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气死我了
唐笑是真的很的生气，甚至可以说，是很愤怒。
她望着门口仍然没有熄灭的手术灯，心里想着倘若裴远晟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别说裴家了，她也一定会让那个女孩付出代价。
年纪小又怎么了，年纪小就可以肆意破坏别人的人生了吗？年纪小这三个字难道是什么护身符又或者是挡箭牌吗？
想到另外两个小太妹口中的那个媛媛的爸爸是当官的，唐笑又忍不住露出一个十足讽刺的笑容，真是的，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让人无奈的事情，倘若她没有嫁给成烈，恐怕今天这种局面，真的要乖乖为那个爸爸是李刚的小太妹让路吧？
可是，她现在已经是成家的人，即便她再怎么不想利用成家，但这样的情况下，又怎能让分明不讲道理的对方骑到自己头上呢？
只是倘若每件事都是如此，必须靠权利才能够维护正义，这个世界未免还是太可悲了一些。
唐笑叹了口气，疲惫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谁是病人家属？”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问。
唐笑连忙走过去，“我是。请问他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现在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大概两个小时之后会醒过来……”那位男医生公事公办地说着，突然推了推脸上的金丝眼镜，打量着唐笑说，“你是……唐笑唐医生？”
唐笑现在满心只记挂着裴远晟，根本没有留意面前的人的长相，被这么叫出名字来才停下脚步看向那名男医生。
一张圆圆的挺和善的脸，肤色黝黑，像大多数医生一样不太注意外表，腮边挂着没剃干净的胡子渣，眼神精明，看人的目光很专注。
只是……唐笑实在想不起来面前这个人是谁。
大学校友？完全没印象啊。当然，唐笑的记忆中，几乎所有的男性同学都长着差不多的脸。
她是对学习十分专注的人，从前走在校园里，都会默读书本上的内容，身边的异性朋友一个也没有，只知道学习学习再学习，努力努力再努力。
见唐笑这个懵懂的样子，那名男医生反而笑了起来：“你还是这样啊，唐笑。”
唐笑愣了愣，笑笑说：“不好意思，现在好像不是叙旧的时候，要不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吧。”
“没事，你先进去看看他吧。”男医生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完全不为唐笑想不起来自己而介怀，“还好止血及时，否则就麻烦多了。听校友们说你结婚了，那位就是你的爱人吧？”
唐笑本想解释，但一想解释起来更加麻烦，干脆就默认了，男医生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见到唐笑着急的模样，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摸了摸后脑勺说，“那就不打扰了。”
唐笑走进病房，裴远晟仍然昏迷着，苍白如雪的脸上覆盖着氧气罩，颈部包扎着厚厚的纱布，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指无力地微微蜷曲着。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裴远晟昏睡不醒的样子，但每一次唐笑都会止不住的心脏收紧，生怕眼前这个人再也不会睁开那双深黑的眼眸，笑着和她打招呼。
唐笑在病床边搬了一只凳子，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在裴远晟的床边坐着，竟然会令她有一种莫名的平静感。
仿佛只要坐在这里，就可以忘却一切的一切，包括成家的种种纷扰，还有唐幂那总是藏着掖着难以启齿的秘密。
唐笑正低着头望着自己的手指发呆，忽然听见门上发出一声轻响，她站起身，看到虚掩的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
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形容威严，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衬衫领口也没有一丝褶皱。
唐笑望着这个人，马上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唐震天。
医院里的医生大多数从早到晚地忙着做手术，过着毫无规律的生活，三餐都不能按时吃，更别说精心打理自己了。
能在医院这么个普遍不修边幅的环境下把自己弄得这么齐整，那说明这个人地位非凡，要么从事行政管理工作，要么就是轻易不给人做手术的名医。
唐笑和这个人坐在他临近裴远晟病房的一间医生办公室内，望着对方手指上的薄茧，心里已经大致有了答案。
“这位小姐，你应该猜到我找你是什么事情了吧？”男人居高临下地问道。
他身上那种傲慢的感觉，让唐笑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这类的中年人通常如此，获得一些权利和地位之后，平日里被人恭维着，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足以俯视众生。
可是倘若和真正的有权有势的人比起来，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是那个媛媛的大伯，对吧？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是这间医院的院长至少也是这个级别的，没错吧？”唐笑淡淡地反问道。
男人点了点头，态度倨傲地说：“我是媛媛的大伯，我姓周。”
“周院长。”唐笑不卑不亢地说道。
男人没有否认，目视着唐笑，眼光中带着明显的打量，“我侄女弄伤的那个人，是你的丈夫吧？”
“不是。”唐笑有点失去耐心和这个人虚与委蛇，“周院长想说什么？”
“听说这位小姐你叫来警察带走了媛媛，”周院长脸上露出一丝不满，“我很不明白，据我所知，你朋友并没有生命危险，媛媛又还小，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们中国人有句俗语，‘退一步海阔天高’，这件事情，媛媛的爸爸不太方便出面，就由我这个大伯来和你谈谈吧，要多少钱，我们周家都出得起……”
唐笑笑了笑，“你们周家能赔多少？”
周院长向后靠了靠，仰躺在真皮转椅的靠背上，翘起了二郎腿审视着唐笑，嘴角往上扬了扬，露出颊边深刻的两道法令纹，“看，小姐你也还是明白人，把我们家媛媛送进派出所，不就是为了多要点钱么？”
唐笑像是没听出对方口气中的鄙夷，继续问道：“所以呢，你们周家能赔多少钱？”
周院长没有回答，倒是眯着眼睛看着唐笑：“小姐，看你的打扮，是刚毕业没几年吧？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听说送来的时候身上穿着咖啡馆的侍应生制服，想必你们生活也非常拮据。所以，你就想从我这里敲诈一笔，对吗？”
唐笑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平静地望着对方。
于是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摸出一只烟，又将一只zippo打火机丢到唐笑面前的桌子上，“帮个忙，小姐，不介意吧？”
唐笑垂下眼睑望着那只打火机，勾了下嘴角说：“好。”
周院长翘着二郎腿叼着烟，脸上露出傲慢的表情，“小姐很懂事嘛。”
唐笑站起身，帮这位周院长点了烟，对方阖着眼抽了两口，表情中有一种深深的满足感。
唐笑看了看那双紫黑的厚嘴唇间叼着的看不出牌子的香烟，开口说：“周院长的烟很不错。”
周院长睁开眼，眼神有片刻的涣散，似乎正望着什么渺远的地方。
足足一分钟后，他的目光才清明起来：“小姐，贵姓啊？”
“免贵姓唐。”唐笑淡淡道。
“唐小姐很识货，”周院长抿着厚唇笑了笑，“可是你要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乱说。”
唐笑垂下眼睛，“多谢周院长提点。”
“不客气，唐小姐，现在做什么工作？”
唐笑答道：“目前在家赋闲。”
“哦……”周院长拖长了声音，“年轻人，若是没有男人养，在家可是要荒废掉的。生活质量也会下降。唐小姐如此貌美，却穿得如此寒碜，浑身上下连只首饰都没有，身为长辈，我很替唐小姐可惜啊。”
“周院长要接济我吗？”唐笑心里感到好笑，嘴上却问得十分认真，甚至她那双天生又圆又亮的大眼睛，令她看起来显得天真，这样素面朝天的模样，真的和一个刚刚踏出校门没多久的大学生没多大区别。
也难怪这个周院长会误会了。
“如果唐小姐愿意的话。”周院长自以为俏皮地眨了下眼睛，配合那一张国字脸与发黑的厚嘴唇，只令他显得无比的滑稽可笑。
唐笑忍住笑说：“周院长，我们还是先来谈谈赔偿的事情吧。”
“也好。”周院长说，“一件一件来，我不着急。唐小姐你呢？”
他从第一眼看到唐笑，就觉得这女子虽然模样朴素，但气质相当不错，符合他心目中理想的情人形象，倘若花点钱打扮打扮，再在床上调教一番，一定会焕发出别样的光彩。
他周润华，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明珠蒙尘这样的事情啊。
“我着急。”唐笑一本正经道，“周院长，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对钱是看得很重的，周院长在这个问题上，可不要故意拖延啊。”
“好，好。我知道了。”周院长说着，朝唐笑缓缓伸出五根手指，“这个数字怎么样？”
唐笑笑了一下：“五万？”
“不够吗？”周院长放下手，在桌面上敲了敲，“五万块，够你男朋友在咖啡馆打工大半年了吧。”
唐笑摇摇头：“不够的，周院长。”
周院长皱了下眉，心里有点厌烦眼前的女人讨价还价，但又惦记着对方的姿色，不肯轻易撕破脸：“这样吧，十万，十万总够了吧？这件事情你要和警察说清楚，是你男朋友自己不小心弄伤的，跟我们家媛媛没半点关系。”
唐笑正色道：“周院长，你们家媛媛那一叉子下去可是致命的。要不是现场刚好有人及时帮忙止血，后果很严重的。”
“可现在他不是没事么？”周院长皱眉，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好了，好了，你也不要狮子大开口了，十二万，这件事就算扯平了，好不好？唐小姐，就此息事宁人，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
他暧昧地朝她挤了下眼睛。
唐笑按捺住想吐的冲动，说道：“周院长真的钱和权就能够摆平一切吗？”
“这个嘛。”周院长靠在转椅上沉吟道，“唐小姐，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情需要我说得很清楚吗？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就暂时充当一下唐小姐的长辈，跟你讲一讲最浅显不过的道理吧。钱，当然不是万能的，有人说过钱是万能的吗？没有啊，可是没有钱，却万万不能，你看你，就拿你来说吧，因为你没有钱，所以你才要来找我，你才愿意坐下来和我慢慢谈。再来说权吧，权就像老虎背上的翅膀，唐小姐，我看你也是读了不少书的，如虎添翼这个词语听说过吧？有了权，就如虎添翼，这大老虎啊，原本是只能在山林里当大王的，可是一旦有了翅膀，不就能上天了？你想想，天上地上都称王称霸，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儿？所以啊，人但凡活着，就必须要去主动追求这两样东西。对于唐小姐你来说，权吧，你个人之力，太微小，得不到，钱这个东西，但是可以好好努力努力的，如果唐小姐愿意，我个人是很能够帮唐小姐一把的。”
“周院长您打算怎么帮我呢？”唐笑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光线照进她干净清澈的眼瞳中，使之犹如剔透的玻璃球一般，清清楚楚地倒映着对面的人得意的嘴脸。
唐笑心想，他说的倒是不无道理，这个世界上，钱和权的关系不正是如此吗？
可是钱和权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人为祸一方的吗？民主共和人人生而平等的世界当然不会有，弱肉强食是动物之本能，一部分人的天性喜爱掠夺，他们拿走了大部分的资源，剩下的人，当然只能做食物链的底层，受到有钱有权之人的压迫了。
她一开始只是想反正裴远晟刚刚做完手术一两个小时内不会醒来，不如看看这个周院长到底想用什么办法来摆平周媛媛的事情。
砸钱是她料想到的，但进来后却渐渐发现了周院长的秘密，比如他的烟里搀着毒品，具体是哪一种唐笑不得而知，但从他抽烟后的反应来看，剂量并不大。
可是毒品就是毒品，谁知道这个周院长是不是长期吸毒，随身携带的香烟只是为了在人前解解馋的呢？
再从接下来的对话中，唐笑又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周院长爱美色。从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来看，应该是结了婚的，可是外室必定有一到两个，且常换常新，如果她不是现在这个唐笑，而真的如她周院长想象中，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穷大学生，恐怕真的要一步步被周院长逼入他的圈套了。
“唐小姐，你如此聪慧，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周院长微笑着起身，走到唐笑身前，低着头细细地欣赏着面前的女子。
女人很年轻，他估摸着最多25岁，身材高挑，应该有一米七零，衣着十分简单，但衬得胸脯高耸，锁骨深陷，刚刚在走廊上，他也清楚地看到女人圆润丰厚的臀部，那侧影的轮廓令他忍不住咽了口水，这是一具多么性感的娇躯，被如此朴素的衣物包裹着上能够如此诱人，倘若是换上他最爱的白色护士服，再将那束在脑后的长发解开，又该是多么的风情万种呢？
周院长的目光中浓浓的**让唐笑的胃部不适地翻涌着，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很久没有进食，原本就有胃病的她此时更是疼痛难忍脸色发白。
“唐小姐，你怎么不说话了？”周院长俯下.身朝唐笑凑近了。
近距离看，更觉得女人漂亮极了，肤色如上好的白玉一般剔透柔滑，透着盈盈的皎洁的光辉。那长长的眼睫毛微微翘着，似乎还轻轻颤抖着，娇怯极了。最动人的是那玫瑰花瓣一样的小嘴儿，水红润泽，似乎无意识地微微开启着，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
唐笑没想到突如其来的胃痛会令她如此难受，她放在身侧手指早已经握成了拳头，竭力强撑着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不适，然而一开口，声音却比想象中要更低弱无力许多：“周院长……请自重。”
“唐小姐，不要紧张。”周院长更觉得眼前的美人儿惹人怜爱，声音也放柔了许多，“有些事情，看起来难，做起来简单……说不定，唐小姐还会觉得很享受呢。”
说着，伸手试图去摸唐笑的脸，唐笑脸色苍白地侧过头去，伸手撑着椅子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
她的手心全是黏/腻的汗水，光洁的额头上也渗出细细的汗珠。最糟糕的是胃部像被人撕扯着一般，火辣辣的疼，她人坐在那里，却感觉眼前阵阵发黑，甚至快要连维持坐姿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是以前长时间做手术落下的病根，自从辞去医生这份工作后，她以为胃病已经不会再犯了，因此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随身携带胃药。
一滴汗水从额上滑落到唐笑的眼中，她感到视线有些朦胧。意识也似乎有些恍惚了。
周院长的手终于落到唐笑洁白柔嫩的脸颊上，一下一下地摩挲着，那属于年轻女人特有的触感，让周院长心旷神怡，恨不得更深入一点，再深入一点……
唐笑鼻端闻到一股浓郁的烟草味，那难闻的气味一下子将她的神志拉扯回来。然而紧接着她马上意识到自己正被这个姓周的中年男人摸着脸……她难受地伸出手想将那只恶心的手拍落，却像一片叶子一样在对方手上拂过，便脱力地坠了下去。
唐笑突然间清楚地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她不该跟着他进这间办公室，更不该以为自己单枪匹马就能够搞定一切。
她太高估自己了，因为来得匆忙，她的手袋和手机都还在裴远晟的病房。
而季晓茹现在还在警察局，成烈又在部队，压根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现在这种情况，还有谁能够来救她呢？
“唐小姐这招欲拒还迎使得很是高明呀。”周院长笑眯眯地说着，肥厚的嘴唇几乎咧到了耳根。
他伸出一根手指，挑起面前女人的下巴，只见对方脸蛋雪白，姿态柔弱，额头紧张到甚至出汗，如此纯情的模样，又怎能不叫人欲念横生呢？
“小宝贝儿，哥哥马上就来疼爱你。”他说着，一只手轻轻抚摸上女人的胸部，一面低下头，将紫黑肥厚的嘴唇朝那水红润泽的唇瓣凑了过去。
唐笑再也无法忍受地干呕一声，同时用尽全力地朝男人推去。
然而，面前的男人一脸惊讶地闪开了，唐笑却从椅子上翻了过去，身体沉沉地摔在了地上。
“呃……”由于是侧身着地，她的右边太阳穴狠狠地磕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和眩晕令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呻吟，同时胃部的不适再次袭来，唐笑伸手紧紧按住胃部，蜷缩在地上无意识地干呕着。
源源不断的汗水从身体内渗透出来，发丝也被汗水濡湿，凌乱而黏/湿地贴在脸上。唐笑浑身都是冷汗，疼痛令她的身躯轻轻地颤抖着。而她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胃病吗？”二十年的从业经验令周院长很快就判断出了唐笑的病情，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地上的女人，那柔弱的姿态和汗淋淋的模样如同一只被雨水打落的蔷薇，不断从失去血色的唇边溢出的细碎呻吟一如美妙的乐声让人迷醉。
他蹲下身，伸手将侧躺的唐笑拨弄成平躺的姿势，然后不顾对方难受到几乎失去意识的现状，伸手去解唐笑的衣扣。
