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0、你在害怕吗
成烈从不是一个健忘的人，对于他看过的书籍，他很容易便能过目不忘，对于他见过的人，更是如此。
更何况，那个女孩，长了一张很难让人不留下深刻印象的脸。
不可否认，那个女孩长得很美。
他还记得他的弟弟成烽当时抱着奄奄一息的她崩溃哭号的情形。
成烽称那个女孩为“佐薇”。
想到这里，成烈禁不住浓眉紧锁
佐薇，如果真的是她的话，她为什么能够死而复生，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同样都是海岛，那座海岛无人管辖，但这里，相对来说要有秩序很多。
这座海岛一向都很太平。当然，倘若那座海岛上没有突兀的枪声和那奇异瑰丽的植物任何人也都只会以为那里是一座被世人遗忘的旅游胜地。
但是成烈知道，那座小岛并不简单。
问题是，如果那个女孩真的是曾令成烽魂牵梦萦的那个佐薇……
她出现在这里，甚至毫不顾忌地与他对视……这说明，她并不惧怕被他认出来。
甚至有可能，是故意让他认出来。
她不是一个人，这个诡异的女孩，背后一定有着强大的支撑着她的力量。
“烈……”将他抱着的唐笑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抚摩着他的耳朵，她的指尖痒痒的，暖暖的。
她在试图安慰他。她以为，他真的吓到了吗？
成烈本可以马上从她怀里出来，但是，被她当做非常幼小的孩子一样哄着，这感觉竟然十分不错。
他索性埋头在她肩膀上。任她一下一下地摩挲着他的耳廓。
周围那些喧嚣的欢乐的人群，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在他眼中，这个搂住他的女人，就是全世界。
“烈，你是在害怕么……”唐笑的声音暖暖的，带着笑意，“我觉得你可以相信我，我虽然是女人，现在还坐在轮椅上，但我还不算笨，也还有一些自保之力，不会傻兮兮地被别人拐走或者骗走的。别怕……”
她真的把他当小孩子了，这辈子，还从没有人跟鼎鼎大名的成长官说过“别怕”这两个字。
成烈的嘴角翘了起来，可他还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像个小男孩一样把头埋在唐笑的肩膀上。
“就算是为了你，我也要努力变得强大起来，不能总是很弱，这样会拖你的后腿，对不对……所以啊，你尽管放心吧，我的腿会很快好起来的，以后我也会健身，也会学习一点防身术，你教我好不好？在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好好保护我自己的。你不用太担心我……”
唐笑叽叽咕咕地说着，几乎是搜肠刮肚地想出了所有的她认为能够安慰到成烈的话。
老实说，他这样一副因为差点弄丢她而担惊受怕到浑身颤抖死死抱住她的模样，让她心疼极了。
这样的他，让她觉得很脆弱，脆弱的让她恨不能长出厚厚的甲壳，保护自己，也保护他。
她真的太舍不得让他难过了。
要是可以的话，她愿意为他做一切的事情，只要他能够开开心心地呆在她身边。
“真的要学防身术？”成烈终于从她肩膀上抬起头来
周围很喧嚣，但是他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里。
他的眼神也十分的明亮，映着火光，看起来仿佛有了灼热的温度。
“对啊。”她漂亮的杏核眼微微眯起来，带着笑意笃定地说道，“虽然我的生活环境看起来还是蛮安全的，但是多学一点东西总没错吧？就算偶尔跟你在外面被人群冲开，我也有足够的能力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你也不会太过于担心，这样不是很好吗？”
“好是好，只是……”他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叹息：“还是算了。”
“嗯？为什么。”唐笑皱着眉，微微侧起头问。
“傻。”他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练防身术很辛苦的，而且短时间联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不是吧？”唐笑圆圆的杏核眼微微睁大了，她不解地说：“可是现在不是有很多这种教习防身术的机构吗？要是你没有时间的话，我可以找一家靠谱的自己报名去练，好不好？”
女人说的认真，男人却听的来气。
伸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要学，我当然是亲自教你。不然你觉得我会容忍谁近你的身，在你身上摸来摸去的……？”
唐笑被噎了一下，瞪着成烈说：“什么摸来摸去啊……好好的事情被你说的好像很黄很暴力一样……你们部队里头难道就没有女兵吗？那你指点她们的时候，不也……摸来摸去的吗？”
明明是打算拿话来反击成烈，可是一想到成烈的手在那些女兵身上“摸来摸去”地指点动作要领的时候，唐笑心里猛地升起了一股子醋意。
“胡说八道。”一个爆栗子再一次弹上了她的脑门。
唐笑连忙伸手捂住额头，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地瞪向成烈：“是你自己说的啊，练防身术就要被‘摸来摸去’，我还没跟你急呢，你还好意思敲我脑袋。”
这样一想，唐笑觉得格外的愤愤不平。
凭什么老欺负她啊？以为她是hellokitty？
明明刚刚还担心她担心的不得了，跟个小白兔似的可怜巴巴地被她搂在怀里瑟瑟发抖，这一眨眼，又变成大魔王了。
啧，男人啊。
还是刚刚那个小白兔版的成烈比较可爱。
“她们不用我亲自来指点动作要领。”成烈表情淡然道，“更何况，都是女特种兵了，还需要学习防身术？那种雕虫小技……”
唐笑一张俏脸瞬间黑了下来：“……那你的意思就是我打算学的都是些雕虫小技咯？”
成烈轻咳一声：“也不完全算吧。”
“成、烈！”唐笑不高兴了，“你在瞧不起我。对吧。”
“不敢啊，老婆大人。”成烈笑看着唐笑。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就是在嘲笑我。”唐笑气哼哼地扭过头去。
“没有。”成烈伸手将唐笑的脸扳回来，对着他自己。
“明明有。”唐笑不依不饶。
“其实……我是觉得你练女子防身术没什么用，虽然我以前也动过这种心思。但是，你不合适。”成烈的视线在唐笑的小胳膊小腿儿上划过。
“会一点总比完全不会要好吧？”
唐笑不服气地说。
“来，我们先从人群中出去吧，这里太吵了。”成烈起身，打算绕到唐笑背后推轮椅。
唐笑的眼睛盯着他，不打算放弃这个话题。
成烈无奈：“待会儿边走边跟你说，行吗？”
“嗯。”唐笑这才作罢。
刚才围着篝火跳舞的人群似乎是跳累了，现在有的三三两两地坐在旁边的地上休息，有的跑到海边去追逐嬉戏，当然也还有一部分精力特别充沛的任何在继续跳舞。
但总归不像之前那么挤挤挨挨密密麻麻的了。
唐笑想起那几个围住她的少年，还有把手伸到她面前的那个少年身上奇怪而馥郁的香味儿，想对成烈提起，但一来害怕成烈过于担心以至于晚上无法玩得尽兴，二来觉得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太多，毕竟对方并没有真的伤害到她，也许只是想跟她打个招呼或者是拉她一起加入跳舞的队伍呢。
因此，唐笑最终放弃了和成烈说这件事的念头。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成烈推着她渐渐离开围着最大的篝火的人群的时候，她感到有一道视线似乎在某个地方注视着她。
为什么呢？是她过于敏感了吗？
也许，对方是在看她身上与其他人不同的装束，岛民对于外来人比较关注也是正常的事情。
她当然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绝世大美女所以才会被人一直盯着看。
想到刚刚那几个冲过来拉扯成烈的年轻水嫩的女孩，唐笑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推着轮椅的成烈。
男人身上即便穿着非常普通的衬衫和休闲裤，头发也是短短的，但架不住身材高大身形矫健，一张脸英俊出奇，即便在光线不充沛的地方，也能够看得出他的五官是多么的深刻而夺目。
这是一个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无数目光的男人，和自己比起来，成烈的容貌更加凌厉而具有攻击性。
世上有很多长得好看的人，有的人的好看是温和的，让人如沐春风的，有的人的好看冷峭的，让人只敢远观的而不敢试图亲近的。
成烈显然是属于后面这一种。
在承北，她见过太多盯着他看，但是稍微被他察觉，用目光一扫，马上红着脸紧张地跑开的女人们。
也许是因为成烈今天穿得比较随意，也许是因为夜色的掩映和海边的潮热气息中和了一部分成烈身上的凛冽的气息，所以那几个女孩才敢上前企图拉扯他。
但她压根不用想就知道，她们一定不敢尝试第二次。
所以，此刻远远地朝他们两人投射过来的目光，多半是那些被成烈吸引了的女孩子吧。
唐笑再一次说服了自己，然后她想起来刚刚和成烈之间还没有聊完的话题。
“为什么我不合适啊？”她仰头问道。
成烈：“……”
本以为这笨女人像鱼一样只有七秒钟的记忆一打岔就忘了先前说过写什么，这在以往也不是没有的事，但今天的唐笑显然记忆力好得出奇。
他只好实话实说：“男人和女人的力量相差太大，你即便练了也没什么用。”
561、她是一个好女孩
“真的差那么大吗？如果我会一些巧劲儿呢，也还是一定打不过？”唐笑不信。
“我只能说，没经过长时间的专业训练已经过硬的身体素质，再加上过人的在这一方面的天赋，一边来说很难超越。”成烈解释道。
唐笑感到一阵黯然：“哎，我要是男人就好了……”
“那可不行。”成烈想都不想地说。
“怎么不行了？”唐笑纳闷。
“我不搞基。”成烈语气坚决地说，“就算是你，我也接受不了。”
唐笑想象了一下男版的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要是男的，一定要攻了你。”
“攻了我？”成烈浓眉一挑，一种不祥的感觉，“什么意思？”
唐笑憋住笑回忆一下以前被季晓茹灌输的这方面的内容，瞥了眼成烈的下半身，想象了一下成烈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臀部，悄悄吞了一口口水，说：“就是你在下面，我在上面的意思。”
成烈一阵无语，默了默说：“……你喜欢的话，欢迎随时来正面上我。”
唐笑瞬间面红耳赤，恨不得跳起来捂住成烈的嘴，她急道：“小声点啊……这么多人，被听见了怎么办。”
“他们听不懂。”成烈老神在在地说。
“那可不一定，”唐笑想了想说，“我感觉他们都会我们的语言，但是他们说自己的语言我们听不懂就是了。”
“没事，”成烈安慰唐笑：“我声音很小，他们听不见。”
“哪里小了。”唐笑哼了一声，“你就是不在乎……反正你脸皮厚。”
“傻瓜。”成烈揉了揉唐笑的头：“你想攻了我，除非我自愿，不然基本不可能达成。任何人在我不愿意的情况下，都制不住我。”
成烈不着痕迹地切换了话题，唐笑竟然毫无察觉，一下子又被带了过去。
“就算对方有武器而你赤手空拳也不能？”唐笑好奇地问道。
“当然不能。”成烈自信地说道。
“哇，老公你简直是超人。”唐笑毫不吝啬于溢美之词。
成烈笑了：“我是你一个人的专属超人。”
唐笑像被电了一下一样浑身酥酥麻麻的，说不出话来。
但是这种感觉，真的好棒。
她在脑海中不断地重复成烈的这句话，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笑了一会儿，唐笑觉得自己这么一直不说话只顾着偷乐显得有点过于傻气了，于是连忙寻找话题：“既然男女体力差异这么大，那部队里为什么不只有男特种兵，也有女特种兵呢？”
“因为一些特殊任务，需要女特种兵来完成。”成烈诞生说道。
“比如？”唐笑好奇地追问。
“这是军事机密，没有比如。”成烈毫不犹豫地说道。
唐笑一阵失望，她家老公还真是够公事公办的，但她能够理解，毕竟，这属于她老公的职业操守。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们部队里面的女特种兵都一定比男特种
兵弱吗？不是说经过长时间的专业训练会有有可能扭转这种局面吗？如果一个女人很努力很努力，也不一定完全不可能超越男人吧？”唐笑想了想又说：“你看，古代的花木兰，人家也是女孩子，不也一样上战场，还当上了大将军吗？”
唐笑对于成烈说的男人一定比女人强这一点还是稍微感到不服气、不甘心的。
“先说说花木兰。”月色下，成烈推着唐笑静静地走着，脚步不快，有点散步的意思，其实这样的夜晚，也的确是非常适合散步。
反正他们也不赶时间，不是吗？
“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花木兰的传说很有可能是假的。”成烈说道。
“啊？不可能吧？”唐笑瞪大了眼睛，“不是还有诗吗？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这个可是大家从小背诵的，要是假的，为什么能一直流传下来？”
“流传下来的就一定是真的吗？也有可能只是古代人的一种憧憬罢了。”成烈缓缓说道，“古代从军是经过严格审查的，首先是户籍审查家中独子可不参军，然后是子嗣审查，如果无后代者不可参军。像花木兰这样的除非是变性了，否则是难以逃脱审查的。”
“那万一她有办法逃脱审查呢？”唐笑不满道：“喂，你有点想象力好不好啊，干嘛老是这么古板。”
“我只是就事论事。”成烈颀长的手指在唐笑头顶上轻轻弹了一弹，“动动你的小脑瓜，就算花木兰真的有办法逃脱审查，难道花木兰她那么多年从不洗澡从不上厕所吗？据我所知那时候没有茅厕没有单独的浴室，更何况，在行军途中，那么恶劣的情况下，她可以一直不来月事，不处理一下你们女人的那个吗？”
“……”唐笑瞬间哑口无言。
成烈好整以暇地说：“所以，花木兰参军是根本不成立的。她只是后人剧作时创作的人物而已。”
唐笑感到失落极了，女人也有慕强心理，除了会崇拜强大男性以外，也会崇拜那些强大的女性，在唐笑小时候，她是非常喜欢花木兰这个坚毅不屈的女性形象的。
“好吧，是我错了。”唐笑垂头丧气地说。
“别这么容易泄气。”成烈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我只是说出我的论断和依据，但是，这并不妨碍你相信历史上有这么一个人物存在，也许她真的有什么我们意想不到的方法来解决所有一切问题，对不对？”
成烈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和人争论并且一定要决出个高下的人，对于女人，尤其是自己宠爱的女人，如唐笑或是成萌，他都格外愿意让步，但是让步的前提，是先让她们了解事实。
本来已经失落到极点的唐笑，因为成烈的这两句话，又再一次振奋了精神：“对啊，也许她真的有办法，只是历史上没有这方面的记载罢了。”
“嗯。”成烈温柔地说：“所以你还是可以喜欢她，把她当成真实的历史人物。”
唐笑笑了：“那你说，有没有当代花木兰的存在？我的意思是那种很厉害很厉害，军事素质可以超越男性的女
人。”
成烈想了一下，性感的唇边浮现一丝微笑：“我部队里有一个女孩，非常年轻，但是实力了得，基本上可以秒杀大部分男特种兵了。”
“啊？”唐笑惊呆了：“真的有啊？”
“嗯。”成烈想说两人还碰过面，只不过那个时候唐笑没有意识。不过当时的情形实在是让他太痛苦了，他不愿再提起来一次，加深这种痛苦。所以，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她长什么样啊？”唐笑一想到有一个女孩能够比大部分男特种兵还要厉害，就莫名的很兴奋，“她多大年纪？我好想见见她啊。”
“她的样子嘛……”成烈在脑海中回想沈飒的形象，“她长得挺清秀，眼睛圆圆的，鼻子很挺，嘴巴红红的，皮肤很白，身材很高挑跟你还挺像的。年龄嘛，倒是比你小一点。”
成烈总结完了之后，自己都觉得挺有意思，沈飒居然和笑笑长得很像，怎么他以前没有留意到呢？
不过她们一个长发一个短发，沈飒永远都是一身军装，要是沈飒的头发也像笑笑这么长，然后再穿上裙子，画个淡妆，没准会更像吧。
“哇，那不是世界上另一个我吗？”唐笑的眸子亮了起来，“我感觉，她好像是专门替我实现了我的梦想一样。成烈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也想过要当兵的，我还跟我妈妈说，我要成为军人保家卫国。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梦想发生了改变，又想做一个医生了，但是不管是军人还是医生，都能够帮助别人，所以……也没有差太多啦。”
最后一句纯属自我安慰，对于唐笑来说，军人真的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了，好在她的另一半是个军人，还是一个绝对出色的军人，这也算弥补了她的一些遗憾。
现在，又听到成烈说有一个长得和她很像的女孩子在部队里可以秒杀掉大部分的男特种兵，这件事又怎么能不令唐笑感到开心呢？
“嗯，她和你一样，而是一个好女孩。”成烈笑着说。
想到沈飒将来要和他一起出去执行极其危险的任务，将来的人生绝不会十分安稳，并且很有可能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就……成烈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真希望有机会能认识她。”唐笑无限憧憬地说。
“嗯，有机会的话，让你们俩见见。”成烈想，将来圆满完成任务的时候，可以考虑请沈飒吃饭，到时候让唐笑和沈飒交个朋友。
沈飒是个孤独的女孩，除了陆岩和卫栩外，她没有任何的朋友。
而她唯一的两个朋友，也有一个已经不在人世了。
成烈对沈飒充满了同情，再加上卫栩是为了掩护他而牺牲的，想到卫栩和沈飒的关系，成烈每次在面对沈飒的时候，格外地想要弥补她。
“好啊。”唐笑开心地说着。
就在这时，迎面驶来另一辆轮椅。
穿着白衬衫的裴远晟坐在轮椅上和同样坐在轮椅上的唐笑打招呼：“晚上好啊，笑笑。”
562、你们真有夫妻相
“晚上好。”唐笑也挥了挥手。
两个人都坐着轮椅，夜色下也看不出来气色，只觉得两个人都挺健康。
这么两个貌似健康、手脚健全，长相都还比较亮眼的年轻人，居然都坐在轮椅上看着惹人同情，又不免让人有点发笑。
唐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裴远晟也跟着笑了。
裴远晟身后是他那为尽职尽责的管家慕子豪，慕子豪向来对裴远晟如影随形，照顾的无微不至，连岛上一些认识裴远晟的人，都知道慕子豪是裴远晟的管家。
成烈推着唐笑的轮椅和慕子豪并排走着。
一些岛上的居民好奇地看看裴远晟，又看看唐笑。
一位穿着彩衣戴着草帽的大伯笑眯眯地走到裴远晟旁边，用非常流利的华国话问道：“裴先生，旁边这位美丽的夫人是你的妻子吗？”
裴远晟一听，连忙摆手说：“不是，您看错了。”
