责怪他不通情理,铁石心肠。
可是,那也没有办法了。
自古爱情就让人两难,顾此失彼。
电话那头的金晓仪沉默了一会儿,慕子豪努力竖着耳朵,去感受手机内传来的金晓仪呼吸的频率。
一个正常人的呼吸声,很难在手机里被对方听到,可是,慕子豪总是试图去听,有时候,他似乎能够听到,大部分时候,他听不到。
但他仍然努力地去捕捉她的呼吸,她的声音,恨不得自己的一只耳朵能长成蒲扇大才好。
过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金晓仪才静静地说了句:“我知道了,子豪。”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忙了。”慕子豪说。
“好。”金晓仪淡淡地说。
“嗯,晓仪姐,再见。”慕子豪心里想,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和她说着“再见”,他却知道,他们很难再见。
他身为裴远晟的私人管家,使命就是为少爷服务,少爷活着,他得随时听候少爷差遣,为他鞍前马后的效劳,的确,很多事情无需他亲力亲为,他只需要传话下去,自然会有人去做。
他的收入不错,跟了少爷这才没多久,少爷给他的钱,已经至少可以买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子,这样可观的报酬,在哪里能有呢,他的资质算不上优秀,能有如今,也多亏严叔赏识和提携。
只是,他再怎么样,都离不开少爷,少爷活着,他在哪儿他就在哪儿,没有自己的生活。哪怕他
的少爷死了,他也依然是他的管家,需要为他处理后事,需要遵从他的遗嘱。
慕子豪深知自己是没有自由去爱一个人的,所以他对能与金晓仪在一起这件事几乎不抱有什么希望。
不抱希望的爱情,让人绝望,又让人时常生出那么一点绝处逢生的微小希望。
他想,要是金晓仪不顾一切地跑来n岛,那么,他就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他其实是希望见到她的,可是,他却必须逆着自己的心意,让自己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这就好像是拿着自己的手打自己的脸让自己痛一样。
慕子豪难受不已地将手伸向挂机键,可是这时,金晓仪却突然大声说:“子豪,我想见他!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好想见他!老实说,我现在每天都失眠,每天睁眼闭眼都能看到他的影子,我已经快要疯掉了!子豪,求你让我见到他,不然我真的会疯的,你知道吗?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也许我会死在他前头,从承北裴氏企业的大楼顶层跳下去子豪,这样的话,他一定会恨死我,也永远地记住我吧?”
慕子豪呆住了,他觉得自己都快要没法呼吸了。
她在说什么啊?她这是疯了吗?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晓仪姐,你冷静一点,好吗?”慕子豪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
金晓仪令人猝不及防地哭了起来,她难以自控地说道:“子豪,你不知道我爱他爱到了什么程度,你不知道,你还太年轻,所以你理解不了一个人真的爱另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知道我现在已经受不了了,我真希望自己没有那么爱他,真希望他没有对我好过,可是,没办法,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我甚至还还对他做过那种事,慕子豪,你知道吗,人总是贪心的,总想得到更多,我也不例外,走的时候我已经自己可以心平气和地走,只要他活着,一切都能接受,可我现在发现不是,除了想要他活着,我更想亲眼看着他活着,活在我眼前,否则,我难以忍受自己的生活中没有他的存在,我太痛苦了,痛苦得恨不得立即去死。子豪,我求你帮帮我吧!”
慕子豪说不出话来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电话那头,金晓仪也不再说话,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为难,可是,她仍然要继续为难他,因为,他现在是她唯一的突破口。
倘若慕子豪不愿意帮她,她连到n岛都不可能。
所以,不论怎么样,她都必须让他帮她。
这是在逼他,她知道。
但是她也知道,他一定拒绝不了她。
就像裴远晟无论让她做任何事她都拒绝不了一样,慕子豪也拒绝不了她的任何请求。
她清楚自己的残忍,可是,她必须残忍,必须自私。
不这样的话,她真的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谁知道他还能支撑多久呢?
笑笑他们去了n岛好几天了,她却还没得到他同意做手术的消息,这怎么能不让她着急呢?
电话两端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不同的是,一个苦苦挣扎,一个紧紧相逼。
终于,慕子豪咬了咬牙,自己对自己投了降,
他在她面前,再一次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好,晓茹姐,我答应你。我来想办法,让你尽快到达n岛。”
他压低了声音说。
这件事在他的职权范围以内,但是,他这还是头一次这样子滥用职权。
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他不知道,他现在只是不想再听到她哭。
对不起严叔,我让您失望了,也许,我真的不是您那样的好管家。
这辈子我恐怕都无法成为您那样的管家,照顾好您的少爷了。
毕竟,您爱的人是少爷和少爷的母亲,而我爱的,确实一个深爱着少爷而不被少爷所爱的女人。
“谢谢你,子豪。”金晓仪笑了,她是由衷的开心,痛快,期待,这所有的正面情绪中,夹杂着万分之一的对于慕子豪的愧疚,但是,没有办法了,她现在已经疯了,为了裴远晟而疯了。就像是吸毒成瘾的人一样,为了那一点短暂的幻觉般的快乐,他们宁愿抛弃一切,毁灭一切。
她什么都管不了了,她现在是想见到他。
“晓仪姐,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慕子豪轻轻地说。
“什么事?”金晓仪正沉浸在高兴之中,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她想,他要说的,大概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甚至是与他自己有关的事情吧。
可是,慕子豪却对她说:“晓仪姐,少爷已经答应做手术了。”
“…………”金晓仪彻底地失去了声音。
他同意做手术了?因为谁?笑笑吗?
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笑笑才有那么能力让他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吗?
她心中五味杂陈,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高兴,反而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从前百般求他,百般努力,他都如同一块磐石一般不为所动。
而现在,唐笑甫一过去,他就改变了主意。
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过了好一会儿才故作轻松地说:“真好,他终于愿意接受换心手术了。”
“晓仪姐,你……不高兴吗?”慕子豪试探着问。
“没有啊?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我快高兴疯了,他总算愿意做手术了,真好,我们先前那么努力,不就是想让他活下去吗?”金晓仪仿佛心情很愉快地说:“那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就没必要过去了?可是,慕子豪,我还是想过去,你谁也别告诉,就让我偷偷地去看看他,好不好?”
“偷偷的?”慕子豪扶了扶额,说:“晓仪姐,疗养院到处都有监控,我怎么可能让你偷偷地进来。你要来n岛,少爷肯定会知道的。”
“嗯,也是。”金晓仪想了想,状若无心地说道:“他既然肯做手术,看来最近心情还不错吧?子豪依你看,他会不会因为心情好,就不和我生气了?”
“这是两码事,晓仪姐。”慕子豪耐着性子,觉得现在的金晓仪有那么一点不可理喻了,他可怜她,心疼她,烦她,却不得不顺从她,谁叫他爱这个疯了一样爱着别的男人的女人呢?
598、你帅你说什么都对!
“为什么是两码事?”金晓仪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慕子豪为难道:“晓仪姐,这个我不好说的。”
“不好说?”金晓仪缓慢地咀嚼着这三个字,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慕子豪知道,以金晓仪的性格,肯定还会继续追问下去的,于是在金晓仪开口之前,他抢先说道:“晓仪姐,请你不要再为难我了,我真的不能告诉你,除非,我做好立即离开少爷,离开n岛的准备。”
金晓仪沉默了一小会儿说;“好吧,那我不问你了。反正,等我来了n岛,就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慕子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盼着早一点结束这一通电话,他心里沉甸甸地想,金晓仪抱着破釜沉舟的打算来n岛见少爷,那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破釜沉舟地想最后见她一次呢,他这次瞒着少爷帮她过来,等她见到少爷,少爷说不定一怒之下,会赶走她和自己的。
要是到时候能和她一起离开也是好的,哪怕只是在从n岛飞去承北的飞机上与她共处,他也很开心很满足了。
他和金晓仪原本都是非常能干非常理智的人,却因为爱情,不约而同地犯了傻,打算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
世上或许没有天生理智的人,更没有永远理智的人,只看那人是不是能遇到让她或者他失去理智的那个意中人了。
人在自己的意中人面前,别说是失去理智,哪怕是伏在地上学狗叫博对方一笑,也没准是愿意的。
然而越是爱得卑微,越是不容易被珍惜。世上哪有卑微的爱情,只有势均力敌互相欣赏彼此扶持的爱情罢了。
“好吧,那晓仪姐,稍后我帮你安排。”慕子豪温和地说道。
“嗯,谢谢你了。”金晓仪声音中藏不住兴奋。
她觉得自己有无数的话想对裴远晟说,甚至她这几天发疯的想他的时候,还没头没脑地买了许多她自认为会被他喜欢的衣物。、
她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就站在大大的穿衣镜前,一件一件地脱了又穿,穿了又穿。
她反反复复地想象当裴远晟看到她穿着不同衣物时的反应。
譬如他轻轻抿着他那淡色而弧度优美的嘴唇,微微笑着,声音柔和的像是拂过草尖儿的轻风,他对她说:“这条裙子还不错,绿色看起来很夏天。”
又譬如他脸上表情淡淡的,但是他那墨色琉璃般的瞳孔中绽放出微微的笑意,那笑意让他的眼睛显得很亮,比平时要有光彩得多,他矜持地开口,惜字如金地说:“还可以。”
光是想象他的各种反应,她已经禁不住面红心跳,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好久的呆了。
仿佛是凭着一种执拗,她坚定地认为,自己一定可以见到他。
看,她这不就快要见到他了么?