唐笑朦胧的视线中看到在自己身上动作的男人，她咬着牙轻斥道：“你……走开！”
“走开？不不，唐小姐，现在的你，是最需要我的，”周院长肥厚的手掌探进衬衣，抚摸着唐笑，“让我来为你按摩一下胃部，相信我，你的疼痛会得到缓解的。”
唐笑挣扎着往旁边滚去，周院长叹息一声，干脆从地上抱起浑身虚软的唐笑，将她放到宽敞的办公桌上，“唐小姐更喜欢在上面吗？”
277、好想好好爱你
唐笑咬紧牙关，用尽全力伸手挥落桌子上的一只花瓶，“啪”的一声，水晶花瓶在地上摔得粉碎，与此同时，唐笑竭力喊道：“有人吗？救……救……唔……唔呜……！”
周院长伸手捂住唐笑的嘴，眼神阴狠地凑过去低声道：“宝贝儿，你可别逼我对你用药，旁边的柜子里，可有不少针剂呢……”
唐笑愤怒而绝望地瞪着他，难道……自己这次真的逃不掉了吗？
“笑笑，你在里面吗？”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那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可是……他、他怎么会找到她的？他不是应该躺在病床上吗？
唐笑来不及仔细思索，用尽全力地一挥手，再次将桌子上零零散散的物品挥落，其中包括一只烟灰缸。
稀里哗啦的一阵声响，虽然唐笑本人未能发出声音，但也足够让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不寻常的情况。
唐笑听到裴远晟的声音，“严叔，把门打开。”
旁边似乎有医院的人在阻挠，但裴远晟仍显得虚弱的声音里却有种让人不容置疑的力量，“打开。”
周院长眯了眯眼，望着门外，他知道今天这件事看来是不成了，这女人的男朋友来了，没有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女人被人欺凌，但是，他有钱，他周润华可以用钱和权摆平一切……
这样想着，他镇定下来，将唐笑从桌子上抱下来放到椅子上，又动手帮她把衣服扣子扣上，甚至还不慌不忙地帮唐笑理了理头发，如果唐笑看起来不是那么痛苦、虚弱、苍白，也许，真的不会有人怀疑眼前这个衣冠禽兽对她做过什么。
“唐小姐，你最好嘴巴闭紧一点，这样的话，我才能给你更多钱，你说呢？”这禽兽不如的家伙仿佛料定了唐笑会要他的钱息事宁人。
这个混账，看样子一定不是生手了。在这里，有多少个无辜的女孩被他肆无忌惮的欺凌过，然后又被他的封口费打发掉了呢？
如他所说，他有钱又有权，如老虎有了翅膀，所以他就能在这家医院的地盘上称王称霸了吗？
唐笑正想着，门“咔”的一声被人打开。
“笑笑！”裴远晟焦急的声音传来，她吃力地转过头去，只见他坐在一张轮椅上，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白色病号服，毫无血色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唐笑眼睛有点发酸，她努力地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好朝他伸出一只手，轻声说，“我没事……”
折磨人的胃痛没有刚才那么剧烈了，虽然仍然撕裂般的痛，但经历了刚刚那一场劫难，这点痛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力量正重新一点点地回到她身上。
裴远晟滑动轮椅来到她身旁，握住她的那只冰凉的小手，眼眸中透着浓浓的心疼：“对不起。”
“不，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唐笑说。
而另一边，西装革履的严叔不知道低声在周院长耳边说了什么，他脸色复杂地看了裴远晟一眼，随即乖乖地跟着严叔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唐笑和裴远晟两个人，还有一地的狼藉。
裴远晟靠在轮椅上，十分
虚弱的模样，刚刚的紧张一定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再怎样强大，也是一个刚刚失血过多才从手术后的昏迷中醒过来的心脏病人。
“你怎么找到我的？”唐笑问。
“我在睡梦中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裴远晟低声说，“所以我一直很想醒过来，好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你。”
“其实你睡着的时候，我根本没有说过话。”唐笑说。
裴远晟笑了下，那深黑的眼眸因为这一笑而流光溢彩，无比动人，“也许是你在心里和我说话了。”
“我说什么了？”唐笑唇边也绽放出一丝笑意。裴远晟是个有趣的人，如果换成成烈，他一定不会这么说。
那家伙大概会说，“笑笑，你肯定说了，别想骗我”，又或者，会厚着脸皮说，“笑笑，是不是趁我睡着偷亲我了？”
想到成烈，唐笑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丝怅惘，她可以忍受他经常不在自己身边，可是，在某些时候，她却忍不住想，如果他不是个军人该有多好。就像刚刚被那个周院长上下其手的时候，她多么希望他能够突然出现，像一位英雄一样从天而降。
他救过那么多人，却无法在自己的妻子需要时来救她。这多多少少，让人有点难过。
“忘了你说什么了，”裴远晟说，“不过醒来后看到你的手机一直在旁边的桌子上振动，才确定你在这里。”
“谁打来的？”她真要感谢这通电话来得及时。
“我不知道。”裴远晟声音渐渐低下去，神情有些困顿，勾唇笑了下说，“每次都麻烦你照顾我。”
“没事。”唐笑拉了拉有些开的衣领，那个禽兽虽然帮她整理了下，但自己现在这模样看起来还是不甚整齐。
唐笑不想在身为病人的裴远晟面前表现出自己虚弱的一面，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要忍住胃痛，或许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最后竟然真的不痛了。
她松了口气，蹲下身查看着裴远晟的脸色，摸了摸他放在腿上的手指说，“是不是有点冷？”
裴远晟点了点头，末了又自嘲地说道：“我是不是应该装作硬汉，对你说我一点都不冷？”
“不用。”唐笑笑道，“你已经是硬汉了，听说你是为了保护晓茹才受伤的，这样不顾自身安危地去帮助别人，不是硬汉是什么？”
裴远晟笑道：“谢谢，我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殊荣，怎么办，有点受宠若惊呢。”
“能开玩笑，看来伤口已经不疼了。”唐笑推起轮椅说，“严叔来接你的，对吗？”
“对，”裴远晟点点头，“顺便来处理一些事情，对了，季晓茹呢？”
唐笑推着裴远晟朝病房走去，一面说道：“她和那几个小女生一起去警察局做笔录去了，不过你放心，我有联系成家的律师过去。”
“还是你想得周到，要是季晓茹自己……”裴远晟的声音渐渐变得低不可闻，唐笑推着裴远晟进了病房停下来，转到他身前一看，只见他垂着头睡着了。
刚刚动完手术的人精神差一点也很正常，更何况，裴远晟比原定的醒过来的时间还要早一些。
单凭唐笑一己之力是无法把裴远晟弄到病床上去的，她只好小心地把裴远晟推到床边，然后将床上的薄被拉下来一点，覆盖在他的身上。
裴远晟的姿势看起来不太舒服，于是唐笑极其轻柔地扶着裴远晟的后颈，让他仰靠在垫了一只靠垫的椅背上。
看着裴远晟睡得人事不省的模样，倒和平日大相径庭，显得年轻许多，尤其是发丝凌乱，垂下来微微遮住眉毛，看起来好像一位漫画中的美少年一样。
唐笑禁不住动手帮裴远晟整理了一下头发，手指无意间擦过他浓长秀雅的眉毛，裴远晟豁然睁开眼睛，有些懵懂道：“笑笑……你在干什么？”
唐笑正打算说话，突然听见门口传来“咔”的一声轻响，什么声音？
她回过头，只见虚掩的门开了一条小缝，正好一阵风从走廊上吹进来，裴远晟禁不住掩唇咳嗽了几声。
“没事吧？”唐笑忽略掉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帮裴远晟把身上的被子拢了拢，裴远晟还有点昏沉的样子，竭力打起精神笑道：“没事。”
“严叔怎么还没回来？唐笑问。
“过了多久了？”裴远晟眼神迷蒙地问。
唐笑想了想，说：“也还好，大概十多分钟吧。”
“应该快了。”裴远晟眯了下眼睛，神情中透出一闪而过的狠厉。
唐笑刹那间明白了严叔去做什么，她不知道严叔会怎么对付那个周院长，但以裴远晟的为人……得罪他的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谢谢你。”唐笑望着裴远晟说。
裴远晟伸出手，轻轻放在唐笑的头上，浓黑的眼眸中流淌着溪水般轻轻浅浅的温柔，“你又忘了，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嗯？”唐笑眨了眨眼睛，从裴远晟的角度看过去，蹲在他面前的唐笑像个小小的女孩，满脸的稚气，让人只好好好地宠爱她，不让她受到哪怕一丝的委屈，即便她说要天上的星星海底的宝石，也要倾尽全力地找来，再若无其事地拿到她面前。
他笑了笑，又像是在叹息一般轻道：“果然还是忘记了么。”
唐笑还想再问，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扣扣”两声敲门声。
“请进。”裴远晟淡声说。
西装革履发丝整齐的严叔走进来，看了眼唐笑，点头示意了一下，朝裴远晟道：“少爷，都处理好了。”
“好。”裴远晟点点头，看向唐笑，“饿不饿？”
唐笑确实饿了，因此也不推辞，直接点点头：“嗯。”
裴远晟说：“季晓茹那边也快了吧？”
唐笑正打算打电话给季晓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抢先震动了起来。
唐笑接起来一看，是成家那位律师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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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大家更喜欢成烈还是裴远晟呢？剧透一下，作为重要的男二号，后面裴远晟的戏份很重哦~
ps如果大家不喜欢裴远晟的话，麻烦在评论中告诉我~
278、你要对我负责！
唐笑接起来一看，是成家那位律师打来的。
“都按您吩咐的处理好了。”
“那个媛媛的父亲是什么人？”唐笑好奇道。
成家的律师笑了笑，那笑声中似乎蕴含着一丝不屑，“您不必将他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官僚而已。一切都会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来走，更何况，周媛媛伤的人是裴先生。”
唐笑说：“周媛媛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律师道：“她已经成年了，会得到相应的惩罚。”
唐笑默然，“好，我知道了。”
律师敏感地捕捉到唐笑语气中的不忍，问道：“您若是不忍心，也可以……”
“不用，”唐笑打断他的话，眼神坚定地说，“做错事的人，应该得到惩罚，我并不同情她。倘若这次放过她，焉知下次她不会犯更大的错误，甚至于直接取人性命呢。”
“好的，我知道了。”律师道。
刚挂上电话，季晓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笑笑，裴远晟怎么样啦？”风风火火的声音，还伴随着喘气声。
“已经醒了。”唐笑奇道，“你在跑步？”
“对，我马上就到……呼呼。”季晓茹边喘气边说，“已经快到医院门口了。”
唐笑忍不住笑了：“不用急，他已经没什么大碍。”
“呼呼……好，那就好……”季晓茹喘息着挂了电话。
唐笑对裴远晟说：“事情解决了，晓茹在过来的路上。”
“好。”裴远晟点点头，“想吃什么？”
“我又不挑食，这种事还是问晓茹吧。论起吃的，晓茹这个吃货比我在行得多。”唐笑笑着说。
“你倒是挺惯着她。”裴远晟抿了下嘴唇，仰靠在轮椅上，闭了闭眼才想起什么似的对严叔说，“劳烦帮我换套衣服。”
严叔点点头，说：“好，请少爷稍等，我这就去车上拿。”
唐笑望着被棉被簇拥着靠在轮椅上姿态慵懒的裴远晟，他脸色还是很差，似乎在强打精神一般。
“裴远晟，要不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看你的样子好像随时会昏倒一样。”唐笑犹豫道。
裴远晟半阖着眼，苍白的薄唇微微翘起，“如果我睡着了，你把我拍醒就好。”
“可是……”唐笑想了想，皱眉说，“你刚动过手术，现在需要休息，吃饭这种事改天也是一样的。”
裴远晟叹息一声，“笑笑，人和人倘若不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对，一生中能够碰面的机会其实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多。见一次，就少一次。不信的话，你可以算一算，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总共见过多少次？”
唐笑还真扳着手指数了数，裴远晟笑看着她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唐笑算不下去了，“来日方长嘛。”她自我安慰地说，“不要太悲观了。”
裴远晟垂下眼睫，唇角露出一丝苦笑。抬起头时，却又换上一副轻松的模样，“好了，不说这个了。季晓茹呢，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风风火火地撞进来，差点扑到坐在轮椅上的裴远晟身上，“咦？你伤到的不是脖子么，怎么……？”
“怎么残了？”裴远晟笑眯眯地把季晓茹没说出口的话补全了。
季晓茹一脸不忍：“怎、怎么回事？”
她瞟向唐笑，唐笑还没说话，就被裴远晟抢了先，“伤到神经了，现在腿动不了了，怎么办季晓茹，这可都是为了你。”
“我我我……”季晓茹脸红了，憋了半天垂头丧气道：“对不住，我现在不能为你负责了。可是下半生为你做牛做马是没问题的……你不会怪我吧？”
裴远晟故作伤心道：“为什么？我都为你牺牲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肯对我负责啊？”
季晓茹万分纠结地说：“我……我现在有陆晨了，我不能见异思迁，啊不对，我不能重蹈覆辙，呸……也不对，反正，反正我不能抛弃他转投向你的怀抱。”
“噗……”唐笑撑不住笑了，“晓茹，你看起来很为难啊。”
她这种一根筋的傻气性格，也难怪裴远晟喜欢逗她了。
“我当然为难啊！一个旧爱一个新欢……啊呸！我都在胡说什么啊。那啥，你们无视我刚刚的胡言乱语啊……不过笑笑，他的腿真的动不了了吗？我怎么觉得有诈啊？你不说话还好，你一开口我就觉得不对劲，裴远晟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还能这么轻松呀？”季晓茹回过神来。
唐笑努力地想严肃起来，却发现对着季晓茹这张脸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好了，我投降……他的腿没事，只是手术后身体比较虚弱所以才需要轮椅。”
季晓茹松了口气，马上冲到裴远晟身边狠狠拍了他几下：“混蛋！又骗我！”
裴远晟原本就强撑着不让人看出他的衰弱与疲倦，被季晓茹这么不分轻重的一拍，登时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裴远晟！”唐笑惊叫着扑过去，裴远晟闭着眼从轮椅上摔下来，唐笑努力伸手去接，最后只护住了裴远晟的头部，他整个身子还是重重跌在了地上。
季晓茹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一拍居然把裴远晟拍晕了，唐笑抱着失去意识的裴远晟，冲季晓茹喊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医生过来！”
“哦，哦！”季晓茹调头往外跑，这时裴远晟微弱的声音响起：“没事……别怕。”
季晓茹顿住脚步，飞快地回到裴远晟身边，“你醒了？太好了！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一巴掌把你拍死了……”
“呵……”裴远晟笑了下，却说不出话来。
刚刚他心脏剧痛，失去意识那一瞬，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他已经习惯了，只是总是害的身边的人担惊受怕，这种感觉很不好。
他并不喜欢被人像对待一件瓷器那么小心翼翼地对待，季晓茹这样不把他当病人，其实挺好的。
季晓茹和唐笑两人把裴远晟搀扶着回到轮椅上，季晓茹碎碎念着，“对了裴远晟，我刚在警察局时那个老板娘跟我联系了，
说待会儿要过来看你。”
裴远晟愣了下，看了眼唐笑说：“什么时候？”
“应该快了吧。”季晓茹说。
“这个老板娘人品倒还不错。”唐笑说。
说曹操曹操到，季晓茹的手机响了起来：“喂？你到了？嗯，我们在4楼，病房号是805。”
几分钟后，伴随着敲门声，严叔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一起出现在门口。
四目相对，唐笑吃惊地站起身来：“唐幂？”
而唐幂也无比讶异地望着唐笑：“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情况这是？”季晓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俩好好的怎么就姐妹相称了？等等……笑笑，这该不会……不会就是你那个后妈生的吧？”
“咳咳……”严叔掩住唇咳嗽两声。
季晓茹反应过来，脸色尴尬地弥补道：“那个，后妈亲妈都一样哈，笑笑，不介绍一下？”
“这是我妹妹唐幂。”唐笑指着走到自己身边的唐幂，向季晓茹等人介绍完，又挨个向唐幂介绍道，“这是我闺蜜季晓茹，这是我朋友裴远晟，这是严叔。”
唐幂乖巧地一一打完招呼，裴远晟看出了唐笑脸上的疑惑，自己解释道：“笑笑，对不起，这件事我稍后再向你解释。”
唐笑点点头，她倒是不奇怪裴远晟知道唐幂，只是不解的是唐幂什么时候开了间奶茶店，她居然不知道？难怪唐幂这段时间疯狂卖包包换钱了，敢情是把所有钱都投到奶茶店去了？
这里面最傻乐呵的还是季晓茹，当裴远晟告诉她大家先一起去吃饭并且吃饭地点由她来决定时，季晓茹瞬间笑成了一朵喇叭花。
裴远晟摇摇头说：“果然是个吃货。”
承北的一处特殊作战部队训练基地内，一群年轻的士兵们正在烈日底下操练。
这一群士兵中有男有女，全部是特种部队的精英。
“都给我站好了，记住，你们不是普通人，到了战场上，你们一个人得能抵几十个几百个人用！腰杆都给我挺直了，站都站不稳，还拿什么去跟敌人斗？”身穿迷彩服的军官拿着一条武装带慢悠悠地从一个个兵蛋.子面前走过，他的声音磁性优雅，甚至带着一股闲适的味道，仿佛这群人真的只是在晒太阳，而不是每个人负重五十公斤，腿上胳膊上还绑着沙袋，一个个汗涔涔地跨立了几小时一样。
