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 残酷的理念
这个刚刚初生的婴儿，好像在本能地大哭大叫，想要吃东西，想要母亲的怀抱，虽然是仿生人，他依旧有着传统的基因本能。
他似乎很恐慌，突然间获得了一具大人的身体，在刚刚出生的情况下，又没办法灵活控制，就像一条蚯蚓一样扭来扭去。
过了一阵子，几名半球文明的工作人员，将一个毛茸茸的大毛线球塞进婴儿的怀抱中，抓住毛绒红，他们看上去似乎安定了一些。
紧接着，又将这些正在扭动的婴儿装载到一个个保温箱当中，带了出去。
张远不知道这些婴儿到底应该会被如何对待，是不是会立刻进行记忆灌输，只是浑身上下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回过头去，发现周边的同行也是一个个脸色发青，相互之间面面相觑。
或许，人们心中，或多或少都会对这一套感到有点儿恐怖。
“继续向前走吧，没必要评价太多。”
张远心中倒是有点儿同情这个文明了，不是圣母心发作，而是单纯地希望，半球文明出现白痴的概率能够更低一些。
少一点白痴，就多一点人道。虽然他并不知道，所谓的“人道主义”套在这个文明是否适用。
一个新出生的生命，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体验过，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加残酷的事情了。
从最为宏观的角度，生命诞生的意义，是为了给宇宙创造出更多的信息，光辉灿烂的文化也好，发达的科技也罢，全都是信息的一种。包括生命的自我意识，也是为了创造信息而诞生的。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创造不出来了。
一个光辉灿烂的文明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黑暗面呢？半球文明如此，新人类文明也是如此……新人类的虚拟世界当中，隐藏着无穷无尽的沉沦者文明，每当张远重新进入轮回的时候，都会感受到由衷的颤栗。
如果可能的话，他永远不想体验那种黑暗。
这是熵增，是所谓的信息归零定律，当一个文明创造出足够多的信息后，它将慢慢地创造不出更多的有效信息了。
这是一种宇宙级别的趋势，就好比银河系渐渐不能诞生新的恒星一般，是步入死亡的象征。
“世人皆苦啊……强大如塔比文明，也仅仅只能让整个银河系好那么一丁点罢了。”
张远轻轻摇了摇头，摆脱了那些胡思乱想：“赫拉女士，恕我冒昧地问一下，继承先贤美好而纯粹的世界观我能够理解，但时代已经进步了这么多，为什么还要去继承更多的记忆呢？曾经那些记忆模板中的知识，不应该已经过时了吗？”
超凡者的每一次轮回，现实世界可能已经过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光，依旧需要大量的学习，才能够跟上时代。
而这些半球人更是如此，他们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数万年了。
数万年前的知识，还有什么用？
“是啊……有时候我也会疑惑。”赫拉道：“但是仔细想想，很快又释然，这可能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吧……”
“和先祖的记忆越接近，我们的思想就会越纯粹，越接近于理想中的圣人。”
“从继承过来的d等记忆中，就已经明确规定了这一点。我们整个种族就是以复刻先贤为目标而存在的，为此能够承受很高的代价。”
“如果连d等记忆都无法继承的个体，说明价值观不同，算不上是我们半球文明的公民。”
所谓“算不上是半球文明的公民”，当然是——人道毁灭了。
这种事情听起来很残酷，就好像将人类群体中的智障儿，直接处以死刑一样。就人类本身的道德，而言是难以接受的。
不过对于一个外星文明，张远也不会去指责批判什么，每个文明都有自己的评判标准。而且从最为功利的角度，这种文化有利于整个文明发展，减少了许多累赘……
“d等记忆灌输的成功率是多少？”张远又问。
“截至目前是96.36%。”
“这么高！”
张远心中吃了一惊，这个成功率，比预料中的高的多。
“一开始的成功率很低，经过这么多年的技术改善，总算提高到现在的层次，但我们很难再将它提高了……”
数百亿次的重复，就算是傻瓜，也能够将其提高到一定的档次了。
当然了，d等记忆的数据量并不多，基本上就是“做人的道理”、“如何看待整个世界”、“基本礼仪文化”、“应该从事什么职业”、“个人兴趣爱好”等最为基础的观念。
只有这些最基本的东西，才能够逐步灌输到婴儿身上，如果把微积分、大学物理、计算机基础等知识，强行灌输进去，分分钟就崩了。
但即便如此，让人类来做这件事，成功率不会超过七成。
不成功，当然就是白痴了。
张远心中暗道：“长时间的摸索，才慢慢地将成功率提上去……如果结合了我们的技术，再加上他们的经验，成功率还能够再上升一些，甚至达到99%都不是不可能，包括今后的c等人口、b等人口以及a等人口的数量都会大幅提升。”
“这应该是半球文明寻找我们合作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成功率从96%提升到99%，不要看只相差了3个百分点，却是一个天差地别的质变，前者100个人里边诞生4个白痴，后者只有1个，这是减少75%啊！
由于没有从事过这方面的实验，张远也不能肯定，人类是否能够帮助对方完成这项工作。
总而言之，凭借目前人类的伦理，永远也不可能开启这方面的实验。
哪怕100个人里边出现1个白痴，也实在太残酷了。
再接下来，他们一行人又参观了半球文明的幼儿培养基地，这也是相当核心的一块内容。
幼儿的培养模式有点类似于新人类的社会公养体系。不过由于一出生就进行了记忆灌输，所以这些孩子明确地知道自己未来要从事什么职业，然后在学校里进行分类培养，该学数学的学数学，该学习音乐的就学习音乐。
与生俱来的军人，将会直接培养成军人。
在人类考察团看来，缺少了自己的自由选择权利，好像有那么一点残酷。可是那些半球人却不这么想，他们很习惯天生自带的记忆，认为那是自己的本职工作，是具有神圣性质的。
这种分工毫无疑问相当效率。
“尊敬的新人类文明考察团，你们好！”
一群半球人站在校门口，大声说道。