“看错了？”那位大伯明显的不信，还以为裴远晟是害羞不好意思，在岛上的居民看来，像裴先生这样的华国人，都是文雅又含蓄的，不像他们一样奔放。
岛民们性格热情，也不管裴远晟尴尬不尴尬，硬是凑到两人面前打量了一番，摇头晃脑地说道：“裴先生，你可别想蒙我，你们二位看起来这么有夫妻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一看就是一家人，怎么可能不是一对儿？就别不好意思了，哈哈哈。”
唐笑一脸尴尬，生怕成烈听了这些话又不高兴了，要知道她家男人在别的事情上十分大度，在这方面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醋坛子。
她几次想要开口辩解，但打断对方的话又实在是不礼貌，可是越听越不像话，心里充满了浓浓的吐槽欲
什么夫妻相啊，她和裴远晟哪里有那么像？
再说了就算他们俩真的长得像，那长得像的两个人也有可能是兄妹啊姐弟啊什么的，谁规定长得像的两个人就一定要是一对儿啊？
他该不会以为他们俩都坐着轮椅，所以才显得比较“般配”吧？
唐笑正想着，就听见裴远晟说：“大伯，您真的误会了”
“哈哈哈，小伙子，谁没年轻过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害羞，你看你妻子都害羞的说不出话来了。”裴远晟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位多话的大伯给打断了。
一阵腥咸的海风吹来，唐笑闻到了一阵酒气。
这酒气明显是从这位大伯身上传来的，毕竟他们四个人都不可能喝过酒。
难怪话这么话唠呢，原来是喝高了。
唐笑感到有点儿无奈。
禁不住扭头看了眼成烈，他高大的身形如青松般挺立，夜色掩映下看不清楚表情。
但是他一直没怎么说话，唐笑觉得，成烈这么沉默，肯定是不高兴了。
对此她表示完全能够理解，要是有人在自己跟前说成烈跟任菲琳有夫妻相，和任菲琳一看就是一对儿
，那她铁定也会不高兴，把脸拉得比鞋底还长。
即便心里很清楚，成烈即便生气也是生的闷气，绝对不可能迁怒自己，那样的事情也绝不是成烈这样的男人所为。
他是一个宁肯自己难受也绝不会殃及无辜祸及他人的人。
可他越是如此，越是让她感到心疼。
“大伯，我不是他的妻子，”在那位大伯絮絮叨叨对着裴远晟和唐笑二人评头论足半天之后稍微停下来的空档，唐笑抬头语气坚定地对那位大伯说道：“您真的误会了，我和他只是好朋友。我身后这位”
这位大伯抢白的工夫十分厉害，并且也许是酒精的缘故，大伯格外的坚持己见：“哎呀，你们两个都坐着轮椅，一看就很合适啊，是不是？你身后这位也是你的贴身管家吧？你们华国人真讲究啊……连管家都长得这么高大帅气。”
唐笑简直哭笑不得。
堂堂特种兵之王，承北特战队总指挥，竟然被一个小岛上喝醉了酒的大伯误认为是管家
这要是说出来，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
连裴远晟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呛咳了一下。
回头用揶揄的眼光看向成烈，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烈子也有这么一天啊。
当事人成烈倒还是表情淡淡的，无所谓的模样。
反正对于他来说，旁人的言语并不能够真正影响他一丝半毫，而且旁人的眼光和言行，也只和旁人本身的见识阅历性情有关，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一个喝醉酒的大伯说他像个管家，就代表他成烈真的像个管家了？
再说了，他可不就是唐笑一个人的专属管家么？
大伯也算是没说错。
只是
把他的老婆误认为是裴远晟的妻子，这可就有点犯他的忌讳了。
成烈这种人自然是不屑于和外人一般见识的，但是，这不代表，他就能够继续容许这种错误。
四人不疾不徐地往前，去与季晓茹和陆晨汇合，本来裴远晟和慕子豪先到的，怕成烈和唐笑找不到位置才专程过来，没想到，却被一位醉了酒的老大伯给缠上了。
这位老大伯以前见过裴远晟，还曾经送过新鲜的海鱼给慕子豪，也算是裴远晟和慕子豪的半个熟人，所以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
四人往前走着，大伯也这么兴致勃勃地跟着。
嘴里叽叽咕咕的，也许是被海风吹的，这位大伯说话逐渐有点颠三倒四了。
“你们年轻人啊，互相喜欢，就要互相扶持着走下去，不要害羞，更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实话跟你说啊，我老婆当年也是跟裴先生你的夫人一样漂亮水灵，个子还挺高的，结果有回跟着我出海的时候，船不小心撞到了礁石上，我老婆为了保护我，自己的小腿被礁石给撞折了，因为在海上没来得及及时治疗，到了后来，我们回去的时候，她的一条腿就已经完全没法走路
了……”
大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往事十分唏嘘的模样，“这件事儿真是一想起来就让我难受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人生啊，人生总免不了这样那样的意外，但是，越是碰上意外，越是能知道什么对自个儿来说是最重要的。”
“对我来说，我老婆，就是最重要的，什么都比不上，哪怕是给我再多钱，我也不换。”大伯颇为自豪地笑了笑，又瞅了瞅唐笑说：“可惜你们年轻轻轻的就……哎，我也不问你们是怎么回事了，免得你们伤心。我说了这么一路，其实啊，最想说的是，裴先生你可不要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一定要照顾好你爱人，对你爱人不离不弃啊。”
“人活这一辈子，能好好爱一个人，守一个人，是多好的事情啊！”大伯眯着眼，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只小酒瓶，放到嘴边唆了一口，轻轻笑了笑说：“一转眼，我老婆去了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可是啊，我每天每天都在想着她，每夜每夜都在梦着她……”
大伯往向远方的眼睛中似乎含着一点水光。
唐笑等四人都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似乎有点讨人嫌的醉鬼大伯背后居然有这么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顿时都沉默下来，认认真真地听他说话。
“她走的时候，我们的孩子刚刚出生，她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才没了性命。要我说，我宁愿不要孩子，也只要她陪着我过一辈子，每天给她打鱼吃。可惜啊，她总想着给我生个健康漂亮的宝宝，让我们家也有个后。”
岛民的长相其实与华国人十分相似，大概某些观念和华国人也是相似的。
但这位大伯宁肯不要后代也要自己的妻子，和国内许多老婆难产时宁肯保孩子也不肯保大人的男人比起来，形象实在高大许多。
“我真想她……”大伯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们知道吗？她一直都希望我们的孩子长得像我，她说她喜欢看着一个小小的我慢慢长大，结果她生下来的孩子，就真的长得像我，跟我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呵，她倒是如愿了，可我不想啊！我想我们的孩子长得像她，最好是跟她一模一样，这样我也好能在她走后有个念想，看着另外一个小小的她一点点在我眼前长大……”
不知不觉中，听着大伯讲了一路，也总算是到了季晓茹和陆晨所在的地方，他们已经开始在烤炉旁边烤肉了，旁边还围了一群岛上的孩子。
毕竟季晓茹的亲和力可不是盖的，能吸引这么多年孩子，也毫不令人意外。
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看到大伯，瞪大了眼睛猴子一般溜过来，冲着大伯叫了一声。
尽管他说的不是华国话，但是唐笑等人一看到那孩子，就知道两人的身份了。
那孩子真如大伯所说，几乎是一个年轻版的他。
季晓茹回过头来，惊喜地喊道：“你们总算来了！快点儿啊，第一波都烤好了分给孩子们吃了，这都第二波了，你们赶紧过来吃！”
563、一辈子暖暖的好
成烈推着唐笑走过去。
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那位大伯也被自己的孩子缠住问东问西，终于不来“骚扰”唐笑等人了。
“饿不饿？”成烈低头问唐笑。
唐笑还没来得及说话，肚子就“咕噜”了一声。
也许是中午没吃饱，也许是因为肚子闻到香味儿自动发出了饥饿的讯号。
成烈笑着捏了捏唐笑的脸颊：“小馋猫。”
旁边季晓茹和陆晨裴远晟等人都看着呢，还有一群小孩子在从她挤眉弄眼的，成烈当众对她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令唐笑不觉有点羞赧。
也许时因为成烈这个“管家”对唐笑的行为举止太过于轻佻了，连那个醉醺醺的大伯都忍不住纳闷地看了看唐笑成烈，又看了看裴远晟以一种唐笑给她戴了“绿帽子”的眼神。
察觉到那位大伯眼中的意味，唐笑不免又是一阵尴尬。
很有种直接对大伯说清楚她和成烈的关系的冲动，但，这样做的话，又有过于较真的嫌疑。
真是让人头疼啊……唐笑想，或许大伯是看到她和裴远晟两个人都坐着轮椅，就情不自禁地代入了他自己和他过世的爱人，所以才对他眼中的“轮椅夫妇”这么在意吧？
她倒是想让大伯心理面感到安慰，但是，代价是她不能够光明正大地和成烈做夫妻，连亲密一点的动作都要接受这位大伯甚至他儿子挑剔和指责的目光，这也实在是……有点儿蛋疼了。
唐笑心里面各种挣扎，成烈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拿了一只烤好的小羊排，仔仔细细地刷好了酱料，然后一只手拿着，一只手在下面虚虚地托着，送到了唐笑的嘴边。
一阵扑鼻的香味儿钻进了唐笑的鼻腔，敏锐的嗅觉进一步促进口水分泌，唐笑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
成烈俊脸含笑：“来，吃吧。”
这模样又是宠溺，又是带着三粉戏谑，跟拿着一条小鱼干逗弄家里的小猫咪一样。
在成烈眼里，唐笑可不就是一直馋了吧唧的小花猫么。
几道目光再一次“刷”地向唐笑和成烈扫过来。
唐笑没勇气去看有多少人在看他们俩了。
众目睽睽之下，成长官这恩爱秀的……让她有点羞于面对众人眼光了。
尤其是其中夹杂着的那几道“指责”“不解”的眼光。
她真想大声喊一嗓子拜托别误会，真的不是坐着轮椅的就一定和坐着轮椅的是一对儿好嘛？
明明眼前这男人才和她更有夫妻相好吧？！
唐笑忿忿不平地想着，格外用力地咬了面前的羊排一口。
一阵混合着孜然和小葱的香味儿一下子溢满了唐笑的口腔。
浓浓的幸福感瞬间将唐笑整个人包围了……
太、太好吃了！
难道因为是她家老公成烈亲自给她刷的酱料，亲自喂到她口里的，所以才特别特别的好吃吗？
唐笑不由得朝成烈投去了感激涕零的目光。
给一个饿的肚子咕咕叫的人一口美食，无异于给大雪天里瑟瑟发抖的人一只暖炉一堆火炭了。
成烈简直
是她的救星啊救星！
过了一下午的时间，又走了这么一段路，男人体内的卡路里也一定比女人消耗得要快，成烈又怎么可能一点儿不饿呢？
他大可以完全不管她，或者怠慢她一些，先自己把自己喂饱，然后再来给唐笑拿吃的。
这样做无可厚非，甚至他即便这样做了，唐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面对这么香喷喷的食物，成烈一点儿自己抢先尝一口的意图都没有，就这么毫不犹豫地送到了唐笑的嘴边。
一个能够克制住口腹之欲，凡事都想着你，以你为第一优先的男人，又怎么能不令人感动呢？
唐笑含着一口香喷喷、入口即化的羊肉，夜色下望着成烈的一双眸子几乎是闪闪发亮了。
“……不就是一块烤羊排么，好吃的都让你想哭了？”成烈不可思议地望着唐笑。
小女人一副好吃的不要不要，恨不能流下感动的泪水的模样，让成烈感到一阵好笑。
唐笑的一张脸被满嘴的羊肉胀成了包子脸，她想说话，但是现在的情形又实在是没法开口。
于是只好快速地咀嚼着，试图让自己尽快将满嘴的食物吞咽下去。
成烈眼中，包子脸的唐笑小嘴儿飞快地蠕动着，跟一只嘴巴里面塞满了松果的小松鼠似的，那模样实在是搞笑极了。
成烈很有种大笑几声的冲动，但是他很清楚以他家小女人的性格，他要是胆敢在这种时候嘲笑她，那么剩下的食物她是铁定不愿意再在他面前吃了。
对他来说，亲自投食他家小女人，就这么看着他家小女人一口一口地把他手里的食物消灭掉，实在是一种乐趣无穷的事情。
他可不愿意失去这样一项乐趣。
更何况，这也是他向所有人宣示他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占有权的方式之一。
唐笑这边，好不容易把嘴里因为贪婪而咬下了一大口的羊肉吞咽完毕。
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就看见一直坐在一只小板凳上投食自己并且看着自己吃东西的成烈，朝自己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眼神：“好吃吧？”
因为成烈的这一个眼神，还有夜色下温柔无比英俊无比的脸庞，刚刚还疑似被笑话了的唐笑瞬间将一切抛之脑后。
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这么努力地飞快吃完，是为了为自己辩白来着。
不，这不重要了。
男色当前，一切原则都可以为了抛弃，颜面什么的更是比浮云还浮云。
她容量巨小，小到一生只能装得下一个人的木头脑袋中，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要让这个人脸上这么温柔这么好看的笑容一直一直延续下去。
绝对不能让他失望和难过。
于是沦陷在美色中的唐笑乖乖地点头，乖乖地答道：“好吃。”
成烈忍住笑，不知道从哪儿又变出一只造型可爱的小碟子，碟子上放着几块烤到微微焦黄的鱼片。
香气扑鼻，那漂亮的色泽还有鱼肉上的纹理，更是诱人到让人口水横流。
唐笑向来对生鱼片没什么兴趣，也不明白生鱼片到底好吃在哪里，明明是熟透了的鱼肉更加好闻、好看、好吃，不是吗？
生啖鱼肉这种事，她估计一辈子都适应不了。
“来，尝尝这个。”成烈再一次用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一双筷子夹着鱼肉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唐笑的嘴边。
男色固然令人无法抗拒，美食同样让人无法抗拒。
唐笑觉得成烈加上好吃的，这两样放在一起，她只有束手投降的份儿。
“啊呜”唐笑一口将那块鱼肉吞了进去。
成烈愣了一下。
这块鱼肉块头不小，他本以为唐笑会先咬掉四分之一左右，剩下的分几小口慢慢吃完。
没想到她倒好，直接一口吞了。
看着小女人再一次鼓起两边腮帮子活似松鼠的模样，成烈脸上露出了略显无奈而又无限宠溺的笑容。
“慢点吃，不着急。”他柔声说道。
“唔……”嘴里含满了食物的唐笑含糊地应道。
话虽如此，松鼠唐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快速咀嚼……
实在是太像一只小松鼠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唐笑看的成烈心中想到。
他仿佛都能看到唐笑头顶上长出两只小小的松鼠耳朵了。
他家小女人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此时倾注在他们俩身上的目光一定不会少。
成烈莫名有种把他家小女人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的冲动。
不免有觉得自己可笑，什么时候起，对唐笑的占有欲变得这么强了？
连让别人多看几眼都不愿意这俨然已经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了吧？
可是他家小女人这么可爱的模样，作为男人，他还真心不愿意和其他人分享。
成烈微微侧了下身，最大限度地挡在了唐笑面前。
心里面能够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有点不够大方，可是，却莫名有种小时候偷偷背着大人在外面捣了乱的快感。
成烈觉得自己大概是神经不正常了。
不远处，被几个岛上的孩子们围住，忙着给孩子们刷酱料的裴远晟，投向唐笑这边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了黯然的神色。
他手下动作不停，脑海中却不停地回放着刚刚唐笑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他多希望在她身边给她好吃的，让她露出那样心满意足的笑容的人是他。
可是他很清楚，这辈子都不可能是他了。
正想着，身边传来一阵熟悉的酒气，接着是一道含糊不清的声音：“裴、裴先生……你怎么能容忍，你自己的女人……背叛你？”
裴远晟回头一看，站在自己身边的果然又是那位喝醉了的大叔。
不由得无奈地笑了笑：“其实，我和她……”
然而，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裴远晟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知道了，你不必解释，你爱她，从你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可是……她看上了那个高大健康的男人，是吧？”
564、绝对不能嫁给你
闻言，裴远晟不禁苦笑连连。
唐笑爱的是大伯口中那个“高大健康的男人”不假，可是对于他，唐笑从未爱过。
哪怕是在唐笑和成烈刚刚结婚，唐笑还没有爱上成烈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背叛过她与成烈的婚姻。
像自己这样的人，哪里配得到唐笑的爱呢。
“裴先生，你笑什么？”喝醉了酒的大叔不解地望着他。
“没什么。”最后一丝苦笑隐没在他淡色的唇角，裴远晟轻轻摇了摇头说：“大叔，你误会了。”
“误会？”大叔拧起他那两道粗粗的眉毛，“裴先生，你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才想成人之美吧？
“不是……”裴远晟无奈道：“不是这个原因，是”
“你想成人之美？有想过她愿不愿意吗？”大叔突然一脸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以为感情是能让来让去的吗？!”