“啪！”武装带甩到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兵身上，“晃什么晃？给老子站好了！再晃就滚回去！别特么以为进来了就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们，谁不能达到老子的标准，分分钟给老子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是！”男兵强忍着浑身的酸痛老老实实站好，对于成长官，他心里只有慢慢的敬重，能被成长官从原部队里选拔出来，是多大的荣誉？就算再苦，也不能当孬种回原部队去！
成烈挨个巡视一圈儿，不得不承认这批兵蛋/子的军事素质是极其过硬的，以至于他手里这条武装带都没什么用武之地。
279、报告长官，没问题！
成烈在一个女兵面前停下来，女孩很年轻，长着一张很精神的面孔，眼睛圆圆的，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头，这双眼睛成烈看着感觉很熟悉，仔细想了想，是有点像他老婆唐笑。
想到唐笑，成烈的眼神温柔了一些，而面前被他盯着的沈飒却吓了一跳，一面不由自主地把腰杆挺得更直了一面在心里琢磨着，成长官这是怎么了？
沈飒没有多想，站在她旁边的陆岩却将这一切都收在眼底。
一天的操练结束后，女兵们纷纷回宿舍洗漱，路上陆岩勾着沈飒的脖子一脸八卦地问：“沈飒，你有没有发现，咱们成长官看你的眼神有点那什么？”
沈飒纳闷道：“哪什么？”
沈飒对成烈是单纯的敬畏，她性格单纯，满脑子只有让自己变强，完全想不到儿女私情上面去。
陆岩虽然长得跟男生似的黑皮肤短头发乍一看像个俊朗小哥，但因为早早地对卫栩情窦初开，对于感情这码子事还是比沈飒要了解得多。
“咳，你非让我说出来是吧？”陆岩左右看了看，拉着沈飒到一边说：“你真的一点不觉得，成长官特别注意你，看你的眼神也跟看别人不一样？”
“啊？”沈飒愣了愣，回想了一下，俊俏的小脸不易察觉地红了红，“哪有，陆岩你别瞎说了。被别人听见了多不好。”
“没有你还脸红？”陆岩像是揪住了沈飒的小辫子一样，笑嘻嘻地说，“怎么觉得我们家飒飒长大了呢？还知道脸红了，以前我还真以为你除了想当最强特种兵就没别的理想了呢。”
“我现在也一样啊。”沈飒一本正经地说，“也不是要成为最强啦，反正不能比他们那些男的差，不过……要是有一天能像成长官那么强就好了。”沈飒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成长官那个程度，我大概永远都达不到吧。”
“这个嘛……”尽管非常不想打击自己的好朋友好伙伴好闺蜜好战友沈飒，但陆岩还是不得不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沈飒你懂的，成长官是承北特种兵之王，没人比他更强，全国有没有我不知道，反正大家都知道，上回国际特种兵大赛，咱们成长官也没输给任何人。所以，我感觉成长官已经是传说了，你要向传说看齐，实话说不太可能啊。”
沈飒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所以我也就想想，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力做到最好。要是哪天……能和成长官一起出任务就好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陆岩的八卦之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还说对成长官没感觉？你这不是都在幻想以后跟成长官单独相处了嘛。”
“哎，陆岩，不是你想的那样！”沈飒急急忙忙地辩解，刚刚恢复正常肤色的小麦色脸蛋又有泛红的趋势，“我真的只是想跟着成长官学习而已！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哈，我不信！”陆岩笑着往前跑去，林荫道上洒下她欢快活泼的笑声，“飒飒有喜欢的人了！”
闻言，沈飒慌慌张张地四下看了看，然后皱着清秀的小脸朝陆岩追过去，“陆岩你别闹啦，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少来，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别不承认了，你明明就是喜欢哇！”一边跑一边回头朝沈飒挤眉弄眼的陆岩冷不丁地撞到一个人身上。
“喜欢什么？”一道磁性而威严的声音。
“啊啊啊！”陆岩吓得一窜老高，慌忙敬了个礼，声音洪亮地喊道，“成长官好！”
被她撞到的正是成烈旁边的倒霉蛋李肃，他无奈地看了这假小子一眼，又看向跟着跑过来的沈飒，心里纳闷着，怎么沈飒会和这个疯丫头玩到一起？
沈飒跑过来，模样看起来倒还淡定，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成长官好！”
“还没操练够啊？”成烈嗓音中透着调侃，沈飒心里蓦地划过一种异样的感觉。
难道她真的像陆岩说的那样？不……不可能。她一定是刚刚光顾着追陆岩跑得太快了，所以心脏才噗通噗通的
“报告长官，我们只是在互相追赶！”陆岩一本正经地回答。配合嘹亮的嗓门，吸引了路上不少人的注意力。
“为什么互相追赶？”李肃问。
“因为……”陆岩挠了挠脑门，心里琢磨着总不能说实话吧？偷着看了眼成烈，虽然长着一张帅到窒息的脸，但是大家都知道成长官发起火来也是能吓到人窒息的。
“报告长官，因为我们没操练够！”沈飒代替陆岩大声答道。
“噗……”李肃忍俊不禁，心里想这两个小姑娘倒是有趣，不过这个沈飒嘛……确实是让人印象深刻。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沈飒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是以一种干脆利落的姿势连续撂倒好几个男特种兵的。
这个女兵，前途大有可为啊。
“既然没操练够，现在就去操场加跑二十圈，没问题吧？”成烈说得相当平静，完全看不不出喜怒，更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报告长官，没问题！”沈飒答得干脆。
“很好。”成烈露出赞许的目光，朝着旁边的陆岩问，“刚刚看你跑得挺快，应该也没问题吧？”
“我、我……有问题！”陆岩脸色为难，纠结一番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李肃差点又喷了，这假小子，没看出她还是个活宝啊？
“什么问题？”成烈问。
“报告长官，我饿了！”陆岩回答的很直白。
“好，那你去吃饭，吃完开跑。”成烈板着脸说着，“沈飒你既然嫌今天操练得还不够，现在就去加练！”
“是！长官！”
望着沈飒离去的背影，李肃不解地问，“老大，为什么对沈飒那么严苛？”
“严苛？”成烈挑了下眉，“李肃，你认为加练二十圈是个很严苛的事儿？”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说吧，沈飒到底是个女孩，今天操练了一天，饭也没吃，怕撑不住啊……”李肃挠了挠头说，心里盘算着怎么能帮沈飒求求情争取减刑。
“李肃，要是换成你，你做不做得到？”成烈扭头问道。
李肃想都不想地说：“这肯定没问题啊！我可是老大你一手带出来的，我是个什么能耐，老大你应该再清楚不过啊！”
“那不就得了？”成烈漫不经心地说，“李肃，你不要小看沈飒，在我看来，她虽然是女人，但以后一定不会比你们差。”
李肃愣了愣说：“老大，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有那么点自尊心受伤啊？”
“你这是对沈飒有偏见。”成烈边走边说。
“啊？没有啊！”李肃跟在成烈旁边一脸无辜。
“我问你，李肃，要是沈飒是一男的，你会自尊心受伤不？”成烈问。
李肃认真思索了下，如果沈飒是一男的，成烈说沈飒以后不会比自己差，这个……似乎也能接受？
貌似他感觉自尊心受伤的点还真如成烈所说，就因为沈飒是女的。
是了，女人天生在体格和体能上不如男人，是以大部分女兵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赢过男兵，沈飒很强，这所有人都知道，但她真的能强到比男人更厉害吗？如果真的这样，恐怕受伤的不止李肃一个人了。
“那啥，老大，你说沈飒她……真的能比咱们去强？这不可能吧？”李肃怀疑地问道。
“放下你对女人的偏见，李肃，”成烈正色道，“在这方面付出的心力，沈飒比你们都更多，而且你不知道吧，沈飒有武术底子，从四岁开始练的。”
“嚯！真牛逼。”李肃惊讶道，“难怪这小姑娘看起来挺高挑纤细的，打起架来爆发力却那么强。看来从小就没少吃苦啊。”
“不然呢，你以为这特战精英队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成烈挑了挑眉。
“老大我错了，我真的大错特错了，”李肃一脸愧疚，“看来我太低估人家沈飒了，我更低估了
‘女人’，老实说吧以前我一直觉得当兵打仗是男人的事儿，女人就该在家‘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就这几年见的优秀女同志越来越多了，才慢慢改变了一点看法，不过我打从心里吧还是觉得那只是少数例外，也没真的把女同志们当做竞争对手。事实证明我错的离谱，老大你教育的是，对任何人任何事儿，我都不该怀着固有的偏见……”
“行了行了，随便说你两句还检讨上了？要不要干脆回去写篇思想报告交上来啊？”成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李肃忙笑道：“我这不是深刻反省了么，听老大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少给我拍马屁。说吧，有什么事儿求我？”对于自己这个老下属老跟班，成烈是太了解不过了，用一句俗点的话来说，看这货撅撅屁股，都能知道这货拉出来的是什么屎。
“老大，关于沈飒的事儿，能不能……那个什么？”李肃有点扭捏地笑着。
“大老爷们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话直说。”成烈笑道。
“咳……其实也没什么，我吧……老大你也知道，今年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催得紧，这个……我也没打算在外头找，就想在咱部队里碰碰缘分，都一个部队的以后有什么事儿解释起来也方便，老大，你看……那什么，我这……”李肃磕磕巴巴地说了半天，还是不好意思说到正事儿上。
暮色下两人在林荫道上慢慢溜达着，成烈心想李肃跟了他也有好几年了，他是亲眼看着李肃从一个半大的毛头小子长成一个男人样的，虽说脾气有时候还是毛躁了点，但为人还是十分靠谱的，最重要的是，李肃重情重义，不管是对兄弟还是朋友，那绝对是能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倘若哪个女人跟了他，想必是一定会被捧在手掌心好好呵护一生的。
只是……如果李肃看上的女人真的是沈飒，那沈飒，愿意嫁给李肃相夫教子吗？
关于李肃的家庭情况，成烈是清楚的，他家里也是三代军人，门风清正，也非常的传统，李肃的母亲年轻时是文艺兵，在部队里也是追求者甚众，本来有着大好的前途，嫁了李肃的父亲后，便安安心心地领了个闲职，在家伺候公婆照顾幼子，充当李肃父亲的坚实后盾。后来李肃的爷爷病重，李肃的父亲在国外执行特殊任务，是李肃的母亲一人忙前忙后送走了老爷子，再然后，李肃还未成年，父亲又在一个不能公之于众的任务中受了重伤，回家休养半年后终因药石难医，在家人陪伴下与世长辞。
如今李肃母亲一人在家照料年迈多病的老母亲，倘若李肃有了妻子，多半也是要将生活重心转移到家庭中去的。
沈飒那样的女孩，要是放弃特种兵的身份做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虽说可享岁月安好一世无忧，但是不是太可惜了点呢？
李肃见成烈半晌没说话，心里忐忑得更加厉害，一张俊朗的脸也火烧火燎的，好在暮色下看不清楚，“老大，你觉得我……那个什么，行不行？”
成烈伸手在李肃肩上上拍了拍：“我手底下的人，怎么会不行？不过你想清楚了，你看上的女孩，可不是一般人。”
“老大……这是，啥意思？”李肃一脸的不解，沈飒她怎么就不是普通人了？难道她家庭背景和自己想象中出入很大？可是没道理啊……沈飒她怎么看，都是个挺正常的女孩啊？
“李肃，我跟你透个底吧，沈飒是这批新特战精英队里面，我比较看重的一位。她比很多男兵要强。”成烈说道，“你知道一个作战水平一流的女性，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这么一个好苗子，能够把她挖掘出来，送到我面前，是件多不容易的事儿吗？”
“老大，我……”李肃哭丧着脸说，“我咋办？”他李肃长这么大，还不容易碰上个自己心动到想带回家见老妈的女人，可是人家却是老大看上的好苗子，他能明摆着跟老大抢人么？不能啊！想到这里，李肃哭的心都有了。
280、宝宝有小情绪了
“顺其自然吧，”成烈拍拍李肃的肩膀，“能帮忙的我尽量帮你，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人家沈飒愿不愿意，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
“行！那我先谢谢老大了。”站在成烈的立场上，他能做出这种让步已经让李肃感激涕零了。
特种兵基地偌大的操场上，沉沉的暮色中，一个高挑纤细的人影沿着跑道匀速奔跑着。
陆岩拎着一盒饭来到操场边的时候，正看到沈飒从自己面前经过，她连忙把饭盒放到一边的地上，追过去冲沈飒喊着：“别跑了，先吃饭吧沈飒！”
沈飒一边跑一边说话，没有半点吃力的模样，“谢谢你啦陆岩，不过我不饿，等跑完再吃！”
“你傻啊？哪儿来的体力啊？”陆岩直皱眉，沈飒没有半分打算停下来的意图，速度也没变化，她只好跟着跑下去，“二十圈诶，你这都多久了，还没跑够一半儿吧？等你跑完都不知道啥时候了，听我的飒飒，别管那么多了，先吃饭，一切吃完饭再说，行不？”
沈飒摇头，“陆岩你就别管我了，我没事的，真的。”
“沈飒，你怎么这么固执呢？你还是不是女人啊？别这么虐待自己行不？也不怕胃受不了，你说你就算先吃点东西又怎么了啊？成长官临时给你布置任务，可也没说不准你吃饭啊？”陆岩急得不行。
“陆岩，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真的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好不好？”沈飒语气淡淡的，要是光听她说话，根本不像是连续跑了很多圈的人，倒像是闲庭信步一般轻松。
“不好，”陆岩摇头，态度十分坚决，“别人不管是别人的事儿，我就非要管你，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就那么拼啊？沈飒，拜托你了，吃口饭吧，咱们今天操练一天，那些男的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一个个在食堂跟猛虎下山似的狼吞虎咽，咱们宿舍那个林珊都快饿晕了，你再怎么厉害你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难道你不吃不喝就有体力啊？我才不信。”
转眼间，陆岩都跟着沈飒跑了小半圈了，还是劝不动沈飒，不由有点泄气，但作为朋友陆岩又真心心疼沈飒，见沈飒半点不听劝，决定换个策略，“飒飒，你猜我给你打了什么好吃的？”
沈飒笑了下，说：“我不猜，不过我相信，你帮我打的都是我最喜欢吃的，陆岩你对我总是最好的。”
陆岩一听，脸上就笑开了花，“你知道就好，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先吃点？待会儿饭菜都冷了，那些椒盐玉米粒啦荠菜春卷啦什么的都不好吃了，多可惜呀。”
沈飒说不心动也不可能，她是饿，但是她不能违背自己的原则，还有十二圈，她还能撑得住。每个当兵的都知道一句话，“军令如山”，跑二十圈是成长官给她下达的任务，如果她连这个小小的任务都不能圆满完成，那还有什么资格当一名特种兵，有什么资格成为一名真正的能上战场与敌人斗争的战士？
沈飒的目标一直比一般人要清晰，她渴望成为最强的，最优秀的，为此，她愿意付出一切，并且，她相信她能够做到！
“陆岩，你不用劝我了，我不会中途停下
来的，”沈飒渐渐加快了速度，陆岩一不留神就被她甩在了身后，“回宿舍等我，我很快就回去！”
陆岩刚刚吃完饭，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会儿有点想拉肚子，想追上沈飒，但有心无力，只好扶着腰停下来，叹气道：“好，行，反正我是跑不赢你的，哎。”
陆岩回到操场边上，坐着歇了两口气，无奈地拎起温热的饭盒往回走，走了几步又想起来沈飒待会儿跑完估计会想喝水，于是又跑去食堂给沈飒拿了一瓶水放到跑到旁边，“沈飒，水放这儿了，你渴了就喝啊！”
沈飒清脆的声音伴着夜风传来：“好，我知道了陆岩，你快回去吧！”
陆岩回寝室的路上，迎面又碰上一傻大个儿，仔细一看，不是刚刚成长官身边那个吗？
陆岩看见他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刚才撞到人身上了，谁知道李肃碰见她倒是挺热情，“陆岩？先别走，问你点事儿！”
陆岩站住，纳闷道：“长官，什么事儿？”
李肃笑呵呵地说：“甭叫我长官了，我也就比你们早进部队几年，不算什么长官，叫我李肃或者李哥都行。”
陆岩是个爽快人，性格本来就有点像男孩子，再加上李肃的长相俊朗，是让人看着很容易生出好感，一看就是好相处的那种人，于是也就不跟李肃客气，大大方方地叫了声，“李哥好。”
李肃笑得更欢了，手握成拳头放到嘴边装模作样地咳了咳说，“那个，陆岩啊，你刚刚是去哪儿了？”
他眼神好，大老远就看见陆岩拎着饭盒从操场那边过来，心里想着这陆岩身为沈飒的小伙伴，肯定是给送饭去了，连忙装作不经意间出现在陆岩面前，就为了打听几句关于沈飒的小道消息。
陆岩却神经大条地没想到这层，还想着李肃是成长官身边的人，莫不是成长官派人来检查沈飒的加练情况了？
幸好刚刚沈飒没听自己的停下来先吃饭，不然可就被抓个正着了。
陆岩后怕不已地捏了把汗，欲盖弥彰地把自己手里拎的饭盒背到身后，李肃瞧见陆岩这小动作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抿了抿嘴唇才能维持一脸正直。
“我啊，那个吃完饭散散步，消化消化。”陆岩嘴角上扬扯出一个非常友好非常官方的笑容，“李哥你呢，也散步啊？”
李肃正色道：“我吧，有点吃撑了，打算去操场跑两圈，不然噎得慌。”
“噗……”陆岩惊道，“李哥要去操场？”
“怎么，不行啊？”李肃问。
“这个……没，没，当然没有不行。”陆岩心道，果然如此啊，成长官还真是严厉，居然还派人监督，难道是怕沈飒偷懒吗？
哼，这个成长官，还真是太小看她家沈飒了，沈飒向来对训练最上心，生怕自己完成得不够完美，怎么可能偷懒？
“那我去了。”李肃说。