甭管她用了什么方法,甭管她有没有自私地为难和利用一个爱她的人,甭管他见到她会不会不高兴
她现在只知道,什么都阻挡不了她去见他。
要是再见不到他,她一定会死的
这种思念,她已经无力抗拒了。
她实在不愿意活在想见而见不到的折磨中了。
“嗯,那我挂了,晓仪姐,你……多保重。”慕子豪沉吟道。
他仍然是担心金晓仪见到现在的少爷后会彻底失望,到时候她那炽烈的爱意该如何安放,会不会直接把她自己烧成了一把灰呢?
他突然觉得,与自己比较起来,金晓仪还要更加不幸一些。
真是奇怪,两个不被爱,爱而不得的人,也有谁更幸运之分么?
但是,倘若让他像她一样,一时感到或许有一丝希望亲近所爱之人,一时又彻底绝望,一时幻想,一时挣扎,一时疯狂,一时又整个地被摧毁
那么,倒不如像他这样,一直被对方冷漠地对待,知道凭自己之力绝对捂不热一座冰山,那么,也就不会产生什么希望,也就不会饱受忐忑不安的折磨,和**的挣扎,更不会有在爱情中被摧折的危险。
她的爱太危险了,不管是对她而言,还是对她所爱之人而已。
人世间,太过炽烈的爱情,无论得到了还是未得到,无论失去了还是未失去,都显得格外的危险。
可是,要说爱情中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又不大可能。
绝对安全的,那不是爱情。
他现在,真庆幸她对他从一开始就没温柔过,一开始就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这样,他才不必幻想什么,不必有失落和失望。
那么,他现在冒着失去这位高薪工作的风险,冒着背叛严叔的风险,去为她做的这件事,就当做,是感谢她不曾爱过他吧。
卧室内,成烈将唐笑放到沙发上,然后看着她说:“我要开始检查了,笑笑。”
“检查什么?”唐笑不解地用她那双比别人更加明亮水润的杏核眼望着他。
这双眼,从一开始就直接走入了他的心底,每当他们两个短暂分离时,他思念起她,脑海中最先浮现的就是这双眼。
直到现在,他还是尤其钟爱她的眼睛,虽然她的别处他也喜欢的不得了,但这双眼睛,那么漂亮,那么纯净,他哪怕是盯着看上一整天,也不会觉得厌。
只要看着她这双眼睛,他心里就开心,就满足。
“检查我的小宝贝儿有没有哪里碰上了,磕坏了。”成烈说得很自然,即便是“小宝贝儿”这么肉麻的称呼,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好像在说吃饭了没那样正常。
唐笑为小宝贝儿这个称呼独自在心里乐了一小下,嘴上说:“我没事啦,刚刚晕倒看着很吓人,其实只是刚刚好碰到头了,可能因为比较痛,所以身体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自动休眠一下,不然我就算不晕倒,也会疼得惨叫。”
成烈听着唐笑漫不经心地陈述这件事,她是医生,见多了病人流血受伤,哪怕一个人头顶插着刀鲜血直流她也不会大惊小怪,在她看来晕倒什么的当然不算大事,但是对成烈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这毕竟是他的小女人,她磕一下碰一下他都疼
得心尖儿直颤,真恨不得替她疼替她受伤,世上为什么没有一种转移痛苦的仪器呢?要是有的话,他十分乐意将她所有的痛苦都转移到自己身上,他会毫不犹豫,眉头都不皱一下,欣然代替她骨折,代替她做手术,代替她复健……
所有不好的,他都愿意为她承受。
他真的,太不愿意看到她难受了。
那种整颗心被提起来,被针扎一样的锐痛,他一点都不想经受。
可再先进的医学,也没办法治疗人为另一个人感到心痛。
心疼一个人,是无药可治的。
“那我宁愿你惨叫,也不愿意看你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成烈说。
“不……我才不要。”唐笑难为情地捂住脸。
“怎么不要?你乐意躺在脏兮兮的地上啊?”成烈捏了捏唐笑的小脸,“小邋遢鬼,也不嫌脏。”
“我才不是什么小邋遢鬼。”唐笑不爽地嘟了一下嘴,显然对小邋遢鬼这个新称呼意见很大。
必须要明确表达自己的不喜欢不乐意才行,不然万一以后成烈任性起来,每天人前人后地叫她小邋遢鬼可怎么办?
“嗯嗯,你不是小邋遢鬼,那你说说,为什么要躺在地上吓我?你觉得你老公很经得住下,心理素质很强大是不是?”成烈语气认真,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她。
唐笑下意识地就有点紧张,她终于知道成烈手底下的兵为什么都那么怕他呢。
哪怕是现在,他半蹲在地上这么看着她,她都忍不住赶紧坐直了。
“我真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就是觉得,比起晕倒来,惨叫好像更没面子啊……”
“哼,面子算什么,能吃么?”成烈老大不高兴地说,“以后不准再吓唬我,你老公都快被你吓出心脏病来了。”
唐笑被成烈“哼”的一声给萌到了,这家伙怎么能这么傲娇,又傲娇的这么可爱呢?
“好好好,我知道了。”这种时候,成烈说什么都是对的了,她咧着嘴笑嘻嘻地望着他:“你帅你说什么都对。”
“……”成烈默了默,居然臭不要脸地来了一句:“你知道就好。”
唐笑:“你还挺不谦虚的啊?”
“那是。”成烈淡定地说:“咱们家我最帅,最帅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以后你得乖乖听我的,记住了没?”
“噗嗤……”唐笑笑了起来,瞅着成烈自恋的小模样,简直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可是吧,人家确实是最帅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颜值即正义,美女易得帅哥难求,帅成这样的更是珍稀动物,好吧,唐笑再再再一次向成烈的美色投降。
“听你的听你的。”她摸了摸他的脸,皮肤真好,摸起来手感真好哎呀,这可真是个尤物啊!唐笑心里美滋滋。
“真敷衍。”尤物感到很不满意,觉得老婆的语气仍然不够真诚。
于是唐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以后都听你的,美人儿。”
成烈:“…………”
599、不想活了是吧?
“怎么了,美人儿不高兴了?”唐笑一双灵动的水眸转了转,睨着他,俏皮的唇角挑着三分笑意,一看就是明知故问。
成烈俊眸微微眯起,周围温度瞬间都低了好几度似的:“再叫声美人儿试试。”
“怎么了嘛。”唐笑声音中带着撒娇的意味:“实事求是啊,还不准人说真话呀?”
成烈此时此刻非常有种把这小坏蛋摁在床上狠狠揍一顿屁股的冲动。
他一大老爷们儿,被人叫做美人儿,这像话吗?
要是换成别的什么人这么叫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不想活了是吧?”成烈压低了声音,尾音却微微上扬,无论是优雅而略带沙哑的声线,还是那因为微眯而显得格外璀璨的黑眸,都透着一股该死的性感。
唐笑心里要说一点畏惧都没有那一定是假的,但是,成烈这副模样,莫名地让她越发地想撩他。
伸出一根细嫩的手指,轻轻沿着成烈男人味十足的喉结划过,她明显感觉到成烈喉头滑动,眼神越发地黑沉了。
“胆大包天。”成烈哑着嗓子,给面前这小捣蛋鬼做出了一个公正客观的评价。
胆大么?