“大叔，你真的误会了。”裴远晟淡淡地说：“我哪里有资格让，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爱的人压根就不是我，从头到尾都不是。而且，她也不是你妻子那样的残疾人，她现在坐轮椅只是因为前阵子出了意外骨折，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的身体却永远都不可能好的。”
“什么？你们不是……？”那个大叔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难道在大叔你眼中，两个坐轮椅的人就该在一起吗？呵……”裴远晟自嘲地笑了笑，心里蓦地生出一丝烦躁来。
“好吧，假使你这样想的话，那就更不该认为我们是一对了。她是个再健康不过的人，而且还在结婚以前还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生。”
那位大叔没想到一切都是自己的误解，再想到刚刚他嗦嗦说了一路，到现在还缠着裴先生说东道西，不禁感到一阵羞愧。
“不好意思，裴先生，是我误会了。”刚刚说那些话本来就有些借着酒劲发泄的意味，走了这么一段路，想说的也都说了，他的酒其实也已经醒了大半了。
“没事。”裴远晟说完之后，就自顾自地滑动轮椅走向季晓茹等人所在的方向。
他本就不是一个多么有耐心的人，在这位大叔身上所用的耐心，也已经足够了。
若不是看在他与妻子一往情深的份儿上，裴远晟压根不会这么耐着性子和他解释。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他从来都是漠不关心，也不愿意在对方身上耗上一点精力和时间的。
“裴远晟，你来啦。”季晓茹看见裴远晟过来，笑眯眯地从烧烤架上挑了一块烤的滋滋冒油的五花肉塞给裴远晟手里：“来来来，快吃吧，这个烤的可香了。”
裴远晟看见季晓茹拿着一串直往下面滴油的五花肉，下意识地就想往旁边躲，可是季晓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不由分说地握住裴远晟的手指让他把那串五花肉给攥牢了。
“吃啊，很香的。”季晓茹一双大眼睛中盛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语气更是充满了鼓励。
她宛如一个卖烤串的
老板娘一样：“这个五花肉真的很好吃的，外焦里嫩，闻着就香的不得了。你能吃辣吧？其实这个也不辣，就只洒了一丢丢的辣椒粉，超级好吃的。快尝尝。”
她卖力地推销着她的五花肉串，殊不知吃惯了清淡食物的裴远晟，对这种油腻腻的东西向来是敬谢不敏的。
这还是看在季晓茹的面子上，要是换个人这么硬塞一串油腻腻的烤肉到他手里。他早就顺手给扔了。
“我不想吃……还是你吃吧，”怕季晓茹继续死缠烂打，裴远晟笑了笑说：“我刚刚出门时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现在还饱得很呢，你就别管我了，不如把这个给你们家陆子吃吧。”
季晓茹扭头看了眼不远处蹲在地上跟一群小屁孩玩的不亦乐乎的陆晨，撇了撇嘴说：“人家忙着当孩子王呢，我看啊，他跟那群孩子没差几岁，要不是我们这些人在，他能直接学那些小屁孩把上衣跟鞋子都脱了撒丫子到处跑着玩。”
“陆子从小就这样，小孩心性。”裴远晟看着蹲在那儿笑的一脸开心的陆晨，“他又单纯又死心眼，骨子里跟个孩子真的没什么两样。”
“裴远晟，你想说什么？”季晓茹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我想说的是，他既然喜欢上了你，就会一直喜欢下去。你应该也很清楚吧。”裴远晟望着季晓茹说。
“我知道啊。”季晓茹回想起在来之前，和唐笑一起在房间内无意间听到的陆晨说的那些话。
她又怎么能不感动呢。
陆晨这样的人，确实值得人好好珍惜。
“裴远晟，你在担心什么，我心里清楚，不过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我季晓茹，一定会好好对待陆晨的。”仿佛是在催眠自己一样，季晓茹望着远方黑色的大海，静静地说道：“以后我会和陆晨结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还会生孩子，他这么喜欢孩子的人，要一两个肯定还觉得不够，那么我就多生几个，生到他满意为止。”
“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应该也没什么不好吧，到了老的时候，我会成为一个心平气和的老太太，有一群儿孙围绕，那也是很美满的人生嘛。”
“就是不知道那时候，你会是什么样的。”季晓茹看向裴远晟，他仍然一脸无奈的捏着那串油滋滋的烤串。
其实那串烤串和裴远晟的形象十分不符合，他那样的人，看着仿佛是应该吃花瓣长大的，人间烟火和他都没什么关系，更不用说着油亮亮还带有肥肉的五花肉串了。
季晓茹本来以为，裴远晟会一脸嫌弃的直接丢掉的。
他能拿着手里这么久，已经表明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
季晓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在意这样微不足道的事情。她也不想去在意，但就下意识地这么去想了。
“我吗？”裴远晟低头笑了下，垂下来的长睫毛掩饰住他眼中的落寞。
那时候的他，坟头的草都有几尺深了吧。
如果人有来生的话，可能他已经投胎重新做人了。
下辈子的他，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如果可以选择，他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健康的人。
可以自由地跑跳，自由地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自由地蹦极、潜水，挑战一切极限运动。
自由地去疯狂地爱上几场，用尽全身力气。
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渴望什么。
有很多人做梦都希望下辈子成为有钱人，殊不知金钱能够带来的所有便利，在从小就拥有这些的人眼中，压根就算不得什么。
裴远晟十几岁的时候，就觉得坐在私家车里上学是很可怜的，相反那些骑着单车上学的孩子，才最让他羡慕。
不知不会地思绪飘走了，等到裴远晟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季晓茹竟然一直盯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答案。
“我啊，我那时候还不是一样，儿孙环绕，过着有钱有闲养花逗鸟的清闲日子？”裴远晟笑道：“怎么，你到时候要来我家串门？”
“你是说真的吗？”季晓茹不信的样子。
“当然是真的了，你总不会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吧？”裴远晟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们裴家那么多资产，我不结婚，又没有后代的话，将来该留给谁呢?所以，别说生一个了，我起码也得让我老婆给生七个八个，至少不能输给你们陆家吧？就这样好了，生八个，八龙夺嫡？你觉得怎么样，哈哈。”
季晓茹皱眉：“骗鬼呢？你现在看着身子骨挺虚的，你确定能生八个？”
“啧，只要有钱，什么都不是问题。”裴远晟煞有介事地说道：“你就甭操心了，到时候比比看生得多吧，我估摸着你跟陆晨的孩子也不会丑到哪儿去，怎么样，到时候考虑结为亲家不？”
“我才不让我们家孩子跟你们家的搅到一块儿。”季晓茹嫌弃地说：“你们家的孩子，肯定跟你一样，特花心，谁喜欢谁倒霉。”
“说的也是，”裴远晟点了点头：“那算了，我看到时候能不能祸害祸害笑笑家的小孩吧。他家家的基因绝对不会比你们家差啊。”
“祸害什么？”成烈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成烈推着唐笑来到了裴远晟的旁边。
“裴远晟说他以后有了小孩，就要勾搭你和笑笑的孩子，祸害你们家小孩。”季晓茹抢着告状道。
“真的啊？”唐笑认真想了一下说：“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你没意见，我有意见。”成烈一脸严肃地说：“我们家的小孩，嫁给季晓茹和陆子的小孩都行，不能嫁给裴子家的。”
“为什么啊？瞧不上我？”裴远晟佯装生气道。
“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儿子没准比你还花。”成烈毫不客气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季晓茹骤然发出一阵爆笑，指着裴远晟说：“你看你看，报应来了吧？哈哈哈，可不是我一个人嫌弃你啊，人家烈子都看不上你们家的崽儿呢！”
565、 扎心了，老铁
“扎心了，老铁。”裴远晟摇摇头，抚着自己胸口，表情幽怨地说道。
岛上的居民们可能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唐笑等人却纷纷被逗得大笑起来。
不过笑过之后，想到裴远晟的病情，唐笑不免忧虑起来。
到底该怎么样说服裴远晟尽快接受治疗，唐笑到现在仍然没有头绪。
裴远晟的身体虽然眼下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谁能够保证他不会在下一刻突然间病倒呢？
即便是在篝火的映衬下，裴远晟的脸色看起来仍然不是那么的好。
唐笑觉得，裴远晟是在强打精神陪大家。
倘若不是为了陪远道而来的大家，他恐怕早就支撑不住了吧？
“哟，大家都到齐了啊。”那边的陆晨拿一大盘烤肉打发了那群半大孩子，总算是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女朋友了。
“是啊，大家都在，就差你这个大忙人呢。”季晓茹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说。
陆晨伸手搂住季晓茹的肩膀，下巴在季晓茹肩膀上蹭了下，腆着脸说：“我错啦。”
“你干了什么错事了啊？”季晓茹睨了他一眼，故意问道。
“我，我不该丢下我们家的漂亮宝贝儿，跑去和那群孩子们玩。”陆晨一本正经地说。
“得了吧你，还漂亮宝贝儿，看看我胳膊上这鸡皮疙瘩，都快飞起来跳舞了。”季晓茹努了努嘴说。
“来，我看看。”陆晨两只手捧着季晓茹的一条又白又嫩的胳膊，装模作样地仔细研究着。
“哪儿来的鸡皮疙瘩啊？”陆晨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嘴里啧啧赞道：“瞧瞧这胳膊，白白嫩嫩香香软软的，就跟削皮了的莲藕似的。实在是人间极品啊。”
“夸不夸张啊你。”女人没有不喜欢被人夸的，季晓茹嘴上嫌弃陆晨，心里却是被夸得美滋滋的。
不由得再一次在心里感叹女人还是得有钱，自从辞职开店做小生意之后，季晓茹的收入节节攀升，以前舍不得买的护肤品什么的统统都利索地买回家去了，连沐浴乳身体乳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牌，那价钱都快抵得上她以前在那小破公司当小职员时的半个月工资了。
换成以前，她买一套稍微高端点的化妆品都得犹豫很久呢！
现在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也不心疼，不管是她还是陆晨都负担得起。
拜那些高级护肤品所赐，现在她浑身上下都莹白如玉，吹弹可破这可不是吹的，她现在是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有钱的好处。
虽然年纪在增长，但是，皱纹一点也没长，以前的同事偶然在路上碰见她，还连连夸她逆生长呢！
陆晨跟季晓茹在一块儿久了，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虽然季晓茹一脸的嫌弃，语气也不怎么愉快，但是呢，看她的眼神，陆晨就知道这傲娇鬼心里正美着呢。
他仿佛都能看到她屁股后头摇个不停的小尾巴了。
“一点儿都不夸张。”陆晨提高了音量，格外情真意切地说道，“是真的很嫩，不过这都不算。最嫩的是我亲爱的晓茹宝贝儿那俏丽的脸庞，简直是冰
肌玉骨啊”
“噗！”季晓茹有点受不住了，瞪了陆晨一眼：“马屁精。你那些粉丝要是看到你这样，肯定幻灭的很彻底。”
“没关系，只要我眼前这个老粉丝不对我幻灭就行。”陆晨拿出演戏时的电眼，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季晓茹。
季晓茹虽然十分想做一个呕吐的表情，但是，面对着陆晨这张帅到天理不容的脸，到底还是不忍心了。
算了，给他留点面子吧。
“我才不是你老粉。”季晓茹吃力地把自己的眼珠子从陆晨脸上挪开：“从私下里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起，我就对你幻灭了。顺便也脱粉了。”
“你确定？”陆晨笑眯眯地问。
“我……确定。”季晓茹声音不怎么有底气。
“好啦晓茹，我知道你还是很喜欢我的，我的每部戏，你不是都看完了吗？不管是以前拍的还是现在拍的，你可是一集都没落下啊。而且很多剧你都看了好几遍，连我的台词你都记得清清楚楚，不是吗？”
想到这些，陆晨就有点得意。
是个男人都喜欢被女人崇拜，尤其是被自己喜欢的女人崇拜。
那种满足感，无异于拯救了世界。
“喂，臭美也得有个限度吧你，谁天天追你的剧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连向来粗线条的季晓茹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嗯？我刚刚有说你天天追我的剧么？”抓到了季晓茹的小辫子的陆晨得意洋洋地宣布，“你看，你这就叫自乱阵营自露马脚吧？我都没说呢，我就说你把我的剧都看全了，结果你自己就把真相给说出来了，大家这么多耳朵听着呢，你刚刚可是自己承认天天追我的剧了哈。”
“喂，你……”季晓茹简直气结。
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一群人此时都不说话，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对儿欢喜冤家。
看着像是闹别扭，其实还不是变相的打情骂俏？
趁着这两个人眼里只有对方，裴远晟赶紧的把手里的五花肉串塞给了旁边一个好奇地把脑袋伸过来张望的半大孩子。
做贼心虚的裴远晟生怕被季晓茹发现了找他算账，眼看那孩子拿着五花肉串喜滋滋地走远了才悄悄松了口气。
再看季晓茹，注意力还都全在陆晨身上呢。
有陆晨在，季晓茹的心思哪可能再分给别人一丝半毫呢。
裴远晟本来还在担心，现在却踏实了不少。
坐在轮椅上闲闲地作壁上观，看着这两个二十多岁的大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竟然觉得挺可爱。
想起季晓茹以前也是这么气呼呼地和自己理论，裴远晟不禁笑了。
这个季晓茹，真的跟一条红辣椒似的，脾气火爆，一点就炸。
看她瞪眼噘嘴的模样，又让裴远晟想起了愤怒的小鸟。
就连陆晨这么好脾气的人跟她在一起，也会忍不住争上几句。
当然了，这在恋爱的人眼中，压根不算什么，不过是一种生活情趣罢了。
“好了宝贝儿，咱们要不还是晚上回去再说吧，你没发现大家都看着咱们呢？
“打情骂俏”半天之后，陆晨总算反应过来了。
季晓茹刚刚没注意，等到她发现唐笑等人都笑微微地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自己之后，一下子语塞了。
丢人。真丢人。
这个陆晨，怎么不早点提醒他呢？
再次瞪了他一眼，陆晨却一脸委屈，用眼神告诉她：我刚刚也不知道啊！
“笨蛋。”季晓茹用嘴形无声地说道。
“……”陆晨不敢反驳。
行吧，笨蛋就笨蛋吧。
全世界他也就在他的晓茹面前是个笨蛋。
人要是总是很聪明，也没意思，不是吗？
偶尔笨一笨，也有笨的乐趣。
“那啥……咱们来继续烤肉吧！”为了转移话题，赶紧让大家忘记自己和陆晨刚刚的愚蠢行为，季晓茹提议道。
“都烤得差不多了，季晓茹只管吃就行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裴远晟的管家慕子豪微笑着为季晓茹呈上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烤肉。
不得不说慕子豪烤得比她自己烤得专业多了，一点儿都不油腻。
刚刚她给裴远晟那串五花肉，还是她的得意之作，算是烤得最好的呢。
跟慕子豪烤得这些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季晓茹一阵脸红，眼睛往裴远晟身上一瞟，发现他手上早就空了。
“诶？”不免好奇，“裴远晟，我刚给你的五花肉你吃了？”
裴远晟眨了眨眼，点头：“对啊，吃了。”
一面说一面趁季晓茹不注意使眼色给旁边的唐笑和成烈，拜托他们别说出真相。
要是季晓茹知道他把她的心血给了别人，指不定要怎么发作呢。
他算是怕了她这只小辣椒了。
“好吃吗？”让裴远晟没想到的是，季晓茹问得十分小心翼翼。
裴远晟正准备说话，季晓茹身旁的陆晨突然用力地“咳嗽”了两声。
不觉一阵好笑，陆晨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维护他家季晓茹啊。
裴远晟顺着陆晨的意思，称赞季晓茹的手艺：“烤得真的很好吃，特别香。”
“真的啊？”
季晓茹眼睛睁大了，整个人兴奋了。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啊。”裴远晟一脸真诚又善良的微笑。
“我刚刚烤了好多，既然你这么喜欢，就全都给你吃吧！不用客气哦。”季晓茹“嗖”地变出了一大盘五花肉串。
裴远晟脸色白了白：“饶了我吧女侠，这么多吃下去我会挂掉的。”
他可没跟她开玩笑，这些玩意儿吃下去他真的会死。
在场的人当中，唐笑也很清楚，裴远晟说得是真的。
严重的心脏病人，是不能吃这么油腻和辛辣的食品的，更何况裴远晟还刚做过手术不久。
“我帮他吃吧。”这时，成烈说道：“好吃的东西，可不能让裴子一个人全吃了，是不是？”
“咳……那有劳你了，烈子。”裴远晟用无限感激而又同情的眼神看了成烈一眼。
566、多胖我都喜欢你
上一次在海边，差不多也是这些人一起吃烤肉，不过这一次，时过境迁，每个人的感受都有些不同了。
唐笑那时候刚刚开始喜欢上成烈，和成烈之间也并未经历过太多波折，对成烈的了解也并不全面。
其实成烈很奇怪，他身上有很多互相矛盾的地方。
比如按照他的家世，他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贵公子出身，可是呢，他看起来又不那么矜贵。
按照职业，他是个特种兵，可是除了一开始抢婚的时候表现得比较匪气，平时的成烈一点儿都不粗鲁。
他甚至非常的体贴，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愿意照顾一下。
就像现在，成烈知道裴远晟吃不了那些烤五花肉，主动将这些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烈，我也想吃。”唐笑凑过去说，“晓茹亲自烤的，让我也尝尝看。”
成烈笑了：“不怕长胖？”
“怕啊。”唐笑吐了吐舌头，“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
“我肯定会嫌弃你的，胖妞。”成烈伸手捏了捏唐笑的脸颊。
“干嘛嫌弃我啊？我都没嫌弃你胖。”唐笑表示强烈不满。
大家都看着呢，这家伙就不知道给她留点儿面子吗？难道这种时候的标准台词不是“老婆，无论你多胖都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我都喜欢你”吗？
“我天天锻炼，怎么可能胖。”成烈一边往唐笑嘴里塞了一块儿肉，一边说道：“不像某人，每天懒洋洋的，不是睡觉就是吃饭，迟早胖成一只球。”
“……”唐笑默了默，飞快地把嘴里的五花肉嚼吧嚼吧吃了，别看晓茹平时大大咧咧一看就不像个会下厨的，她这烧烤烤得还真心不错除了有点油腻以外，但是烧烤哪儿有不油腻的呢？
还好他们快一年了才这么来一次，要是经常这样，别说唐笑了，这群人个个都得胖成球。
不过唐笑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等到她的腿好了以后，还是得坚持锻炼，并且最好能把以前的锻炼强度增加一倍。
一来是不想长胖，二来，要维持一个健康的好身体和饱满的精神气儿，锻炼身体是必须的。
她不求像她家老公一样一身标准的可以登上是时尚杂志封面的肌肉，好歹，也得练个马甲线出来吧？
好不容易把这一口完全咽下去了，唐笑当着大家的面宣布：“我以后会坚持每天锻炼的，做不到我就不姓唐。”
季晓茹“噗嗤”一下笑了：“你不是早就不姓唐了吗？”
唐笑自个儿还没会过来，成烈已经笑出声来了：“对，你现在是我成家人，搁在古代，是应该叫成唐氏的。”
唐笑垮下脸说：“我才不要……太难听了，坚决反对封建思想。还有晓茹，你到底是谁闺蜜啊？都不帮我。”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嘛。”季晓茹眨眨眼，笑眯眯地说。
几个人肚子都有点饿了，坐下来吃了一会儿，陆晨突然说：“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了？”
“嗯？忘了什么了。”季晓茹一脸纳闷。
此时不远处岛民的节日歌舞达到了**，
欢声笑语一阵阵传来，好像是专门给坐在这儿吃烧烤的几个人表演节目助兴似的。
由于慕子豪提前准备的食物非常充足，岛上闻见香味儿过来的小孩儿们，也都吃了个肚子滚圆，如此招待了几波，也渐渐没什么岛民过来了。
那位先前喝醉酒说胡话的大叔，也早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食物充足，这波老朋友们总算凑齐了，头顶是星光灿烂，远处是海天一线，不远不近的地方，还有载歌载舞的人群。
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差了。
到底是忘了什么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
还是成烈最先想起来：“裴子，酒呢？”
裴远晟愣了愣，拍了下脑门说：“忘了。我问问慕子豪。”
慕子豪正在旁边忙着给食物刷酱料，其实这些事情本不需要他亲自来做，随便带一名厨子来就行了，可是慕子豪像是刻意不使自己闲下来一样，像只蚂蚁一样围着裴远晟忙碌着。
裴远晟稍稍扬声唤了慕子豪的名字，慕子豪抬头应了一声，很快就过来了。
“少爷，有什么吩咐吗？”慕子豪恭敬地问道。
“子豪，酒呢？放哪儿了。”裴远晟问道。
慕子豪看了眼裴远晟，不太情愿地说：“我带来了，不过……少爷你可不能喝酒。”
“我知道，不过今天是特殊情况，我就稍微喝那么一小口。”裴远晟伸出颀长的手指，对着慕子豪比了个“一小口”的量。
“一小口也不行。”慕子豪正色道。
“慕子豪，赶紧把酒拿来。”裴远晟耐心有限，懒得跟慕子豪废话了。