“额，李哥走好。”陆岩挥了挥手。
李肃停下来，盯着陆岩打量了一圈儿，“陆岩，我怎么从你身上读出一股子‘宝宝有小情绪了’的气息？”
“哈？”陆岩连忙否认，“怎么可能哈哈哈，李
哥你脑洞太大了，宝宝没情绪，宝宝特别开心！哈哈哈！”
陆岩越这样，李肃越是确实陆岩确实是不高兴了，可到底为什么呢，自己刚刚也没说什么没干什么啊，怎么就莫名其妙得罪了沈飒的小伙伴呢？
得挽回，这是李肃的第一个念头，可是怎么讨好小姑娘，这是个难题，他李肃成天跟着一群大老爷们儿混，几乎都快跟现实世界脱节了，偶尔从网上copy几句流行语都是极限了，要让他知道怎么哄女孩，那真是不可能之任务。
“那个，陆岩，不如这样吧，改天你李哥我请你吃饭，怎么样？”李肃想了半天，才想出来请吃饭这一招，民以食为天，吃饭最大，整天吃食堂的人，怎么会不想吃点别的，比如麦当劳啊必胜客啊什么的？
“啊？李哥要请我吃饭？”陆岩瞪大了眼睛，心想这个李肃是怎么回事，怎么无缘无故地过来跟自己套近乎，先是让自己叫他李哥，现在又约自己吃饭，这这这到底什么情况啊？据说单身男子约单身女子吃饭就是对对方有意思，这个李肃……他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陆岩表示内心有点慌，怎么说呢，李肃看起来是还不错，可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啊，再说了，她心里早就有卫栩大哥了！
想到很久没跟自己联系的卫栩，陆岩心里一动，她一直没机会去问卫栩的行踪，现在不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吗？李肃天天跟成长官在一起，肯定各种大道小道消息都知道，自己要是跟他出去吃饭，不是可以趁机套一套话，说不定就能问出卫栩大哥的消息呢？
虽然这样对这个傻大个有点点不公平，但是她的心已经属于卫栩大哥，此生绝不会有任何改变。怀着一颗歉疚的心，陆岩小声把把这事儿应承了下来，“好，那就这样……嗯，我先回宿舍了。”陆岩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李肃感觉到自己向陆岩打听关于沈飒的喜好这件事十分有戏，顿时龇出一口大白牙，兴高采烈道，“那行，你先回去，对了”
走了两步的陆岩回过头来，只见夜色下笑得眼睛都快找不见的李肃龇牙咧嘴地说，“陆岩，晚上别吃太多啊，不好消化，容易长肉！”
陆岩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拎着的饭盒，脸腾地一下红了，心里莫名地又涌起一股恼意，这人怎么嘴这么欠呢，肯定是故意的吧？
“放心，我吃不胖！”陆岩没好气地撂下一句话，就拎着饭盒兔子一样嗖的一下跳开了，一分钟都不想再跟李肃多呆一样。
“这么大个还跳得这么快，属兔子的吧？”李肃脑袋中想起前段时间跟部队里的人一起去电影院看的迪尼斯动画片《疯狂兔子城》，里面那个戴着帽子穿着警/服的灰兔子，怎么长的跟陆岩那么像呢？
李肃笑了笑，心想，不愧是他中意的对象沈飒身边的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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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筝的小窝275394193欢迎大家加入，和二筝一起玩耍~~不管是讨论剧情还是八卦各路美男，二筝奉陪到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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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成长官，你太温柔了
李肃来到操场边，正好沈飒从他眼前跑过去，他琢磨着沈飒最起码也跑了十来圈了，可是看着脸红心不跳，腰杆也还是挺得笔直笔直的，看来体力是真不错。
不过沈飒对于操场边突然出现这么个人，表现得一点都不惊讶，完全是目不斜视地就跑过去了，李肃“嘿”地一声，咧了咧嘴，直接就追了过去。
沈飒的身边多了一个脚步声，余光中可以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夜色悄悄弥漫，沈飒虽然是一个人加练但仍然秉承着训练时的原则绝不被外物所影响，因此她也只是稍微好奇了一下，便继续自顾自地跑着，甚至还稍稍加快了速度。
李肃心里却是一阵郁闷，难道沈飒对自己完全没好感，以至于见着了连个招呼也不打？不对……他自个儿不也没跟人家打招呼吗？算了，还是先陪她跑完再来搭个讪吧。
李肃这样想着，便默默地跟着跑了起来。
不知不觉跑了五六圈，沈飒还是跟他刚看见时一样，不喘气，不弯腰，匀速前进，当然这个对于李肃来说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能做到这个地步，李肃还是相当佩服的。
又想到成烈说的那句“沈飒是个好苗子”，哎，他李肃，到底配不配得上这好苗子呢？
天边隐隐传来闷雷声，操场边的大灯亮了起来，空气中有丝丝凉意侵入皮肤，地表似乎有热气升腾着，总之，一切预示着，将有一场暴雨来临了。
李肃忍不住出声，“沈飒，差不多就行了吧？快下暴雨了。”
沈飒没吭声，李肃跑到沈飒旁边，扭头说，“哎，沈飒，你怎么这么傻啊你？又没人看着，你就别这么犟了行不？”
沈飒总算回了一句，声音还是淡淡的，“李长官，你别管我，快回去吧。”
“别……别叫我李长官，叫李哥就成。”李肃有点乐呵，心想这闷瓜总算肯搭理自己了，“听我一句劝，快回去，老大不会怪你的。”
沈飒摇头，语气很倔强，但也很坚定，“那样不好，李哥，你快走吧。”
李肃正打算说话，突然听见乌压压的天边滚起轰隆隆一阵闷雷，接着便有雨滴落到头顶上，稀稀落落的，虽然看着还不大，但可以预见接下来会是场瓢泼大雨。
李肃看了眼不为所动的沈飒，叹气说：“算了，我回去跟你拿雨衣，下雨了你熬不住就停下来，听见没？”
淅沥沥的雨声，也许是将沈飒的回答淹没了，也许是沈飒压根就没有发出声音。
李肃宁愿相信是第一种，于是他再次叹了口气，转身往自己宿舍跑去。
而与此同时，成烈举着一把伞，拿着一只雨衣，不紧不慢地抄小道朝操场走来。
下雨了，那小丫头会不会已经溜走了？
成烈来到操场边，扫了眼没看见沈飒跑步的身影，微微皱了皱眉，心里划过一丝失望。
这个时间，成烈算过以正常的速度，不可能已经跑完二
十圈了。
看来那小丫头果然已经走了。
虽然不是不能接受，但作为被他看上的未来大有可为的女特种兵，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他并没有告诉过沈飒，甚至也李肃也没有说过，在不久后，将会有一个高度保密的大任务，需要去国外执行，这个任务需要至少一男一女，他成烈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亲自前往，至于他的同伴，几乎可以肯定，是在这一批接受训练的女特种兵中进行选拔。
沈飒是非常有可能的，不出意外的话，成烈可以确定是沈飒来作为他的同伴，如果沈飒不行，那么作为备选的可能是经常和沈飒在一起的那个假小子陆岩。
只不过无论从各方面来说，沈飒的条件都要更好一些。这个任务既然是严格规定了需要一男一女，就说明女性角色在这个任务中的必要性，抛开别的不说，陆岩那丫头，平时还是过于大大咧咧了一些，外形上也更具有少年感，并不是很适合执行这样一个任务。
成烈在操场边扫了眼，就打算离开，这时，眼光余光中好像看到了操场角落的一团人影。
那是……？
成烈快步朝那边走去。
也许是因为下雨导致跑道打滑，也许是沈飒没吃饭多少有点饿了，跑十多圈下来体力有些不济，竟在转角处右腿一软，紧接着整个人猝不及防地飞扑到了地上。
直到趴倒在地上沈飒才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自己摔了，这一跤摔得她有点懵，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下巴那块儿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一片湿的，可能是磕破了。
她脸上很平静，只想赶紧把剩下的跑完，于是撑着地打算站起来，结果右脚一使力，便从脚踝处划过一股钻心的疼痛。
沈飒半跪在地上，咬着牙试图站起来，却失败了，腕骨大概是错位了，沈飒自己不敢随便掰过来，她的脚腕以前骨折过，她怕自己随手一掰再骨折了就麻烦了，骨折不同于普通的小伤，是无法继续参加训练的。
而沈飒却不愿意错过任何一次训练，她心里有预感，这次和陆岩一起被选到精英特战队绝对不是像部队里表面上说的那样，只是把大家聚在一起训练，她能够感觉到他们这一拨人当中还要进行一次选拔，具体时间没有人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她要赢，她一定要从这些人当中脱颖而出，成为最优秀的！
这股信念像是给沈飒打了一剂止痛药一样，她咬着牙脸色发白地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去。
“沈飒！”
这时，一道身影从自己前方传来。
沈飒努力睁开被雨水打湿的眼睛，伸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和耷拉在眼睛前方的碎发，才发现有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正朝着自己迎面走来。
是那个李肃吗？怎么又回来了……她对李肃没啥恶感，甚至觉得李肃给她的第一印象和陆岩的心上人卫栩有点像，他们身上都有种当兵当久了的特有的正直中透着股憨憨傻傻的劲儿，当然李肃和卫栩的
区别在于，李肃长得更加俊朗一些，也许是和成烈呆久了，李肃某些时候的动作表情和成烈略有些相似。但是这不代表沈飒对李肃有什么别的想法，相反的，虽然李肃人不错，但稍微有点嗦，沈飒又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像刚刚李肃跟着她一边跑一边叨叨的情形，让她觉得李肃好像《大话西游》里面那个唐僧。
成烈老远发现沈飒后，就一边走一边观察，很快得出结论，沈飒这是摔伤了，可他没想到这丫头还能执拗地继续跑下去。
傻了吗，腿不疼吗？也不怕留下什么后遗症吗？她自己不担心，他还担心呢！毕竟是部队里难得的好苗子，真伤着了他能不着急吗？
成烈直接拦在沈飒面前，“站住。”
沈飒愣了下，停下脚步，眨巴眨巴眼，像只湿漉漉的小鸡仔一样懵懵懂懂的样子：“成长官？你怎么来啦。”
成烈心里觉得沈飒这模样挺好笑，跟平时那股子高冷的除了陆岩谁也不怎么搭理的形象反差挺大，比较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脸上却表情十分的严肃，十分地能唬人，“下雨了，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躲吗？”
沈飒愣了下，有点搞不清楚成长官为什么突然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自己难道犯错了吗？没有啊，她不是在老老实实地完成成长官给布置的加训吗？
“报告长官，我的二十圈还没跑完！”沈飒掷地有声地回答。
成烈挑了下眉，哟，还挺理直气壮的是吧？当自己是小禾苗呀，淋淋雨跑跑步就能更加茁壮成长？这孩子是傻的吧，冒雨跑步，搞得跟自己体罚她似的，真病了怎么办？
“跑了多少了？”成烈继续冷着脸问。
沈飒自己心里记着，因此回答得毫不迟疑，尽管脚腕还是疼的钻心，但她依然站的标枪似的挺直，“报告长官，跑了十八圈了！”
成烈点点头，目光移下沈飒的脚，刚刚她有个不起眼的小动作，就是稍微踮了一下右脚，这换普通人肯定根本无法察觉，沈飒估计也不想让人看出来，但成烈是谁啊，这点小九九能逃得出他的火眼金睛？
“沈飒，你右脚伤了？”成烈严肃地问。
沈飒又愣了，成长官是怎么知道的？她明明站的好好的，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呀。
沈飒略一思忖，答道：“报告长官，我没事，还能继续跑完！”
“……”成烈沉默了，他控制住自己给这小丫头赏一爆栗的冲动，要是面前的人是李肃或者别的什么人，他早就招呼上去了，沈飒虽然是兵，是好苗子，但到底是个小姑娘，对待小姑娘，还是尽量别动手动脚的吧，成烈这么想着，便随口说道：“别跑了，让我看看你的脚。”
沈飒呆呆地望着成烈，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刚过成长官那一句话说得太……太温柔了，简直都不像平时老是大着嗓门训练他们的那个人了，沈飒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雨淋坏了脑袋，眼前这一切估计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场景。
282、你是我成烈看上的人
那可是成长官啊，他怎么可能拿着伞和雨衣跑到操场上来找自己？是的，沈飒终于注意到了成烈手上的雨衣，这偌大的操场上除了自己没有别人，成长官是确定来找自己无疑的。这事儿已经很令沈飒感到吃惊和惶恐了，更别说现在，成烈还那么温和地扔出一句，要看看自己的脚了。
沈飒呆了半晌才傻乎乎地摇头说：“不行。”
成烈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不行？这丫头在跟自己说，不、行？
她敢拒绝他？
成烈的手指又蠢蠢欲动了，爆栗子快要忍不住砸到沈飒头上了，忍住……这是个小姑娘，不能动粗。成烈告诉自己。
“为什么不行。”成烈板起脸，语气没什么波澜地问。
沈飒却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才正常嘛，这样冷酷的，没什么情绪的成长官，才是她熟悉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特种兵之王。
“报告长官，我的脚没事，可以继续跑完剩下的两圈！”沈飒大声回答，语气中透着一股坚定。
“……”成烈觉得这小姑娘的脑袋一定是榆木做的，怎么就这么说不通呢？谁让她继续跑了？这脚还要不要了？
真是让人崩溃。
“别跑了，今天到此为止。”成烈冷冷地说道。
“可是……”沈飒有点犹豫，不是说好的二十圈吗？她跑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跑了十八圈，还剩两圈跑不完的话，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什么？”成烈瞪着这个不听话的小丫头。好好听他的话有那么难么？成烈就没见过这么不听指挥的兵！看来以后得好好调教调教了，不然到时候出任务也这样，老是跟自己对着干，一点都不配合，那还得了？
“报告长官，我今天的加训是二十圈，还有两圈没跑完！”沈飒回答。
“谁告诉你是二十圈了？”成烈气哼哼的，这部队里敢让他上火的人也是胆子不小，好久没碰着了，“沈飒，我现在告诉你，你的任务就是十八圈，你已经完成了！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宿舍去？”
“成长官……”沈飒咬咬牙，大声说，“您不能出尔反尔！是二十圈就是二十圈，不能朝令夕改！”
“哟，出尔反尔，朝令夕改，成语用得挺溜啊？”成烈勾了下嘴角，突然语气凶狠道，“给我滚过来！”
“啊？”沈飒呆住。
成烈瞪着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个讯息：再不过来老子要发火了！
是的，成烈确实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这小丫头要是再敢违抗他试试！
“成长官，你要干什么？”沈飒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问。
“你再特么给我嗦一句试试？！”成烈整个人都处在发飙的边缘了。
“是，长官！”沈飒老老实实地走到成烈跟前，只见成烈用脑袋夹着雨伞，刷的一声抖开雨衣，下一秒，沈飒整个人被雨衣罩住。
她的头被蒙在雨衣里，那一瞬间的感觉很奇妙，她想起了很小的时候，下雨天里，不知道是妈妈还是爸爸，骑着自行车载着自己去学校的情形。
那时候大人们总是穿着很大的雨衣，她坐在后座上，身子罩在大人的雨衣后摆里面，整个世界被遮蔽住，只留下透过雨衣照进来的光。
奇异的安心，被保护的感觉。虽然到了学校后总会发现，背
在身后的书包被淋得湿透，装在里面的书本也会被雨水浸湿边缘，变得软软胀胀的。
但沈飒很喜欢那种感觉，小小的自己被笼罩在大人的雨衣下面的感觉。
成烈把雨衣套在沈飒身上，然后慢慢整理好，将沈飒的脸从雨衣的上方露出来。
沈飒一副呆头鹅的表情，好像谁给她施了定身术一般。
“傻了？”成烈问。
沈飒回过神来，刚打算说话，却张了张嘴，打了个声音奇大无比的喷嚏：“啊……阿嚏！”
“噗……”成烈忍不住笑了。这丫头怎么这么逗呢？
沈飒一脸尴尬地说：“对不起长官。”
“对不起我什么？”成烈问。
沈飒说不出话来。
四周刷刷的雨声，说是瓢泼大雨一点也不夸张，真像有人在天上拿着瓢气呼呼地泼水一样。
沈飒披着雨衣，身上暖和了许多，突然发现打着雨伞的成烈身上几乎都是湿的。
这样的大雨，即便是打着伞，也起不了什么作用。风还是会把雨刮到人身上去。
下雨前地表散发的热气已经完全被大雨扑灭，现在是剩下湿漉漉的泥土气息，和被雨水蹂躏过的青草气息。
这样的感觉并不坏，只是除了肚子有点饿，鼻子有点堵，脚有点痛以外。
“还跑吗？”成烈问。
“成长官，我想跑完！”沈飒说。
“你强迫症啊？”成烈拧眉说道。
沈飒咬了咬嘴唇说：“这是任务。”
成烈气得想笑：“傻了吧唧的。”
对于成烈这个评价，沈飒没什么好说的，但这也不代表她认同。
“看你这表情，还不高兴啊？”成烈勾了下唇角。
“长官，我没有。”沈飒说。
“口是心非。”成烈倒也不以为意。
沈飒没吭声，眼睛望着跑道，一副打算开跑的架势。
成烈知道一个人倘若对某件事有种特殊的执著，其他人是劝不住的，哪怕自己强行命令她离开，这丫头心里也还是会不爽。
“行了，别一脸的不高兴了，跑就跑吧，只是跑完了，你这只脚恐怕有的受的。”成烈说。
“长官，我不怕，我能坚持！”沈飒听见成烈让她继续跑了，脸上马上露出笑意。虽然这笑意并不明显，但比刚才的臭脸也好多了。
“行，那开始吧。”成烈说着，把伞合上扔到一边的地上。
沈飒愣住：“成长官，你？”
“我吃撑了跑两圈活动活动筋骨。”成烈漫不经心地说，“你有意见？”
沈飒当然不敢。只是成长官淋着雨跑步真的好吗？
沈飒想着，马上动手去脱自己的雨衣，成烈皱眉按住她的手，“沈飒，你干什么？”
“我把雨衣还给长官。”沈飒认真地说着。
“你住手吧你，”成烈一脸不耐，“还能不能好好跑步了？我一大男人，需要你一小姑娘给我让雨衣？”
沈飒咬着嘴唇倔强地说：“我不是小姑娘！”
“哈，那你是什么？”成烈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我是一个兵！”沈飒板着一张被雨淋得乱七八糟的小脸大声说。