唐笑向来不认为自己胆子大,相反的,她自认为一直是个非常老实的,遵纪守法、爱岗敬业的好公民。
也就是在成烈面前,她仗着自己再怎么折腾对方也不会生气,所以才略微放纵了自己那么一点点。
说起来,普天之下,敢叫成烈“美人儿”,还敢这么撩他的,估计也就她唐笑一个人吧?
可是
谁叫她是他合法的爱人呢?
爱人什么的,可不就是被法律允许的可以随便撩的对象么?
唐笑窃窃地笑着,这么一想,觉得自己的行为非但合情合理,还特别应该,是她理所当然享有的一项特权。
“本宝宝今天就是胆大包天了,怎么着?”唐笑将她那精巧的下巴微微一扬,勾着嘴唇,晶亮的眸子中闪烁着慧黠的光芒。
“……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办?”成烈开始在心里头寻思着,该怎么惩治这个小坏蛋。
貌似所有他能想到的方式,都不合适。
作为一个军人,他管教手底下那些兵蛋/子的经验倒是多得数不上来。
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在遇到唐笑前,既没有对哪个女人心动过,也没有和哪个女人恋爱过,他怎么可能会有对付女人甚至是管教女人的经验?
在成烈的生活中,所能够接触到的女人,无非是家里头的一个妹妹一个老娘,妹妹成萌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从小就被全家捧在手心,对他这个大哥更是粘的不要不要的,成烈宠她都来不及。至于他妈,那是一尊老佛爷,在不触碰他底线的前提下,这位老佛爷提什么要求他都必须满足,谁叫那是他亲妈呢?成烈很能够体谅做母亲的不易,对于当年为了照顾他们这兄妹三个而放弃了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的亲妈,他是满怀感恩的。
要说成烈生活中还有什么女人
常年出现,那就是任菲琳了,任菲琳从前给他的印象是比成萌还要娇滴滴上几百倍的小女孩,对待任菲琳,他怎么对成萌,就怎么对她这两个女人从前在他心里头一样都是要被护着的小妹。
除却这么几个人,成烈基本上对生活中其他的女性视若无睹,或者说,他生活中本来也没有其他异性的存在。
当然了,部队里难免有女兵,可是在成烈心里,女兵男兵一样是兵,他并不特意将女兵们当成“女人”。倘若他真的把她们当成家里那些女人那样柔弱需要呵护的存在,那他手底下就不可能有女兵这种生物的存在了。
因此,成烈基本上可以说是没什么和女人过招的经验,生平第一遭看上一个女人,马上就娶回家做了老婆,无论是恋爱还是结婚他都是第一次,这方面他又实在拉不下脸去请教别人裴远晟当初他倒是请教过,可那时候的裴远晟,说的那些屁话能听么?
所谓实践出真知,成烈没再找人请教,而是从跟唐笑的接触中,无师自通地领悟出了当老公的秘诀
无非就是一个字,宠。
对老婆,往死里宠就对了。
拿出对老妹对老娘的那份宠,再划掉“底线”“原则”诸如此类的字眼。
男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还要什么原则,要什么底线?
老婆就是原则,就是底线。
成烈一直抱着爱一个人就要无条件宠到底的信念,认真贯彻着宠老婆这一方针,没想到一不留神
居然把个唐笑宠得越来越不怕他,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把他这么个大爷们儿叫成“美人儿”,还使劲儿撩他,欺负他眼下碍于她还病着不能把她扒光了“欺负”回去,这小女人简直跟孙猴子大闹天宫似的,无拘无束地折腾他。
怎么办?
天不怕地不怕的成烈犯了难。
对着眼前这么个笑靥如花,又身娇体软的小女人,拿出对待手底下兵蛋/子那一套,那百分之百是行不通的。
可是不给她点儿教训吧,以后他敢肯定,这女人要把他吃得死死的了。
没准,“美人儿”这个让他头皮发麻的称呼就要在他头顶上落地生根了。
这是成烈坚决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在成烈思来想去的时候,唐笑就那么笑眯眯地微微歪着头看着他,仿佛在心里认定了,他绝对不敢拿她怎么样。
时间久了,唐笑自己也琢磨出来了,成烈在外头看起来跟座冰山似的不易亲近更不容亵渎,唯独在自己面前,基本上没什么脾气,跟个面人儿似的随着她搓扁捏圆。
唐笑觉得这样的成烈很好玩,老实说她这辈子也没欺负过谁,更没故意调戏过谁,如今对着成烈,却好像一下子化身成了幼稚园的小男生
越喜欢对方,就越想小小地欺负一下对方,看着对方气呼呼的模样,再想方设法地去哄对方。
说白了,无非是想要完全掌控对方的情绪,吸引对方的全部注意力罢了。
很幼稚,但是
,也很新奇。
唐笑像一只刚刚从自己的壳里探出触脚的蜗牛一样,又谨慎,又放肆。
“烈……”她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将声线扯得细细的柔柔的,跟只蹑手蹑脚地打着坏主意的小猫儿似的:“你打算,拿我怎么办呀?”
这是催促,又是挑衅
然而成烈左思右想,仍然没能想出到底要拿这小妖精怎么样。
重一点他舍不得,轻一点压根没用。
小惩大诫都不合适。
这个当之无愧的承北特种兵之王,如今竟然莫名感到一阵泄气
还真拿这么个脸没他巴掌大大腿没他胳膊粗的小女人没辙了不成?
唐笑看着成烈俊脸上无意识间流露出的那一丝无奈,心里觉得好笑极了。
可是又开心极了,因为她又一次确定,面前这个男人是全心全意地爱着她宠着她的。
真好啊,唐笑脸上笑眯眯、心里美滋滋,整个人就跟偷偷喝了蜜一样。
“不准再叫我美人儿了。”最终,成烈看着唐笑,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
“为什么嘛。”唐笑嘀咕道:“我就想这么叫你,你不知道,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将来娶一个大美人儿,每天手拉手一起困觉。虽然一开始你不太符合我想象中的模样,又粗鲁又野蛮,可是,慢慢的我发现你不仅不野蛮、不粗鲁,还……”
“乔非凡算是你想象中的意中人模样?”成烈突兀地插了这么一句。
唐笑一瞬间差点没想起来乔非凡这人是谁。
愣了那么两秒,才反应过来,成烈说的这个人,是当初她大闹简思诚婚礼后的第二个相亲对象,她当初就是差点和他在民政局领证了。
她努力回想乔非凡的形象,又过了几秒,脑海中才模模糊糊地出现一个斯文败类的模样来。
印象中,那个乔非凡似乎长得还不错?
可具体长什么样,她还真不记得了。
反正再好看,也绝对不可能比她面前这个男人好看。
“当然不是啊。”唐笑一脸无辜地说。
“真的不是?”成烈有点不爽,唐笑那句一开始觉得他粗鲁野蛮不是她想象中的意中人模样,成功地让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她当初既然愿意和那个乔非凡一起去民政局领证,是不是说明,那个名叫乔非凡的小白脸儿,就是她想象中的意中人模样?
成烈算不上经常吃醋,但是,一个男人吃起醋来,绝对比女人更加可怕。
这股醋意一经发酵,更是让唐笑明显地感觉温度骤降,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烈,你别乱想啊,我连那个乔非凡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唐笑摸了摸成烈的脸,努力去哄他:“全世界只有你最好看,真的,你才是我心目中完美无缺的大美人”
唐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双铁钳般的大掌攥住了手。
“说了不准再那么叫我。”男人眸色深沉,透着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600、我再也不欺负你了!
唐笑吓了一跳,不得不承认,当成烈面无表情地用他那双比一般人更加深邃的双眸望着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挺能唬人的。
“不叫就不叫,干嘛这样……”唐笑嘟囔着,小脸上写满了不满。
“警告你一次,再这么叫我,就家法伺候。”成烈严肃认真地凝视着她。
“家法伺候?”唐笑愣住了,他们家什么时候还有家法了?
所谓的家法,又到底什么样的呢?
“对。”成烈点点头。
“什么时候订的家法?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唐笑脸色狐疑。
“我刚刚订的。”成烈语气淡漠,可半点都像是开玩笑的。
唐笑无语:“……”
“要听话,知道吗?”
“我又不是你养的小狗,干嘛要听你的。”唐笑不乐意了,她再怎么爱他,可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人就该有人权,凭什么他要她听话她就得听话?