第六百九十三章 接下来的历史
“你们好！”
张远打了声郑虎，也跟着一起鼓掌。其实他根本搞不清楚，这群家伙到底是成年人还是小孩子，从外表上看，他们长得都差不多，都是两只圆圆的眼睛，一张嘴巴，头顶还有一根很小的触角。身高也全都差不多。
唯有从穿着的衣服，可以看出他们是未成年半球人。
这些半球人虽然全身上下都是仿生学器官，但他们依旧穿衣服。这一点倒是不难理解，算得上是一种难以改变的传统文化，举个简单的例子，某一些人类安装了仿生腿后，可以光脚走路，也可以穿鞋子，不过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穿鞋子。
在许多文明中，穿戴衣物不仅仅是为了取暖，更有一种装饰性的作用。
穿什么样的衣服，是按照年龄来决定的，年轻人穿的花花绿绿，老年人的色调偏暗，款式可以自己选择，算得上是少有的个人自由了。
半球人也保留了和以往一样的外表，既然是先祖那里传承下来的记忆，他们依旧留存自古以来的流行审美。不过以张远的眼光，这些家伙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长得都差不多。也不知道这种长相，到底是电脑随机分配的，还是个人自己自由选择。
“鼓掌！”
半球人噼里啪啦地开始鼓掌，然后身体扭动，做出了划呼啦圈一样的动作，这是表示“欢迎”的意思。
能够参观对方的学校，是非常大的诚意。下一代的培养，是一个文明的关键点，可以从中分析出半球文明意识形态方面的许多问题。
双方一边向前走，见识学校里的教学内容，一边闲聊着。
各种话题有很多，包括如何提升教育水平，如何进行分类教育以提升整个文明的分工效率，如何对待某些问题学生等等……
这些烦恼，人类的教育学家也经常遇到，现在倒是挺有共同话题的。
唯一不同的是，问题学生的数量，新人类那边比较多，一个班级里边总归会有几个问题学生。
而半球文明则少一些。这个文明的学生，由于记忆灌输的原因，一个个都是“亚圣”等级，虽然不是真正的圣人，但仅仅只有一些小瑕疵而已。
不过，偶尔也会产生极少量的问题学生，灌输进去的记忆不是万能的，会出现一系列的复杂情况，有时候失效，也有时候会产生各种心理毛病。
对于这些问题学生，半球人也不会直接销毁掉，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存在人权之类的说法。只要继承了最普遍的“d等记忆”，基本上就不会出现销毁这种事情了。
从赫拉的介绍中，张远终于了解半球文明接下来的故事……
当初的半球文明成为一级文明后，辛辛苦苦离开自己的母星，来到月球，为的就是摆脱五级文明病毒的致命攻击。
为了整个文明的延续，他们开始抚养新一代的正常半球人。
结果，仅仅只有百年的时间，仿生半球人与正常半球人双方产生了巨大的矛盾冲突，爆发了内乱，也即第二次文明危机的由来。
爆发内乱后，仿生半球人与正常半球人之间，产生了一道巨大的隔阂，文明分裂。双方分隔成两个派系，相互鄙视，分别居住在两颗不同的星球当中，老死不相往来。
正常半球人当然高兴坏了，他们脱离了仿生半球人的统治，赶走了对方，成为一个正常发展的一级文明。内部的伦理道德也完全统一，不再有意识形态方面的问题了。
但对于仿生半球人来说，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没办法繁殖！
正常分支能够在卫星正常繁衍，虽然一开始的发展困难了点，还是能够像以前那样过日子。步入星际时代后，他们发明了可控核聚变技术，科技已经比以往发达了许多，摆脱了病毒，再也没有了灭绝的可能。
但分裂出的仿生半球人可就惨了，他们丧失了生育能力！
虽然从基因库中，他们还可以重新孵化出一批新生代，可这些新生代长大后，依旧是正常半球人，依旧有可能出现同样的种族隔阂问题。
从心理层面以及意识形态层面，正常的半球人是不可能让仿生半球人占据高位的。
仿生半球人也知道目前的集体精神状态有点不正常，疯疯癫癫的，赌性非常大，说白了就是一群基因哲学濒临失控的疯子。
可是，仿生半球人群体，又不可能放弃自己现在的地位。
这个茫茫宇宙当中，能够重新出现正常半球人，全都是他们的功劳，凭什么任劳任怨了一辈子，还要为别人做嫁衣？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想法。
所以，想要真正繁殖下一代，除非把这些新生代的器官全部摘除，给他们用上一整套的仿生学器械，活生生从正常人，改造成仿生半球人！
可是，问题又来了，这些存活下来的仿生半球人，依旧有着自己的一套伦理道德，从心底里，他们不想要这样做。
当初病毒肆虐的时候，他们是没办法才把自己改造成这样，现在活生生把一个正常人切除到只剩下一个脑子，这种事情他们好像没办法做到。
所以，这个方案的内部反对声很大……
一个文明的发展，真的充满了复杂与矛盾，在这种无法繁殖下一代的绝境下，还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没有办法完全统一意见。
而另一方的正常半球人也在虎视眈眈，如果仿生半球人真的这样做，等同挑战传统底线，双方是要直接开战的。
“开战么？”
张远听到这里的时候，略微沉思了一下，明白了。
这一点很好理解，从意识形态的对立层面，双方已经是两个不同的种族了。
如果某一抱有恶意的外星人，获得了人类的基因，将人类繁殖出来后强行改造成外星种族，那么在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下，新人类政府也是要硬着头皮与之开战的……
否则民众心中的恐慌程度将会飙升，谁都不希望自己变成下一个被改造的人，无能政府被推翻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现在仿生半球人遇到了这种窘境，直接改造正常人，等同于开战，那么应该怎么办呢？
时间一年年地过去，衰老开始慢慢降临，仿生人虽然拥有更高的寿命，但还是会老死。
为了避免种族灭绝，当初的那位半球领导人振臂一呼，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干脆回到原先的老套路，单纯克隆大脑！
如果小孩子一出生就没有身体，只有一个单纯的大脑，也就别无选择了，只能成为仿生半球人，而且民众心理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对意见。