成烈伸手拨了把沈飒几乎黏到嘴里的乱发，
“总算说了句我爱听的。不过沈飒，你给我听着，你是兵，那也是我的兵，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哪有兵敢随意违抗长官命令的？”
沈飒愣了愣，说：“是，长官。”
“好了，开始吧。”成烈说着，率先往前跑去。
沈飒望着前方那道高大沉稳的声音，正有些怔忪，雨中又传来一道声音，“右脚别太使劲，跑完就行，没人跟你比赛。”
“是，长官！”沈飒大声应着，抬脚跟了上去。
似乎是为了配合沈飒的速度，成烈跑得不快，沈飒堪堪能够忍着疼跟上。但是沈飒却很着急，因为她眼睁睁看着雨越下越大，成烈身上湿的都能拧出水来了。
他穿梭在一片灰蒙蒙的雨雾中，身影高大而优美，犹如雨林中姿态矫健的猎豹。沈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泛出一点奇异的感觉，这感觉几乎让她忘记了自己的伤痛。
两圈很快就跑完了，沈飒的脚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努力想站稳了，却还是右腿一软整个人朝前栽去。
然而她这次并没有摔到地上。
一双沉稳有力的双臂及时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下一秒，有雨水落进沈飒的眼睛里，她整个身体悬空，被成烈抱了起来。
“成、成长官……”沈飒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慌张。望着成烈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还有那沾满雨水的英俊的脸庞，她突然有种让自己整个人彻底消失的冲动。
“沈飒，你跟我记着，这是最后一次。”成烈低头望着她，语气十分的严肃。
沈飒懵然地迎接他的目光，像是在雨林中迷失了方向的一头麋鹿。
“你是我成烈看上的人，”尽管不打算过早地透露消息，但成烈认为现在有必要透个底给她了，“以后不准受伤，不准任性，你要好好保护你自己，听见了吗？”
沈飒的呼吸停住了，她傻乎乎地瞪着成烈，半天说不出话来。
成烈皱眉重复了一遍，“听见了吗？你个小傻子。”
沈飒这才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长官。”
成烈抱着沈飒慢悠悠地往回走，沈飒提醒说：“长官，伞。”
成烈低头看了她一眼：“我有手拿吗？”
沈飒正直地说：“报告长官，我有手。”
“……”成烈无语，但还是走到扔伞的地方。
沈飒正打算下来捡伞，只见成烈伸脚一勾，那伞居然飞了起来，最后稳稳落在了沈飒身上。
“愣着干什么，打伞。”成烈说道。
沈飒连忙打开伞撑在成烈头顶，雨珠噗噗地搭在伞面上，好像一颗颗豆子滚落。
夜风夹杂着雨水的湿气扑面而来，沈飒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冷么？”成烈问。
沈飒连忙摇头，“报告长官，我不冷！”
成烈似乎是笑了下，也似乎没笑，“你冷也没办法，我还能把湿透的外套脱了给你穿不成？”
沈飒：“……”
成烈说：“你知道我们现在去哪儿吗？”
沈飒为成烈口中的“我们”两个字吃了一惊，瞪大眼睛望着成烈：“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成烈勾了下嘴角，“去我的宿舍。”
“啊？”沈飒这下是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283、想骗我？
“瞎想什么？”成烈看了她一眼，“不会发生你想的那种事，放心吧傻蛋儿。”
沈飒的脸蓦地红了，争辩道：“我、我什么都没想！”
“没瞎想你脸红什么？”成烈哼道。
闻言，沈飒真想找个缝儿钻进去。老天，她为什么还在成烈眼前，甚至还在对方怀里，她为什么不能变成隐形人直接消失在空气里？
成烈抱着沈飒往自己宿舍走着，因为淋了雨，后脑勺隐隐作痛起来。
之前的头疼一直没治好，有一阵子没发作了，但是没想到一受寒就又疼了起来。
必须说点话转移一下注意力才行啊，成烈想着，随口说道：“说说，你刚才瞎想什么了？”
沈飒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愣是红成了番茄。
她刚刚想什么了？还能想什么啊！一个男的，把一个女的带去自己的住处，这换成谁能不瞎想啊？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成烈不直接把她送回她自己的宿舍去。
“不说话，看来是脑补了挺多不可描述的画面啊。”成烈悠悠地说。
“成……成长官！”沈飒咬着嘴唇红着脸着急地说，“您能不胡说八道吗！”
“我胡说八道？”成烈笑道，“好吧，就当我胡说八道吧。小丫头，你别多想，我带你去我的宿舍没别的什么意思。潜规则这种事我也干不来。”
“啊？”沈飒连忙说，“我、我没觉得成长官会潜规则我。”
“不用解释，就算你觉得我会潜规则你那又怎么了？”成烈戏谑地看了她一眼。
沈飒脸红红的，半点没有平时英姿飒爽的模样。缩在他怀里一惊一乍的样子倒有点像只淋了雨的小猫。
“你看啊，我们孤男寡女，你又长的还不错，年轻也轻，如果我想潜规则你，也无可厚非是不是？”成烈一本正经地分析。
“可是……成长官不会那样做的。”沈飒对此充满了信心。
成烈是谁，成烈是立过无数战功的英雄，是她心目中的偶像啊！
她偶像怎么会想对她做那种事呢？
“我不会，是因为我不想，并且这种事不对，但是不代表其他人不会，沈飒，你有警惕心是对的，以后不管对任何人，都别忘了你自己是个女孩，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要因为自己身手不错就大意了，知道吗？”成烈说。
沈飒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长官。”
不知不觉中，到成烈宿舍的路已经走了一半，远远地，出现一道打着伞的身影。
那人正是先前去给沈飒拿雨衣的李肃，只不过他半路上被参谋长一个电话叫过去谈了点事儿，直到刚刚才得以脱身。
他赶紧找人借了雨衣和雨伞，就忙不迭地朝操场赶去，不料却看见了雨中成烈抱着沈飒的一幕。
这、这是什么情况？
李肃呆若木鸡的同时，还把自己小心地挪到了一堵墙后头，生怕被成烈看见了。
他当然不会傻
到脑补出什么自己爱上沈飒但是沈飒不爱自己爱成烈成烈表面上同意自己追求沈飒但实际上自己抢先一步攻略了沈飒这种老套的琼瑶剧情。
他跟了成烈这么多年，也不是白跟的，对于自己老大的秉性，多多少少是了解的。首先这样夺人所爱的事情他不会干，其次以地球人都知道的成烈宠老婆的程度，怎么可能家花不如野花香的在外头再勾搭一个女人？
而他之所以躲起来，与其说是怕被成烈看见，还不如说是怕沈飒看见，他知道这小姑娘看起来挺厉害，但实际上脸皮薄，自尊心也比较强，要是被他看见自己被成烈抱着，那恐怕以后两人再碰面，沈飒恐怕尴尬的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那么，沈飒为什么又会被成烈抱着呢？
李肃稍作思考，便得出了结论。
沈飒受伤了。
成烈虽然平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对手底下的兵那叫一个好的没话说。
有人回家探亲没钱，他自掏腰包给包一大红包，还顺带买一堆承北特产给人寄回老家去。有人办婚礼没车，他马上亲自开车过去当免费司机。有人老父老母来承北看病，他不仅批假还亲自派车接送顺便给安排住处。包括他李肃以前肠胃炎在宿舍疼的满地打滚，那也是成烈二话不说亲自背他去的医务室，并且忙前忙后地给他治病。
他们家老大就是这么个外冷内热铁血柔肠的人，李肃心里很清楚，对手下人好的事儿，只要成烈认为应该做，哪怕外人看起来再出格，他也照做不误。
所以，沈飒腿受伤，成烈直接把人抱起来走，这也是成烈的一贯作风了。
李肃自以为躲得挺好，但成烈还是敏锐地瞥见了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暗自扯了扯嘴角，他也懒得去招呼李肃了。那小子打什么主意，他也知道，无非是怕沈飒尴尬，以后不好再跟人家搭话。对于这个跟了他几年的兵，李肃心里想些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想了想，成烈顺口问道：“沈飒，你有对象没？”
沈飒“啊”了一声，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报告长官，我没对象！”
成烈满意地点头，“挺好，你还年轻，不用急着处对象。”
“啊？”沈飒摸不着头脑地望着成烈青色的下巴，“成长官，我也急着处对象啊。”
“嗯，”成烈咧了下嘴，漫不经心地说“好，我知道了。不过沈飒，你们女孩一般不都幻想着嫁个好男人结婚生子么，你呢，对这事儿是什么想法？”
“成长官，我暂时没想过要结婚。”沈飒老老实实地说。
“为什么？”成烈好奇道。
沈飒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咱们祖国还没收复呆丸地区，一日不统一，我就一日不……”
“噗！”成烈笑的差点没把沈飒扔出去，“沈飒啊沈飒……你、你是认真的？”
沈飒瞪大眼睛，半点不开玩笑的表情，“当然是认真的啊。”
成烈止住笑，低头看了眼沈飒，深邃
的俊眸中透出一股赞赏，“很好，沈飒，很有政治觉悟嘛，现在像你这么有爱国精神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沈飒很严肃地绷着小脸说：“如果不爱这个国家，我就不会来当兵了。”
雨似乎渐渐小了，落在伞面上的声音也轻了许多，静静的雨夜里，两人说话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
“沈飒，你说说，你为什么爱这个国家？”成烈问。
沈飒目光真挚地答道：“因为我生在这个国家，养育我的人不只是我的父母，还有我的祖国，我周围的一切，都与这个国家的和平安定息息相关，没有国，哪来的家呢。如果我爱自己的父母，爱自己的家庭，那我就没有理由不爱这个国家。”
昏黄的路灯透过雨伞将蒙蒙的光线洒在女孩皎洁白净的脸庞上，她的眼神就像倒映在湖水里的月光一样柔软无暇。
“沈飒，你说得对，”成烈放慢了脚步，低下头注视着她，英俊的脸庞上带着赞许的微笑：“没有国，哪来的家呢。”
沈飒也望着成烈笑了笑，成烈接着说道，“沈飒，你是个好兵。”
“谢谢成长官，”沈飒开心地说，“成长官，您一直是我的榜样。我会努力向您看齐的。”
“好，”成烈郑重地说道，“我相信你会追上我，加油。”
“是，长官！”沈飒由衷地笑了，两只眼睛眯成了彻彻底底的小月牙。
不知不觉间，到了成烈的宿舍，沈飒好奇地瞟来瞟去，长官的住处，看起来好像和大家的也差不多嘛？
“想什么呢？”成烈把沈飒放到一张凳子上，先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全新的毛巾递给沈飒，“来，擦擦。”
“呃，没想什么。”沈飒接过毛巾，莫名闻见一股清香，奇怪，成长官难道还会往衣柜里洒香水吗？
成烈看着沈飒的表情，无奈地说：“沈飒，你脑洞不小啊。”
“啊？”沈飒呆住。
“看起来跟个天然呆似的，实际上脑筋转来转去想东想西，你这小丫头，还真是奇怪。”成烈说。
“我哪有。”沈飒争辩。
“想骗我？”成烈看傻瓜似的看着沈飒，“要是连你这点花花肠子都观察不出来，我成烈算是白吃这么多年饭了。一进来就左看右看的，心里想着成长官的宿舍看起来跟咱们普通宿舍也没什么两样吧？刚刚拿起毛巾闻了两下，心里想，怎么还有香味儿，呀，成长官该不会是个喜欢用香水的娘炮吧？”
成烈抱着胸站在顶灯下，不仅将沈飒的心理活动揣摩得淋漓尽致，还把她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沈飒瞬间满脸发红，垂着头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
“有香味儿，是因为柜子里放了防潮香片，我这宿舍除了没人肯跟我合住以外，跟你们的一模一样，咱们部队不搞特殊化，怎么样，还有没有问题想问？”成烈似笑非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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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疼得厉害吗？
“报告长官，没有。”沈飒声音低低地说。
“没有的话，就进去冲个热水澡，再把干净衣服换上。”成烈拿出一套衣物丢向沈飒。
沈飒连忙抬起头伸手接住，展开一看，只见手里的是一件奇大无比的迷彩背心。
这一看就是成烈本人的衣服，甚至还能闻到成烈身上的味道，沈飒捏着那件背心，耳根又热了起来。
“这件就穿过一次，别嫌弃，”成烈看出沈飒心中的小九九，又补充了一句，“嫌弃也没别的了。你想穿湿衣服或者裸奔的话，我也没意见。”
沈飒连忙摇头，“我没、没意见！”
成烈看了眼沈飒的脚：“脚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沈飒摇头：“不疼！”
“走两步看看。”成烈说。
沈飒咬牙走了两步，听见成烈说：“行吧，快进去吧，反正疼也得你自己走，可别指望我再抱你进去。”
“长官，我没想让你”
沈飒话没说完，成烈挥挥手，示意她赶紧的。
沈飒郁闷地闭嘴，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前走了两步，她身上湿哒哒的直往下滴水，把地板都弄湿了。沈飒禁不住想，连她身上都这样了，那成烈身上不是更湿吗？
她停下来，看向成烈，也许是因为他一直表现得太淡然了，哪里像是一个浑身上下被谁泡透了的人呢。
“成长官，其实我还好，要不你先进去洗吧！”沈飒说。
成烈皱眉，一脸不耐烦地道：“让你去你就去，哪儿这么嗦？说好的无条件服从长官命令呢？又不听话是不是？”
沈飒连忙说：“长官，我这就去！”
她兔子一般朝洗澡间蹿去，成烈望着她的背影笑了下，随即转身，伸手狠狠地捏了捏眉心。
头痛得受不了了。成烈打开抽屉，翻出放在最里面的一只撕了标签的小药瓶，那是严凌架不住他再三要求给他开的特效止痛药，他怕被李肃或者别的人看见，只好偷偷摸摸地了藏在抽屉里，实在疼得厉害才拿出来吃两颗。
药瓶在手里的份量出奇的轻，成烈担心里面的药已经不知不觉中被自己吃完了，旋开瓶盖往手心倒了倒，出来一枚小小的白色药片，成烈松了口气，还剩一片，这还不算太糟。只不过这次应付完，马上又得抽空去找严凌讨药去了。
成烈想起唐笑，也该把笑笑带去严凌那边的疗养院看看了，还有成萌那小丫头也一直闹着要去看她的小姐妹严荔荔的心上人，顺便就一起带上吧，自己这段时间太忙，也没顾上陪陪她们。只不过，严凌怕是要有的受了。
成烈想到严凌这成天逗逗鹦鹉养养花的家伙也能有头大如斗的时候，禁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要不怎么说一物克一物呢，这严荔荔，就是专治严凌的小克星啊。
成烈吃完药换了身干净的t恤和短裤，感觉头痛缓和了不少，身上那种黏糊糊湿漉漉的感觉也没了，整个人惬意极了。沈飒还
在里面洗澡，女孩子嘛洗慢点也正常，成烈也不急，干脆躺到床边的一张藤制躺椅上闭目养神起来。
洗澡间内，沈飒手忙脚乱地想洗快一点好让成烈早点能冲洗，结果却一不小心没站稳摔了一跤。这一跤摔得她龇牙咧嘴的，疼的直冒眼泪，要是换成正常的小女生，早就哇哇大叫了，可沈飒不敢叫，也不能叫，她咬着牙坐在地上等着那股疼缓过去，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
倒霉的很，下巴上是伤，脚腕上是伤，小腿上是伤，这下连屁股也摔青了，那一下摔得她腰也疼，沈飒浑身难受的很，干脆认命了，站在花洒下好好地用热水淋了一会儿。免得再一着急再摔一跤，要是再来这么一下，她还能站得起来么？
热水是个好东西，它熨帖了浑身每一个叫嚣着疼痛的毛孔，也取走了阴冷的湿气，同时也赶走了疲倦，沈飒冲了个热水澡，顺便拿成烈的洗发液洗了下头发，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用毛巾擦完身子，沈飒把毛巾洗了洗，整整齐齐地晾了起来，然后换上了成烈的迷彩背心。
平时知道成烈身材高大，但习惯了之后也没个概念，等到穿上成烈的衣服，才知道对方确实是高，拿她自己来说，她的身高基本上在女性当中已经算拔尖了，放假出去的时候还老是有人问她是不是模特，但成烈的一个背心，直接就能让她当裙子穿。
沈飒没法穿自己湿透的鞋出去，于是光着脚走到洗澡间门口，谁知道打开门一看，门口摆着一双新拖鞋，虽然是男式的，但码数并不算特别大，应该是成烈买小了的，沈飒没想到成烈这么细心，内心又是一阵感动。
“成长官，我洗好了……”沈飒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发现外面的卧室里并没有成烈的人影。
诶？到哪儿去了。沈飒纳闷地四下看了看，很快就在窗边找到了成烈。
“成长官……”沈飒刚唤出声，便止住了口，靛蓝色的窗帘轻轻飘拂着，似乎是窗户没有关严，而成烈躺在床边的一只褐色藤椅上闭目沉重着，身上穿着式样宽松的深蓝色t恤和黑色中裤，衣服都是棉麻质地的，看起来就十分舒适，穿成这样的成烈反而不太像平时那个冷硬的，时不时还会冒几句粗口的军人了，倒像是一个……沈飒想了想，觉得成烈像是她小时候看过的偶像剧里面的贵公子，当然，成烈的气质和长相都比那些偶像剧里面的演员强多了。
沈飒不知道该不该叫醒成烈，在原地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感到一股幽幽的凉意从窗外透进来，走过去一看，窗户果然透着一条细缝。
沈飒走到窗边，将窗户关好，回头看了眼成烈，想了想又从床上拿了一条被子轻手轻脚地盖到成烈身上。
她的动作很轻，但成烈还是醒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作为军人，这点警惕性是必要的。
成烈睁开眼看见她，笑了下问：“洗得挺快的嘛。”
沈飒有点不好意思，傻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成烈就那么躺在躺椅上望着沈飒，打趣道：“以前没发现，你还挺爱笑的啊，半点都不高冷。”
沈飒愣愣地说：“我？高冷啊？”
像是从没想到这个词儿会被当成标签贴在自己身上一样。
“李肃说的。”成烈脸上带着笑，“李肃你认识吧？那个傻大个儿，长得挺俊的，照你们女孩儿的眼光看，还是个阳光小帅哥。”
沈飒抿着嘴笑了，有点不敢笑的太厉害的但是又想笑的样子：“我认识他。”
成烈目光和蔼地望着她，像个长辈一样，“对他什么印象？”
成烈问的随意，沈飒也没有多想，直接说道：“嗯，挺好的一个人，就是话有点多。”
“哈……话有点多。”成烈乐不可支地说，“被你说对了，这家伙有时候简直是一唐僧。”
“噗……”沈飒也忍不住笑了。