作为新时代的女性,唐笑一向是崇尚“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
对于唐笑来说,不自由,毋宁死。
要是成烈真的霸道地将自己当成他的私人物品,禁锢她的自由,就算她再怎么爱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不听话?”男人语气森寒,“看来下次真得家法伺候了。”
唐笑讨厌被人威胁,更讨厌被人吓唬。
哪怕这个人是成烈,她也不乐意。
“你说家法就家法啊?凭什么呀。”唐笑别过脸,带着点儿气恼地说道。
“我是一家之主,当然是我说了算。”成烈理所当然地说。
唐笑还以为这男人事事都愿意宠着她依着她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什么一家之主啊,难道不是该男女平等么?
这意思是,以后她都得听他的?
她才不要!
“我偏不。”唐笑固执地说着,将嘴唇抿成一条线:“你要是真的这么霸道自私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不理我了?”成烈浓眉紧拧。
一开始是因为吃那个乔非凡的醋,弄得他有点不爽,故意想吓唬吓唬唐笑,可没想到,这女人非但没半分收敛,还真的跟自己犟上了。
他倒不至于多么的霸道自私,非得强调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但眼下,似乎是真的到了不得不重振夫纲的时候了?
再不收拾收拾她,这小妖精以后真得爬到他头上来了。
“就不理你,谁叫你这么坏,一点都不温柔,一点都不体贴,尽想着变着法地折腾我,你真是太坏了,专门吓唬我,我讨厌你”
唐笑乱七八糟地说着气话,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忽然被成烈腾空抱了起来。
顿时四脚朝天,跟只小乌龟似的在成烈怀里扑腾。
唐笑惊慌失措,小脸上又气又急,一双大眼睛都瞪圆了:“你你你……你干什么啊?”
反了天了,不是说好的不动她一根毫毛的么?
难道……
难道这家伙伪装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原形毕露,要对她……对她家暴了?
唐笑想起以前看过的国产电视剧里面的家暴男,吓得禁不住浑身一个哆嗦。
真是太可怕了……难道成烈也是那种人?
不要啊!
她只是个小弱鸡而已,成烈这种块头这种武力值,她可承受不住!
要是真动起手来,没准成烈一拳头都让她一命呜呼了。
现在想起来自己对成烈的多次挑衅,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什么叫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她这就是!
唐笑眼中的恐惧被成烈看得一清二楚。
一刹那他差点又快要对她心软了。
毕竟这可是他疼了这么久宠了这么久的女人。
往日里对她稍微大声点他都怕吓着了她,老实说在和唐笑结婚前,身为一个常年呆在部队里的军人,他可没现在这么温柔这么讲究。
要不是怕吓着她,怕她不喜欢,他怎么可能改变自己,让自己变成她喜欢的样子?
谁知道,原来这小女人心里头,想嫁的那类男人,终究还是不是自己么?
仔细回忆起来,那个乔非凡的长相,和裴子还有那么几分相像。
不过,裴子比那个乔非凡要长得更加精致更加俊美一些。
难怪以前她和裴子走得那么近了。
原来,裴子才是她真正喜欢的类型?
成烈不轻易吃醋,可是他这陈年老醋坛一旦被打翻,就有着刹不住了。
再加上,刚刚唐笑好死不死地对着他口不择言,说了那几句让他火大的话。
什么叫做“就不理你”,什么叫做“一点都不温柔,一点都不体贴”,什么叫做“尽想着变着法地折腾我”,什么叫做“你真是太坏了”,什么叫做“我讨厌你”?!!
这些话字字句句地在成烈脑门上回想,宛如一道道巨雷似的,轰得他整个人都快炸了。
原来,他努力了这么久,这么细心照料她,在她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在她眼中,都是“变着法折腾她”?
原来,他在她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成烈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
但是,从自己心爱之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容易诛心。
哪怕,或许那只是她的气话。
可是,不是说气话和玩笑话最能够反映出一个人的真实心理么?
也许,在唐笑心目中,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呢?
成烈心里头真是又气又无奈又苦闷,其中还夹杂着那么一点点委屈。
为了她,他做得还不够吗?
他自觉他已经做的够多了。甚至,他完全不介意为她付出更多,只要她爱他。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只换来一句,“你真是太坏了”。
好,好,唐笑,你好啊。
既然你觉得我是个坏人,那么……
成烈突然轻轻勾起了一边唇角。
逆着光轻而易举地将唐笑揽在怀里的成烈,这么低着头冷酷一笑,还真有那么一种邪魅的味道。
唐笑呆呆地凝视着这样的成烈,她害怕,她恐惧,她想逃。
可是,她现在是个无法支配自己双腿的人。
好吧,哪怕她现在的腿一点问题也没有,成烈要想对她怎么样,她也是完全没办法逃掉的。
她这是自找的,在劫难逃。
唐笑到了现在,反倒是奇异地镇定了。有种上了刑场只等伸出脖子挨上一刀
的认命
“你……你到底要干嘛?”
声音发虚,小脸儿有些发白。
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又一次让成烈心软,不忍。
恨不能马上把她搂着好好哄一顿,亲一亲。
可是,一想到这小女人的种种欠揍行为,成烈觉得,自己的心又重新硬了起来。
不能再这么纵容她了。
今天,必须给她一点教训,让她张长记性才行。
成烈强迫自己不去看她那张让人心生怜爱的小脸儿,努力地板着脸装出凶巴巴的样子,还顺带着眯起眼睛,流露出那种特别凶恶特别有威慑力的眼神:“还能干嘛?当然是”
“是……是什么?”
“家法伺候。”成烈眯着眼说道。
“……”唐笑几乎很少见到成烈发脾气时的模样,所以,并不能区分出来成烈是真生气还是半真半假的生气。
真正发起飙来的成烈,她更是没机会见到。
要是她见过在训练场上发飙的成烈,或者是在战场上发狠的成烈,那么,她就会知道,眼前这个成烈,脸上那点很凶狠吓人的表情,七八分都是装出来的。
要是成烈真的火了,她早就不可能安安稳稳地窝在他怀里了。
可是,眼下的唐笑并不这么想。
她只觉得害怕。害怕中,又带了那么一丝丝好奇。
说真的,她挺好奇成烈到底要干嘛。
拿皮带把她绑起来?
唐笑偷偷瞄了眼,成烈今天的皮带是个她叫不出名字的大牌,一看就十分的结实。
惨了惨了,这下就算被绑住双手,也决计没办法挣脱了。
唐笑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实在是处境堪忧。
怎么办?
要是脑电波可以传送消息的话,她真想对着季晓茹发送sos信号,呼唤自己的好闺蜜赶紧火速赶来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问题是,这别墅实在是太大了。
就算是脑电波能传送消息,估计晓茹也接收不到。
天哪,怎么办,难道她真的要被成烈收拾了?
要是时光能倒流的话,唐笑真的很想把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都给吞回去。
上帝啊,她再也不欺负他了!
此时此刻的唐笑,深刻认识到一个事实。
那就是男人是一种绝对不能够轻易招惹的危险生物,尤其是,像成烈的男人。
不是有本书里说长得越好看的男人越危险么?
要是以颜值来评判危险程度,那成烈简直是最高级别的,几乎碰一下就会死那种了。
她突然无限感激,从前的成烈对她的容忍。
现在求饶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唐笑没出息地想举手投降了。
两人心里头各自百转千回,可唐笑的沉默在成烈眼里,确实个坚决不认输的意思。
唐笑要是知道误会就是这么造成的,一定后悔自己没多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气氛。
“看来你是真不怕我。”成烈眯着眼说。
唐笑还来不及说话,下一秒,就被神色漠然的成烈给丢到了床上。
“成、成烈!你到底要干嘛?!”唐笑惊恐地大叫起来。
601、不听话就揍你
“你说呢?”成烈语气淡淡的,眼神却像是淬了冰一样,只看一眼就让唐笑感觉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你你你你……你不能欺负我!”唐笑绝望地大叫。
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哪有砧板上的鱼肉跳起来对拿着刀的人说你不能杀我的?
实在是天真得很!
但是,唐笑如今的本能反应,也只剩下大叫了。
跑,她跑不掉,打,她打不过。
装可怜?她做不到。
求饶?不到迫不得已,她也拉不下这个脸。
所以,思来想去,她唯一剩下的能做的,也就是扯着嗓门大喊大叫了。
可是在成烈耳中,这点声音真不够瞧的,跟猫叫有什么区别?