第六百九十四章 第三次大危机
另一方的正常半球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回事。对方都不是通过正常的方式来生育了，是完完全全的克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总不能够去多管闲事。
在正常群体中，除了在媒体上抹黑一下“仿生群体又发明了变态路子”以外，他们并没有开战的动机。双方的实力并没有特别大的差距，战争，总归是要死人的，只要仿生半球人不将正常人强行改造，他们就不会多管。
然而这个方案，依旧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没有解决。
首先第一点是，双方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开战，但隔阂正在迅速加深。相互之间的逐渐陌生，意味着意识形态层面的冲突越来越大。
一个是正常文明，还有一个是克隆文明，现在连繁殖方式都不一样了。双方迟早得打一架，直到一方把另外一方赶出行星系。
另一方面，克隆从技术上没有问题，但小孩子的世界观与价值观没办法完善，也是一直以来没办法克服的难题。
现在的仿生人社会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社会。原先的半球人以两性生殖为主，有着传统的家庭体系，双性繁殖，现在突然变成了克隆繁殖，整个文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整套教育体系，又是原先的那一套，小孩子连爸妈都没有了，一群有点神经质的仿生人，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编写完全改变的教材，自然培育不出什么优秀的孩子。
其次，只剩下一个大脑的半球人，思维方式总和正常人归有很大的区别，再加上半球人的缸中之脑仿生技术，也仅仅处于可用却不完美的状态。
不完美指代的是各种电子激素还不够完善，不可能拟态出从小到大所有的动态变化。
如果是价值观成熟的成年人，还能够勉强接受这回事。
但对于未成年人来说，不能够体验自己成长的过程，很容易就变成了反社会人格，各种心理毛病奇多无比。一两百个克隆婴儿中，很可能只有一个，勉强能够达到及格，也仅仅只是及格，根本就达不到良好或者优秀，其余的全都不及格，不是疯子就是如同动物一般，毫无社交能力。
正因为这些大大小小困难点，难以培养合格的下一代，逐渐演变成了半球文明的第三次大危机，一个难以逾越的大危机……
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困难的年代，老一辈的仿生半球人渐渐凋零，就算他们的寿命比正常半球人高得多，可是依旧会衰老死亡。
新一代的培养者，大都是疯子、精神病人，精神状态有很大的问题。
每当看到隔壁星球的正常半球人社会正在蓬勃发展时，这些老一辈总是会有一种愤懑之感。
他们要灭绝了。
或许第一纪元的多球文明，在灭绝之前，就是这样的心态。
但他们不甘心！是他们在绝境之时力挽狂澜，牺牲了自己这一代，然后又吃了大量的苦头，培养出下一代，可是最终居然落得如此结局，只是养了一群白眼狼！
在天文观测台，时常能够接收到隔壁星球的嘲笑以及调侃，仿生半球人群体很不甘心，可是又只能够目睹整个社会的一天天衰老，仿佛是生命的倒计时一般……
他们无法培养出正常的下一代了。
终于，在第三次文明绝境当中，一名叫做凯·艾英坦的绝世天才，想出了一个“思维刻印”的计划！
这个计划正是张远等人，目前参观的记忆灌输体系。
这一位天才认为，既然目前的社会没有办法培养出正常的下一代，那么干脆就记忆灌输吧！
只要能够在婴儿脑海当中，灌输基本价值观，下一代不就有了吗？
这个疯狂大胆的方案一提出，很快就变成了仿生半球人的救命稻草。一位位天才科学家，加入到了这一个计划当中，他们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却有着足够的雄心壮志去完成这个计划。
366名伟大的贤者，奉献出了自己的记忆，成为了各个职业模板的奠基人。
……
在这个计划完成后，仿生半球人才算真正脱离了原来的文明，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以及制度，缓过这口气，开始蓬勃发展。
不过后来又发生了第四次文明危机，也即正常群体与克隆群体，产生了巨大冲突。原先的正常群体认为，克隆群体解决不了后续的繁殖问题，他们会自己灭绝，所以也就没有多管。
但现在这群克隆人开始蒸蒸日上了，那还了得？
当然，双方爆发的战争是后话了……总之，最后的结果是，这群仿生半球人被赶出了自己的母星，成为了一个游牧文明。
新仇旧恨，早就已经是数万年前的故事，他们到现在也没有打算重新回去的打算。
而在数万年的时光长河中，仿生半球人的前进动力远远超越了正常的半球文明分支，如果按照新人类文明的理念，正常的半球人，早就已经是没有前进动力的沉沦者文明了。
听完整个故事，张远深深地感叹这个文明在关键时刻的疯狂以及大胆。
“一个令人感到惊心动魄的故事。”
“文明的发展，真是一场马拉松啊，很多时候，自以为走错了道路，却又无意间触摸到了更加遥远的天空。”
他听到跟在身后的李博士，正在耳机中小声感慨：“濒临绝境时爆发出来的最终抉择，的确不能够用常规的伦理来评判……”
“是啊。”
“能够理解，很了不起。”
曾经在地球文明中有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世界末日到了，世界上只剩下3个人，他们携带了人类文明的一切。但其中两人必须要把另外一人吃掉，才能够存活下来，诞生下一个人类纪元。
这个问题是，应不应该把另外一人吃掉？
一名著名的科幻作家认为应该吃，他给出这样的答案：“莎士比亚、爱因斯坦、歌德……不吃的话，这些文明就要随着你这个不负责任的举动完全湮灭了。要知道宇宙是很冷酷的，如果我们都消失了，一片黑暗，这当中没有人性不人性。只有现在选择不人性，将来人性才有可能得到机会重新萌发。”
这个解答很快就引发了掀然大波，喷子们认为，这位作家简直失去人性了，居然真的要吃人。