他父亲去世后，就没人能管得了他，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操控着偌大的商业帝国，向来习惯于发号施令，从来说一不二，哪里容得下手底下的人在自己面前叽叽歪歪呢。
“少爷，拿酒来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你不能喝，一丁点都不行。”慕子豪不论任何人都无条件服从裴远晟，绝少有忤逆裴远晟的时候。
像今天这样，几乎是从未有过的情形。
“慕子豪，你是觉得我使唤不动你了？”裴远晟面无表情地看着慕子豪。
他不喜欢被人当做病人对待，尤其是，在他的这些朋友面前。
他不愿意让他们觉得他和大家有什么不同。
他到现在为止，都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病情，他希望所有人把他当成正常人一样看待。
反正他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和这几个人在一起吃着烤肉喝着酒的机会，大概也不会再有了。
这最后的时光，至少，也该痛痛快快地度过吧。
他想保有最后的尊严，在这几个人面前。
不过虽然不快，但他的语气还算正常，只是对着慕子豪的表情，带着一种威胁的意味。
裴远晟长相十分精致，但这不代表，他真的就是个男花瓶。
“少爷……金小姐离开之前，说过要你保重身体。”慕子豪神色不动地看着裴远晟说道。
的确，金晓仪离开之前，拉着他叮嘱了很久。
他知道，金晓仪
的离开，绝对不是自愿的。
在他眼里，金晓仪之于裴远晟，就像是一颗弃子。
可是身为弃子的金晓仪，即便被这样对待，也丝毫没有怨言。
慕子豪因为心中怀着对于金晓仪的复杂难言的感情，眼下对待裴远晟，也不能够只单纯地当他是他的少爷了。
他仍然是忠心的，那个老人教给他的最重要的原则，就是忠于主人。
他不会背叛裴远晟，但是，这不妨碍他，对裴远晟怀着一种莫名的怨怼。
或者说，是妒忌。
裴远晟得到了他这辈子绝对的不到的爱，他很清楚金晓仪永远只会喜欢裴远晟一个人。
他只求能够每天看到金晓仪就好，可是因为裴远晟，金晓仪不得不暂时离开。
他连看到她的机会都失去了。
而若不是裴远晟的存在仍然使他和金晓仪之间保留着微弱的一丝联系，他想，金晓仪大概永远都不会再搭理他吧。
“我自然会保重身体，不过我是个男人，男人喝点酒没什么。”裴远晟控制住自己，让自己尽量平静地说道。
他能够察觉到，对面几人好奇的目光。
唐笑是知道他的病情的，其他人应该不知道，所以，慕子豪这么坚决地不让他喝酒，才会显得特别的奇怪吧？
就好像他得了什么绝症似的。
虽然，他也确实是得了不治之症。
但至少在死去之前，他希望能够保守这个秘密，将来能够体面地离开。
“少爷……”慕子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人微言轻，金小姐说的话你也听不进去，但是，严叔说的话你总该能听进去吧？”
提到严叔，慕子豪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严叔在离开之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你现在身体不好，要少喝点酒，最好是不要喝。”
或许是意识到了裴远晟的顾虑，慕子豪补充道：“等到少爷你这段时间把身体调养好了，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我只是少爷的管家，没有权利去干涉少爷的生活，只是，希望少爷善待自己的身体。”
听到严叔这两个字，裴远晟沉默了。
他很久没有见到严叔了。
自从严叔走后，很少给他打电话，有那么一两次打过去，严叔总是不在。
据说严叔现在常常带着夫人一起出去旅行，连他家里的佣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
不过，偶尔严叔会发照片给他。
照片上，严叔总是和他的夫人一起，笑眯眯地对着镜头。
看起来，严叔现在过得十分幸福。
看到严叔过得幸福，裴远晟也觉得安慰，毕竟，严叔已经为了他奉献了自己的大半辈子。
只是，偶尔他会自私地想，为什么严叔不愿意留下来，陪他走过最后的日子。
对于严叔，他心里始终有着孩子对待父亲的那种眷恋。
只是，这种话，他从未对严叔说过。
他有多么渴求爱，就有多么地不愿意被人看穿他的渴求。
567、白痴！
“裴子，要不你就别喝了，咱们下回再喝呗，这回我们也少喝点，免得你馋。”一片沉默中，陆晨爽朗的声音响起。
“就是，我看你脸色不好，要是待会儿喝一口真的出什么事儿，那会给我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的。”季晓茹帮腔道，“你也不希望咱们今晚上有个兵荒马乱的收尾吧？”
在场的人当中，唐笑是除了慕子豪之外最清楚裴远晟的真实情况的。
对于陆晨所说的“下回再喝”，她不免一阵伤感。
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回”。
对于说服裴远晟做换心手术这件事，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而且就算是裴远晟愿意接受马上做换心手术，手术成功的几率，也并不高。
万一裴远晟在手术台上再也醒不过来，那么，这一次就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站在医生的角度，她自然是双手双脚同意慕子豪所说的，哪怕一丁点酒都不愿意让裴远晟沾。
但是，站在裴远晟的角度，倘若生命中最后一次和朋友相聚，都不能够尽兴，那是否会留下永远的遗憾呢？
她不知道该站在哪边了。
然而，裴远晟现在喝酒，无疑就是一场赌博。
运气好，他的心脏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运气不好，当场晕倒甚至心脏骤停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挣扎中，她将目光投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成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越来越依赖成烈了。
不管是大事小事，只要是她自己拿不准主意的，她都会下意识地去寻求成烈的意见。
从过往的经验来看，成烈也从未让她失望过。
他就像是她的专属叮当猫一样，对她有求必应。
只要是她对他提出来的，无论是任何事情，他都会满足她，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人与人之间的信赖，便是由此建立的。
她知道，他永远不会抛下她，永远不会不管她。
所以，现在的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感到安心。
“裴子，你想喝就喝吧。”接收到唐笑目光中的求助，成烈开口道，“只要你愿意，没有人能拦住你做任何事。”
成烈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连裴远晟都没有想到，会有人支持他喝酒。
季晓茹和陆晨也是目瞪口呆。
慕子豪就更不用说了，看向成烈的目光都快要喷火了。
唐笑虽然觉得十分的讶异，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成烈后面一定还有话要说。
“不过，你要承担得起你喝完酒之后的后果。”成烈深黑的双眸注视着裴远晟，“你女朋友不在，你万一喝高了，撒酒疯什么的，可没人管你。或者你喝吐了，喝得倒下了，除了慕子豪之外，我们也没法为你负责。”
“……”裴远晟陷入了沉默。
成烈冲裴远晟笑了一下：“你慢慢想，是想待会儿弄得自己一身狼狈，还是想举座皆惊，让这些人都因为你留下什么不好的回忆，都看你自己的了。”
夜色下，两个男人隔着空气对视着。
裴远晟想，成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笑笑告诉他了吗？
但是，即便她不说，以烈子的聪明，
也一定猜得差不多了吧？
所以，他说的那番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的确，如成烈所说，倘若他真的喝得晕倒在这里，甚至是死在这里，季晓茹和陆晨等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安生。
严叔知道这件事的话，想必也会责怪慕子豪。
而笑笑……他知道，她是来劝他做手术的。
她的目的不仅没有达成，还眼睁睁地看着他因为和他们聚会而丧命，她也会自责不已吧。
他们要劝他，他反而越不容易听他们的。但是，像烈子这样说清楚利害关系，让他自己做决定，他反而一瞬间清醒了。
他确实是馋酒喝，但是，他恐怕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都没办法像以前那么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了。
所以说，老天给他那么多的财富有什么意义呢。
他这辈子有着花不完的钱，那些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纵使捐出去大半，剩下的也还是多的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然而这么多的钱，却不能够让他喝一口酒，和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最熟悉的人们度过一个尽兴的夜晚。
想到这里，裴远晟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不喝了。”
唐笑笑了起来：“你能想明白就好，反正，以后还是能喝的。”
后面这句她是说给裴远晟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她想，她一定要努力让裴远晟同意做换心手术，一定要让裴远晟继续活下去。
来年这个时候，真希望大家还能够聚在一起，在海边热热闹闹地吃着烧烤，喝着小酒。
那时候，陆晨和季晓茹没准都有孩子了吧？
世界变幻莫测，可是，朋友，永远是让人感到温暖的。
在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上活着，人总要有点牵挂和眷恋，才不至于感到孤独。
“好，下次再喝。”裴远晟微微笑道。
“哈哈，下回等你身体调养好了，我非把你喝趴下不可。”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季晓茹，情不自禁地对着裴远晟下了战书：“下回你把你们家金晓仪也带上，咱们斗酒，看看是我和陆晨比较厉害，还是你和你们家金晓仪比较厉害。”
“这个主意好！”陆晨双手赞成：“裴子，做生意我肯定不如你，但是喝酒，你铁定不是我的对手。”
“你们俩就这么肯定？”裴远晟好笑地看着这两个幼稚鬼：“要比赛讲输赢的话，总得有个优胜奖吧，到时候我跟金晓仪喝赢了，你们俩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啊，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金晓仪拍着胸脯说：“不过你放心吧，你们俩赢不了我们俩的。”
“我不信。”裴远晟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
“到时候比比就知道了。”陆晨说，“我同意我们家晓茹说的，要是我们输了，随便你提什么要求都行。”
“那要是我提让你把季晓茹让给我呢？”裴远晟促狭地道。
陆晨和季晓茹同时愣住了。
唐笑纤秀的眉毛也不禁皱了起来。
“那就看晓茹愿不愿意咯。”陆晨沉默了几秒，闷声闷气地说道。
季晓茹伸手在陆晨胳膊上捶了下：“我愿意你就把我拱手让人啊？陆晨，你是不是傻啊你
。”
陆晨哪里舍得把季晓茹让给裴远晟，只是他觉得，季晓茹没准心里还有裴远晟。
而裴远晟刚刚能够问出那种问题，到底是玩笑，还是打算弄假成真呢？
他始终不能够确定季晓茹的心意，所以，对于他们俩的感情，他并没有十足的信心。
“那晓茹，你愿不愿意？”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季晓茹问。
季晓茹长长的眉毛拧成一团，狠狠瞪了陆晨一眼说：“白痴！”
“晓茹，你……”陆晨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季晓茹气冲冲地站起来，一旋身往海边跑去了。
“兄弟，刚刚是我说错话了，不过你还不赶紧去追？”裴远晟看的着急，催促道。
“不怪你，是我的问题。”陆晨摇摇头，飞快地朝季晓茹跑掉的方向追去。
只剩下裴远晟、唐笑和成烈三人，还有刚刚拿了酒过来的慕子豪。
慕子豪开了红酒，在几个人面前的高脚杯里一一斟好，唯有裴远晟面前的是一杯鲜榨的果汁。
虽然是海边烧烤，但慕子豪布置得十分周到，餐桌上还铺着精美的桌布，无异于露天宴会了。
“是我嘴欠，对不住了，本来好好的被我弄成这样。”慕子豪斟好酒之后便离开了，偌大的餐桌上就三个人，难免孤零零的，想到刚刚自己一句话还得陆晨和季晓茹两个人之间发生不快，裴远晟简直后悔不佚，“待会儿等他们回来了，我好好给他们两个道歉。”
“裴远晟，你也别太自责了。”唐笑不忍地说道：“其实吧也不完全怪你，我想晓茹和陆子之间最近确实有点敏感，你只是刚好刺激了他们而已。”
“我也同意。”成烈说道：“他们的问题，留给他们解决吧，不过裴子，你这嘴欠的毛病，得改改了。”
“我知道了。”裴远晟无奈道：“我就是看见晓茹总喜欢逗两句，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唐笑心想，虽然晓茹和陆晨的感情与日俱增，但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裴远晟或许永远都是晓茹心头的那一粒朱砂痣。
也许，在晓茹和陆子之间完全尘埃落定以前，应该尽量避免晓茹和裴远晟见面了。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成烈看了一眼远处的陆晨和季晓茹，陆晨到底腿长，很快就追上了季晓茹，现在两人站在远远的海边，不知道在争论什么，“他们的问题需要慢慢沟通，急不来，裴子，你以后确实要注意把握和季晓茹之间的度了。”
唐笑没想到自己心里想得，成烈居然也想到了，不由得略微感到惊喜。
裴远晟默了默，唇边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反正……以后大家难得有机会见面了。”
他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伤感，唐笑怎么会不知道他言下之意是，也许他很快就死了，有生之年，不会再再见他们。
她心里又难受，又为裴远晟的毫无求生意志而感到生气。
不禁抬高了音量，对裴远晟说道：“你为什么这么确定，裴远晟，难道你是死神吗？你说你自己什么时候死，就真的什么时候死？”
“笑笑！”裴远晟急切地唤了一声唐笑的名字，试图提醒她注意场合，不要在成烈面前说这种话。
568、你以为我不怕死吗？
可是成烈声音淡淡地说道：“裴子，你的那点事，我早就猜到了。而且，你忘了我可以派人调查你吗？虽然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但是，我这边多多少少还是能够挖到大部分我想到的消息，如果我真的想弄清楚，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我挖不出来的秘密吗？”
裴远晟乌黑的瞳孔微微放大，惊讶地望着成烈。
他当然知道成烈有能力有办法调查他，只是，他没想到成烈会调查他。
更没想到的是，原来，他早已经知道他的秘密。
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话好说。
毕竟，人之将死，再去生那些闲气也似乎没什么必要。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了。”裴远晟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眯着眼说道，“我确实是快死的人了。我知道你们是出于同情才来看望我，我很感激你们，真的。但是，除此之外，多余的事情就不要再做了。”
“多余的事情？”唐笑皱眉望着裴远晟：“你觉得，什么算是多余的事情？”
“你知道的。”裴远晟微微而笑：“笑笑，你那么聪明，有些话就不用我说的太明白了吧。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如果可以，我只想体面的安静地离去，而不是做完一场又一场手术，最后满身是血地死在手术台上，那样很惨，也很不好看，对不对？”
随着裴远晟的话语，唐笑眼前不由得浮现了一副画面。
失去呼吸和心跳的裴远晟血淋淋地接受着抢救，他的身体消瘦的不成样子，而脸上更是一丝血色也没有。
她见过垂危之人是如何在手术台上凄惨离世的，所以，她完全能够想象的出来，如果裴远晟真的走到那一步，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裴远晟自己，看来也是十分清楚的。
唐笑心想，他的父亲也是因为心脏病死去，那么，他父亲当初一定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吧。
那时他父亲所遭遇的一切，一定已经深深地烙印在裴远晟的脑海中。
所以，他才宁可求死，也不愿意求生。
对于他来说，那不是求生，而是苟延残喘罢了。
唐笑蓦地感到自己可以理解裴远晟的想法，只是，作为医生，作为朋友，她真的不愿意裴远晟死去。
况且，她答应了严叔和金晓仪的请求。
那么，她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去说服裴远晟，而不是被裴远晟说服。
“裴远晟，如果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真的够你做完所有想做的事情吗？你真的会一点遗憾都不留地离开吗？”唐笑问道。
裴远晟低头，颀长的手指握着眼前盛满果汁的玻璃杯，放到血色淡薄的唇边浅啜了一口，轻道：“当然会有。我还有很多很多没做过的事情。可是，不行了，真的没时间了，我遗憾，可那又能怎么办？我只有期望下辈子老天让我成为一个四肢健全没有任何疾病的人，让我快快活活的过一生，哪怕一文不名，也比现在强上百倍千倍。有时候，我真的很后悔生在裴家，成为我父亲的儿子。他为我带来了一辈子挥霍不尽的财富，也为我带来了一辈子甩脱不了的疾病。”
“我知道，你一定是看过你父亲当年为了求生所作出的所有努力，因此觉得即便是继续做手术，也无济于事，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医学已经比以前发达很多倍了，相信我，裴远晟，我在医院见过很多接受心脏移植的病人，他们在手术后大部分都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唐笑微笑着，身子略微前倾，明亮的双目真诚地望着裴远晟，她柔美的声音充满了感染力。
这样的她看起来宛若一个演讲家或者一名教师，可是，分明她以前是个不爱说话，也不善言辞的人。
她只知道，现在她一定要说服裴远晟，一定要让他活下来。
信念让她突破自己，让她充满了力量。
“你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想做吗？想蹦极，想潜水吗？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裴远晟，你设想一下，倘若你做完了手术，拥有了一颗健康的心脏，那么是不
是，就可以和晓仪，还有大家一起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你父亲留给你这么多财富，难道不是想让你也好好使用这笔财富，过得更加幸福和快乐吗？至于疾病，他一定不想留给你，但是，这件事他也无力决定，不是吗？”
“裴远晟，作为朋友，我和烈都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不要轻易放弃，人生还有很多很多值得追逐的事情，虽然尽力活下去比放弃要困难很多，但是，尽力活下去，你所能得到的，一定比现在放弃要多上很多。”
“至少，我还想和你一起喝一次酒，难道你不想吗？”
夜色下，她的眼睛亮亮的，好像藏着无数的小星星一样。
裴远晟的心脏急速地跳动起来。
他以为他可以放下了，可是，只要她这样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对他露出那美的好像天使一样的微笑，他的心脏就会不可抑止地悸动起来。
她是他永远都放不下的情/蛊。
哪怕他很清楚，即便活下来，即便一起去蹦极，一起去潜水，一起去喝酒，一起去做更多的事情，都不可能只是他和她单独两人。
但是，只要能看到她，他也觉得无限的满足而快乐。
就像今天一样，哪怕眼睁睁地看着她和烈子恩爱甜蜜，但是只要她偶尔朝自己笑一笑，他整颗心就欢欣雀跃，喜不自禁。
这么久以来，今天对于他而言，无疑是最最快乐的一天了。
“我想……我怎么会不想和你，和你们在一起呢。”裴远晟喃喃地说道。
“可是，我很害怕。”裴远晟低下头，轻声道：“你们以为，我一点都不怕死吗。其实我怕得要命，我最害怕的是即便做了所有的努力，还是会孤零零地一个人死在手术台上，那样平白给我希望，又让我和身边的人失望，值得吗？我不愿意……我宁可接受死亡。”
“你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成烈沉声说道：“裴子，你当我是兄弟的话，就应该相信我，假使你做手术，我们一定会放下所有事情，哪怕在天涯海角，也会赶过来陪你。”
“对啊，我们会陪着你的。”唐笑也冲他笑道，“你放心好了，你还有我们，还有晓仪，我们都会守在你身边的，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关心你在意你的人，你怎么舍得一个人离开？如果即便这样你还是不肯接受的话，那你真的压根就没有把大家当过朋友。”
“我所认识的裴远晟，是一个嘴硬心软，待人热忱的人，可不是一个冷漠的，不在意自己，也不在意别人的人。对于我们来说，你压根不愿意做出任何努力，就那么轻易放弃，这才是大家最不能够接受的事情。不要让你自己也让我们怀有遗憾，好吗？”
裴远晟的心并不是金刚钻做的，他也渴望生命，渴望友情亲情爱情，倘若能够好好活下去，谁又愿意去死呢？
先前他总以为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什么可眷恋的了，可是，唐笑等人的到来，让他感到平静而乏味的生命中多了一丝趣味和温暖。
他舍不得她，也舍不得这些人。
虽然他们总是吵吵闹闹的，但是，他喜欢这份热闹。
这份热闹洋溢着生机，因为他们的存在，他才感到自己像是真真切切地活着。而不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度过余下的日子。
看到裴远晟的表情略有松动，唐笑转过头，和成烈对视一眼，俏皮地笑了笑，那笑容不可避免地带着几分小得意。