他这老婆到底还是太斯文秀气了。
要是她见识过菜市场的大妈是怎么吆喝的,又或者是见过街边所谓原配和小三的撕逼,就会知道,她这点音量,真的只能够吓唬到她自个儿。
“就准你欺负我,偏不准我欺负你?”成烈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英俊出奇的脸笼罩在一片暗影之中,却偏偏能够看清楚垂下来的浓郁的长睫,与刀劈斧砍般冷峻的鼻梁。
唐笑觉得成烈的好看,是一种硬朗与精致的结合体。
这样的长相,即便是将他打扮成一个女人,也会美出一种新境界来。
大概,会秒杀一众女明星。
不知不觉中,唐笑盯着成烈的脸看着看着,竟然浑然忘却了自己眼下的危险处境,脑补起成烈的女装扮相来。
要是成烈知道此时此刻唐笑的心理活动,非气到吐血不可。
好在成烈就算再怎么聪明,再怎么对唐笑了若指掌,在唐笑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动作的时候,到底还是不能够判断出唐笑在想些什么。
他只觉得,唐笑整个人呆呆的,傻傻的,跟只被剪了翅膀的小鸡仔似的躺在床上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
这小可怜莫非是被他吓傻了?
成烈心里觉得好笑,他这还只是装装样子,吓唬吓唬她,要他真的发火,她得吓成什么样啊?
真是个胆小鬼。
这么一想,成烈又不忍心了。
对着唐笑,他总是跟任贤齐那首老歌里唱的那样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成烈担心自己表情松动下来让唐笑看出端倪,刻意清咳了一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继续假装生气地看着唐笑。
“既然你今天欺负我了,那么,公平起见,也该让我欺负欺负你吧。”
语气毫无波动,就那么平平淡淡的,但是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
成烈平时什么事儿都跟唐笑有商有量的,绝不擅自做决定,甚至大部分时候,他更愿意迁就唐笑,让唐笑来拿主意。
眼下他决定“欺负”一下她这件事,显然根本不打算征求她的同意。
他在向她宣告,他有资格欺负她,并且决定马上开始欺负她。
“你……你到底要干嘛啊?!”从关于成烈的女装扮相的脑补中回过神来,又面对着成烈一张扑克脸,唐笑感到很崩溃。
欺负就欺负吧,可这到底是怎么个欺负法?
这种把人一颗心悬在半空的感觉,实在是太讨厌了。
唐笑快要急死了。
到底要怎么样,给个痛快行不行?
“我说过了,家法伺候。”成烈睨着她说。
唐笑:“……”
家法又是个什么东东?
这边,成烈开始解皮带。
唐笑一双杏核眼慢慢睁大。
所谓家法,是在床上执行的家法吗?
这未免也……
太色/情了吧?!
“成烈,不……不行……”
唐笑悄悄地挪动身子往后缩。
没用,她才刚刚往后缩了一点点,成烈直接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拖,唐笑马上回归原位。
“你最好老实点。”成烈冷冷地说。
“我都这样了……能不老实么?”唐笑简直欲哭无泪。
都到了这步田地,说实话她反倒没那么害怕了。
反正缩头一刀伸头一刀。
今天无论如何都在街难逃了。
她倒是更好奇成烈能“坏”到什么程度。
这家伙……该不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性癖好吧?
都这么久了……她怎么一点都没发现呢,难道是因为这家伙隐藏得太深?
唐笑一双大眼睛盯着成烈忽闪忽闪地眨来眨去,那眸子里光芒璀璨,在并不充沛的光线中也闪着晶莹的光芒。
被她看得久了,正在解皮带的成烈难免烦躁起来。
真想在这里直接办了她。
天知道,这段时间他忍得有多辛苦,再加上被她各种撩拨,他早就快受不了了。
可是,今天不行。
今天必须“执行家法”
让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坏蛋长点儿记性。
“刷”的一下,成烈抽掉了裤子上的皮带。
唐笑惊呆,一对儿大眼睛几乎瞪成铜铃大小。
这……这是要干什么?
他不会是……又要拿皮带把她绑起来吧?
唐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们俩的第一次……
那一次,成烈就是就是借着酒劲儿,蛮横不讲理地把她用皮带绑了起来,直接拉到了酒店,然后……
唐笑那时本来都快恨死成烈了。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她后来一想起来那一次,又有点儿面红耳热,控制不住地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眼下,唐笑一颗心又一次狂跳起来。
她害怕极了,也紧张极了。
但是……她好像并没有多么讨厌成烈的这种行为。
等等,不讨厌吗?
那么,这是不是代表,她其实是个抖m?
唐笑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
闭着眼轻轻地甩了甩头,唐笑坚决制止自己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
谁知道,就在这时,成烈把手里的皮带暂时放到了一边,自己坐到了床沿上。
唐笑满脸问号,他到底是打算干什么?
真是让人猜不透……
眼下成烈就穿着一条黑色内裤,那内裤还是某次去商场采购时,唐笑跟他买的。
平时没仔细看过,这会儿仔细一看,唐笑发现,这内裤仿佛是有点儿紧,勒得成烈的某个部分轮廓特别明显。
不止那个地方,还有臀部,大腿根部……唐笑看着成烈被内裤包裹中的紧致结实的臀
部,莫名地竟然有种想要伸出一根手指戳一下的冲动……
怎么回事儿,她怎么越来越色了?
唐笑自己都有点儿为自己感到汗颜。
沉默中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唐笑突然被成烈一把给抱起来,然后被朝上地搁到了他大腿上。
唐笑吓了一跳,再次跟一条砧板上的鱼一样扑腾起来。
“成烈,你放开我!你到底要干嘛啊?你讨厌!你快放开我啊!你再不放手我就生气了!……”
“别叫了。”成烈语气淡淡的,非常平静地说出了一句经常出现在电视里的台词:“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季晓茹这会儿估计正在跟“陆晨”你侬我侬,哪儿顾得上她?
再说这别墅这么大,她这点猫叫似的音量,根本就传不出去。
唐笑默了默,觉得成烈此时的所作所为,非常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
哎,貌似她跟成烈结婚,放在古代,那就是典型的恶少强抢民女的事件啊!
果然,这家伙本质上就是个恶霸!
“成烈,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欺负一个弱女子你好意思吗?啊?”
唐笑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但是最近被成烈照顾得太好,精神气还算不错,声音虽然不够大,但脆生生的,丝毫不显得虚弱。
“别乱动,”成烈伸手拍了拍唐笑的屁股,“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你你……”唐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成烈毫无预兆地,一把扯下了唐笑的裤子。
不仅是外裤,连带着里面的小内内一起……一刹那间,被成烈给捋到了她腿弯处。
唐笑的屁股上瞬间感觉到了凉意。
天气并不算冷,室内更是温暖如春,但是,不穿裤子,和穿了裤子,那体验还是很不一样的。
唐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屁股上凉飕飕的。
什么叫做风吹屁屁凉,现在她是感受到了。
但更为深刻的感受不是屁股发凉,而是
羞耻,实在是太羞耻了!
唐笑有点后知后觉地在先感觉到屁股发凉之后,才感觉到了羞耻。
这一波羞耻感一泛上来,就让唐笑从双颊一直烧到了耳根。
要是屁股会害臊,屁股也是要发红的。
可惜屁股皮厚,约莫是没脸蛋那么敏感。
就这么暴露在青天白日下,暴露在成烈眼前,它也傻瓜似的无知无觉,坦坦荡荡,所有的羞耻感,都反应到唐笑那比饺子皮儿还薄的脸皮上了。
成烈拿起皮带轻飘飘地在唐笑屁股上划过:“知道怕了?”
唐笑羞得满脸通红,整个脑袋都发红发热,以至于连牙齿也一起害羞了,死活打不开了。
她牙关紧锁,一个字儿也不说。
怕是怕,可她坚决不说这个怕字。
都已经丢人丢到这个地步了,现在求饶卖乖有什么用?
还不如硬挺过去呢!
唐笑这辈子没觉得这么羞耻这么难受过。
她一个成年人,被当成小孩儿似的剥了裤子大白天的展览屁股,还要不要人活了?
602、我要跟你离婚!
唐笑不仅有自尊心,还有点儿逆反心理。
现在被成烈这么欺负,她咬咬牙,暗暗盘算着,哪天也要这么欺负成烈一回。
你打我屁股,我也打你屁股,这样才算公平,对不对?