而另一名女主持人则认为不能吃，她给出的理由是这样的：“如果我们吃了她，就丢失了人性，一个丢失了人性的人类，就已经自绝于莎士比亚、爱因斯坦、歌德……还有什么拯救的必要？”
一大堆网友也认为，如果真的要“吃人”才能诞生下一纪元，那么这样的建立于非道德基础上的下一纪元不要也罢。
张远对于这种辩论只是评论“呵呵”两个字。
很多人可能已经忘记人类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了，以为人类本性真善美，世界一切美好。
想要得到答案，去体验一下真正吃人的虚拟世界就知道了……
人类可从来不是什么美好的生物，生死攸关的时候，如果将希望寄托在人性的闪光点上，那就大错特错了。
所以，半球文明发展到现在，各种选择，他是能够理解的。
第六百九十五章 强大的文明
“生存，是一个很复杂，又很艰难的话题啊。”
想到这里，张远略带着感慨地问道：“也就是……这366名贤者，是你们整个文明的思维模板？所有个体的世界观与价值观，全都是从模板中刻印出来的？的确是非常有趣的想法，只要这门技术成功发明，也规避了小孩子无法形成正常价值观的窘境……”
“哦，不仅仅是有趣，而且相当伟大，一个能够拯救文明的伟大决定！”
“可是，我还有一个很大的疑问，为什么要在记忆模板当中加入一条理念：要将这些贤者完完整整地复刻出来呢？难道这些古代贤者，想要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永生？他们想要重新活过来？”
张远摇了摇头，他回想起地球时期的某些邪教徒，这些邪教头目总是认为自己能够在多少年之后重新活过来，前提是自己的信徒，需要准备某些复活仪式。
同样的道理，这些古代贤者模板中，带来的狂热思维，是不是有点儿古怪？
他说道：“要知道，就算真的完美克隆出了思维一模一样的先贤，两者依旧是不同的。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现在，你是你，我是我，不可能真正复活……”
赫拉沉思了一会儿，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但应该不存在您所说的永生。”
“我继承了同名贤者‘赫’的一部分记忆，这些记忆是真正如同圣人般的存在，没有任何的污秽以及杂念……是从未有过的远古纯净。”
“他们博爱而又友好，勤奋而又好学，是世界上正义善良的化身，正因为如此，仅仅继承了部分价值观的我们，组成了一个强大的富有凝聚力的文明，不至于是一团散沙。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在宇宙中生存下去。”
“继承记忆额度越高的个体，越是如同真正的圣人一般，在我文明中，身份地位也就越高……这是广大群众的一种共识。”
“但这些古代圣贤，为什么设置了这样的目标，为什么要重新活过来，我并不知道。继承过来的记忆中，也没有详细描述这一点，可能是还没有到100%的程度吧。”
张远心中若有所思，郑重点了点头。
按照现在的所见所闻，这个文明的确非常厉害，通过这种圣人记忆模板的继承制度，拥有一个极度强大的正循环。
甚至，有可能比新人类的超凡者轮回模式更加优秀！
因为这种记忆灌输的力量是强制性的，是整套制度引发的，而人类的超凡者，只能归功于个人的伟力。
张远向来觉得，集体的力量与持久性要大于个人。
再接下来的参观项目，是位于战星核心处的放射性武器库，许多路过的半球人看到人类时，都会停下来，非常尊敬地敬一个礼。
“尊敬的朋友们，你们好！”
所有的半球人都非常礼貌。对于他们来说，能够复活先贤，就是最最崇高的理想，能够为止付出极高的代价。面对这个能够帮助他们的新人类文明，当然要表现出友好情绪。
这种情况搞得张远有点儿不好意思，人们都还没有答应这件事情呢……
“我们开掘这一颗星球已久，整个建设工程也就只剩下地核这个高难度的硬骨头了。”赫拉介绍道：“预计再过几百年，就能够完成了。”
张远回复：“地核虽然最安全，当然工程量太大……的确很麻烦。”
就人类的开发工程而言，数千公里地底的地核直接被战略性地抛弃了，等以后有精力了，再来搞定这玩意吧。
而半球人开发战星的时间更长，自然也就到达了这一阶段。他们当初选择了一颗地核已经完全凝结了的星球，可是并不意味着地核深处没有放射性元素。
在星球形成的过程中，原子量较大的元素会天然像地核沉积，所以这里的放射性元素比例可比地表高多了。这些矿物衰变时将会散发出热量，虽然不至于温度高到产生岩浆，但这些石头至少也有一千多度的高温。
张远正在埋头思考，是不是真的要接纳这一个“盟友”。就现在的所见所闻，他已经有点儿动心了。
“一个有着足够潜力，却又比人类弱小一点的三级文明盟友，带来的好处巨大……至于意识形态方面的问题，算不上是大问题。”
“嗡！”
轻轻震动了一下，电梯的大门打开。
地核深处的重力极低，几乎降低为零，在这个地方轻飘飘的，仿佛置身于太空当中，行动非常不方便。好在所有人的动力甲后边有着一些反向喷气装置，移动起来倒是没有问题。
张远在这里看到了各种工厂以及密密麻麻的冷凝管道，由于地核深处岩体温度很高，是一个天然的能源库，所以就地建立一些永久性的热源发电站，为周边的工厂提供能源。
还有各种挖掘机，在这里开采矿物。
放射性元素的用途，无疑是武器、核燃料、电池，或者是一些实验用途。放在星际交易市场当中，单位裂变元素的价格是聚变元素的一百倍以上。
赫拉介绍道：“这里是紧急避难区域，还有这一块区域，是紧急电磁弹射器。这一区域的开发，工程量实在很大……从挖掘开始，再到运输。”
就这么参观了好几个核心工业地点，又目睹了好几个核心实验室，半球文明的确已经给出了最大的诚意。
对方都已经把这些东西展露出来了，还有什么好不满意呢？甚至，如果双方能够达成全面合作，包括科学技术上的一些交换，这一颗开发完成的战星，将会完完整整地转让给新人类文明！其价值1.3万阿米巴积分！
最令人们感到震惊的是，这个文明的精神状态！
半球文明离开母星已久，发展到现在数万年过去，基本上处于一种科技滞涨的长期平稳状态。
常规的星际文明，如果长期处于停滞状态，很容易变成沉沦者文明，就连人类也不例外，对于人类来说，科技停滞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儿，会引发各种社会问题。
但是半球文明并没有任何麻烦！
工人们一直任劳任怨，开发着自己的星球，一颗完成了就开发第二颗，然后再去开发第三颗。