看到唐笑对于说服裴远晟如此乐观，成烈心中微微叹息。
他并没有唐笑这么乐观。
身为男人，他更能够了解同样是男人的裴远晟的想法。
裴远晟能够在这个时候因为唐笑所说的话而心动，大部分的动力是来源于唐笑。
但是，裴远晟同时也很清楚，他即便活下来，也不可能得到她。
成烈和裴远晟一起长大，裴远晟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清楚的。
他再喜欢唐笑，只要她是他成烈的妻子一天，他就不会真的对唐笑做出什么。
“笑笑，烈子……
你们，再让我想想吧。”裴远晟沉吟许久，抬起头对对面的两人说道。
唐笑有点失望，她以为裴远晟会答应下来的，或许在这件事情上她确实过于心急了。
只是，作为医生的她，眼睁睁看着裴远晟这样一个重症病人不赶快去接受最好的治疗，实在是急得心急火燎。
要是可以的话，她都恨不能直接把裴远晟绑了，硬塞去做手术。
总之，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看着裴远晟白白错过最后的机会。
她要他活着。
“好，你需要考虑多久？在你考虑清楚之前，我们不会离开的。”唐笑眼神坚定地望着裴远晟道。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只要裴远晟一天不点头，她就一天不走。
听了唐笑的话，裴远晟心里又是开心，又是酸楚。
傻笑笑，你还真是毫无顾忌啊。
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成家的媳妇，即使烈子不介意这件事情，要是被烈子的父母亲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可是，如果自私一点的话，他又多么希望她真的能够一直一直留下来。
他愿意每天看着她，一天天地拖下去，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只是，他做不到。
爱一个人，就应该为了对方着想，而不是自私地企图占有对方，不去权衡对方的利弊。
“笑笑，烈子，你们给我两天时间吧。”他望着她，目光中充满着淡淡的忧伤，“两天之内，我答应你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答案。可是，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唐笑连忙问道。
成烈静静地坐在一旁，裴远晟心中所思所想，无需所言，他尽数能够猜到。
倘若他是裴远晟，一样会这样做。
他确信，裴远晟确确实实是爱着笑笑的。
只是，只要他成烈活着，就不可能给他机会。
当然，如果有朝一日他死了，而裴远晟活着，或许对于笑笑来说，裴远晟是一个绝好的选择。
“笑笑，烈子，你们答应我，两天之内，不管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你们都必须离开这里。”裴远晟决然地说道。
唐笑愣住了：“为什么？裴远晟，我们还打算陪你一起做手术来着，你怎么能……不行，我们不会离开的。”
“笑笑，你真傻，你为什么不愿意替烈子想想？他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呢？你以为你生病期间，他照顾你的时候，就真的完全可以不理会工作吗？我要是猜的没错的话，烈子一定牺牲了不少睡眠时间，来完成本该在部队完成的工作，只是，烈子一直没有告诉你罢了。”裴远晟以一种略带怜悯的眼神看着唐笑。
唐笑听得呆住了。
还有这种事？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裴远晟他一定是胡说的吧？
她猛地扭头看向静静坐在一旁的成烈：“烈，你告诉我，裴远晟说的是真的吗？在医院的时候，你真的常常牺牲睡眠时间来做工作吗？为什么你都不说？我还以为……还以为你真的可以放下工作……”
他沉默地望着她，一语不发。
对于裴远晟揭穿这件事，他一点不生气当然是假的。
笑笑对于他长时间陪在她身边本来就已经很自责了，现在，裴远晟居然让她更加自责。
这家伙……以后等他好了，他非好好收拾他不可。
成烈默默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一笔，性感优雅的唇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安慰唐笑道：“是有这样的事，不过只是偶尔，别听他胡说。”
目光转向裴远晟，无声地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裴远晟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个烈子，看来瞒着笑笑为她做的事情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被他这样一个人宠爱着，也算是笑笑的福气吧。
全天底下也就烈子这么一个人，让他输的心服口服。
569、你撒谎！
“烈，对不起……都是我太自私了，我不应该老是让你陪着我的。”唐笑愧疚地说道。
“好了，这哪里是你自私，是我自私地想天天看见你，守着你。要怪只能怪我。”成烈柔声说道。
唐笑禁不住笑了：“你……你真是的，以后不准这样了。要是你再这样，我就不睡觉陪你工作。”
“好好好，听老婆大人的。”成烈摸了摸唐笑的头。
“咳咳……两位秀恩爱够了没？”某个单身汪忍无可忍地提醒道。
唐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成烈说：“裴子，既然你答应了两天之内给一个答案，那就好好遵守约定吧。至于做手术的时候，你不愿意我们陪同，我们也可以不去，但是，你至少让金晓仪陪着你，随时告诉我们你的情况，这样总可以吧？”
“可以……等等，”裴远晟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被成烈下了套，“你这么肯定我一定会同意做手术？”
成烈无声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裴远晟觉得，成烈好像真的笃定这件事一样。
奇怪，他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为什么烈子会这么肯定？
而成烈和裴远晟之间的对话，也莫名地让唐笑生出了信心。
她也相信成烈所说的，裴远晟一定会给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答复。
不远处的海边。
季晓茹和陆晨静静地坐在一块非常大的礁石上。
海水如同黑色的怪物，伸出狰狞的手拍打着他们脚下的礁石。
陆晨身上有点发冷，可是季晓茹仍然坐在那里，不打算离去的样子。
“晓茹，你到底怎么了？”他实在忍不住，第n次问出口。
“我怎么了，难道你就不会自己去想，一定要我亲口告诉你吗？”季晓茹反问道。
陆晨无奈：“你总是这么反复无常，我怎么知道你又怎么了？晓茹，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喜欢你，我用尽浑身解数去了解你，但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仍然不了解你，或许以后也很难了解你。你就像是我解不开的谜一样。所以，我拜托你，让我多了解你一点，知道你在想什么好不好？”
“我反复无常？”腥咸的海风吹动了季晓茹的头发，夜色下，她明艳的脸庞依然美丽动人，只是，那脸上的神情却不似平时那么活泼生动，而是带着一种浓重的悲哀。
“原来在你陆晨眼里，我季晓茹一直都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啊。呵……真是意外。”
“晓茹，我只是觉得我不了解你。”他坦白道：“你自己想一想，你有把你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全部告诉我吗？你有对我毫无保留吗？”
“你说我对你有所保留，那么陆晨，你告诉我，你呢，你对我就毫无保留吗？”季晓茹的嘴唇挑起一道讥讽的弧度，“你是不是觉得，你更加喜欢我，所以吃亏的是你，可怜的是你，值得同情的是你，霸道的，不讲理的，自私的，无情的，都是我？你是这样想的吧，陆晨。”
陆晨愣了愣，说：“我没有。”
“你撒谎。”季晓茹飞快地说道。
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如同审讯犯人一样。
“如果你真的要这么认为，我解释再多遍也没用。”陆晨感到一阵疲惫。
“难道不是吗？你总是表现得很喜欢我，全世界只喜欢我一个人的样子，好像我对你稍微不好，就是对不起你，你是想让我对你充满负疚感吗？”季晓茹冷哼一声说道。
“真奇怪，为什么你总是能曲解我的意思，把我想成一个无可救药的大恶人？”陆晨气的笑了。
他很少真的对季晓茹生气，但是，连日以来，季晓茹总是这么的一点就炸，动辄就对他冷脸相对，他内心深处，也渐渐地累积了越来越多的疲惫。
他自认为对她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了，他自认为他已经把全部的爱给了她，为什么她还是对他不满意，为什么她还是无法真正地爱上他？
也许，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错吧。
他错了。
他不该勉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他应该放她走。
可是，他却始终无法开口。
他总是抱有一丝奢望和幻想。
会不会下一刻，她终于明白他的爱，终于接受他的爱，终于也爱上他那么一点点？
“我没有把你想象成一个无可救药的大恶人。”季晓茹静静地说道，“你现在所说的话，难道不是在曲解我的意思，把我想象成一个大恶人？你一定在想，你已经这么爱我了，为什么我还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还不能对你感激涕零，对不对？”
陆晨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要如何作答。
季晓茹说的一半对，一半错。
他确实总在想，她为什么还不能理解他。
但是他从未想过，要让季晓茹对自己感激涕零。
一个人若因为感激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会幸福吗？
不会。
他陆晨即便毁了容，也不至于强迫一个人因为感激而和自己在一起。
“为什么不说话？”
季晓茹等待了一会儿，没有得到陆晨的任何答案。
一股焦躁涌上了季晓茹的心头。
他为什么不说话。
难道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呵……
本来她并不确定，她之所以那样说，只是想得到一个否定的答复。
她想确定陆晨并没有那样想。
可是，她等待了这么久，得到的唯有沉默以对。
沉默，往往代表着默认。
他不肯亲口说出口，所以，便用沉默代替回答，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该要说什么。”陆晨苦笑道：“我好像真的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活该被推出去凌迟的大恶人，我好像说什么都会被抓住把柄，说什么都会被拿去一字一句地分析，说什么都要被曲解，说到底，总是我的错，总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样，现在，我简直希望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为什么在那场地震中，我没有被毁掉声带，变成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如果我不会说话，也许我们的矛盾会减少许多。可是上天没有给我这样的好运气，残忍的老天让我唯一拿
得出手的这张脸也毁去了。我还有什么资格企图什么呢。我应该闭嘴，让你把一切想说的全部说完。这样才是我们之间问题的解决之道，对吧。”
提到那一场地震，季晓茹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她，陆晨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即将倒塌的废墟之中，然后被砸中，醒来后脸上留下几道难以消弭的伤痕吗？
对于陆晨脸上的伤疤，她应该付有一定的责任。
所以，在最开始康复之后，他们两个人度过了一段还算和谐和平静的时光。
她以为一辈子就可以这么过去的。
她以为自己已经获得了幸福。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陆晨总像是戴了面具一样，在自己面前充当一个完美的好男人。
他变得不像他自己。
她想和他沟通什么，最后总是会演变成一场无止境的争吵。
当然，争吵的时候，他也总是维持着教养，从不对她大吼大叫。
然而，这样却加倍地能够激怒她。
是了，他总是这么平静，显得那个狼狈的没有教养的人总是她，而他就那么高高在上地看着她歇斯底里。
如果有上帝看着他们两个人，上帝一定会忍不住发笑吧。
瞧瞧啊，多么可怜可笑的女人啊。
她应该满足，应对对对方感激涕零，以她的条件，本来找不到这样完美又优秀的男人。
可现在，她却像一个泼妇一样对他发怒，真是无耻啊，毫无感恩之心啊。
季晓茹想到这里，唇边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感到有泪水划出了眼眶。
但也或许没有，因为她伸手摸过去，眼角什么都没有。
海风吹得她的脸黏黏糊糊的，也许是水分飞快地蒸发了。所以连痕迹都不留。
他们还要在这里对峙多久呢？
每当她打算好好和他谈一谈的时候，最后总是毫无结果。
可是她又不甘心就此作罢。
怎么办呢？
还能够继续下去吗？
她看着沉默地坐在她身边的他，心里一阵阵地发冷。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以为，当时在房间内听到陆晨对成烈说的那些话，应该足够让她感到安慰了。
可是不是，她和他之间的矛盾，时时刻刻都可能产生。
她当然知道他是爱她的。
问题是，他给她的爱，并不是她愿意接受的那一种。
“陆晨，我想，我们是不是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季晓茹沉默了很久之后，终于静静地对陆晨说道。
短短一句话，也就十几二十个字，却好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这句话说得很艰难，但是，说出去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轻松了。
然而，当听到这句话之后，陆晨整个人都好像变成了一截木头，一块石头。
他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表情，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甚至，他的时间都好似停止了。
他的全部知觉也消失了。
570、我们都不能死！
他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回荡着一句话。
我们是不是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我们是不是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我们是不是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我们是不是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我们是不是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
好像有无数个季晓茹在对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个声音。
让人绝望，让人悲伤。
他的心像被人用力撕碎的花瓣一样。
一片一片地散落下来，无声地，连一丁点汁液都不曾淌落。
而季晓茹则是坐在那里等待着。她企图听到陆晨回应什么。
愤怒也好，斥责也好。
辱骂也好，讥讽也好。
什么都好，只是，他却迟迟不给她一点反应。
这让她不安而恼怒。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他仍然连一点真实地反应都不愿意反馈给她？
他到底要在她面前伪装到什么时候？
那个完美的，镇定的假象，对于他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即便是失去她，他也在所不惜？
季晓茹的心在一点点地冷却。
她想，或许他是真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或许，她根本就不该指望他将真实的自己展露在她面前。
毕竟，他是一个习惯于扮演各种角色的人。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在别人面前做自己呢。
也许，他自己都不清楚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吧。
继续留在他身边，可能根本就是错误的选择。
即便她走，他也会平静如初。
那些对于未来的构想，可以是关于她的，也可以是关于任何人的。
这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好了，我知道了。”季晓茹笑了笑，伸手将被风吹到眼前的一缕头发别到自己耳后。
“你的答案，我收到了，看来，我们确实是不适合在一起啊。”
她喟叹着，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从礁石上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陆晨闭了闭眼睛。
一行泪水从他浓密的睫毛中滑落出来。
只是，季晓茹还来不及看到，那泪水便被海风吹得消逝了。
等到她看向他的脸庞时，只见夜色下，他俊朗的面容平静如初，冷漠如初，一丝波澜也无。
真是残忍的家伙。
季晓茹遥遥头，转身打算从礁石上跨到临近海边的一块礁石上去。
她的动静并不算小，毕竟，这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无论是笑笑他们，还是远处那些欢庆节日的人群，都离他们有一段距离。
这么安静的环境中，即便海水汹涌地怕打着礁石，也足够让闭着眼睛的他知道她打算离开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他是真的不准备理会她了吧？
季晓茹感到内心麻木到想大笑的地步。
是啊，他是口口声声说爱她。
可是，说说而已，谁不会呢？
他原本就感情丰富，又演过那么多深情款款的男一号。
情话，又或者是对于未来的美好幻想，还不是信手拈来？
她就不应该相信他说的那些话，更不应该为了那些话而感动。
一个从来不打算用真实的自己面对她的人，怎么可能发自真心地爱她呢？
季晓茹，不要再自我感动了。
他只是说说罢了。
他连一句挽留都不肯，你还这样在意他会不会睁开眼睛哪怕多看一眼，是不是傻的可笑了呢？
季晓茹想着想着，脸上真的露出了笑容。
可是，如果此刻有人看到她脸上的微笑，一定会吓一跳。
因为，那真的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如果陆晨此刻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笑容，他就会知道，季晓茹的心里有多难过。
可是，他没有。
他现在自顾不暇，只觉得自己痛苦的快要死掉。
在他的世界里，季晓茹才是最冷酷无情的那一个。
毕竟，他已经倾尽全力去爱她了。
是她始终对他不满意而已。
他再也没有办法了。
放她走吧，也许，放她走才是真的爱她。
放她走，大概是他所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季晓茹在伸脚朝临近的一块礁石跨过去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回头想再看陆晨一眼。
她想，现在不看，是不是不会再有机会了呢？
毕竟，以陆晨的性格，很可能当晚就想尽办法离开这里。
他是大明星，只要他不想再见到她，她这辈子绝对不可能再见到活的他。
所以，现在，再最后看他一眼吧。
季晓茹在迈出脚的同时，缓缓扭过头，朝陆晨看了过去。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她居然发现夜色下陆晨的脸庞上似乎隐隐有泪水划过的痕迹。
是她看错了吗？
不……不像。
他哭了？
季晓茹不敢相信。
可是，她又无比希望自己所看到的是真的。
于是，她忘记了自己一只脚还悬在半空中，不顾一切地死死地盯着他。
然而，还没等她确认他脸上是否真的存有泪痕，她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朝海中栽去。
“噗通……”
季晓茹坠入了夜色下深黑如墨的海中。
冰凉刺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
它们伸出所有的利爪，企图将她往海的更深处带去。
季晓茹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又冷又咸的海水便涌入了她的口鼻。
更糟糕的是，在坠入海中的同时，她的头在旁边的岩石上磕了一下。
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钝痛从额头上传来，季晓茹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但是，很快她便失去了意识……
夜色下，季晓茹渐渐下沉，只余下海藻般浓密的长发/漂浮在海面上。
陆晨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听到了有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的声音。
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声音。
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陆晨的脑海中。
恐惧在瞬间攫住了他。
与这种恐惧相比较起来，那些悲伤或者绝望，一瞬间灰飞烟灭。
他飞快地扭过头去。
海面如最初般平静又暗潮汹涌。
远处可以看到唐笑等人，还有欢庆节日的人群。
但是，从这里到那里的路上，根本看不到季晓茹的身影。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
死死地瞪着面前的海水，他想，她是不是掉下去了？