笑完过后，成烈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拉开被子从藤椅上站起来说：“饿不饿？”
沈飒刚准备摇头，肚子就不争气地发出了一连串的“咕噜”声。
只好老老实实地说：“饿了。”
“那好，你坐会儿。”成烈说，“咱们来先填饱肚子。”
沈飒正纳闷着，只见成烈从抽屉里拿出两碗桶面，“我也饿了，正好一块儿吃，对了二傻子，你喜欢什么口味，海鲜味儿还是牛肉味儿？”
“牛肉味儿。”沈飒说完意识到哪里不对，二傻子是谁？等等……她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外号？
沈飒心里很不情愿被成烈叫做二傻子，但是成长官帮了她那么多，不仅亲自抱她回来还让她去洗澡还给她衣服和拖鞋穿，现在更是亲自给她泡面，成长官都对她这么好了，自己就原谅二傻子这个不怎么好听的称呼吧。沈飒在心里劝告自己半天，总算勉勉强强接受了。
成烈一边烧开水一边说：“哟，跟我喜欢的一样。有品位啊。”
沈飒连忙说：“那要不我吃海鲜味儿吧。”
成烈看了她一眼：“别，正好我吃腻了，换换口味。”
沈飒怎么好意思真的让成烈伺候自己吃面，赶紧走过去帮着倒调味包，成烈看了一眼她露在外面的腿说：“刚刚洗澡时摔了？”
沈飒愣了一下，赶紧跳开一步回头看自己的屁股，奇了怪了，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也没露出来，成烈怎么知道自己摔了的？
“看来是摔着屁股了。”成烈笑说。
沈飒脸红了红，说不出话来了。
成烈说：“放心，我看不着不该看的地方，见你走路崴的更厉害了，随口猜的。”
沈飒说：“是我不小心……”
“你一伤残人士，摔了也正常，反正腚上肉厚，没事。”成烈说着，把沈飒赶到一边，“桌子旁边坐着去。”
沈飒不敢再违抗成烈的命令，乖乖地走到旁边的小圆桌上坐下来。
285、你连命都是我的
五分钟后，成烈端着两碗面来到沈飒面前，一掀开上面盖着的那层纸，顿时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让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儿。
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耳边能够听到沙沙的雨声，尽管关着窗也依旧能够感觉到下雨天特有的那股微凉，但暖黄的灯光中，两碗面冒着腾腾的白气，隔着水汽沈飒看到成烈冲自己笑着：“趁热吃吧，也没更好的能招待你了。”
沈飒点点头说：“谢谢长官。”
成烈笑了下说：“甭跟我客气，以后你得给我卖命呢。”
沈飒不解地望着成烈，成烈对上沈飒小鹿一样纯洁的眼神，一颗糙汉心突然划过一丝不忍。
也说不清楚有什么不忍心的，她沈飒是个年轻小女孩没错，可她既然选择了特种兵这条道路，将来浴血奋战不是难免的么？
但只要上战场，就难免有伤亡，这种事情不是身手好素质过硬就能避免的，子弹没长眼睛，出了国境线，未知的情况太多，难以预料的变化不计其数，就算事先做好再充足的战略部署，也许真的和敌人面对面了，会发现一切都是白搭。
成烈从军以上，已经亲自见证了太多战友的伤亡，那些逝去的生命中，有他的师长，有他的战友，也有他亲自带出来的兵。
最近的一个，就是卫栩了。
卫栩很年轻，本来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成烈从来没想过卫栩会死，可是，前一秒还活生生对他笑着的卫栩，下一秒后在爆炸中尸骨无存。
眼前的沈飒比卫栩也小不了几岁，和卫栩一样的身手好，素质过硬，还是个长得挺漂亮性格也单纯的小女生，要是不当兵，她应该刚刚大学毕业，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可以尽情地打扮自己，穿漂亮的衣服裙子，被身边的男性追求着，过最舒服的小日子。
她不会在大雨中奔跑，不会摔得一身伤，不会在不久的将来，和自己一起踏上充满艰险的战场。
下一次任务还能不能完好无损的回来？对于这件事，成烈永远都无法打包票。所有的战士，在上战场前，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成烈每次离开承北，都会写一份遗书，前两年遗书只有一张纸，是写给父母和弟妹的。和唐笑结婚后，遗书变成了两张纸，有时候是三张纸四张纸，他想交待唐笑的事情总是说不完似的。
他心里明白，他现在这是有了牵挂，他已经放不下她。
沈飒正准备动筷，却发现成长官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凝视着自己，不禁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长官，怎么了？”
成烈收回目光，笑道：“沈飒，你怕死吗？”
沈飒眨了眨眼，说：“我不怕。”
“为什么不怕？”成烈问。
沈飒淡然地说：“人都是会死的，有的人的死重于泰山，有的人的死轻于鸿毛，如果死的有意义，我就不怕。”
“很好。”成烈点点头，低头吃面。“吃饭吧。”
沈飒饿得不行了，也顾不上追究成烈的那个“很好”到底是什么意思，低头毫无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
作为一个女孩子，吃饭的速度甚
至比成烈还快，对此沈飒有点不好意思，但也仅限于傻兮兮地笑了笑，然后从旁边纸抽中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我吃完了，长官您慢用。”
成烈看了眼沈飒的碗，有点吃惊：“吃得挺干净。”
那必须干净，不仅一节面条都没剩下，连汤汁都喝的干干净净。只差没把碗给吃了。
沈飒低头用手指摸了摸鼻子，“嗯……我饿了嘛。”
成烈“嗤”地笑了，“柜子里还有，再给你来一碗？”
沈飒抬头，眼睛一亮，无比爽快地回答：“好。”
成烈乐了：“还真不客气。柜子在那儿，自己拿喜欢的口味吧。”
沈飒点点头，自己起来去柜子里翻了一盒桶面，然后屁颠屁颠地又烧了一壶开水。
成烈很快也吃完了，他坐在那儿看着沈飒吃的津津有味的，这丫头埋头专心吃饭的样子特别忘我，仿佛全世界就剩下她和那碗面。
等到沈飒摸着肚皮表示吃饱了，成烈再一看，好家伙，这碗面也一样是被沈飒喝了个底朝天。
“厉害。”成烈朝沈飒竖了竖大拇指。
沈飒又摸了摸鼻子：“不能浪费啊。”
成烈没话可说了，这丫头，跟外面的小姑娘们真是太不一样了，有机会得让成萌认识认识，跟人家沈飒学习学习。
平心而论成萌也算不上娇生惯养，只是家庭环境如此，成萌从小吃惯好的，把嘴巴养叼了，跟着长辈出去参加宴会，面对着一桌子山珍海味还能挑三拣四，一顿饭下来总共就吃两筷子，害的人家宴会主人以为菜做得差强人意，可成家人自己知道，成萌是除了家里周嫂做的菜，别的一概看不上，有时候就连周嫂做的成萌都会嫌吃多了腻歪。
泡面这种东西，成萌是闻见味道都能捂着鼻子一跳三尺远的。
沈飒主动收拾了桌子，一回头，看见成烈拿了医药箱出来。
“坐下。”成烈指了指旁边的躺椅。
沈飒：“啊？”
“叫你坐下就坐下，哪儿那么多废话？”成烈又板起脸来了。
沈飒赶紧闭嘴，老老实实坐到成烈先前躺着睡觉的藤椅上。
成烈搬了个稍矮的凳子，在沈飒面前坐下来，然后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找出药水和绷带。
沈飒说：“成长官，我……”
成烈抬头看了她一眼，沈飒赶紧闭嘴。
乖乖地低着头任凭成长官摆布先是给正了脚腕，然后上药，包扎伤口。
全部给弄得无比熨帖，沈飒真佩服成长官的耐心。
最后，只剩下沈飒下巴上那一点磕伤了。
成烈勾勾手指：“脑袋伸过来。”
沈飒半个屁都不敢放地把脑袋伸过去，像只呆头鹅一样。
成烈用略带薄茧的手指抬起沈飒的下巴，仔仔细细地凝视着：“进了沙子，得跟你清理下，不然会留疤。”
沈飒说：“长官，我不怕留疤。”
成烈瞪着她：“你还是个女人不？”
沈飒说：“没关系啊，下巴上就算有疤平时也看不见。”
烈：“……沈飒，你是不是傻啊？”作为一个女人心能宽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沈飒一脸无辜：“本来就是啊……我又不是整天昂着脑袋跟人讲话。”
成烈无语：“碰见比你矮的呢，你不用昂头别人也能看见啊。沈飒你这身高，在女人当中能傲视群雌了吧。”
“长官，是傲视群雄。”沈飒纠正。
“得，就你成语学得好。”成烈无奈。
沈飒摸了摸挺翘的鼻尖，笑道：“我小时候语文成绩还不错。”
“长得就像好学生。”成烈说。
沈飒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留疤这个问题算是翻篇了。成烈让沈飒昂着头，自己给她仔仔细细地把伤口清理了一遍。
末了上药时成烈说：“沈飒，瞧你天不怕地不怕的，也不怕疼吧？”
沈飒说：“嗯。”
成烈说：“挺好。”
他莫名想到另一个人，他老婆唐笑，其实很多时间，唐笑也容易给人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印象。
成烈上完药捏着沈飒的下巴，凑近了看，沈飒五官和唐笑也挺像的。
十分相似的圆圆的杏眼，又挺又翘的鼻子，还有不笑时略显倔强的嘴唇也如出一辙。
难怪他会对沈飒格外耐心了。
成烈松开手，说：“好了。”
沈飒连忙说：“谢谢长官！”
成烈笑：“得了吧，一晚上说了多少个谢谢了？”
沈飒抿了抿嘴，心里想，成长官人真好，典型的外冷内热。
“起来看看，能走路么？”成烈说。
沈飒站起来走了两步，脚上还是没平时自在，但已经没那么疼了，“报告长官，脚好了。”
“夸张。”成烈无奈地望着她，“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脚是怎么回事？能走路是不假，但也不至于说好了。”
沈飒着急道：“真的好了，长官。”
成烈一眼就洞察了她那点小心思：“急着回宿舍是吧？”
沈飒点点头，时间不早了，陆岩见她这么晚还不回去，肯定该着急了。
成烈起身：“走吧，我送你。”
“啊？”沈飒一脸惊讶，忙说，“长官，不用了。”
成烈戏谑道：“我不送你，你怎么跟宿舍长解释这么晚不回寝？”
“可是……”
“可是什么？”
沈飒说：“太麻烦成长官了。”
成烈望着她，黑眸中有种让人无法捉摸的幽深光芒：“以后你就知道了，沈飒，我对你再好都不为过。这是你应得的，用不着跟我客气。”
沈飒还是不懂，但是成烈已经不打算跟她解释下去。他要怎么跟一个连血都没见过的小女孩说，以后出任务时，他们的命都要交到彼此手上？
当然，他会尽全力保护她，但是有时候，谁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会能活着，如果他死了，她能一个人顺利逃生的几率会更低。
这些，还是以后再慢慢让她知道吧。
286、裴远晟，我永远都欠你的
承北一家有名的私房菜馆内，唐笑等人用完餐已经差不多晚上十点。
季晓茹摸着肚皮一本满足：“太好吃了，裴远晟你可真会找地方，吃完这里做的鱼，我觉得我前二十五年吃的鱼都白吃了！天哪，世间怎会有如此美味？”
裴远晟尽管精神不太好，但还是被季晓茹这副夸张的表情逗乐：“好了，下次再带你们来吃，到时候把你们家陆子也叫上。”
季晓茹冲裴远晟比出两个大拇指：“就等你这句话呢！是吧笑笑？”
唐笑笑着摇摇头：“晓茹啊，你还真是个吃货。”
“食色性也嘛，好吃当然要吃多点，人生也就这么点追求了。你看咱妹妹小幂幂不也吃得挺开心吗？”季晓茹冲对面的唐幂眨了眨眼。
唐幂笑的有点无奈：“晓茹姐，我基本容易你说的，不过……能不在我名字前面加‘小’字儿吗？”
“噗……”唐笑和裴远晟一起笑了起来，季晓茹还装作一脸无辜：“有什么问题？幂幂你本来就年纪小嘛。”
唐笑伸手拍了下季晓茹的胳膊：“好啦你，别使坏了。”
季晓茹笑道：“哎，我这不是活跃活跃气氛吗？说真的，我还真没想到幂幂如今不仅变得这么美，还这么会经营，都成小老板了。”
唐幂不好意思道：“我也只是运气好罢了，还多亏了裴先生的指点。”
季晓茹看向裴远晟：“刚才光顾着吃没仔细盘问你，说，你是不是看上咱们家幂幂了？”
裴远晟脸上带着倦倦的笑意：“别误会，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被幂幂家的甜点和奶茶俘虏的食客而已。”
季晓茹原本想继续问下去，但唐笑看出裴远晟状况不佳，能够陪他们这些人吃完饭已经是靠着无比强悍的意志力了，毕竟是一个刚刚受过伤做完手术还晕倒过一次的人，换成其他人，恐怕还撑不到现在呢。
“好了，晓茹，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外面还下着雨，大家还是先散了吧，改天再聚，好不好？聊天的机会还多着呢。”唐笑说。
“也好。”季晓茹看了看手机，刚才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未接来电都有好几个，全部是陆晨打来的，她要是再不赶紧给他回过去，这家伙的醋坛子估计都要打翻了。
“晓茹，幂幂，让严叔先送你们回去吧。”裴远晟柔声道。
唐幂看着裴远晟苍白的脸色，忙道：“不用了裴先生，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季晓茹也是一样的打算，干脆一把挽过唐幂的胳膊说：“行了，别管我们了。我负责打车送咱妹妹安全到家，反正也顺路，笑笑你就充当一回护花使者，和裴远晟一起走，怎么样？”
“护花使者？”裴远晟笑的有点无奈。
唐笑却点点头说：“正有此意，那晓茹、幂幂，你们路上小心。”
“没问题，放心吧。”季晓茹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
看着季晓茹和唐
幂的背影离去，唐笑才走到裴远晟面前，帮他拢了拢严叔拿来覆在他身上的羊绒薄毯说：“早就熬不住了吧？”
裴远晟闭了闭眼睛，有点懒散的模样：“还好。”
唐笑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裴远晟苍白中微微透着股淡紫的唇色：“心脏又不舒服了？”
裴远晟闭着眼没说话。
唐笑伸手拉下毯子，用手抚上裴远晟心口。
裴远晟睁开眼睛，那双雾气氤氲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
唐笑垂头帮他按摩着心脏，“放轻松。”
裴远晟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微微启唇，有些吃力地呼吸着。
过了一会儿，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唐笑正在按摩的那只手：“好了，笑笑。”
裴远晟唇瓣上的淡紫色仍然没有消退，眼神也依然迷蒙，手指更是冰凉刺骨。
唐笑叹了一口气说：“我要怎么样才能帮到你，让你好受一点？”
裴远晟轻声说：“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
唐笑看着他脖颈上缠着的厚厚的纱布，眼睛有些发胀：“不，你为我做得更多，裴远晟，我永远都欠你的。”
裴远晟许久没有说话，唐笑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不用编理由跟我说你是怎样偶然走进唐幂的店，偶然吃到她亲手做的糕点，偶然出手相助，裴远晟，我了解你，你是有预谋地帮助她，对吗？你这样的人，时间比金钱更珍贵，怎么会浪费时间在一个普通的奶茶店上？如果你愿意的话，开十个八个奶茶店又有什么问题？你只是想，帮唐幂做出改变，让她成为一个不再拖我后腿的妹妹，是吗？”
“呵……笑笑，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自恋？”裴远晟眯着眼，唇边含着浅淡的笑意。
唐笑也笑了：“也许吧，裴远晟，你真的不用在我面前说谎，我了解你，不你想象中还要深刻。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轻易地知道你心中所想。”
裴远晟望着唐笑，缓缓地说：“我也了解你，笑笑……所以，我……”
说到这里，他俊逸的双眉突然皱成一团，修长的手指猛地紧紧按住心脏，垂下头压抑地咳嗽起来。
唐笑望着他遽然变得深紫的唇瓣，惊慌道：“裴远晟，你的药呢？”
裴远晟已经痛苦地缩着身子，无法再发出声音，唐笑站起来喊道：“严叔！严叔你在哪里？！”
总是跟在裴远晟身后，和他形影不离的严叔并没有出现，身后传来裴远晟微弱的声音：“没事……一会儿就好……”
唐笑却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她转身握住裴远晟的肩膀，气恼地喊道：“裴远晟，你怎么能让严叔离开你？你为什么总是要照顾到身边每一个人？你让严叔跟在晓茹和唐幂身边看着她们平安到家才回来对不对？裴远晟，你怎么这么傻啊？”
裴远晟闭着眼，轻轻喘息着说：“别这样……笑笑。”
唐笑咬着唇控制住自
己的情绪，手慢慢地松开裴远晟的肩膀，蹲在地上深深地望着他说：“裴远晟，你就非要我欠你一辈子，是吗？你让我拿什么来还呢？怎么办，裴远晟，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我……我是成烈的妻子，我爱他，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他了……”
“我知道啊……”裴远晟浅紫的唇边含着淡淡的笑容，吃力地说道，“没有人怪你……也没有人，想让你离开他……笑笑，你不需要做任何人，更不用觉得……你亏欠任何人……”
唐笑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裴远晟靠在轮椅上，眼睛倦倦地合上：“让我睡一会儿，笑笑，别担心……我没事。”
唐笑握住裴远晟的双手，他的手指真冷，像是这双手的主人已经失去了生命一样。实际上，裴远晟消瘦得厉害，也或许是他一直都很瘦，因此并不显得难看，那张脸依然精致绝伦，只是当她握着他的手指时，会明显感觉到，他身上一丝多余的肉都没有，靠在轮椅上的样子，也仿若淡淡的烟雾凝成的人影，风一吹就会飘散。
雨声簌簌地响在窗外，这间私房菜馆藏在深深的百年小巷中，这里树木葱茏，院内铺着青石板，墙角甚至覆满了幽绿的苔藓。若有人想要走进他们用餐的厢房，还需要通过长长的挂着灯笼的游廊。
从半开的窗望过去，雨幕如织，长廊上半个人影也无。昏黄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着，雨滴从屋檐坠落，溅起了一束束高高的水花。
唐笑心里发苦，在地上蹲得久了，双腿有些发麻，湿气侵袭入骨，她心里却想着裴远晟一定更冷，于是仔细地掖了掖他身上的羊绒毯子。这时他睁开眼看向她，笑容还是淡淡的，像隔着雨幕。事实上又没有。他们之间分明只有几寸的距离。
“别哭啊。”裴远晟心疼地说着，从她手中抽出瘦削修长的手指，伸向她的眼角。
唐笑不知道为什么躲开了，自己抬手飞快地擦了下眼泪，扯了扯嘴角说道：“没哭，你看错了。”
裴远晟似乎是想碰一碰她的脸，但犹疑了一下，还是缩回了手。唐笑抢在他前头说话：“严叔怎么还不来？都好久了……是不是雨下得太大了，路上堵着了呢。”