科学家之间也勤勤恳恳，没有什么学阀之类的狗血事件，政治家全都清明无比，几乎没有任何贪污**事件；老师们负责教育下一代；士兵们负责保家卫国！
所有人口的价值观都是从圣贤模板中复刻出来的，他们只要按照各种模板所刻印的观念，执行下去就够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不会退步
当然了，在半球文明当中，也有非常非常少量的“堕落者”，他们不愿意参与工作，也不愿意像其他人那样兢兢业业一辈子。但这一类人总归只是少数，并且全都是d等人口，c等及以上的人口，基本上就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了。
所以，d等人口永远只是社会底层，不可能成为社会高层，那么这些“堕落者”的影响力就不会扩散。
一个令人感到震撼的社会运行模式。
统一的世界观下，个人的主观能动性依旧存在，所以半球人文明并不像机器人那样死板，他们依旧有着自己的思想，能够创造出优秀的文化。所有的人口还是相当具有创造性的。
张远情不自禁感叹着：“数万年过去了，这种模式依旧没有出现太大的差错。”
“一个有前瞻性的决定！那一代的伟人，真的太聪明太厉害了，硬生生地化腐朽为神奇，从绝境当中创造出了一个强大的种族。”
“值得……学习。”
张远又回想起地球文明中的“核聚变之父”齐远山教授，以及那个困难的年代……没有这些天才，就不会有现在的新人类文明。
漫长的时光长河当中，每一个文明都有着这么多惊才艳艳的人物，他们是平静的河流当中，猛然跃出水面的一条条鲤鱼！这些高高跃起的鲤鱼，无意间窥探到了时光长河中遥远的彼端，然后又落入水中，一定程度改变了整个文明的运行轨迹。
可是即便如此，沉沦者文明依旧占据了宇宙中的大多数，多么可惜的一件事。
最后一个部分，是大学考察。半球文明的大学，其实不叫大学，而叫做“科学深化学习高等场所”，其实就是大学的用途。
走出电梯后，张远等人又与山本一郎所带领的一队人汇合。
从山本的神色上看，似乎还处于一种茫然的震惊状态。
半球人其实是无差别普及教育的，但就算有记忆模板，个体之间依旧有智力差异。有许许多多的个体，智力程度只能够接收到大学，然后学习完成后，步入社会。
人类工作者正在对着大学学生们分发逻辑测试题目，通过这些题目，可以大致测试出成年半球人的智力。
“门卡教授发明的那一套智力题目吗？”
“是的，只有第一次测试才更加准确。”
“他们应该已经用上了一些智力技术，所以我们统计的时候，得把这些智力技术的附加值给去掉。”
“明白了。”
等待结果的时候，张远转过头，轻声问向旁边的山本一郎：“你觉得这个文明怎么样？能否成为我们的盟友？“
是啊，盟友，这一点很重要。
“唔……很厉害，太厉害了。”山本歪着脑袋，他越来越觉得，这个文明实在是潜力恐怖……
虽然种族值不怎么样，但整体制度层面，实在比人类强大太多太多了。
“按照对方提供的资料，半球人的先天智力大约比人类的平均水平低了5个百分点。后天智力大约比人类低了22个百分点，这是因为我们使用了大量先进的智力科技……”
山本略微忧虑地说道：“但我们只不过是暂时的领先而已……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的后劲太足了，我们……我们的超凡者计划，后劲还算马马虎虎，但依旧不如他们的。”
“就算不进步，这个文明也不会退步。”
“一个不会退步的文明，真的可怕！”
“我们……不行。我们还是会退步的。”
“唉，是啊。”张远叹了一口气，点头认同，“我甚至觉得，他们的意识形态，已经一步登天，变成了五级文明的意识形态……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比不过才是正常的。”
“五级文明……真的假的？”山本浑身一愣，他认为自己已经很高估半球文明了，没想到张远会直接认为，这个半球文明已经是五级的意识形态！
他看了看那些正在做题目的半球人，一个个呆头呆脑的，脑袋里不知道装着什么。
这些家伙居然有成为五级文明的潜质？！
又仿佛看到了，在漫长的以百万年为单位的马拉松长跑中，这个文明超越了一个个强盛的文明，将他们远远的甩在后边。
在这之中，很可能包括新人类文明。
张远郑重地解释道：“你不要不相信，永不退步这一特点，不就是五级文明的标准特点？只不过，他们的科技水准一直以来比较缓慢，还没有达到五级文明而已。意识形态层面的五级文明，和科技层面的五级文明，这是两个大方向。”
“五级文明的最大难点是什么？就是培养一个永恒的大目标，这个目标我们还没有找到，但是半球人已经拥有了，那就是复刻自己的祖先！复刻自己的祖先很难，真的很难，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所以算得上是他们的长期目标……”
不仅仅是山本一郎，其余的旁听者也惊呆了。
张远停顿了一阵子，解释道：“复刻自己的祖先，是不是感到这个目标很可笑？但他们真的这样做了，并且愿意为之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愿意因此而加入我们的联盟！换做是我们，我们愿意吗？我们不可能愿意。”
“当然了，他们的体系，纰漏有好几点……”
张远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是不稳定性比较高，譬如说现在这样，为了一个大目标，莫名其妙就想要加入我们……这一点非常危险，遇到抱有恶意的文明，一不小心就翻船了。”
“管中窥豹，某些五级文明可能也是这样，意识形态偏激，并非以生存为最高优先级目标。”
“而且他们的思维有点儿僵化……”
“思维僵化？”山本说道：“我观察到，他们依旧是有主观能动性的生物。”
“我值得是，他们是文明范式比较少。”张远指了指自己的玻璃头盔：“由于只有366个记忆模板，相当于只有366种思维方式。如果在某一个难关卡住了，相同的思维去研究这个问题，很容易集体钻牛角尖。我觉得，这是他们科技发展缓慢的原因之一，否则，这个文明还是能够继续发展一些学科的。”
半球人的各门学科，除了仿生学以及大脑方面的一些知识外，包括物理、化学、生物、数学，几乎是全方位弱后于新人类文明。产生这种现象的理由有两个，一方面是，新人类的科学家智力更高，又融合了托斯文明的大量技术积累；另一方面，和半球人思维单调有关系，半球文明虽然拥有两颗战星，但是综合技术水平在三级文明里边不算高。