可是想归想,真要实施起来,还是非常具有难度的。
清醒状态的成烈,又怎么可能由着她让她摁着打屁股呢?
尽管唐笑一脑补那画面就觉得特别带感,特别解气。
可是,她的自尊接受不了被成烈打屁股,以成烈的自尊,那恐怕就更接受不了被唐笑这么个弱女子打屁股了。
比起这个,还不如要他死了呢。
然而唐笑一有了这个想法,就觉得像有一只小虫子在她心里头钻来钻去似的。
不把它抓住了,落实了,她的心里头就痒痒得很。
唐笑正想得入神,这时,成烈用他那只略带薄茧的大手在她白嫩嫩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唐笑登时就想跳起来,下意识地扑腾了一下。
但马上被成烈按住了。
“别动,老实点儿。”
唐笑气急了,大叫:“成烈你无耻,你混蛋!你你你家暴!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啪。”
成烈一扬手,一巴掌又落在了唐笑的屁股上。
说疼吧显然不疼,成烈压根没使劲儿,这力道连拍死一只蚂蚁都不够。
也就是听着响罢了。
可是听着响这件事,已经非常打击唐笑的自尊心了。
“乖乖承认错误,我就放了你。”成烈说得认真,语气半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唐笑被成烈脸朝下放在大腿上,看不清成烈此刻脸上的表情,光听声音,觉得成烈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压根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对她百依百顺服服帖帖唯恐她哪里不高兴不满意的成烈。
人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我有什么错啊?我又没跟你动手!再说了,我现在可是个病号,你你你……你欺负病人,成烈你太坏了,你混蛋!你无赖!!!!!你实在是太可恶了!!”唐笑鼓着脸,愤愤地说道。
成烈本来想着教训两下意思意思就算了,可没想到这小女人气焰如此嚣张,没有半点服软的架势。
虽然他乐意宠着她,对她好,可也不能真的让她不知道服软啊,说白了,他可以听老婆的话,但是身为他老婆,她也必须明白,他才是一家之主。
成烈不认为自己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但是生长在成家这样的大家庭,从小耳濡目染,要说在这方面没一点脾气没一点原则,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现在既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对唐笑纵容太过,那么,就必须想办法把她这气焰嚣张的臭毛病也改改。
家暴自然是不可能的,打女人的男人,算不得男人这是他父亲成宽说过的,这么多年来,他父亲成宽和母亲苏也不是完全没争执过,但无论发生什么,成宽都绝对不会动苏一根毫毛。
成烈当然也不会把力气用在打女人上,像打屁股这码事,在他看来,只能算是吓唬,更何况,他手上小心地控制着力道,落在唐笑屁股上的巴掌只听着脆生生的响,但绝不会让她觉得疼。
唐笑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感觉不出来。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不愿意顺着台阶往下走,还是不愿意乖乖地服个软,认个错。
他就不明白了,让她低下她高贵的头颅,说一声“老公我错了”,有这么难么?
不仅如此,她还大声叫嚣着他家暴,说他欺负病人,又坏又混蛋又无赖
成烈心里头,不由自主地,感到有那么一丝不舒服,甚至是委屈。
“啪!”又是一巴掌落在唐笑嫩豆腐似的皮肤瓣儿上。
仍旧是没带着力气,可是带着成烈心里头的气,这一下还是没能让唐笑感觉到疼,但是因为这接二连三的几下巴掌,唐笑那白生生的屁股泛起了些微的红,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成烈看着看着,就有心想摸摸,哄哄,让她重新笑起来,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他装了这半天样子,可就全部前功尽弃了。
要在唐笑面前板着脸并不容易,这一次能做到,下一次就不一定能狠下心来了。
于是,成烈仍然冷着脸,冷着心,声音也没什么起伏地问:“知道错了吗?”
唐笑咬着嘴唇不吭声。
成烈耐着性子,又问:“说,知不知道自己错了?”
唐笑喉咙里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力克制的哽咽,这一声哽咽,听得成烈心尖儿都颤了,他差点就没能忍住,把她翻过来搂在怀里好好哄一顿了。
可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机会难得,错过就不可能再有了。
他宠老婆,但不能无原则地宠老婆,把老婆给宠成一个无法无天的小混蛋。
那样的唐笑,就不再是唐笑了。
他不愿意再纵容她,助长她的脾气。
他想,还是要让她知道,他也是有脾气的,也是会生气的,也是会惩罚她的,这样的话,她以后才知道轻重,而不是仗着自己受宠,就无法无天,说话不过脑子。
“我没错。”就在这时,唐笑控制住自己的泪意,咕哝着说道。
她是真觉得自己没错。
她一没像他这样对他动手,二没移情别恋,她一颗心都好端端地在他身上,他凭什么说生气就生气,说发火就发火,说动手就动手?
“你没错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成烈问。
“你自己没说你为什么生气,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生气,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唐笑趴在成烈腿上,声音闷闷地,“也许你大姨夫来了吧。”
成烈:“……”
“啪。”又是一巴掌落在了唐笑那微红的屁股上。
唐笑气坏了,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成烈!你就是看我现在腿不好,不能动,所以才这么欺负我是吧?你这样把我一个成年人当成四五岁的小孩儿一样折腾,跟打我的脸有什么区别?你真是个混蛋!你要是再这样,我……我就不跟你过了!”
她说得都是气话,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气话往往最让人伤心。
从一开始,让成烈感到心里不痛快的,就是唐笑无意间说出来的那些气话。
现在倒好,她不止还不收敛,反而越说越离谱了。
什么叫做
不跟他过了?
不跟他过了的意思是,要跟他离婚么?
唐笑此时此刻是看不到成烈的表情。倘若她能看到,就会知道,成烈听了她说这样的话,心里有多么伤心。
他像一座泥塑的人一样枯坐在床边,腿上躺着一个气哼哼只晓得拿话来伤人的小女人。
他心里很乱,满脑子盘旋着她那句不和他过了。
她是真的觉得他坏,他混蛋,他不如别人,所以,真想跟他离婚?
成烈感到一时伤心,一时茫然。
他就这么枯坐着,原定的计划因为唐笑一句话,有点无法进行下去了。
他看起来是个无坚不摧的人,在谁面前都够沉稳够冷静够理智,任谁看着,都会觉得这是个爷们儿,是个大男人,是值得依靠值得信赖的。
他从小就是一个好儿子,好大哥,好伙伴,好兄弟,好学生。
他所做的一切,基本上都是正确的。
任谁看来,他都是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人。
造物者似乎对他格外恩赐,让他生成了一个所有人眼中的完人,无数人崇拜着他,在部队那些小年轻眼里,不少人把他当做大英雄,当做传说,甚至是当做是“神”。
可是,其他人对他的看法,他早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他也不太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
这辈子他唯一在意的,就是他自己从亿万人中选中的这么一个人。
他在意她对他的看法,在意她爱不爱他,满不满意他,愿不愿意和他共度一生。
为了从她那里获得他想要的答案,他不惜一切地对她好,他以为,他为她所做的,已经足够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稍微没顺着她的意,就被她贴上了“坏人”“无赖”“家暴”这种种让他不喜的标签。
这些标签被一把把飞刀扎着,一枚枚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他的心脏。
这怎么能不让他生气不让他难受呢?
他不在意所有人,唯独在意她。
偏偏她丝毫不在意他的感受,尽说些伤人的气话,甚至随随便便地说什么不跟他过了。
成烈茫然了一会儿,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总算将一把乱麻似的心绪随便归整成一把,攥在手心里。
他冷声问道:“唐笑,你现在的意思是,你要跟我离婚么?”
唐笑沉默了。
气话就是气话,一时之气说出来的纯粹是为了发泄的话,怎么可能是真心话?
但是,要让她承认自己说出来的话都不算数,都只是气话,她也说不出来。
于是只能沉默了。
成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唐笑的答案,心里那种密密麻麻的针扎一样的疼痛,再一次泛了上来。
“所以,你是真心觉得我不好,真心想跟我离婚?”
603、为什么要折磨我?
“我……”
我不是真心的觉得你不好,更加不想跟你离婚
这句话在唐笑肚子里翻来覆去好几遍,就是没办法囫囵说出口。
她怎么会想和他离婚呢?