裴远晟没说话，只是望着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唐笑掉了那一滴眼泪，仿佛心里沉甸甸的情绪也得到了释放，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她语气轻快地说：“你好啦？”
“嗯……好多了。”裴远晟说。
唐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瞪了他一眼说：“怎么老吓我。”
“对不住。”裴远晟马上道歉。
唐笑便又无话可说，她并没有埋怨他的意思，他却总是要向她道歉，可两人之中，明明是她亏欠更多。
“裴远晟。”
“嗯。”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走到窗前伸手接了一捧雨，原想给裴远晟看，但手还没收回来，水就从指缝中溜走了大半。
287、我该怎么报答你
唐笑装作若无其事道：“怎么了？”
裴远晟无奈地看着她，像大人看着恶作剧的孩子一样：“你可真够调皮的。”
唐笑抿着唇，最终还是撑不住笑了，自己走过去拿纸巾拿着裴远晟脸上细细的水珠：“纯天然无刺激温和补水喷雾，还好用吗裴先生？”
“还行，”裴远晟配合着答道：“挺清凉，味道也挺好闻。”
“什么味道？”唐笑好奇地问。
裴远晟眼望着窗外，“暮春的味道。”
“暮春是什么味道？”唐笑说，“你们文化人真讲究，我从来不知道雨水还有味道呢。”
“你闻闻看。”裴远晟说。
唐笑走到窗边，伸手沾了一手的雨水，放到鼻端深深嗅着，闭着眼似乎看到了开到荼蘼的野花，还有草地的新芽。
“闻到了吗？”裴远晟问。
唐笑回头望着他，莞尔一笑道：“闻到了，多谢裴先生也让我这粗人感受了一把文化人的意趣。”
“你算哪门子的粗人。”裴远晟不以为然地说：“真正的粗人，是不会拿雨水来恶作剧的。”
唐笑说：“我好歹也曾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人，可不像你，一看就是传说中的文人骚客，大概连活鸡都没杀过一只。”
“你怎么知道我这双手没沾过血？”裴远晟低头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手指，“商场上，可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也多得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唐笑愣住：“你……你不会真的是那种人吧？”
“哪种人？”裴远晟挑起薄唇，墨黑的双眸竟透出几分凌厉。
“那种常常把人逼到破产不得不留下巨额债务给一家老小然后去跳楼的那种人……”唐笑说的相当没底气。
裴远晟真的是那种人吗？说实话，看起来倒是挺像。商场如战场，以他这样的性格，把对手活活逼至绝境再眼睁睁看着对方去送死也不一定做不出来。
“如果我是呢？”裴远晟盯着她问。
唐笑吓了一跳，吞了口口水说：“骗人的吧？”
裴远晟好笑道：“商场如战场，就算走到绝境，往往也是自己经营不善，笑笑，你是不是同情心过剩了点。”
唐笑说：“毕竟我只做过救人性命的事。”
裴远晟俊美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笑笑，有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有的人手持利刃，给人开膛破肚，没有一天两只手不沾满血污，可这样的人，做的是救人性命的事情。有的人看起来干干净净，一双手洁白如斯，却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唐笑呼吸一窒，缓了缓说道：“我知道你没有那么残忍，不要吓唬我啊，就算你再怎么厉害，在我眼里，一样也只是个……”
“只是个病人？”裴远晟帮唐笑说出了没说完的话，“唐医生，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会不顾一切地回到医院，回到手术台上，你看，就算你平时嘴上不说，但你可曾有过一刻在内心深处没有把自己当成医生呢？”
唐笑垂下头，在裴远晟对面的位子上坐下来。窗外的雨仍然淅淅沥沥地下着，唐笑却一下子没了开玩笑的性质。
本想逗逗裴远晟，让精神不佳的他看起来不至于那么困倦，可是现在，人家倒反过来剖析起自己来了。
一种浓浓的失落感向唐笑袭来。她想了想说：“裴远晟，我现在没有办法马上做到，但是成烈前几天已经答应我，会帮我想办法的。”
裴远晟听了，也没有十分惊讶，似乎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事情。笑了笑说：“那很好啊。”
唐笑看他这样心里又莫名生起一种感觉，仿佛这个人又背着自己默默做了什么，偏偏瞒着自己一样。
她当然相信他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只是她仍旧不习惯他的付出，虽然他做起来总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她欠他的这辈子还还的完吗，唐笑心想。
“笑笑，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私人医生，我至今还从未向你支付过薪水，而你不仅要医治我，还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说起来，是我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才对。”裴远晟突然说道。
唐笑又是一惊，这人是有读心术么？
“不要这样看着我，”裴远晟微微笑着，眸光如沉在深潭里的墨玉般温凉，“你总是这样惶恐这样不安地看着我，像我要吃掉你一样，也许次数多了，我会真的忍不住像对你做点什么，比如说……”他从绒毯中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手，唐笑讶异间，已经被眼前这个病人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蛮力一把拽到了近前。
四目相对，唐笑慌得更厉害。
心跳像擂鼓一样。
是她低估了他，病人又怎么了，心脏病又怎么了，到底是个男人，力气大着呢。她才是最不该随随便便把人当做柔弱可欺呢。
他渐渐朝她凑过来，拉近了彼此本来就很近的距离。唐笑像被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也许只是太慌张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推开他吗？她不忍心。再加上他手攥住她攥得那么紧。
他眸中含着烈火一般炙热的情感，那眼神烫的她抬不起头来，也不敢轻易离开。他轻轻垂下眼眸，鸦翅般的长睫掩住眸光，苍白的面色与俊美的面容又让他给人一种温驯如鹿的错觉。
他的嘴唇慢慢朝她凑近，时间像凝滞了一般，只有窗外不停歇的雨是真实存在的，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感到虚幻，唐笑整个人像沉在水中被泡软了的一截木头，随波逐流地不知道自己将飘向何方。
就在这时，他突然扬唇笑了。下一秒，便松开她的手，自己操纵着轮椅，滑到窗边，与她隔开了一米远的距离。
“对不起，吓到你了。”
尽管这样说着，但是裴远晟语气中并无半分歉疚。
倒像是偷偷做了坏事却又知道不会得到任何惩罚的顽童一样。
唐小呆呆地望着他，生气却又毫无办法。
她能那他怎么样呢，难道气冲冲地扑过去打他一顿吗。
又或者，赌咒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
理他？
唐笑根本做不到。
因为内心自觉亏欠，所以即便被对方挑衅似的恶作剧了，也根本无力还击。
反倒对他及时退开感到莫名的感激。
如果他真的吻过来，她该怎么办呢？
他救过她的性命，帮过她那么多忙，她欠他，不知该如何偿还，心里又清楚他这样的身体必定不会长寿，甚至于不知道能够撑多久，她想要补偿他，如果他真的想……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
可是倘若她真的默许了这个吻，她今后又该如何面对自己心中挚爱的男人，她的丈夫成烈呢？
“没事。”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说道。“我知道你只是想吓吓我而已，就像我刚刚拿水珠弹到你脸上一样。”
她的大度在他意料之中，却又格外地让人伤心。
他自嘲地笑了笑说：“那好，扯平了？”
“嗯，扯平了。”唐笑笑着说。
“谢谢。”裴远晟说道。
“又谢什么？”唐笑微微歪着头望向他，“是说说的，我们的关系是不应该互相说谢谢对不起这类客套话的。”
裴远晟低头笑道：“嗯，是我记性不好，以后再不会忘记了。”
“这才对嘛。”唐笑心情是真正放松了。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看了看窗外，夜色沉沉如墨，只是雨声不知道何时起小了许多，几乎让人听不见了。
唐笑起身，走到窗外，站在裴远晟的身侧，“你喜欢下雨吗？”
“以前不喜欢，现在觉得倒也还不错，”裴远晟说，“你呢。”
“真巧，”唐笑说，“我也一样，小时候很讨厌下雨，因为没有自己的雨伞，也没有合脚的雨鞋，每次看到下雨，总是望而兴叹，只等着有哪个好心人能让我蹭一蹭伞。后来打工赚了点钱，马上第一时间给自己配齐了雨具，后来反倒又没那么多雨下了。”
“噗……”裴远晟笑道，“只是你不那么在意下雨天了吧。”
“嗯，也许吧。”唐笑想了想说，“小时候在意的事情，长大后即使得到了，也还是会怅然若失，如同没有得到一样，这种感觉，没法弥补。即便自己给了自己那些从前想要的，但还是感到有所欠缺。我在十几岁时一直缺一把伞，缺一双雨鞋，缺一个完美的雨天。”
“我倒是不知道笑笑你还有写诗的天赋。”裴远晟打趣道。
“喂，别笑，我很正经的呢。”唐笑佯装生气地在裴远晟胳膊上拍了一下。
“好，好，我知道了，”裴远晟笑眯眯地，“我明白你的心情，小时候，我也希望下雨天自己的父亲能像其他人的父亲一样来学校接我，但是没有，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甚至连我母亲，也碍于自己大明星的身份，从不肯轻易露面，你知道吗，连我的家长会，他们都派各自的秘书和助理来出席，有一次，他们不约而同地派了人来，于是我一下子有了两个‘父亲’，老师还误会我的家庭是同性恋组建，真的很尴尬。”
288、你吃醋了
裴远晟说的有趣，可唐笑还是听出了心酸，这种心情她能够体会，于是她伸手在裴远晟的肩膀上安抚性地拍了拍说：“没关系，以后你的孩子，一定会很幸福。”
裴远晟无声地笑了，那笑容似乎有点悲凉。唐笑过了一会儿才领悟到裴远晟的笑中的内容。
一时又沉默下来，裴远晟微凉的手握住唐笑停在他肩膀上的手说：“我这样的人，没有机会有后代了。我不想为了自己的私心创造出一个小生命，让他一生下来就受苦。”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受苦？”唐笑说，“你可以给他最好的一切，不是吗。”
“当然……除了一个健康的身体。”裴远晟说。
“裴远晟，不要这么悲观，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也许……”
“笑笑，其实你知道的，我的心脏病百分之百遗传，我的爷爷我的父亲还有我的伯父，小姨，他们全部都是因为心衰而死。区别只是在于，有的人能够苟延残喘地多熬几年，有的人早早地就离开了人世。你不是我们，你不知道拖着这样一个身体活下来有多么的痛苦，我这些年每天都在忍受这种煎熬，如果我爱一个女人，又怎么会忍心让她看着我死去后，再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走向死亡。”裴远晟无奈地笑了笑，声音十分平静地说道。
唐笑心想，如果换成她是裴远晟，也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吗？人为什么会想要制造后代，创造出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小生命呢？仅仅只是为了接受传宗接代的使命，还是为了不彻底使自己消失在这个世界中，而在世界上留下一个自己的血脉呢？
“裴远晟，也许我不能够彻底地理解你，但是，我愿意支持你。”唐笑说道。
裴远晟朝她报之微笑，唐笑看了看墙角的壁钟，时间已经不早了，严叔还没有回来吗？
“等急了吗？不要担心，严叔应该只是顺路帮我去拿药了。”裴远晟说。
“药？”
“嗯，”裴远晟点点头说，“我平时吃的一些药，需要严叔亲自去拿才行。”
刚刚说到严叔，便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裴远晟笃定地说：“他回来了。”
唐笑朝门口望过去，只见严叔西装革履的身影出现在半开的门口，一头灰白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但是略显严肃的脸上却从不露出半分疲倦。
“少爷，唐小姐，久等了。”
严叔说着走进来，裴远晟朝他点了点头，“都安全到家了吧？”
“是的，季小姐好像又饿了，在小区外面的烧烤店买了一份烤羊排和两瓶冰啤酒打包回去。”严叔眼中带着笑意说道。
裴远晟和唐笑也不约而同地笑了，裴远晟说：“这个季晓茹，也不怕长胖。”
“晓茹从不是易胖体质。”唐笑为季晓茹辩解道，“有人天生不用靠节食来保持好身材，晓茹正好就是这种。”
“看来是有恃无恐。”裴远晟下结论。
“嗯，对。”唐笑笑着说。
严叔走到桌子旁
边，帮裴远晟倒了一杯温水，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小的药瓶，“少爷，吃药了。”
裴远晟朝唐笑扁了下嘴，很不情愿的样子。
他本来就生的好看，再做出这副委屈模样，简直让人恨不得同意他的任何请求。
还好唐笑及时把控住自己，对裴远晟坚决地说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吃药吧，不然我可不敢跟你说话。”
“为什么？”
“一不小心你又晕倒怎么办？”
裴远晟叹了口气，端起严叔递过来的温水，吃药吃得也相当爽快，“好了，吃完了。”
“麻烦唐小姐帮少爷推一下轮椅。”严叔说道。
唐笑自然应允，于是唐笑推着裴远晟，严叔走在裴远晟右侧，三人出了门，严叔从门边拿起一把奇大无比的黑伞撑在三人头顶。
长廊上飘着细细的微雨，一阵凉风吹来，裴远晟低头轻轻咳嗽了几声，唐笑马上停下来，俯下身问：“怎么样？没事吧？”
裴远晟脸色有些发白，声音却还是淡淡地：“没事。”
旁边的严叔一脸忧色，他与唐笑两人对看一眼，但都没有说话。
庭院很安静，除了风中摇曳的灯笼外，再没有一点灯火。夜里也没有一个人走动，唐笑一行人直到走出整座园林，才有女侍者鬼魅般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钻出来，她身姿婀娜，穿着精致的中式盘扣刺绣唐装，梳着整齐的发髻，腮边还别着一朵掉了半数花瓣的蔷薇，圆圆的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声音也如夜莺般动人：“几位客官走好。”
裴远晟含笑点了点头，声音低低地道了一声谢。
严叔今天开了一辆低调的黑车房车来，轮椅可以直接推进去，上车后裴远晟精神恹恹，严叔动作熟练地拿来吊瓶为裴远晟输液，唐笑有些惊讶，张了张嘴正打算说话，却被严叔以眼神制止。
这时，突然有人轻轻扣窗，唐笑正坐在窗边，侧头望过去，只见刚才那个穿着唐装的美艳女侍者脸贴近车窗笑望着她，唐笑吓了一跳，忙滑下窗问：“怎么了，有事吗？”
女侍者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探头看着垂头输液的裴远晟，将手中的一束沾染着雨水的蔷薇递到唐笑手中：“帮我送给裴先生。”
唐笑接过花束，车内瞬间溢满花朵的清香，低头查看，只见花茎上还系着墨绿色的丝带。
“谢谢……”唐笑抬起头道谢，却发现那精心准备花束的女侍者却已经悄然走远了。
唐笑将花送到裴远晟面前，裴远晟看了眼，淡色的唇角露出笑容。
唐笑问：“她是谁？”
裴远晟好笑地望着她：“你吃醋？”
“当然不是，”唐笑连忙辩解，“只是好奇，那么特别的女人……”
“是刚刚那间私房菜馆的老板娘。”裴远晟说。
“她喜欢你？”唐笑试探着问。
裴远晟笑，“还说不是吃醋。”
“喂，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唐笑又气又笑地说。
“好，不逗你了
。”裴远晟说，“先送你回家？”
唐笑看着裴远晟的一脸倦色，他今天一天吃了不少苦头，现下坐在轮椅上输液一定不太舒服，于是说道：“把我放在一个方便打车的地方就好，你快回去吧。”
裴远晟住的别墅区离这里少说也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这还是不堵车的情况下。如果先送自己回去，恐怕他要在两个多小时后才能安安稳稳地躺到床上。这对于一个刚做过手术的心脏病人来说，未免太难熬了。
“不行。”裴远晟罕见地收起笑容：“我怎么能做出把你一个人丢在路边的事情。烈子如果知道了，也不会轻易饶过我的。”
“可是……”唐笑皱眉道：“你应该早点回去休息。”
裴远晟抿着唇不语，严叔已经坐到驾驶位上准备发动引擎。
“好了好了，要不然这样吧，我先和你一起去你家，亲眼看着你躺到床上，然后我再回来，好不好？只是这样的话，会比较麻烦严叔。”唐笑无奈地说道。
“唐小姐，你可能不知道，裴家还有两位司机。”严叔淡然地说道。
唐笑：“……”
裴远晟笑了：“笑笑，待会儿回去后严叔会留下来照看我，我会托信得过的司机送你回去。不过，你现在没有门禁了吗？”
唐笑道：“我又不是未成年人，哪里来的门禁，你放心好了，反正这些天成烈也不在家。”
裴远晟笑着摇了摇头，但是眼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照唐笑说的办。
汽车缓缓行驶起来，严叔的车开得极稳，坐在车上的人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不适。裴远晟渐渐有些神思昏沉，仰着头阖着眼呼吸清浅，唐笑怕他不适，伸手垫在他脖颈后方，不一会儿手就有些麻了。
可是看着裴远晟难得睡熟的样子，唐笑又实在不忍心抽回手，只好强忍着那股麻意僵直地坐在旁边。
“唐小姐，你可以用靠垫垫在少爷脑后。”严叔突然说道。
唐笑愣了愣说，“可是……我怕弄醒他。”
“没关系。”严叔说，“少爷最近睡得沉，更何况……他现在输的药物中含有止痛和安定成分。”
“原来是这样吗……”唐笑心情复杂地望着裴远晟昏睡的侧脸，一手托着他的头部，一手轻轻抽回手，他果然闭着眼毫无反应。
“严叔……他这样多久了？”唐笑一面将靠垫垫在裴远晟脑后一面问道。
“很久了。”严叔淡淡地答道。
“严叔……他到底……”还能撑多久？唐笑问不出口。
严叔的声音依然十分平静：“唐小姐，万事不可强求，也许一切，上天自有安排。”
唐笑胸口一窒，那就是说，严叔他再清楚不过，也许裴远晟随时会离开?