主观能动性，与思维模式单调并不矛盾。
这个说法倒是挺有道理的，山本一郎一时半会间陷入了深思当中。
有很多问题，他们这些大科学家一时半会间研究不出来，反倒是手底下的实习生通过某种方式，巧妙地完成了。这就是思维方式多样性的好处。
现在，半球人很可能照抄了先贤的思维方式，导致出现了集体思维僵化的问题。
张远继续说道：“从文化层面也是如此，他们能够创造新文化，但是很难创造出新的文化模式。这些都是记忆灌输产生的弊端。”
第六百九十七章 一步登天的方式
山本慎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们能够理解，由于思维模式太少，带来的单一性。所谓的单一性有利有弊，这就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了。
张远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半球文明第二个可能存在的缺点是，所谓的‘记忆模板’能不能够适应高速发展的时代。我观察到，半球文明的记忆模板是不会变动的，一开始是366名贤者，到现在还是366名贤者……期间似乎没有发生过修改。”
“也即，他们已经将这些记忆模板，当成一种信仰了。想要将圣贤给复活，自然不可能修改。修改模板之后的复活，算得上是复活吗？”
“但万一这些记忆模板，没办法适应越来越发达的科技，整个文明自然会陷入到某些麻烦当中……”
“有道理。”
思考了一阵子，所有的考察人员都明白了。
世界上很难有完美的东西，无论是思维也好，物品也罢，都有时代的局限性。一台最新款式的手机，刚刚出厂的时候，它是时代潮流，但渐渐地，它就会落伍。包括科学也是如此，总是会出现一些新的理论，去代替旧的理论。
真的有什么模式，能够完全适应新时代吗？
很难很难，一尘不变的东西总归会被时代慢慢淘汰掉。
如果半球文明的记忆模板，不能够适应时代，将反过来造成阻碍。
“还有第三……”
张远压低了嗓门，即便双方的交谈是在耳机中：“那些记忆模板，是要真正的圣人啊，没有任何瑕疵的那一种。一旦出现任何毛病，整个文明层都要沾染上同样的瑕疵……”
“譬如说喜好‘鼓掌’这个动作，或许就是某一个圣人偏好的动作，搞得所有半球人都喜欢鼓掌。当然鼓掌这件事情无关紧要，不会影响到整个文明，万一是某些会影响到文明发展的大瑕疵呢？”
看到大家听得不是很明白，张远想了想，说道：“举个简单的例子：我的内心深处，本能不喜欢学化学，我觉得化学的基础理论只是近似理论，不准确也不踏实，所以我不喜欢化学。我比较喜欢数学与物理，如果把我的世界观以及价值观拿去当模板，整个文明的许多人口，都会本能地不喜欢化学。”
“但是化学重要吗？化学很重要！”
“我老婆是林萱萱，难道所有的后人，审美标准都变成了林萱萱的模样？”
“山本，你喜欢那什么……萝莉身材，胸大肤白的女人，如果把你的记忆以及价值观拿去当模板，大部分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喜欢萝莉。”
“明白吧，这个问题应该怎么解决呢？一个人的瑕疵是很多的，个人偏好也有很多，哪里来真正完美的生物？半球文明真的存在366名的圣人吗？”
山本红着脸，想了半天才说道：“是啊，不可能存在那种圣人。”
张远又道：“如果一个文明的物种，有着明显的偏好，那么这个文明很容易产生问题。你们有往这方面观察吗？”
这一点实在太重要了，这些考察人员心中一惊，他们还真的没有这样想过。
张远咳嗽了一声，说道：“按照我现在的观察，半球人并没有产生非常集中化的单调性。从艺术层面，他们的音乐风格倾向于重金属风格，但也有许多其他的不同分支，他们的艺术作品也有着一定程度的多样化，光是绘画就有着好几种不同的方式，说明他们的思想，不是一窝蜂的全部集中在366个模块上……”
“同一个记忆模板的审美，不是严格相同的，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也就是，这些圣人记忆模板，必须要保持中庸，真正的中庸之道。”
山本的脸色不停地变化着，他忽然道：“老张，我们能够轻易想到的东西，当初制定了整个计划的半球人祖先，应该也能够想到吧……只要他们想到了，或许能够规避这方面的问题。”
“是的，所以我严重怀疑……”张远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说了一句唇语。
“假的！”
山本一郎看清楚了玻璃头盔内张远的嘴型，一脑袋雾水。
假的，什么假的？
那些记忆模板是假的？
什么意思？
明明能够正常使用，怎么可能是假的？
忽然间，山本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不由得佩服，老张果然还是比他聪明太多。
所谓的圣人记忆模板，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圣人提供的，世界上并不存在这样不偏不倚，没有任何喜好，只有成熟世界观，走中庸路线的圣人。
不存在，绝对不存在！
而是……精心修改、设计出来的！
现实中哪里有真正完美的圣贤啊，基因的力量无所不在，无所不至，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独特偏好，也会有自己的个人**，谁都没有办法摆脱这种先天桎梏。在这种情况下，拿来直接当文明层的模板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
唯有精心“设计”，才能够修改出一个理想中的完美人物！
这个完美的记忆模板没有任何偏好，也没有任何个人私欲，做到真正的不偏不倚！
所以，张远有理由猜测，提供了模板的“圣人”，其实是不存在的，是从某一接近圣人的人物记忆中强行修改出来的。如此一来，继承了模板的后人，才一定程度拥有自己的自由。
否则，如果方方面面规定的太死，思想太过单一，也不利于整个文明的发展。
虽然半球文明还是产生了一定程度的问题，但是目前还算可以控制。
讨论到这里，覆盖在半球文明身上的迷雾，已经消失大半。
他笑着说道：“我很好奇，半球文明到底知道这一点吗？我觉得他们的高层可能知道，却依旧在这样做。但如果真的复刻出了这一位历史中其实不存在的圣人，到底会发生什么……我很好奇啊！”
“真的很好奇……一个原本不存在的人居然在未来被复活了。”