那个声音……是她吗？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尽管有着非常小的可能，季晓茹去了别的什么地方，但是，更大的可能是，她真的掉进了海里。
他不能存着她没有坠海的侥幸。
深吸一口气，陆晨闭上眼，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海中。
墨水瓶一样的海水中。
世界变得极其的安静，冰冷是最深刻的肢体感觉。
陆晨拼命朝海的更深处游去。
他的水性算不上好，事实上，他从小就很怕水。
倒不是因为他自己掉进水里面过，而是，非常小的时候，他养的一只小狗，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掉进了游泳池淹死的。
他亲眼看着它在水中挣扎，用求助的眼神哀哀地望着他。
它一切很希望那个每天和自己玩的小主人能够来救他。
可是，他没有。
他被家里的保姆紧紧地抱在怀里，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它徒劳地挣扎着，直至最后彻底地消失在水面。
它留给他的最后一个眼神，是那么的绝望。
陆晨甚至觉得，那只小狗最后在望着他哭。
虽然事后，保姆反复地告诉他那只是他的幻觉。
她并不认为狗会哭。
可是，陆晨坚信，它对着他哭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它在想什么呢？
它恨他吗？
不，那个眼神，让陆晨觉得，它并不恨他。
它只是悲伤和不舍。
像个朋友一样，它在与他告别。
每每想到那个画面，陆晨都难受不已。
那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陆晨都不能够听别人提到狗这个字，也不敢再从游泳池边经过。
后来，他一直都很怕水。
一看到水，他就会想到那个渐渐沉入水中的小小的头颅，还有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睛。
直到后来，因为一部戏需要男一号教女一号游泳。
那部戏是知名导演点名找陆晨拍的，他根本无法拒绝。
他私下里用了很长时间，花了很大毅力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总算是勉强学会了游泳。
但也仅仅只是会游泳而已，这并不算是他擅长的事情。
甚至，那部戏拍完之后，他几乎再也没下过水。
面对大海，他心中怀着非常深的恐惧，但是，他知道，他必须克服这种恐惧，还有四肢百骸传来的刺骨的冰寒。
他必须要坚持下去，直到找到她，将她成功带到岸上。
尽管他仍然一无所获，但是，一种奇妙的直觉告诉他，她一定就在海里。
他必须尽快找到她。
“咳……咳咳……”季晓茹在晕厥中，突然被人大力拍打着脸庞，从海水中捞了出来。
渴求已久的空气一下子涌入她的鼻腔，季晓茹贪婪地呼吸着。
同时，出于求生本能，她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了紧贴着她的那个人。
“晓茹……别这样，你抱得太久了……”在海中浸泡许久，浑身有些脱力的陆晨喊道。
然而，神志不清的季晓茹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陆晨只能拼命地一面抗拒着季晓茹拉着他下坠的那股力道，一面朝海边游去。
可是，刚刚在海中不知不觉地，他们已经飘到了离海边很远的地方。
陆晨目测即便是他一个人，在最好的状态下，也需要十来分钟才能够游过去。
更不用说眼下这种他浑身难受，右脚隐隐有点抽筋的迹象的情况下了。
“晓茹，求你配合一点……”他吃力地说着，竭力控制住不让他与季晓茹两人下沉。
季晓茹模模糊糊的，似乎是听到了陆晨的声音。
她怎么了？
她在哪儿？
为什么会有陆晨的声音？
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晓茹吃力地运转着自己仿佛生了锈一样的大脑。
终于，她慢慢地回想起来。
她刚刚不小心坠海了。
现在，有一个人似乎在托举着她往前游去。
再加上她所听到的熟悉的声音，她不由得推测
这个抱着她的人，是陆晨。
他不是不理她，也不愿意回应她吗？
陆晨，你为什么……
她记得很清楚，他对水是怀有抵触情绪的。
他和她讲过那只小狗的故事。
可是现在，他却为了她，不顾一切地跳进了海中。
陆晨，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季晓茹很想问问他，可是，她压根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她的头好痛，浑身的力气在流失，四肢都已经失去了知觉。
她只知道，他在吃力地往前游去。
可是，他能够坚持多久呢？
她感觉得到，他的速度越来越慢，呼吸声也越来越沉重
岸边还有那么远，远到让人绝望。
这样下去，他们两个人会不会一起死在这里？
不……
她不愿意陆晨为了她而死。
“别……别管我了……”
她努力地蠕动着双唇。
可是，没有声音。
一点声音都没有。
然而陆晨却好像听到了。
他断断续续地在她耳边说道：“坚持住……晓茹，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们要一起……一起好好活着……”
不……没有用的，他带着她，肯定没办法顺利游到岸边的。
季晓茹心里很清楚。
于是，她试图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她试图让他放弃他。
可是，他并没有让她如愿以偿。
反而更用力地抱紧了她。
她听到他越来越微弱的声音：“晓茹……我不会放弃你，我爱你……我们还有很好的未来，我们都……都不能死……”
疼痛渐渐地让季晓茹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她所能记得的最后的声音，就是他对她说
我爱你，晓茹，我们还有很好的未来，我们都不能死。
是吗？陆晨，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为什么，你总是让我不敢去相信你呢？
为什么，你总要戴着面具和我在一起呢？
为什么，直到这一刻我才确信，你是真的爱我……
季晓茹再一次醒来时，眼前是刺目的光线。
已经不是夜晚了么？
到底过去了多久……
陆晨呢？
季晓茹缓慢地转动着眼珠，却只看到坐在床边的朝她露出惊喜的表情的唐笑，还有成烈，裴远晟。
他们在说些什么，她一时听不清楚。
她只是努力地用视线搜寻着陆晨的身影。
他到底去哪里了？
他人呢？
这个混蛋，她还有很多话想问他呢。
她的目光越来越焦急，最后，实在是找不到他，她忍不住试图从床上坐起来。
唐笑连忙伸手拦住她，她也慢慢听到唐笑说话的声音：“晓茹，你先别急着起来，你还打着吊针呢。别急，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好吗？”
季晓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蠕动双唇，用力地发出了嘶哑的声音：“陆……陆晨……呢……”
当她说出这个名字时，三个人一下子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不约而同的定住了。
裴远晟垂下了眼睛。成烈也移开了目光，唯有唐笑，她安静地注视着她，眼中流露出一种浓重的哀伤。
这压抑的氛围，让季晓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她猛地伸手抓住唐笑的胳膊，瞪着她问：“他……人呢？我……我要见他！”
她的声音嘶哑凌厉得可怕，像一个年老的巫婆一样。
可是她不在乎，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见到陆晨。
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他说了。
“对不起，晓茹……陆晨他……他没有抢救回来……”唐笑说完，脸上便淌满了泪水。
季晓茹的时间在这一刻定格了。
如同凝固了一般，她脸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她想，没有抢救回来是什么意思。
是说，陆晨死了吗？
怎么可能。
他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明明昨天两个人还在争吵。
明明昨天还一起有说有笑地为大家烤肉。
明明昨天，她还被他气得半死。
明明昨天……
昨天的一切都近在眼前。
那么清晰，让她觉得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他。
可是，唐笑告诉她，陆晨死了。
死了的意思是，她的今天还要继续，可是，陆晨已经没有今天了。
他的生命，在她还没有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终结了。
不……
怎么能这样呢？
他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了呢？
季晓茹无法把陆晨和死这个字眼联系在一起。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爱着他。
男女老少，国内国外，他的粉丝多不胜数。
在屏幕中的他，举手投足都能迷倒无数人。
可是，今后，不会再有他了。
因为，他死了。
为了救她这个蠢货，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季晓茹，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啊……啊……！！”突然间，季晓茹发出了一声绝望而痛楚的嘶喊。
在那一瞬间，她的两只眼睛里涌出了大量的泪水。
她拼命地用手去锤着床，她像一只野兽一样，疯狂地在床上挣扎着，嘶喊着。
“呜……晓茹……”唐笑再也控制不住，捂着嘴大声哭泣了起来。
昨晚发生的一切，真的好像梦一样。
那是一场噩梦。
谁也无法想到，季晓茹和陆晨会坠入海中，谁也无法想到，陆晨在经过抢救后，最终还是无法恢复心跳。
她无法想象季晓茹的未来会如何。她一生恐怕都会活在痛苦和自责之中。
昨夜，连一向镇定的成烈和裴远晟在确认陆晨的死亡之时，都忍不住同时崩溃了。
毕竟，躺在地上的陆晨，看起来和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差别。
明明离开时还是好端端的一个人，不过短短的半个小时间，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换谁能够接受这样的事情呢？
更何况，陆晨与成烈裴远晟三个人，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世事真的让人无法预料。
谁又能够想得到，一个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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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1、我再也不欺负你了！
因为陆晨的死，季晓茹突然间精神错乱了一般。
她一时躺在床上大哭大叫，一时仿佛是对着一个大家都看不到的陆晨说话。
“我错了……对不起，陆晨，你原谅我吧。”
“我知道，是我傻……是我分不清楚真心和假意，是我老是错怪你，是我老是不满足，明明你已经那么好了，对我那么百依百顺，我为什么还要嫌弃你呢？”
“你别生气了，也别不理我，是我错了，你说句话吧，陆晨，求你了。”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害怕……我不要跟你分开，这辈子我赖定你了，陆晨，我想和你结婚，真的……”
“我们结婚好不好？其实我一直都没告诉你……我偷偷看了好几次婚纱了。我真的做梦都想穿婚纱。虽然我只是跟你说暂时不想结婚，可是我……我其实偷偷幻想过好多次，和你一起站在教堂的情形……”
“大家都会祝福我们的吧……毕竟，你那么好，性格善良温柔，没什么脾气，对人从来不摆架子，一点大明星的傲气都没有，我老说你太随便，可是，我知道，你真的很好很好，要不是你那么好，我怎么可能曾经喜欢你那么多年……”
“陆晨，是我错了，我实在错的离谱……仗着你脾气好，从来不和我吵架，我就老是随便在你面前发脾气，明明我也不是那么挑剔的人啊，为什么在你面前，我总是对这个不满意，对那个不满意呢？”
“呵……如果你没那么喜欢我，没那么纵容我，或许我会对你好一点吧……我就是生的贱，我该死……”
季晓茹试图扬手打自己耳光，被一旁的成烈大步走过来按住了。
季晓茹拼命挣扎着，泪水早已经濡湿了枕头。
“呜呜……陆晨，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她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抽泣着说：“我知道我错了，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陆晨，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好好表现，一定做一个听你话的好女人，一定不欺负你了……”
“你说句话吧，求你了……我以后一定乖乖的，什么都听你的，你说句话，啊？陆晨，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你是要和我分手吗？为什么……我哪里都可以改，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像我这样的坏女人，除了你还有谁愿意要我呢？陆晨，让我自私一回，无论如何，我都要缠着你，不准你走……你听见了吗？”
…………
看到这样的季晓茹，唐笑也毫无办法，陆晨的死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件无比痛心的事情，季晓茹哭的时候，她也只想跟着季晓茹一起哭。
为了防止病床上的季晓茹再次做出自残的行为，裴远晟找人弄来了束缚带将季晓茹的手脚缚在了床上。
如同困兽一般，季晓茹绝望地哀嚎着。
唐笑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可是，如果她不守在这里，又有谁能够陪着季晓茹呢？
唐笑和季晓茹两人，对于彼此来说，都是此生最亲密的闺蜜。
也因为如此，季晓茹的痛苦，唐笑格外地能够感
同身受。
两个男人在病房中待了很久，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身为男人，他们连哭都不被允许。
但是，他们心目中的悲痛，或许并不比其他人少。
露台上，成烈和裴远晟一站一坐。
两个男人无声地沉默了很久。
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来到露台上透气，可是，从季晓茹的病房出来，两人的心情却变得更加压抑。
病房内，是失去爱人的女人的悲伤。
露台上，是两个失去兄弟的男人的悲伤。
成烈非常地想抽一支烟，但是，想到裴远晟的病，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而，四肢百骸的痛苦始终无法消弭，它们迫切地需要有什么东西来麻痹它们。
终于，成烈朝裴远晟问道：“有白酒么？烈一点那种。”
裴远晟微微怔住，蓦地摇了摇头：“烈子，你也学会借酒浇愁了。”
“呵……你要是没病，我真想跟你一块儿喝。”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睛都是通红通红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们的眼泪，都藏在心里，蕴在眼底了。
“我也想喝，这么久了，我馋酒都馋得不行了。”裴远晟苦笑道：“昨晚我要是喝了酒，没准当场挂了，也好一点儿，免得今天还得承受好兄弟先一步离去的痛苦。”
“放你的屁。”成烈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可不想一个人操办你们两个人的丧礼。你真当我的心是铁打的？”
裴远晟垂下眼眸，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真是造化弄人。该死的人是我，一直苟延残喘的人也是我，结果，陆子却抢在我前面走了。烈子，你说这是不是很好笑？要是我昨天没提议去海边弄什么鬼烧烤就好了。大家安安生生地坐在别墅里头吃顿好的，不也一样吗？要是我们这些人没去海边，晓茹也不至于掉进海里，陆子也不会为了救晓茹而失去性命……”
“哪有那么多假如。”成烈淡淡地说：“已经发生的一切都是命运，谁也抗拒不了。这不是你的错。也没有任何人怪你。”
“我会怪我自己。”裴远晟闭了闭眼睛，疲倦地靠在了轮椅上，“陆子没有父母，从小认了我妈当干妈，说起来，比起我这个亲生的，我妈更喜欢陆子一些。并且很小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知道，我妈之所以非要认陆子当干儿子，也是怕我跟我爸一样早早地死了，扔下她一个人。”
“这些年，自打我爸去世后，我妈就像是怕了我一样，很少跟我有什么交流，我很清楚，她怕对我牵绊太深，将来我真的死了，她会受不了。我也怕，所以，我们俩很默契地谁也不去找谁，各自过自己的日子。我也不担心我妈，因为她有陆子这个干儿子，陆子比我更适合做一个好儿子。”
“对我妈，陆子真的是好的没话说。”裴远晟微微叹息一声，“有什么好的他总是头一个想到我妈，我妈有什么要求他二话不说立马去做，人人都说我妈有福气，能有陆子这么个好儿子，有陆子在，我也觉得很放心。可是，现在陆子死了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和我妈说这件事，烈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妈能接受陆子的死么？”
“我不知道。但是，不管能不能接受，早晚得面对这件事。”成烈望着一脸忧愁的裴远晟道：“你要是说不出口，我替你跟朱阿姨说，但是，裴子，你有没有想过，陆子死了，照顾你/妈/的责任，你还能继续逃避下去么？”
裴远晟抬头望向成烈。
只见成烈漆黑的双眸望着他，沉声说道：“活下去，做你该做的事，尽你该尽的责任。我知道，死亡对你来说或许更轻松，但是，你不能那么自私。”
“自私？”裴远晟眸光一颤，“我……我没有想逃避责任，我只是怕我妈伤心。”
“愚蠢。”成烈毫不客气地说道：“因为迟早要死，所以就去逃避对亲人的关怀，因为迟早要死，就不去接受本应该接受的感情，裴子，这些年，你的脑子里头到底进了多少水？”
裴远晟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他不觉得生气，反倒觉得新奇，有趣。
禁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一颤一颤的。
成烈目光淡然地注视着他。
裴远晟笑了一会儿，笑够了，抬眼看着成烈：“是，你说得对，我不仅愚蠢，还自私，还是个胆小鬼。我裴远晟，真的是个怂包。我假装自己不怕死，其实，我却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不敢做这个，不敢做那个，我天底下最没担当的男人。”
“这是你自个儿骂自个儿。我可没说。”成烈揶揄道：“难得你也有肯正视自己的时候。”
“呵……”裴远晟无声地摇了摇头。唇边含着一丝对自己的嘲弄。
“活着吧，你和陆子都走了，我得多寂寞？”成烈将手放到裴远晟肩膀上。
裴远晟不置可否地说道：“让我再想想吧。要是活着真那么容易，谁不想活呢？”
成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任何人都不能代替裴远晟做出选择。
毕竟，需要承受的痛苦和风险，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帮他去承受。
“还喝酒么？”裴远晟突然说道：“想喝的话，我让慕子豪拿一瓶来，我这儿还是有几瓶好酒的。”
“那你还让我给你大老远的带来？也不嫌费事儿。”伸手在裴远晟肩膀上用非常轻的力道捶了下。
小时候，他们几个人倒是经常这么你捶我两拳，我捶你两拳的闹着玩。
成烈当仁不让地是其中力气最大的一个。
裴远晟力气差点，跟他从小体质不强健有关。
陆晨力气比裴远晟大，比成烈小。
但是每次几个兄弟们一块儿玩闹的时候，陆晨总是不肯用上全部的力气。
就跟刻意缩着爪子的小猫似的，他生怕伤着谁了。
陆晨从小就是个太喜欢为别人着想的人。
想到这里，成烈不由得再一次微微叹息。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走得最早的人，往往是那些性情最好心地最善良的人呢？
572、他哭了？
病房内，季晓茹哭闹了许久之后，由于身体虚弱，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在一旁守着季晓茹的唐笑也早已经精疲力尽。
望着躺在床上的季晓茹憔悴的面容，她只觉得无限地心痛与怜惜。
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就在昨天，晓茹还穿着漂亮的长裙子，披散着波浪大卷头发，带着耳环，涂着亮色的口红，满脸明艳动人的笑容。
那样美丽活泼的晓茹，任谁看见了，都会心生喜欢。
可是现在呢？
她的视线倾注在枕头上那张苍白失色的面容上。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晓茹看起来好像老了好几岁。
她那总是挂着生机勃勃的笑容的脸颊，一下子变得枯瘦了好多，凌乱的发丝黏在了沾满泪水的脸上，即便是睡着了，她那两道平时意气飞扬的长眉，此刻也是紧紧地皱起来的，仿佛锁着无限的忧愁与痛苦。
那双闭起来的双眼看起来也肿胀无比，像是两只金鱼的眼睛，眼袋处鼓鼓的，有些骇人。
那曾经饱满而性感美艳的唇瓣，此时是苍白且透着青灰色的，上面还挂着皲裂的死皮。
倘若陆晨看到她这幅模样，不知道该有多心痛呢？
唐笑在心中叹息着，拿起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的棉签，蘸了冷掉后的白开水，小心翼翼地进行着她从昨晚到现在，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工作用湿棉签给季晓茹的嘴唇补充水分。
这时，门开了。
唐笑不用回头，就已经从那熟悉的脚步声中听出来，是成烈来了。
其实人和人的脚步声听起来相似，但是对于自己特别熟悉或者钟爱的人，只听脚步声，就很容易分辨出来。
说不上来是频率还是声音的差异，非常细微。
然而就是那么奇异地，让人能够与其他人区别开来。
全世界那么多人，唯有被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才会连脚步声都与其他人不同。
成烈从唐笑背后环住她的肩膀。