这个男人,她爱极了,全世界她最爱他,除了他她谁都不爱。
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她确信自己不会再爱上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既然已经结了婚,她就是打算和他过一辈子的。
在她眼里,除了死亡,谁也不能把他们两人分开。
她死也不肯和他离婚的。
可是,这些话,她只能放在心里说,要让她对他说出口,换成以前,可能说得出来,换成现在,她总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一样,这层膜阻碍并且切断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联系,让她无法自由自在地向他倾诉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你怎么不说话?”成烈等不及了。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像是把他整个人丢在热油里熬着,他浑身上下难受得很,这种难受是从内而外的,饶是他这种在战场人意志力惊人,即便中弹也可以若无其事地继续战斗的人,此刻也有点忍受不住了。
爱情真是折磨人的东西。
那么,爱情是坏的吗?
如果没有爱情,就一定不会有所有因爱情而来的痛苦。
一瞬间,他甚至想,抛弃爱情,抛弃这让他痛苦难安的一切。
既然她都已经不想要他了,他何苦这么苦等着她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也许,爱情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罢了。
她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原本就很难爱上谁吧?
而他从来不吝啬对她表达他的爱意,生活中更是无论大事小事都顺着她她习以为常,进而不再珍惜,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也许错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因为他错了,所以才要得到这种惩罚。
她既然要走,既然不想跟他过了,他就不该再禁锢着她,让她不能够获得自由。
他赌气般地想着,对她开口说道:“要是你真那么想走,我也不拦着你离就离吧。”
趴在成烈腿上的唐笑此时还是一个头朝下的姿势,听见成烈这句话,猛然间像被人用力砸了一锤子似的,砸的她五脏六腑都疼的不得了,眼睛也模糊了,过了一会儿听见啪嗒一声,是大颗的眼泪掉在了地方,她才反应过来,她哭了。
他一句话就能让她哭,让她的世界翻天覆地他可真厉害。
可这罪魁祸首浑然不知道他害得她哭了,她即便是难受的要命,即便是哭得一脸泪水,也还是像只乌龟一样被他搁在他腿上动弹不得。
唐笑觉得自己狼狈极了。
往日这种时候,她巴不得能够马上躲起来,躲得远远地,不让任何人看见她这副伤心狼狈的模样。
可是,此时此刻,她连躲起来的能力都没有,被迫地以一个难受而难堪的姿势趴在他腿上,默默地哭着,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们还是好好的,刚刚回来房间的时候他们也是好好的。
突然间,一切都
变了,他们甚至要闹到快离婚的地步了。
他真的要和自己离婚?
他们真的会离婚吗?
她不敢想象他们倘若真的离婚了,她的日子将会变成什么样。
她早就习惯了有他,早就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那么他呢?
他离开她,一点儿也不会觉得不习惯不快乐吗?
他压根就不在意自己的生活中有她还是没她吗?
以前说的那些喜欢那些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吗?
唐笑不断地在心里提出疑问,可是这些问题,她回答不了自己。
这些问题,只有成烈那里才有答案。
可她不是成烈,也无法进入他的内心,她不敢确保他那里的答案是什么样的。
两个人若是恩爱的时候,什么样的甜言蜜语都能够说的出来,什么样肉麻的事情也说得出来,两个人眼里只有对方,其他人全部入不了这两个人的眼,仿佛全世界什么都是虚的,只有爱情是真的。这个时候,谁会怀疑永远,谁会怀疑他们不能够白头到老呢。
可是人很奇怪,一颗心瞬息万变,一下子爱得不行,一下子又不爱了。那些不久前才承诺过的永远,就像是一缕烟一样,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消散在风里,一点痕迹都不留。
简直让人怀疑那些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唐笑因为长时间头朝下地趴着,脑子里有点昏沉沉的,又因为一个小时前才在洗手间磕着头而昏厥过,现在越发感觉头脑昏沉。
她浑浑噩噩地想着,是不是她跟成烈之间一切有过的美好,都只是她的一场幻觉呢?
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拥有过那样的爱情?
她一辈子没什么好运气,凡是好一点的东西,比如工作,都是她拼尽了全力才得到的。
像爱情和婚姻这回事,她自以为需要很努力才能够过上稍微舒心一点的日子。
她和成烈这一场犹如天上掉馅饼一般的爱情,一定是假的。
真是好笑,她这是做什么白日梦呢?
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男人对她百般宠爱,还要和她过上一生一世呢?
就算是电视剧里面,也没这么幸运的事儿吧?
唐笑越想越觉得可笑。
想着想着,眼泪就此凝固在眼角,渐渐地,在空气中风干了。
成烈保持着原来的那个姿势坐在床边,腿上搁着唐笑,他在赌气一样地说出了那句话之后,要是没有后悔那肯定是假的。
他后悔,后悔自己冲口而出的那句话,后悔自己说要放唐笑走。
万一她真的要走他怎么办?
他真的不能想象自己的生活中没有她。
更不能够想象她离开他,去和别的男人开始她的新生活。
那个乔非凡,现在好像也还没结婚吧?
万一,万一她再和那个乔非凡结婚呢?
光是想到这一点,成烈脑海中就浮现乔非凡搂着唐笑的肩膀走在大街上的画面。
他嫉恨极了,在想象中,他都恨不得杀死乔非凡一万遍。
成烈怀疑自己为了一个女人魔怔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他抗拒不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
他胡思乱想了很久,静静
等待了她很久。
一开始他以为她又会大喊大叫,大骂他是混蛋。
可是她没有。
她突然间偃旗息鼓了。什么动静什么反应都不给他。
这不由得让他慌张。
她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她真的要走?
自己说的这句话,是不是正好让她能够顺理成章合情合理地离开?
她是不是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了?
成烈心里烦躁极了。
他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将一句仿佛已经失去耐心的话语说出了口:“我刚刚说的,到底合不合你的意,你至少吭一声吧。”
话一出口,这冰冷和生硬的语气,连成烈自己听着,都不敢相信这是他能够说出来的。
可是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已经没办法再去修饰和美化了。
成烈心里莫名忐忑,害怕她听了他这样对她说话而感到难受。
很快他就在心里骂自己,担心什么,有什么可担心的,她刚才对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有想过她的语气好不好,有想过他听了她那些话会不会难受吗?
显然,她是没有的。
倘若她真的有为他想过,就不会那样出口伤人。
“我不知道。”唐笑过了很长时间,才淡淡地吐出这一句话。
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已经失去知觉了,眼前也一阵阵地发黑。
怎么回事,她的身体已经弱到这个程度了吗?
她想把自己翻过来,不要再这样头朝下地趴着了,可是她浑身上下不止没有力气,两条腿也完全使不上力,毕竟,她现在还是个病人啊。
臀部仍然是凉飕飕的这点她倒是能够感觉到的。
想到自己就这么狼狈,这么不堪地光着下半身被成烈摆弄成这个姿势,还要经受对方的质问,她更是感觉到气闷。
心脏闷闷的痛,痛的她五内俱焚,一颗头也胀得不行,她有点想要呕吐的感觉,又有点想要咳嗽
可是这些她都努力地忍住了。
此时她的形象已经足够狼狈了,再放任自己,她成什么样子了?
她必须忍住,必须维持住自己最后的体面虽然,她眼下连自己的臀部都没法遮住,已经非常不体面了。
这都是拜成烈所赐,想到这点,她心里恼恨,恨不得咬他一口泄愤才好,可是,她到底还是舍不得让他疼。
她舍不得让他疼,他倒是好,不仅这样侮辱她,还跟她动手
呵呵,男人啊……
唐笑嘴角泛起了一道悲凉的弧度。
“你不知道?”成烈仿佛十分诧异的声音,“你想不想跟我过,你不知道?你想不想离婚,你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要轻易说出那种话来戳我的心,来让我难受?
唐笑,你真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吧!
成烈冷笑了一声,恨恨地说道:“你自己最好想清楚吧,不要东一句西一句,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
唐笑听了成烈的话,心里更加难受了,同时身体上也有点承受不住,她觉得自己已经濒临一种可以承受的边缘了。暂且忽略心里的难受不计,她的身体上,头昏脑涨,胸口发闷喉头发腥,连喘气都觉得困难了。
604、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她知道她应该让成烈赶紧把她从他腿上放下来,她知道自己应该尽快开口,让自己摆脱这种难受的境地。
可是,她也不知道在和谁置气,死活就是不肯开口,嘴上像是上了锁一样,紧紧地抿着,抿成了一条失去血色的细线。
成烈见唐笑仍然不说话,认为唐笑是压根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果然还是自己一直以来对她纵容太过才造成的今天这种局面吗?