“如果这位圣人，真的做出了如我所预期中的举动，那么，所谓五级文明的拼图就真正完成了！一次伟大的创举，一步登天般的伟大创造，一个五级文明将会出现在世界上！”
“预期中的举动？”
山本脑袋中又开始冒问号，“你有什么预期，如何完成一步登天？这个圣人真的被复活，就直接一步登天了？不可能啊！！”
张远笑着说道：“你好好想想，仔细想想……当初的祖先，这样设计，必然是有用意的。我真的非常佩服这些曾经的英雄啊。”
第六百九十八章 中间资本市场
山本苦思冥想起来，可他怎么都想不出所谓一步登天的方式。
“是社会层面的一步登天，而不是科技层面的。”
张远低声道：“你再仔细想想，这个圣人被复活后，应该怎么做，才能够弥补半球文明所有的缺陷？是的，我刚刚所说的所有缺陷。”
“如果这些缺陷被弥补，他们就是一个真正拥有五级文明潜力的文明！”
……
就如此，这一次的科学考察，很快就引发了新人类高层的掀然大波。
半球文明的智力并不算高，但专家团队对它的社会评估给了一个极高的分数，居然比新人类本身还要更高一些！
社会潜力评估是一件非常复杂的工作，与该文明的智力、意识形态、政治体制、社会动员能力有着很大的关系。特别是后边几项，一个智慧文明能够发展，很大一部分取决于社会组织能力以及政治体制。
抛去那些还没彻底搞清楚的意识形态问题，这个古怪的文明，很多东西与新人类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所以必须要通过数学建模，来推演对方加入联盟，双方共同之后，带来的长远利益。
这部分的数学模型还处于初步的研究阶段，不过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利益当然远远大于弊端。
其实这个结果，不需要数学建模就能够知道了。
对方是一个比较强盛的三级文明，拥有两颗成熟的战星，不错的军事实力，社会动员能力很强，双方成立一个牢固的联盟能够大大增强自保的成功几率。
在双方谈判的过程中，人类又拥有主导权。在这种情况下，能有什么弊端呢？
半球文明的第一目标，仅仅只是为了复刻自己的先祖，还不是为了人类的各种领先技术。
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只要谈判妥当，并且中间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人类都是大赚特赚，亏不了什么东西！
但令人们感到恐惧的是浓浓的未知，这个半球文明的社会体系，实在是太过古怪了，这种疯狂的理念超出了许多议员的认知范畴。再加上人类是一种就嫉妒心理很强的生物，由于评判出半球文明的社会潜力比人类本身还要高，大家都隐隐感到有点儿不可思议。
甚至有点害怕对方在未来遥远的时空中，反客为主。
对于这种说法，张远倒是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他对着自己的信仰极为坚定，如果新人类文明在未来不进步了，被对方反客为主，只能算是人类自己愚蠢。如果不进步，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变成一个沉沦者，还不如彻底沦为附庸来的实在。
张远站起来说道：“如果我们因为对方的潜力比较高，就产生嫉妒害怕的情绪，那就显得太过愚蠢了。宇宙中有的是比人类更加有潜力的物种，难道我们一个个去嫉妒过来？就不怕嫉妒心爆炸，把自己给炸死吗？”
“就算半球文明在未来遥远的时光中，超过了新人类文明，也只能怪我们的后代自己不争气。不寻找有潜力的物种当盟友，难道寻找沉沦者文明当盟友吗？”
他的声音渐渐增大：“有一个身后的追赶者，你们不觉得对我们的整体发展更加有利吗？！”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这话说的倒也挺实在的，新人类内部现在还是比较缺少压力的。
虽然有着银河系的外部局势压力，可是外部局势这种东西不好说，说不定立马就会遇到敌人，又说不定得很久很久以后。如果人类随便找个角落一蹲，大概率几百万年也不会被其他文明发现。
再加上新人类文明的经济体制是公有制经济为主体，倒不是说内部的研究人员偷懒，但总是少了那么一层压力。体制有优势，自然也会带来劣势。
许多人明显觉得，在戴森球时期的战争期间，人们的工作效率明显提升，像个人智脑系统就是戴森球战争期间开发出来的，还有许许多多的小发明、小创造，也是在那一段时间捣鼓出的。
如果真的引进一个外来文明，哪怕只是三级文明，那么双方的竞争压力会急剧放大，真的被对方超越是一件令人难以接受的事，而且这个追赶者的动力很足，一刻也不停歇。
所以，半球文明的加入，一定程度能够调动整个文明的行动效率以及工作积极性。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
还有一些科学议事会的成员认为，由于人类“不了解”对方，可能不能够及时发现半球文明中潜藏着的威胁。
“……我们并不是质疑科考团队的职业水准，而是觉得，这种未知的意识形态，我们不可能在几个月的世界内，就完全能够了解这个文明。这种半知半解，反倒更加危险。”
半球文明内部是否隐藏着背叛、毁灭、怀柔倾向，这点人类没办法及时发现。谁都不希望自己的盟友是个白眼狼，随时都可能背刺，或者是一条哈巴狗，遇到点困难就吓得要死，直接想要跑路了。
“……而且对方的这种意识形态非常奇怪，克隆，仿生学，虽然在我们人类当中也存在这种技术。可我还是有点担心民众们会产生抵触情绪。”
另外一位媒体方面的工作人员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民众的情绪问题其实很容易解决，因为这个文明并不是人类，意识形态只不过是文明内政问题，双方是联盟关系，而不是附庸关系，我们不会强行干涉对方的内政。”
“只要对方的意识形态不同化到我们，其实就没什么……除了基本政治制度不一样外，我们还是有很多共同语言的，譬如说麻将，我们赠送给他们的小礼物。现在许多半球人都爱上了打麻将……”
“抛开一些不同的部分，双方要求同存异嘛。”
舰长女士点了点头，“说的很对，双方的民众，不可能居住在同一个星球，顶多只是高层之间的交流更多一些而已。大家的生活还是老样子，顶多只是打游戏或者体育比赛多了一个对手。”