将头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靠在她的脸侧，他柔声问道：“累了吗？笑笑。”
“我一点都不累。”唐笑摇了摇头，手下的动作依然不停。
昨天白天，她还是一个没有痊愈的病患，今天，她便已经开始自觉地为季晓茹充当护工。
其实，疗养院的医护人员是足够的。
裴远晟的本意，也是让专门的护士过来照顾季晓茹。
但是，唐笑坚持要亲自来做。
她的理由是，季晓茹刚刚失去陆晨，还不能够接受这个事实，内心也处在最脆弱和敏感的时候，她不一定能够适应陌生人的触碰。
其实，晓茹从小父亲和母亲频繁离婚又复婚，在这样不稳定的家庭中长大，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晓茹，实际上也是非常缺乏安全感的。
所以，在这种时候，晓茹需要她，她也必须尽自己所能地去照顾晓茹。
这么多年来，大部分时候，都是晓茹在替自己着想，帮自己的忙，为自己出头。
现在，是晓茹最痛苦和艰难的时候。
作为她最好的闺蜜，唐笑又怎么能够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呢？
照顾晓茹，她义不容辞。
“真的不累吗？”成烈侧头，观察着唐笑的气色。
她脸色苍白，眼睛下方是淡淡的青影，看起来并不如她所说的那样，“一点都不累”。
照顾病人，怎么可能不累呢？
尤其是，这个病人是她的闺蜜，并且还是一个情绪不稳定，随时大哭大叫的人。
就算身体不累，精神上，也是非常考验人的。
“休息一下，好不好？”成烈心疼地看着自己小女人，“别忘了，你也是个病人。要是为了照顾晓茹而累坏了身体，等晓茹清醒后，一定会感到自责的。”
“可是，我要是走了，晓茹身边就没有别人了。”唐笑不忍心地望着季晓茹，“烈，我知道你会说你可以代替我照顾她，但是，毕竟我是女人，你是男人，照顾病人这种事，还是我更擅长一点。”
“傻笑笑，你要是坚持的话，我就在旁边陪着你吧。”成烈说着，当真拉了一只椅子过来，坐在唐笑的身边。
唐笑仔仔细细地为季晓茹擦了许多次的嘴唇，知道那些皲裂的死皮全部被清理干净，季晓茹的嘴唇重新湿润起来。
虽然她压根不是护理专业，但是，曾经身为医生的她，在医院待过那么长的时间，耳濡目染，对于护士们怎么照顾病人，也知道的**不离十了。
再加上对象是晓茹，她自然有着无尽的耐心。
“烈，帮我打一点热水，弄一条干净的毛巾过来，好不好？”唐笑问道。
“当然了，老婆说什么，我都照做不误。”成烈答应得很爽快。
成烈动作迅速，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就将唐笑想要的东西全部送了过来。
其实在病房外碰到了裴远晟的管家慕子豪，慕子豪听说成烈的需求后，打算直接让家里的佣人过来，可是成烈坚持亲力亲为。
对于一个坐在轮椅上双腿还没有完全康复的人来说，要弯腰去将毛巾蘸水，再拧干，还是有些困难的。
“我来，”成烈说，“不要逞强，笑笑，你要老公是干什么的？不就是帮你做事的么。”
唐笑只好坐在一旁，看着成烈一气呵成的将
拧干大部分水分但又保持着温度和湿度的毛巾送到她手中。
帮季晓茹擦干净脸和手，唐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敢再看她。
现在这个晓茹和以前的那个晓茹差别太大，多看一眼，她心里就多难过一分。
“出去休息一会儿吧。”成烈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摸了摸她的头说。
唐笑摇头说：“不用了，我还是留下来吧。”
“她现在睡着了，你留下来陪着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如趁这个时候好好休息一下，磨刀不误砍柴工，是不是？”成烈极有耐心地劝道。
唐笑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没怎么睡过，她自己身体状况也并未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难免有些头晕目眩。
再强撑下去，搞不好真的会出什么事。
晓茹还在这里躺着，万一她再病了，那还有谁能够继续守着晓茹呢？
唐笑此刻真希望自己是一个不会感到疲累的机器人，或者有谁能够发明一种药丸，只要吃下去马上就能恢复体力。
可想象终归是想象，回到现实中，她依然是那个眼下连自己都没办法行动自如的唐笑。
“走吧。”看出唐笑在犹豫，成烈俯下身，与她平视着，眼神中充满了让人安定的力量，“晓茹这里裴子已经安排好了细心周到的女护工，不会有事的，再说，你也只是走开一小会儿，别太担心了。”
“嗯。”唐笑最终被成烈说服，在和新过来的女护工细致地交代了好几遍注意事项之后，才肯由着成烈把她推回去。
回到房间，唐笑马上坐在轮椅上打起盹儿来。
她的眼皮子好像有千斤重，不停地往下坠。
实在是太困太累了。
她好久没有如此疲惫过了。
这种感觉，让她又仿佛回到了在医院加班到十二点，刚回家没睡两个小时，马上又被一个电话叫到医院做急救手术的时候。
“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成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堆香喷喷的食物。
时间是上午，唐笑早上没胃口，只喝了一点豆浆。刚才不觉得，现在亲眼对着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才觉得饿的厉害。
可是，她实在太困了。
上下两片眼皮子像被人黏住了一样，她无论怎么使劲，都没法让它们分开。
连食物的诱惑都不行。
“烈，我好困……”她闭着眼嘟囔道：“可是，我又好饿……”
“傻。”成烈看着唐笑这幅滑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唐笑半睡半醒地咂了咂嘴说：“那个鸡肉卷，看起来好好吃啊……烈，想吃……”
“想吃什么？”成烈把鸡肉卷拿到唐笑鼻子前，故意逗她。
“鸡肉卷……”唐笑挺翘的小鼻尖用力耸动了几下，死活也睁不开的眼睛居然撑开了一条小细缝儿。
真饿啊。
她觉得自己现在饿的连一头牛都能吞下。
可是，她又困得不行，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她敢肯定，她现在连抬手捻起一根绣花针的力气都没有了。
“叫声好老公听听。”成烈笑道。
唐笑：“……”
“乖，快点，不然一会儿好吃的都冷了。”成烈声音中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唐笑决定向好吃的投降，乖乖地叫道：“好老公……”
“乖老婆。”成烈伸出大手捏了捏她的脸，然后凑过去在她粉嘟嘟的嘴唇上轻吻了一下。
“来，把嘴张开。”
唐笑张开嘴巴。尽管身体已经累得不得了，但是为了吃，还是愿意勉为其难地努力一下下的。
成烈将食物全部弄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捏着唐笑的腮帮子，一口一口地投喂。
吃到最后，唐笑整个人都快昏睡下去了，只剩下一张小嘴巴还在一下一下地咀嚼着。
这情形看着实在是有趣得很，成烈性感的唇边挑起一抹坏笑，百忙之中竟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拿出手机对准唐笑的脸“咔嚓”一声，一张唐笑的照便被永久地保存了下来。
成烈看着手机上的照片乐得不行，而唐笑仍然浑然不觉，闭着眼跟条面条似的瘫在轮椅上，兴许是困得太厉害，连咀嚼的动作都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到了最后，唐笑直接头一歪，咀嚼的动作都停了这是彻彻底底地睡着了。
然而这个睡着的人，嘴里还叼着半截嫩牛肉呢。
成烈好笑地摇了摇头，慢悠悠地帮唐笑收拾残局。
季晓茹又一次从梦中醒来。
她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梦，她梦见她和陆晨在海边争吵，但是陆晨一直不理会她，她实在气不过，就赌气和陆晨说了分手。
然而陆晨还是不理她。
她实在是快要气疯了，决定丢下陆晨独自离开。
然而，在离开之前，她忍不住回头去看陆晨。
这时，她发现陆晨好像是哭了。
这个发现让她意外极了。
陆晨也会哭吗？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在她面前哭过呢。
她以为他根本不在乎她。
可是，如果他真的为了她的离开而哭泣，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其实还是非常在意她的呢？
为了确认这件事，季晓茹将视线牢牢锁定在他脸上。
也许那只是汗水或者不小心溅到他脸上的海水呢？
季晓茹努力地去看，却忘了留神自己的脚下。
还未等她确认清楚这件事，她就失足落入了冰冷的水中。
在落水的同时，她的头部也遭到了礁石的撞击。
那疼痛的感觉太过真实，真实的几乎不像是一场梦。
但是，季晓茹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一切就是梦。
这不过是她做的一场噩梦而已。
噩梦中，在她渐渐坠入海水最深处的时候，陆晨潜入了深深的海底，像一个人鱼王子一样，朝她游过来。
她恍惚记得那个画面。
他的头发像柔软的水草一样漂浮在水中，他的整张脸在海水的包裹下，干净又好看。
他朝她伸出手，明明是在冰凉刺骨的海水中，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却奇异的温暖。
他紧紧抓住她，带着她逃离冰冷的海底，他对她说，晓茹，我们都会好好活着的……
真是个傻瓜啊。季晓茹想。
也许是这个梦的内容太过于惊险刺激，让她在被陆晨感动中感到一丝恐慌和不安。
她既留恋梦中的陆晨给她带来的满满的安全感，又想要赶快回到现实中，抱一抱真实的陆晨。
从这个梦中醒来之后，她再也不要和陆晨闹别扭了。
经历过一次差点失去陆晨，她才知道陆晨在她心目中有多么的重要。
等等……
为什么，是差点失去陆晨？
季晓茹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恍惚中又好像看到了陆晨紧紧闭着眼接受心肺复苏的画面。
最终人们遗憾的表示，陆晨已经不可能再恢复心跳了。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脸庞俊朗，柔顺的发丝上还沾着水珠，面目安详，看起来只像是睡着了。
怎、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的梦里会跳出来这样可怕的画面。
她开始讨厌这个梦了。
为什么她还没办法从梦中醒来？
她一点也不想看到这样的陆晨。
这不是他。
这一定不是他。
季晓茹，快点从梦里面醒过来。
等醒来了，她要先狠狠地捶陆晨几下，再紧紧地抱着他亲上几口。
真是个讨厌鬼。
为什么要害她在梦里也要见到他？
混蛋陆晨，你害我担心死你了。
真是个天字第一号的讨厌鬼。
难道我这辈子，就注定要着了你的道，睁眼闭眼看到的人都一定是你吗？
季晓茹在梦里也是气呼呼的，不过她想，反正梦总要醒的。
只要醒过来，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
只要醒过来，陆晨还是那个陆晨，她也还是那个季晓茹。
虽然每天都要和陆晨例行地为一些很小的事情争个几次，虽然她总是对陆晨挑剔这个挑剔那个，虽然她总是对陆晨感到这里不满那里不满。
但是，她还是喜欢陆晨。
这样的日子，平平淡淡吵吵闹闹的，让人有点点烦，又让人感到不舍。
是啊，不舍得。
哪怕给她一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模样长相性格全部按照她的理想型来定制，对她百依百顺从不忤逆，那也不如这个总是让她挑一大堆毛病出来的陆晨。
她愿意在他面前做一个讨人嫌的喋喋不休的小女人，大部分时候，他总是顺着她的，又无奈，又带着一点纵容和宠溺的微笑。
偶尔，他也会和她争上两句。
不过这样的情形非常少。
季晓茹想，哪怕将来七老八十了，她和陆晨也一定还会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那时候的她，一定是个更加喋喋不休爱念叨的小老太太。
而陆晨呢，他一定会是个安安静静脾气温和的的小老头。
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划过，季晓茹并不怀疑，陆晨会一直一直一直留在她身边。
想到这里，季晓茹觉得很安心。
梦到了这里，总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她微笑着张开了眼睛。
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房间的窗帘还半拉着，光线并不明亮，但是她可以肯定，现在一定已经差不多是下午了。
这个梦做得太长了。
陆晨也真是的，怎么她睡了这么久他都不叫醒她？
要是他早一点叫她起来的话，她也不会梦到那些可怕的内容了。
怀着对陆晨的一点怨念，季晓茹缓缓地转动眼珠，搜寻陆晨的身影。
很快，她看到他正坐在床头柜旁边，低着头，非常认真地用水果刀在切着一只芒果。
呵……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自觉呢？
陆晨知道季晓茹喜欢吃芒果，可是每次都要季晓茹催，他才会老老实实地帮她切芒果。
因为陆晨不喜欢芒果的味道，一般都是切成整齐的小块，拿水果叉喂到季晓茹嘴里。
他自己是从来都不吃的。
仔细回忆起来，貌似季晓茹特别喜欢吃的东西，陆晨都不大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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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3、你虐待我！
“陆晨……”季晓茹一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好难听，仿佛嘴里含着沙子一样，昨天不是好好的吗？
而正专心切芒果的陆晨听到她的声音，也似乎是微微愣了一下。
季晓茹试图从床上起来，但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身上似乎没什么力气，手腕和脚腕的地方也有点疼，像是曾经被什么东西绑住过一样。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难道陆晨趁她睡着的时候对她做了什么？
这家伙……该不会看着人模人样的，其实有那方面的癖好吧？
季晓茹不由得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说：“陆晨，你是不是对我干坏事儿了，我怎么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呀？老实交代，不然等我自己发现了，绝对饶不了你。”
陆晨放下手中的水果刀和芒果，眼神复杂地望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迟迟不肯说话。
季晓茹有点儿着恼，但是想到梦里的情形，又觉得还是应该对陆晨好一点，耐心一点。
毕竟陆晨就这么一个，她可不想真的等到失去他才去后悔。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季晓茹躺在床上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纳闷地自言自语道：“真的好疼啊……陆晨，你确定没有虐待我么？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不过要是有下次，我会生气的，真的……至少你也得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吧……”
坐在旁边的陆晨先是一脸错愕，随即，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还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没有再说话。
“真是什么？”耳尖的季晓茹听到了，马上转过头来看他。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凝视着季晓茹，轻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嗯？”季晓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问她的口气，就好像她真的大病了一场似的。
“没有哪里不舒服吗？”与她对视了一会儿，他刻意调开目光，重复了一遍刚刚那个问题。
“有啊。”季晓茹说：“喉咙不舒服，难道你听不出来我嗓子都嘶了吗？好奇怪啊，昨天都还好好的，对了，我的手腕脚腕也疼，头也有点疼……”
季晓茹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头部右侧：“咝……！”
一阵猝不及防的痛楚令她瞬间倒抽一口冷气。
等到这阵锐痛稍微缓过去一点，季晓茹龇牙咧嘴地问陆晨：“你……你是不是趁我睡觉欺负我了？我现在肯定你是对我干了什么坏事了，怎么我莫名其妙睡了这么久，一醒来就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啊？你可别想赖，除了你还能有谁敢对我胡作非为啊？”
陆晨的脸上慢慢流露出一种忧伤的神色，但是他望着她的眼神却是非常温柔的。
“都是我的错，晓茹，你别生气了。我会好好补偿你的。”他缓缓地对她说道。
季晓茹被陆晨的反应给吓了一跳。
正常情况下，他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也不会对她说这种话的。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太见鬼了。
一切都变得好奇怪啊。
可是，想到梦里发生的事，再看看眼前的陆晨，季晓茹的心一点一点地软化了。
真是的，她怎么不知不觉又对他那么凶了呢？
都怪他脾气太好了。
要不是他脾气那么好，她怎么可能越来越气焰嚣张嘛。
季晓茹决定努力地收敛脾气，在陆晨面前做一个温柔体贴，像笑笑那样的好女人。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虽然她的声音还是像个被毒哑了的老巫婆那么难听，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努力地讲话。
她潜意识地，觉得自己有很多很多话想对陆晨说。
一辈子很长，但也很短。
人应该在有限的生命中，多多说话，努力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才对。
于是季晓茹咧嘴笑了笑，说：“吓到你了吧？陆晨，我就是逗你玩儿的，你别这么紧张啊，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啦。其实我压根就没生你的气，真的，你别担心哦，我绝不会记仇
，也绝不会跟你发脾气的。以后我会多多向我的好闺蜜笑笑学习，争取变得温柔又体贴，善良又可爱，哈哈，陆晨，你喜不喜欢啊？我会变得越来越好，对你也越来越好的，我再也不要对你乱发脾气，让你不开心了。”
听了季晓茹的话，陆晨匆忙地低下了头。
但是季晓茹还是敏锐地发现，他的眼圈似乎微微泛红了。
诶……怎么回事，这家伙也太容易感动了吧？
还是说，她季晓茹以前真的对他太坏了。
想到这点，季晓茹顿时感到有些内疚。
瞧她把陆晨祸害的，不过是稍微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一点实际行动都还没有呢，他就感动成这样了。
要是她在对他做点什么，比如帮他按摩啦做饭啦什么的，他会不会直接就感动地哭起来了？
季晓茹脑补了一下泪光闪闪的陆晨，感觉好玩极了。
不过，她又马上想到，在梦里面，陆晨好像也哭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和陆晨讲她做的那个梦。
这时，陆晨端起旁边装着切好的芒果的水晶果盘，用水果叉插着芒果丁送到她面前：“饿了吗？来，先吃点芒果吧。想吃什么我待会儿让厨房去做。”
季晓茹人还躺在床上，朝陆晨伸出手说：“先把我扶起来嘛，哪有躺着吃水果的，想把我呛死啊？”
话一出口，季晓茹又是一阵后悔。
正确的做法，难道不应该是，表情温柔地撒着娇说：“亲爱的，扶人家起来好不好嘛”这样？
想把她呛死是什么鬼啊……一点都不温柔，一点都不可爱！
还透着一股浓浓的指责对方的意味，实在是太糟糕了。
要是能够时间逆转的话，季晓茹真想按下后退键，把刚刚的一切重新来一遍。
还没等陆晨说什么，她自己就飞快地亡羊补牢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扶人家起来呀？亲爱的，人家想坐起来，看着你，然后你一口我一口地吃……”
她努力地放慢语速，同时调整出一个娇俏可爱的表情，内心已经快要被自己恶心坏了。
不过，男人应该都喜欢这一套吧？
看陆晨再次呆住这个傻样，她觉得自己可能大概应该是找对了路数。
以后就这样吧？只要他喜欢就好。
反正，她也无非稍微有点不习惯不适应。
时间久了，自然就好了。
重要的是陆晨的感受，而不是她的，为了陆晨，她愿意做出一些改变，收敛自己的性情，让自己尽量变得小女人一点。
“晓茹……你到底怎么了？”他发了很久的呆，像是在寻找什么答案，却没找到答案一样，最后脸色无奈地望着她问道。
“我没怎么呀？”季晓茹眨眨眼，朝他伸出两只手：“快，扶朕起来”
“……”陆晨脸上瞬间露出古怪的神色。
季晓茹再一次后悔不迭，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扶朕起来”这种话哪里是一个娇俏可人体贴温柔的女人该说的嘛。
不行不行，重来！
于是季晓茹抿起嘴唇，小心翼翼地将嘴角向上拉起三十度角，轻轻眯起眼睛，努力地让自己粗哑的嗓音变得柔美一些：“那个，我说错了……亲爱的，人家要你把人家抱起来，快一点嘛，人家都等不及啦……”
陆晨扶了扶额：“……不要这样，你这样我觉得我很慌。”
“你很慌？”季晓茹瞬间又有种横眉冷对陆晨，狠狠吐槽他不解风情的冲动。
不过
冷静，冷静。
现在绝不是对陆晨发脾气或者吐槽的时候。
不是说好了要温柔体贴做一个好女人的吗？
季晓茹，你一定要做到。
万事开头难，慢慢来，以后总是会习惯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季晓茹露出了如三月春风般的笑容：“别慌，亲爱的，以后我都会对你这么温柔的，喜不喜欢呀？”
“……”陆晨一阵沉默。
季晓茹努力让自己忽视陆晨的沉默，自顾自地说道：“人家身
体好软好没劲哦，你快一点扶人家起来好不好啦，人家好想吃你给人家切的芒果哦，亲爱哒，你切的芒果最好吃啦……”
“……够了。”陆晨忍无可忍地打断她，从轮椅上站起来，俯身朝她伸出双手，打算搂着她的腰让她坐起来。