决定不再纵容唐笑的成烈狠了狠心,将唐笑直接丢到了床上。
唐笑像只破麻袋一样被扔到一堆被子上面,因为她自己对自己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掌控能力,所以成烈将她丢成了什么样,她躺在床上就是什么样。
姿势十分扭曲地趴在床上,她的两条腿非常不雅地左一条右一条,大腿根部还没有裤子遮羞,就那么**裸地暴露在空气中。
她知道难堪,有心想伸手将裤子提上去,让自己稍微体面那么一点。
可是两只手一起失去了力气,她试着抬起手指,却刚刚离开床一点点,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摔了回去。
她感觉自己没用极了,连裤子都没法为自己穿上她怎么能沦落到这步田地呢?
而成烈在将唐笑丢到床上之后,便气闷地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也许是心里头火气太旺,为了让自己冷静一点,成烈往杯子里扔了好几块冰块。
端着水杯走到落地窗边,成烈仰头将整杯冰水连带着冰块一起吞进了嘴里。
凉飕飕的冰水一下子沿着紧缩的喉头滑进了肚子里,小一点的冰块也一起下了肚,剩下大块的,成烈直接发狠似的嘎嘣嘎嘣地嚼碎了,咽了下去。
一杯过后,成烈又沉默着给自己倒了一杯一模一样的冰水,再一次将冰块嚼碎咽下去。
如此一来,他整个人倒是清醒了许多。
然而,两杯冰水和冰块一起进了肚子里,成烈很快就感受到了那冰水和冰块的威力。
他的胃部开始感到不适
本来他就有胃病,这是在战场上饥一顿饱一顿落下来的。
不算特别严重,但时不时地受到刺激,胃部也会向他表示抗议。
比如现在,才刚站了没一会儿,他就感觉胃部像是针扎一样的疼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竭力忽略掉那一股股刺痛。
身后的唐笑仍然是默不作声
她好像已经彻底地将他忽略了一样。
这女人,怎么能这么狠的心?
她的心里眼里真的没有他吗?
她真的看不见他的存在吗?
成烈又是难受又是委屈,简直想冲过去摇晃唐笑的肩膀问问她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他不能。
他是男人,那些孩子气的举动不属于他。
种种想法他只能在脑子里过一遍,要让他直截了当地说出口,他也做不到。
更何况,在一个不在乎自己的女人面前犯傻,那纯属是自取其辱。
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间不早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么耽搁下去了。
陆子还在等着他。
在他心里,陆子好像还是一个活人,他在等
着他带他回承北,回家。
所以,纵使他和唐笑两个人再怎么闹,该做的事,还是一样得做。
忍住胃部的刺痛,他扭头看向她:“今天的事情,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没时间跟你耗下去了。如果你还愿意跟我一起回承北,就现在开始穿衣服,整理好你自己,等会儿和我一起去殡仪馆,如果你不愿意就这么躺着吧,裴子会派人好好照顾你,”成烈顿了顿,望着唐笑趴在床上不为所动的模样,心里一动,语气莫名地冷了下来,“他那么喜欢你,没准也会亲自照顾你,留下来,比跟着我舒服多了,对吧?”
一动不动的唐笑听到这句话,从床上抬起头来,一双深黑的眸子如同在冰水里浸过一样,看向他的目光简直是凉透了,语气也是森冷的:“成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怒气,她刚才一言不发,现在提到裴子,倒是动了真怒。
呵……
成烈心里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什么意思,你自己知道。”
唐笑气得快要发疯,她伏在床上身不由己地粗喘了几声,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瞪向成烈道:“裴远晟的事情,我不是早就跟你解释过了吗?不是说好的相信我不再为裴远晟的事情吃醋吗?为什么现在又来这一套?成烈,你自己说,在n岛这些天,我和他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吗?我有对不起你过吗?”
唐笑是真的愤怒了,这些日子她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为什么他还要没由来地冲自己发火?
好,就算刚刚她是说了几句让他不开心的话,他也一样让她难堪了,现在凭什么又拿裴远晟来说她?
就算他不相信她,难道他连自己的兄弟也信不过吗?
想起这些天大家在一起时其乐融融的模样,她以为他心里早就没有芥蒂了,原来,这根本是她一厢情愿,其实他一直都记恨着,一直在找机会跟她算账吗?
成烈啊成烈,千错万错永远是我的错,你就一丁点错处都没有吗?
唐笑越想越觉得意难平。
“真的没有吗?唐笑。”他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他平时总是亲昵地叫她“笑笑”“宝贝儿”“亲爱的”,很少直接叫她的名字。
每次他直接叫她的名字时,语气总是显得格外的严肃。
就好像,他们一下子变成了陌生人一样。
唐笑望着眼前这个站在窗前身材高大神情冷峻语气淡漠的男人,也觉得十分的陌生。
就好像一个多小时以前才对着她说说笑笑,才对她紧张得不得了的那个男人,都是假的一样。
眼前这个才是真实的他吗?
真的太陌生了。
她一瞬间觉得不认识他了。
他对她的态度转换得如此之快,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根本不堪一击呢?
她真没想到,她原本以为他是相信自己的,而眼下他的眼神告诉她,他根本从未相信过自己。
既然从来都不相信她,为什么还要留在她身边,甚至和她一起来到n岛呢?
那些两人在一起时甜蜜的时光,都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吗?
唐笑简直无法想象,这个人是怎么样一面对她含情脉脉,一面冷眼旁观,一
面不断猜忌的。
成烈,你当真是这样可怕的男人吗?
他们沉默无声地凝视着彼此。
越是望下去,互相就越是觉得心里冷成一片。
他们只望见了对方眼中的凉薄与淡漠,而望不见躲在凉薄背后的深情与脆弱。
“你说话。”成烈冷声说道,“明明听见了,却什么也不说这算什么?唐笑,你当我脾气很好对么?”
他并不算是脾气很好的人,在部队里,面无表情是常态,发火骂人也是常有的事。
那么多人怕他,这已经充分说明,他算不上和善或者温柔,从前,这两个词和他压根没什么关系。
唯独对着她,他使出了十足的耐心,总是把她当成一个极其脆弱的小东西,生怕让她受伤,哪怕是声音大一点,也怕惊着她吓着她。
连李肃都曾经对他说过,自从结婚后,他脾气好了很多。
其实他只是刻意收敛了,他想,女人应该大都喜欢温柔的男人,因此,他努力戒掉自己在部队里磨出来的脾气
他要是真对着所有人都那么温柔,怎么镇得住那些刺儿头们?
可是为了她,他努力约束自己,努力改变自己。
却没想到,将一切习以为常的她,却在不断地逼自己让步,他一退再退,再退下去,他还是他么?
成烈忍够了。
他想,这个女人太不体谅他了,她到底有没有替他想过?
难不成,她一辈子就只会接受爱,接受温柔,而不能够学会去体谅一个男人,去包容和爱护一个男人么?
谁生来就该总是顺着另一个人,照顾另一个人的?
谁不希望另一半能多为自己想想,多顺着自己一点儿呢?
可是她有吗?
她稍不顺意,就说他坏,拿他和别的男人比较
他接受不了。
他想,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接受不了。
所以,这一次纵使她再怎么样在他面前装成一副可怜样子,他也绝不会对她心软。
他是男人,可男人就活该一辈子都得让着女人么?
男人就不是人了?
男人的心就是金刚钻做的,不会觉得疼吗?
“我没什么好说的。”唐笑仍然保持着原来那个姿势,十分别扭地趴在床上,同时小脸儿发白,嘴唇的颜色也很淡。
她看起来气色非常不好,唯独一双眼睛却是凌厉逼人,半点也不肯示弱:“你不相信我,我说了也是白说。你要是相信我,何必问来问去?成烈,我一直以为你相信我,没想到你根本从来就不相信我,我很失望,所以,没什么好说的了,随便你怎么想吧。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随便我怎么想?”成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重复了一遍唐笑的话,“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唐笑无声地望着他。
成烈蓦地冷笑一声:“很好。看来你确实不在乎我,只在乎你自己,唐笑,我真想知道,你这辈子是不是压根学不会爱别人,永远只知道爱你自己?”
成烈这句话像是一把尖刀一样,戳进了唐笑的心脏,再猛地拔出来,连着肉带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