她绝对相信，严叔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裴远晟的人，因为裴远晟的母亲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已经糟到这种地步。而每天守在裴远晟身边的严叔，眼看着他一天天衰弱下去，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289、如果有来生
“严叔，国外有很多心脏病人通过换心手术重新获得健康的案例，裴远晟或许也可以试试……”唐笑犹豫了很久说道。
严叔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从前方传来：“我这些年一直在帮助少爷寻求可以医治他的人，但是唐小姐，我到近一两年才发现，真正能够医治他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为什么这么说？”唐笑不解地道。同时将目光移向裴远晟，他睡着的面容苍白无暇，眉目平和，看起来无欲无求，如一片无垠的雪地般透着与世无争的疏冷。
“你知道吗，唐小姐，不管任何手术，都需要病人有强烈的求生欲，心脏病人在治疗过程中非常痛苦，更需要强大的意念去支撑。可是少爷他，看起来好像是意志力非常强大的人，但实际上，他很疲倦，我想，很多次犯病昏过去的时候，他自己是不愿意醒来的。”严叔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浓重的悲哀。
唐笑微微怔住，几乎是颤抖着问道：“严叔，你是说……裴远晟他缺乏求生欲？”
严叔叹了口气，说：“是的，尽管我不想承认这一点，但少爷目前确实是这样一种情况。甚至当我找到国外适合医治他的医疗机构时，少爷也不愿意放下工作和我一起去国外静心疗养。唐小姐，如果少爷愿意的话，至少可以缓解现在频繁心悸的情况，他的心脏病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你或许不知道，他已经很少能够睡一个完整的觉，除非是服用对心脏无刺激的安神药物。但是，任何这类的药物，长期服用对他的心脏都会造成一定的负担。”
“为……为什么会这样。”唐笑的眼睛湿润了，她含着泪望向熟睡的裴远晟，即便是这样睡着，对他来说也是很困难的事情了吗？
“唐小姐，先前我对于你并不喜欢你过多地与少爷接触，因为唐小姐你的一举一动，总是能够完全吸引住少爷的眼光，而我知道，唐小姐你是成家的少夫人，你对少爷的情感并非是男女之情尚且不论，即便是有，也是为世人所不容。”
“我处心积虑地希望少爷身边能够有其他对他真心的女人陪伴，可是我似乎错了……如果那个人能出现，早就出现了。感情的事情无法勉强，不过即便如此，唐小姐，我仍然不认为，你应该出现在他身旁。只是他如今……能够开心一刻，就多开心一刻吧。”
严叔深深地叹息着。在这一刻，永远看起来精神矍铄的他终于显出了老态。
“严叔，对不起……我真心敬慕他的为人，但是……原谅我先遇到了成烈。”唐笑垂下头，难过地说道。
她感到自己的心里划过一阵沉滞的痛楚，那痛楚让她呼吸困难，如同溺水的鱼一般渴求空气。而这痛楚的缘由是，她无法想象裴远晟这样的人离开这个世界。她不能够接受他会死去。
她明明爱的人是成烈，却因为裴远晟对她的好而无法拒绝他、远离他
，他这样的人，天生对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不是吗？可是他又总是这样的不求回报，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让她想一个陌生人一样远远避开他，等待或近或远的某一天，从旁人口中听到他已经去世的消息，然后陪在成烈身边穿着一袭黑衣去出席他的葬礼，这让她如何能够忍受？
可是就这样痛苦难言地看着他一天天迈向死亡，对她而言何尝不是另一种煎熬呢。
她记得自己做成功第一台手术，病人的家属将她包围着，一张张脸上带着喜悦与感激，病人的老母甚至握着她的手老泪纵横时，她那种欢喜雀跃的心情，那时的她踌躇满志，认为自己的双手可以改变世界，可以驱赶所有的疾病与痛苦，只要有她在，不管什么样的病人她都能够治好。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亲自经历过一场场无力回天的手术后，她终于知道，她并不能够改变什么。
尤其是，她辛辛苦苦钻研医学这么多年，连治好裴远晟的方法都找不到，在最初得知裴远晟病情后，她不是没有试图为他做手术，可是当她越是了解，越是清楚地知道，以国内目前的医疗环境和技术，以她个人微薄的力量，她不仅治不了他，甚至她倘若贸然地为他做手术的话，他很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死在自己的眼前……
唐笑伸手擦拭着眼角滑出的泪水，浓浓的无力感将她包围，上天是多么残忍，让裴远晟这样一个风华正茂的人被迫接受这样一个无法逃脱的结局。
如果有办法将寿命转移，她想，她会毫不犹疑地拿出20年的性命给裴远晟。
严叔从后视镜里看到低头饮泣的唐笑，银丝眼镜下的眼眸中闪过复杂的光芒，这个年轻的女人，恐怕根本还看不清楚自己的心吧。
他原本只是想找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家少爷的女人留在他身边，譬如尹诗佳，亦或是金晓仪，季晓茹，这三人无一不深爱着裴远晟。其中他个人最中意的是季晓茹，那女孩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最适合留在少爷身边逗他开心，而少爷和她之间的相处也不乏趣味。可是那女孩选择了陆晨，这便没有办法，毕竟对于季晓茹来说，陆晨是个更好的选择。
后来他又帮少爷选择了金晓仪，甚至不惜向金晓仪透露少爷的行踪以便她接近他，但是，金晓仪太不得少爷的心了。
而尹诗佳呢，她是最懂裴远晟，也最擅长照顾裴远晟的，更是他事业上的得力助手，只是，少爷坚决不允许她走进自己的生活，最近还在亲自帮尹诗佳物色合适的结婚对象，打算在自己病得彻底失去神志之前解决掉尹诗佳的婚姻大事，毕竟，这种事他不帮她拿主意的话，尹诗佳那一对利欲熏心永远只想利用女儿的父母，还不知道会迫使尹诗佳嫁给什么样的人呢。以尹诗佳现在的身份地位当然可以置之不理，但是她事业上再要强，本质上毕竟心软，倘若家人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方法来威胁她，焉知她不会乖乖就范呢？
从小看着裴远晟长大，严叔再清楚不过，他的少爷永远是最会为身边人考虑的人，也许看起来没有谁能够牵动他的心，但却比任何人都重情重义，凡是能走进他心里的人，他总是想方设法地为对方做出做妥善的安排。
可是最近，他未免太操劳了些。严叔心想，无论是公司的事，还是其他一些琐碎的杂事，这些全部在分割着他的时间和精力，让他很难彻底地放松下来。
而这个傻乎乎的唐笑，大概是唯一能够让他真心露出微笑，真正放松心情的人了。
尽管知道少爷迟早会因为她而痛苦，但他也不得不默许了唐笑一次次出现在少爷身边的行为。
“笑笑……”昏睡中的裴远晟唇边突然划过一丝呓语，唐笑受惊般抬起头，飞快地揉了把自己的眼睛，继而伸手握住裴远晟冰凉的手指。“怎么了？”
裴远晟皱了皱眉，瘦削的躯体轻轻抽搐了一下，唐笑连忙唤道：“心脏又痛了吗？”
他闭着眼长眉紧锁，苍白的面容上浮现痛楚的神色，唐笑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正在开车的严叔提醒道：“唐小姐，或许你可以帮他按摩一下心口。”
“啊……好。”唐笑感到一阵羞惭，自己身为医生，竟然在面对病人时慌到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难道真的是自己离开医院太久，已经失去了作为医生的本能吗？
她伸手在裴远晟的心脏处一下一下地按摩着，尽管还是皱着眉，但他的神色似乎缓和了很多，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迷蒙地望向她：“笑笑……你怎么在？”
唐笑忍不住笑了，她柔声说：“我一直都在啊。”
裴远晟唇角扬起，伸手握住她按在他胸口的手：“是我又梦到你了吧，最近总是这样……”
唐笑心口一痛，眼神却更柔和了一些：“梦到什么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问，也不该再听下去，可是又忍不住。
裴远晟握着她的手，闭上眼微笑着说：“梦到和你一起做了许多事情。一起看海，一起坐云霄飞车，一起爬山，一起冲浪，一起蹦极，一起看日出……”
唐笑用另一只手紧紧掩住唇，才控制住不让自己发出呜咽的声音。
对不起，裴远晟，对不起……我没有办法陪你做这些事情，尽管我知道。你有多么的渴望，对不起……如果有来生，我一定陪你。
陪你一起看海，一起坐云霄飞车，一起爬山，一起冲浪，一起蹦极，一起看日出……一起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
“笑笑，谢谢你……虽然说好互相不说谢谢，但是我还是很感激你，愿意出现在我的梦里……”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唐笑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竟摸到了一手的冷汗，而他的体温却明显地升高了。
290、让我留在你身边
“裴远晟？”唐笑轻轻地唤着，他闭着眼微微侧着头，似乎是重新睡着了，继续着那场未完的梦，也或许，只是因为高热和心悸而昏了过去。
唐笑的泪水扑簌簌落下来，她按着自己的胸口，竭力控制住那里划过的一阵阵锐利的痛楚，怎么办，她的心脏也变坏了吗？为什么它总是这样不受控制地泛疼呢。
“严叔，有体温计吗？”她声音颤抖着问。
“有的。”严叔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只体温计递给唐笑，“唐小姐，谢谢你。”
唐笑咬着唇，一面无声地流着泪，一面帮裴远晟量了体温，“严叔，39度……怎么办，还有多久能到？”
“唐小姐，别着急，还有半个小时。”严叔说道。
“我怎么能不着急……他都烧成这样了……”唐笑哭笑不得地说。
“唐小姐，我已经习惯了。”严叔淡淡地说，“不要着急，少爷会醒过来的。”
“严叔，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慌张？”唐笑诧异地问道。
严叔和蔼地说道：“唐小姐，我以往总是很慌张，生怕少爷醒不过来，但是这一次，我知道他一定没事。因为唐小姐你在他身旁啊。”
唐笑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言语，只能握着裴远晟的一只手呆呆地坐在那里，耳边听到严叔沉稳淡然的声音：“我陪在少爷身边这么久，大概也知道他会做什么梦，梦到什么人。在少爷小的时候，他总是在梦里一声又一声地叫爸爸，或者妈妈……其实，少爷的父母并非不爱他，只是难免给他的关爱太少。少爷的父亲自少爷出生起就身体极差，一年中有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国外的小岛上调养身体，基本不问世事，少爷也只有节假日时才被获准乘坐私人飞机去探望自己的父亲。而少爷的父亲，在生命中最后一段光阴，背叛了他曾许下诺言照顾一生一世的爱人，也就是少爷的母亲，他爱上了陪在他身边的一位外国女医生，并且将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了那位女医生身上，甚至试图生下和那位女医生的孩子……”
“怎、怎么会这样……”唐笑瞠目结舌。她记得曾经在娱乐报纸上看到过，裴远晟的母亲与丈夫十分相爱，两人甚至是不顾父母阻拦私自结婚，直到婚后生子才被双方父母认同。
“只能说事出总有因吧……”严叔叹息道，“少爷的母亲确实是深爱着自己的丈夫的，但是她实在不忍心亲眼见证自己爱人的死亡，所以才用事业来麻痹自己，更何况，那些年少爷的父亲已经不问世事，家族企业遭遇金融危机，本就岌岌可危，只有靠少爷的母亲凭一己之力去维持住，同时还要兼顾她自己的演艺事业，不可谓不辛苦。也因此，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鲜少陪在少爷身边，甚至连少爷第一次发病，他们也都全部不知道。也就是从那时起，少爷命令我瞒住这个消息，帮他在众人面前制造出一种
他身体健康的假象。”
唐笑望着裴远晟，心想他从小就藏着这样多的心事，难怪成年后会给人一种放纵自己的公子哥的印象，或许，让自己成为一个放浪不羁随心所欲的人，是他真正的梦想，而他一生都无法实现吧。
“唐小姐，你是第三个出现在少爷梦里的人。”严叔说道，“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他在梦里呼唤你的名字了。最初我想阻止这种事情发生，但后来我慢慢意识到，这样的梦境，其实是他活着所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慰藉了。虽然不知道唐小姐对这件事是什么看法，但是，我希望唐小姐至少不要对他太过于残忍，以至于他连这样的念想都无法保有。拜托你了……唐小姐。我原本不该向你私自透露少爷的家事，未免有长舌之嫌，可是，如果我不说，或许唐小姐你还不能够全然体会少爷的心情。所以……只能如此了。请唐小姐理解，也但愿少爷能够宽恕与我。”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唐笑侧头望着裴远晟说，“我想……我至少该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才能不在以后的岁月里抱有遗憾。”
严叔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心中却暗道，遗憾恐怕是在所难免了，以少爷那样的性格……他不会让她真正留在自己身边，哪怕他将来有这样的机会。
甚至于他想，如果少爷真的那么自私，恐怕这位唐小姐的心早就动摇了吧。
半个小时的车程中，唐笑忧心忡忡地握着裴远晟的手，窗外夜色如墨，尽管严丝合缝的黑色房车如同一辆移动的堡垒，但她还是能够感觉到雨夜特有的潮湿气息。为什么这条路这么长呢，唐笑焦急地望着快速从眼前掠过的街景，心里只巴不得严叔能够快一些，再快一些。
直到上了盘山公路，唐笑的心才稍稍放回了原处。路上她又忍不住帮裴远晟量了两次体温，万幸温度没有再升高。
很快，房车在铁门外停下，早已有裴家专属的医护人员撑着伞等在那里，车门打开，几人便训练有素地将裴远晟扶上移动病床，然后簇拥着他朝别墅走去。
唐笑跟着下车，还有一位年轻人走过来帮唐笑打伞，对方没有穿白大褂，唐笑不能够确定对方的身份，但从他脸上与严叔酷似的神情中，也隐隐猜到了什么。
“唐小姐你好，我是严管家的助理，慕子豪。”年轻人彬彬有礼地一面帮唐笑撑着伞前行，一面自我介绍道。
“严叔的助理吗？”唐笑莫名地皱了皱眉，同时心底划过一丝不安。
严叔从前都是以一己之力来维持裴家的安定有序，裴远晟尚未婚配，家庭成员也并不复杂，只是照顾裴远晟一人的话，以严叔的能力完全能够胜任，又何须再多一个人来协助他呢？难道……
“唐小姐，裴先生名下有多处房产需要打理，严叔需要多匀出些精力来照顾裴先生的起居，日后这些琐事便交由我来为严叔分
忧。”不愧是严叔选中的人，唐笑只不过微微蹙眉，对方便猜出她心中所想，慢条斯理地解释起来。
唐笑不便多问，另一方面又忧心着裴远晟的身体，点了点头便加快了脚步。
慕子豪撑着伞走在唐笑身边，步态不疾不徐，但也未曾落后唐笑半分。
很快进了别墅，不用人带路，唐笑便轻车熟路地上了楼梯，径直走向裴远晟的卧房。
推开门，眼前是熟悉的场景，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围在裴远晟身旁，动作熟练地帮他拔掉手腕上的针头，打退烧针，上氧气罩。一切安排妥当，那些人便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严叔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进来，对唐笑说：“我要帮少爷擦洗了，唐小姐不介意的话，能否帮把手？他不喜欢外面那些人碰他，昏睡时这些事情通常只有我一人独自完成，向来不假他人之手，但今天也许是受了寒，我竟感到有些疲累，如果唐小姐能助我一臂之力的话，实在感激不尽。”
唐笑看了眼额发全部被汗浸湿的裴远晟，头脸都是汗，更何况身上呢，如果不换衣擦拭，恐怕梦里都不得安生。
虽然男女有别，但她身为医生，如果再为这点事扭扭捏捏，才真是贻笑大方，更何况这是严叔的请求，哪还有推拒的道理呢。
“好的，严叔，我该怎么做？”唐笑问道。
严叔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走到裴远晟身边，熟练地扶起他的上半身，然后对唐笑道：“麻烦唐小姐帮忙宽衣。”
唐笑深吸一口气，走到裴远晟另一侧，跪坐在床边伸出手去解他的衣扣。脱完上衣后视线难免扫到对方的躯体，出乎意料的是，裴远晟虽然看起来瘦削，褪去衣物后却并不瘦骨嶙峋，身体线条相当优美。
严叔察觉到唐笑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少爷的身体不允许进行剧烈运动，但是必要的健身如游泳打球之类，还是会做的。”
唐笑脸蓦地红了下，忙别过头说：“我已经见识过了，他的保龄球打得很不错。”
严叔有些遗憾地说道：“少爷天赋极高，凡是他愿意接触的事物，都能够很快精通，保龄球高尔夫这些更是小菜一碟。前些年身体还没这么差的时候，还曾经去参加篮球比赛……只可惜，现在无论是什么，都有些吃不消了。唐小姐说的打保龄球应该是在不久前吧，尽管少爷回来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尹小姐告诉我，他中途还是心口痛过。”
唐笑惊讶地瞪向裴远晟，“可是那天……他明明看起来很好，一点都不像……”
严叔露出一个苦笑：“少爷总是这样。”
他托着裴远晟的背部将他平放在床上，然后起身道：“唐小姐，热水很快会有人送来，请帮少爷擦洗一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唐笑眨了眨眼，心想这种情况下，她能“介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