季晓茹这时才注意到陆晨居然是坐在轮椅上的。
咦，这又是什么情况？
奇了怪了，陆晨身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变得跟裴远晟那个病猫一样，还得坐轮椅了呢？
而且，季晓茹觉得陆晨把自己从床上扶起来也显得比较吃力。
明明这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啊？
陆晨平时喜欢打篮球、踢足球，还擅长保龄球，桌球，等等各种球类运动，就连射箭什么的他也都不在话下。
据陆晨说，是因为小时候经常陪着他干妈去球馆练出来的。
这么一个喜爱运动的人，每年除了感冒一两次，什么毛病都没有。陆晨的身体可以说是非常的健康强健了。
甚至那场地震，陆晨也康复得很快，只是除了脸上的疤痕难以完全消弭，其他的骨折什么的，他当时痊愈的速度简直可以算得上惊人了。
这么一想，季晓茹又不自觉地朝陆晨脸上瞟去。
“诶？？”季晓茹的一双美目骤然地瞪大了。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陆晨光滑的脸庞，禁不住伸出手指，朝近在咫尺的陆晨脸上摸去。
为什么，他脸上的那几道浅浅的疤痕都不见了呢？
她记得很清楚它们所在的位置。
她也知道，陆晨嘴上说不在意，心里面其实是非常在意的。
不过，在她看来，那几道疤痕并不影响陆晨的帅气。
对她而言他脸上有没有疤痕无所谓，但是，这不代表，他脸上突然没有了疤痕，她就不会觉得惊讶。
刚刚把她扶的靠床坐着，手还没来得及离开她腰部的陆晨，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他脸庞的时候，整个身体也微微地僵住了。
她微凉的柔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他脸上触碰着。
先是眼睛下面，再是额头。
真是好奇怪啊。
不仅肉眼看不到疤痕，就连用手指摸，也摸不出皮肤上应该会留下来的浅浅凹痕。
太神奇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季晓茹一面摸着陆晨的脸，一面睁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快告诉我，你是不是偷偷去整容了？这个医生是棒子国的还是樱花国的？怎么这么厉害呀，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原因，怎么感觉你皮肤摸起来比以前还要更光滑了呢？连毛孔都变得更细了呢，诶，肤色也更白了，天呐……这也太牛了吧……我现在甚至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你这皮肤搞不好比我都好了。陆晨，怎么你之前都没有告诉我，不会是专门打算给我一个惊喜吧？”
“……”陆晨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不能说。
季晓茹不知道陆晨想说的是什么，她自己猜测着，大概是陆晨对于自己这么个大男人还做光子嫩肤之类的事情感到不好意思吧？
于是她笑眯眯地捏了捏陆晨的俊脸，开心地说道：“我很喜欢啊，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男人爱美也很正常嘛。你要是长得不好看，我当初也不一定能粉上你呀，对不对？说老实话，你脸上有疤痕还挺有男人味儿的，但是没有疤痕呢，更加小鲜肉一点，我都喜欢的，真的啦。”
或许是因为手感实在太好，她禁不住多捏了几下。
陆晨的脸色变得很奇怪，但是，他仍然没有反抗，乖乖地任她把他那张俊脸捏到变形。
“真的好滑好嫩，哈哈，就像白豆腐一样。”季晓茹一副玩得很开心的样子，“这样也好，以后你又能变得自信起来了，对吧，我知道你还是蛮介意那两道疤痕的啦。而且，以后你又能拍电影了，陆晨，下次拍电影，让我也客串一把，怎么样？”
陆晨垂下眼睛，过了很长时间，才“嗯”了一声。
574、不要离开我
“喂，怎么这么不情愿的样子啊，”季晓茹嘟囔道：“算了，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去了。反正，我已经想开了，跟你一块儿到处游山玩水，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也好像挺不错的呀？再说了，就算你哪天不红了，没钱了，我还有一点小生意，虽然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是那个钱咱们俩省着用，还是能过得下去的。”
陆晨的眼圈变得更红了，这让季晓茹开始发慌了。
她没见陆晨哭过，也完全没做好他在她面前哭的准备。
要是他真的哭了，她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啊？
“好了，好了，我不瞎说八道了，”她恋恋不舍地从他脸上收回自己的贼爪子，“你快回去坐着，把芒果递给我，也不用你喂我了，我自己吃。”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虽然还是很不舒服，但是心情好，身上的那些不适都仿佛可以忍受。
陆晨没有坚持亲自喂她，有点疲倦地坐回轮椅上，微微喘息几下，将一旁的果盘递到季晓茹面前。
季晓茹吃着芒果，感觉喉咙得到了滋润，声音也没那么难听了。
她原本就有点儿话唠属性，只要是对着自己不讨厌的人，总能够找到话题。
当然了，她也不是对着谁都有话讲。
这个世界上，受她这个话唠荼毒最多的，当属唐笑和陆晨两个人了。
说起来，唐笑和陆晨两个人，真的是脾气太好了。
每次不管她叽叽歪歪地讲什么，他们都不会觉得厌倦，不会打断她，总是认认真真地听她讲完。
以前没发现，做了个怪梦之后，季晓茹突然醒悟过来
人活一世，能找个愿意听自己讲话的人，真的太重要了。
陆晨这种被万千人追捧和喜爱的人，别人和他说上两句话都没准会兴奋的睡不着觉，他却总是耐着性子听自己各种抱怨发牢骚讲些有的没的，这真的已经非常非常难得了。
季晓茹告诉自己，从今以后，必须要好好珍惜陆晨，好好地和陆晨过下去。
她细嚼慢咽地吃完芒果，扭头朝陆晨看去，只见他正坐在轮椅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晨，帮我放一下果盘。”她伸手把果盘朝陆晨的方向递过去。
陆晨接过果盘，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
其实季晓茹自己也完全可以做这件事，但是她就是没事找事地想打断陆晨的发呆，想和陆晨有点儿什么互动。
像刚才那样安静得过分的陆晨让季晓茹感到不安，不习惯。
“陆晨，不要总低着头嘛，抬头看看我。”季晓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不知不觉中又违背了自己刚刚才定下的变身温柔体贴小女人的计划，毕竟，她太习惯对陆晨说话时使用命令句式了。
陆晨抬起头来，安安静静地望着她。
季晓茹纳闷地盯着陆晨：“你今天有点奇怪啊。”
陆晨笑了下，问：“怎么奇怪了？”
季晓茹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凝视着陆晨。
以前的陆晨，基本上也不会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还用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回应她的质疑。
陆晨总是会对她的一举一动都特别在意，特别紧张。
“我觉得……你突然间变得有点点不像你了。”季晓茹喃喃道。
陆晨又没有说话，他只是安安静静地与她对望着。
只不过过了几十秒的时间，季晓茹就感到心里发慌了。
她不安地说：“好了，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我猜你是身体不太舒服，对不对？要不我们一块儿睡一会儿吧。”
她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对陆晨说：“来吧。”
陆晨没有动。
就在这时，季晓茹莫名地发现，这间房间，不是昨天她和陆晨来到n岛时住的那间房间了。
这里的布置，更像是一间病房。
再看看自己的手腕，上面还有针孔呢。
这到底什么情况？
难道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挂过吊针吗？
可是她明明好好的啊，为什么突然会挂吊针？
想到这里，季晓茹又想起自己刚刚睡醒时手腕脚腕那种曾经被束缚过的疼痛感了。
太诡异了。
她明明清楚得记得，昨晚他们刚到达n岛，和裴远晟一起吃了饭，下午回到房间休息。然后
然后，他们去了海边。
海边？
季晓茹的瞳孔蓦地紧缩了一下。
梦里面，也是在海边。
那冰凉刺骨的海水，即使在梦中，也令她记忆犹新，如真切地掉进海里过一样。
“陆晨……”她苍白的面容上蓦地浮现出一丝惊恐的神色，“我……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
她说不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好像说出来，面前这个陆晨就会消失掉一样。
她不清楚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但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愿意他真的消失。
“梦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微哑，脸上带着悲悯的神色。
季晓茹不愿看，也不愿想。
她飞快地摇了摇头，重新往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
“没有，什么也没梦见。”
她放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了被角，像是企图借由它们给自己一点力量一般。
“你刚刚不是说，你做了一个梦吗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梦见呢。”陆晨说话的语调放得很慢，声调也没什么起伏。
这真的很奇怪，陆晨平时绝不会这样说话的。
可是，现在的季晓茹，一点也不想去追究这些问题了。
就当他一夜之间性情发生改变吧，也许，他和自己一样，也做了什么可怕的梦，所以才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他还是陆晨，只要他还在她身边陪着她，一切都足够了。
她可以什么都不在意，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好。
“我突然忘记了呗，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吧。”季晓茹语气轻松地说道。
“……好吧。”陆晨淡淡的声音。
季晓茹抬手掩住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姨妈快来了，感觉好困啊。陆晨，我又想睡觉了，我看你精神也不太好的样子，要不要上来睡一会儿啊？”
陆晨的目光投向了季晓茹身边空下来的位置，犹豫了几秒钟，他对她说：“好，不过我待会儿还有事，不能睡太久。”
季晓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在刚刚陆晨犹豫的那短暂的几秒钟内，她紧张的小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听到陆晨说愿意陪她睡觉，她的一颗心才算安定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不是陆晨呢。
这就是陆晨啊，如果不是他，他怎么可能会陪自己睡觉呢？
季晓茹开心极了，看着陆晨从轮椅上站起来，走到床边坐下，低着头慢慢地脱自己的鞋子。
她探身过去，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肢。
陆晨变瘦了。
而且，在她抱住他腰部的那一刻，她感觉他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
季晓茹想，一定是因为自己以前太少主动对陆晨做这样亲昵的动作，他一时有点不适应所以才这样的吧。
至于他好像瘦了这件事，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自己老和他吵架，害得他心情低落，饭量减少，所以才瘦下来的呢。
总之，所有不合理的事情，她都能给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
她竭力让自己相信，一切都是正常的，什么事都没有。
将脸颊贴在陆晨温暖的背部，季晓茹闭上眼睛，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以后，我每天都这样抱抱你吧，陆晨，”她轻声说道，“每天早上睡醒了，我第一件事就是要吻你，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我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要吻你。晚上我还要抱着你睡觉。陆晨，我们快点结婚吧，感觉已经等不及了呢。”
陆晨回过头，眸色深沉地望着她：“晓茹，为什么以前不结婚呢？我记得，以前你总是不愿意和……我结婚。”
季晓茹没想到陆晨会这样问，以前的陆晨从来不追问她什么，也从不会责怪她的。
可现在，她真的好害怕他会不高兴。
她紧张地抓住他的一只手轻轻握住，仰头望着他说：“陆晨，我真的没有不想和你结婚，我只是害怕……你知道吗，我爸爸妈妈在我小时候总是离婚又复婚复婚又离婚，这让我从小就觉得婚姻是非常非常不稳定的，我实在是害怕极了”
“这是全部的理由吗？”他似乎不太相信，语气严肃地说道：“我以为，你只是不够爱我。不是吗？”
“不……陆晨，不是那样的。”季晓茹紧紧地攥着陆晨的手指，生怕他突然间拂袖离去。
他沉默地望着她。
这样的眼神，让季晓茹很害怕。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只是我以前不知道。”季晓茹眼中渐渐涌现出泪水，“我太蠢了，我总是习惯从你这里接受爱，获得爱，我慢慢地把被爱当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从来不知道我得到多少爱，也应该回应给你多少爱，是的，我太自私了。我简直是个自私鬼……陆晨，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甚至一直以为我还……还喜欢裴远晟。
陆晨身体微微一颤，目光中露出震惊的神色。
晶莹的泪水从季晓茹眼眶中滚落。
她眼中充满了悔恨：“我没敢告诉你，陆晨，这次之所以我会愿意和笑笑他们一起来这里，其实是想来看看裴远晟，我想让我自己确认，我到底是不是还喜欢他。对不起，陆晨，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现在知道了，我喜欢的人是你，是你啊……这辈子我想要一起共度余生的人，也是你……”
陆晨轻轻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叹息一声说道：“晓茹，你怎么能这样？你知不知道”
他话说到一半，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突然戛然而止。
季晓茹并没有追问下去，她现在满肚子的自责，她迫切地需要向陆晨表明心迹，让他知道她爱他，深深地爱着他。
“陆晨，我求你原谅我曾经的愚蠢和摇摆不定，都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今后我愿意弥补你，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愿意……”季晓茹再一次抓起陆晨的手恳求道。
陆晨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说：“太晚了，晓茹。”
“不……陆晨，不晚，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一生，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做很多事情，不是吗？我们可以去国外的古堡一起举行婚礼，可以去看极光，去看北极熊，只要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可以陪你一起去做，陆晨，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陆晨的眼圈红了，他痛苦地说道：“晓茹，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说，为什么？”
我现在说，我以后每天都说，不仅说，我还要一件件去做，好不好？”季晓茹紧张地望着陆晨。
陆晨沉默不语。眼睛中渐渐汇聚了水光。
季晓茹伸手抚摸着陆晨的脸：“晨，我们的一切都还不晚，我们都还年轻，也没有父母管束，经济上也都还过得去，晨，我们是自由的，我们可以做任何事，对不对？”
在季晓茹期待的眼神下，陆晨转过头，不再看她。
“晓茹，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出去一下。”陆晨轻轻说道。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可是，季晓茹非常害怕他离开。
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不肯撒手：“你要去哪儿？我陪你一起去，你不睡觉，我也不睡。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
陆晨皱眉看着她：“听话，不然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季晓茹怔住，从前，他从来不会这样威胁她的。
可是现在，他变了。
而她不得不去适应和接受他的变化。
她慢慢地松开手：“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他看着她说：“你先睡一会儿，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
“可是……”她仍然犹疑不决。
“乖。”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们总不能从早到晚一直黏在一起吧？听我说，晓茹，你得给我一点个人空间。”
“可是……笑笑和烈子不也每天从早到晚黏在一起吗？”季晓茹略微不服气地说。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再说，我们也还没有结婚呢。”陆晨说。
他像在提醒她，她若是不听话，他就不会和她结婚一样。
季晓茹不得不认输：“好吧，那我只睡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以后，你要回来，行吗？”
他想了想说：“可以。”
季晓茹朝他笑了笑：“我等你。”
她的笑容有些勉强，刻意讨好对方的成分很明显。若是有尾巴，她恐怕也要忍不住对他摇一摇了。
毕竟，做错事的人是她，该祈求他原谅的人也是她。
他什么错都没有。
在爱情中，付出更多的人，从来都是更值得同情的。
像季晓茹这样，倘若角色对换一下，她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对方。
陆晨的眼光变得柔和了一些：“快躺下休息吧。”
季晓茹顺从地躺下来，发现陆晨暂时没有要走的意思，开心得好像一个突然得到糖果的孩子。
“你不走了吗？”
“等你睡着我再走。”他说。
“嗯。”季晓茹闭上眼睛，淡色的唇边含着一抹快乐的微笑，也许是身体还是太过于困乏无力，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坐在床边的人轻唤了一声：“晓茹？你睡着了么。”
季晓茹毫无反应。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慢慢地下床，他按住自己疼痛不已的心脏，刚刚被刻意隐藏起来的疲惫和痛苦瞬间得到释放。
一个趔趄，他差点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
担心动静太大，他匆忙间抓住垂下来的床单，才没有使自己太狼狈。
半跪在地上，他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按下了紧急键。
很快，慕子豪带着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赶到。
“少爷，请你坚持一下……”饶是类似的情形早已经见过很多次，但每一次裴远晟心脏病发作，慕子豪都会像是经历一场恶仗。
裴远晟紧紧地按着胸口，用力地喘息着，他觉得自己就和一条搁浅的鱼没什么两样。
严重缺氧和心脏的剧烈疼痛，让他意识昏沉，却无法彻底地昏迷过去。
在被人抬上移动病床即将离开这间病房的时候，裴远晟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着的季晓茹。
她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被他吵醒的意思。
很好，这样的话，他也就放心了。
病床被推到了走廊上，一群人包围着他，将他推向急救室。
裴远晟微微张着眼睛，疼到一定程度反而感受不到痛楚了。
他脑海中纷杂地闪过一些画面，和一些只言片语。
他现在感到很乱。
也许死了更轻松，但是，还不是时候。
很显然，晓茹是把他当成陆子了。
其实以前也有人说过他和陆子长得有点相像。
据说朱家和陆家的祖辈也曾经是表兄弟，那么，他们五官中有相似之处，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即便这样，也不会有人把他错认为陆晨，或者把陆晨错认为他。
他想，晓茹或许是因为打击太大，不肯接受陆子死去的事实，所以才潜意识地把长得和陆子略微相似的他当成了陆子吧。
或许他本应该在第一时间否认自己是陆子，直接告诉季晓茹全部事实。
可是，他不忍了。
他曾经已经伤害过季晓茹一次了。
现在，难道他又要伤害她一次吗？
裴远晟突然想，是不是人这一生所犯下的错，命运迟早会通过别的方式来让他偿还？
没有人能够永远被爱。
没有人能够永远有恃无恐。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都是他命里注定。
“呵……”裴远晟最后叹息一声，任由自己坠入黑不见底的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