“我倒是有一个另外想法：我们双方成立联盟后，可以效仿阿米巴派系，成立一个合作交易所。在这个交易所中，采用市场化的自由竞争制度，这样一来双方的合作能够方便，如果未来有了更多的文明加入我们的联盟，也能够很简单地融入市场当中。”
这话说的倒也是，如果人类拥有一个中间资本市场，那么整个联盟的兼容性很强，多一个文明，少一个文明，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第六百九十九章 对方的考察
张远坐在下边，认真听着他们的讨论，他心中感慨着，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往开放了太多太多。
如果放在以往，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文明，人类可能会吓得半死，然后严防死守吧……
一个只能够依靠克隆繁殖，仅仅只有一个大脑的文明，多么的恐怖存在啊！
但现在，理性讨论后，大部分人好像还能够接受……
只要半球文明有着足够的可靠性，足够的智慧，不是“白眼狼”或者“哈巴狗”，再加上人们能够在合作当中得到足够的长远利益……在这些前提条件下，双方共同组建一个联盟，还是相当能够接受的。
产生这种思想变化的原因有很多，一方面是人类本身也有这一类的仿生学科技，而且已经实践了很长时间。有很多人已经安装上了仿生学机械装置，譬如说仿生学腿、仿生学眼睛，以适应不同的环境，所以人们对这门科技并不排斥。
在尚未接触到半球文明的时候，新人类内部就已经出现了仿生学潮流。
另一方面是新人类文明综合实力的大幅增长。无论是科技程度，还是军事实力，人类都比对方高上一大截，还拥有一颗曲率战星，这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如果没有这颗曲率战星的话，人类还真的没有底气，去和另外的文明联盟。
周边的议会成员正在纷纷议论：“……只要我们能够保住山海号战星，就算中间出了一点岔子，也能够全身而退。”
“是的，的确如此，所以山海号不适宜作为资本市场的中间场所，也不适合让大量的外星人居住在这里。山海号承载着我文明绝大部分资产，是经济、文化、工业中心，需要保持足够的独立性。”
按照张远心中的想法，这个半球文明既然有成为五级文明的潜力，再怎么说都要先收为小弟，说不定，百万年后就是对方罩着了……
风水轮流转，就连盖亚派系也不能够预见百万年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人类难道能够一直这样顺风顺水下去吗，并不见得。
当然，这件事情他也只是私底下和一些好友，开开玩笑而已，在正式场合是不会说出来的。
成为五级文明的道路陡峭、漫长，谁都不知道中间会出现什么岔子。有潜力也仅仅只是有潜力，银河系中有潜力的物种多了去了，也没有见到有几个能成为五级文明的。
再加上半球文明整个社会体系的“最后拼图”还没有完成，所以只是有一定概率成为五级文明，而不是板上钉钉……
至于最后的拼图，当然了所谓的“圣贤”真正复刻出来后，这一位位圣贤到底会做些什么吧……
如果这一位复活的圣贤，所作所为不符合要求，把整个文明几万年的积累全部摧毁也不是不可能。
“总而言之，人类要做的是尽可能地研究其过程，甚至还可以尝试着帮助一把。就算不能抄袭这一条道路，也可以将这种方式改造，尝试着为我所用。”
如果真的因为各种原因错过这次机会，就是自己的愚蠢了。宇宙中的四级文明这么多，真正有潜力成为五级文明的，一只手数不数的过来，还是个问题。欣欣向荣的新人类文明，不也还没以偶找到这一条道路吗？
“是啊，一步登天，这种想法太具有诱惑力了……真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文明是怎么想到这种办法的。”
张远叹了一口气，略微有点儿迷茫。
新人类文明到现在也就只有一条模糊的思路，也就是张远提出的“寻求无止境的惊奇”，但到底怎么做，是没有太多头绪的。
对于这条道路，内部的讨论声音很多，谁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研究内容又很抽象，就连张远自己也搞不清楚，应该怎么修改基因原动力。
“各位，先生们，女士们……现在居然有一个古怪的文明送货上门，五级文明啊，不抓住这次机会就是傻瓜！”李振东同志正在冲锋陷阵，充当张远的马前卒，和各位反对者吵得面红耳赤。
他这个人比较容易激动，派上去和别人争论再合适不过。
连“五级文明”这样奇怪的词语都蹦出来了，所有参与讨论的人顿时神情古怪，一时半会间说不出话来。
因为从目前的表现上看，这是一个不会退步的文明，确实比较符合预想之中，五级文明的基本特征。
新人类文明会退步吗？说实话，新人类文明很容易退步！只要重复同样的工作，譬如说开发战星，重复几千几万年的，新人类社会必然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只要科技不进步，新人类依旧可能发生退步。
当初的“璀璨银河号”沉沦事件，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别看新人类文明现在蒸蒸日上，距离沉沦者文明，也就只有一步之遥。这一点都是在座各位所警惕，所知晓的。
但是半球文明不会退步！
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半球文明的科技早就处于几乎停滞的状态，可是他们却能够在戴森球长久地打工，至少为戴森球工作了数千年，还能够保持积极的精神状态。
半球文明在二级文明的时候，就发生过旷日长久的技术大停滞。
不过他们居然硬生生的通过打工，一万多年的时间，在交易市场中购买大量智力科技，挺过了那一阶段，这对人类来说，这种做法完全就是不可思议！
不仅仅是人类，绝大多数的文明都没办法做到这件事，在交易市场中安逸待了数万年的文明，早就是沉沦者了。
“好了好了，各位先别吵！”
舰长冯女士看到几个人讨论的比较激烈，连忙出来打圆场，“既然大部分人都有进一步合作意思，再加上数学推演是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所以我们还是要按照客观规律来，我认为不妨先继续接触下去，然后再进行一系列的谈判……”
“一个联盟，虽然不是宗主文明与附属文明的差别，却也得有主次之分，这方面的谈判我们要尽快准备，争取获得最大层面的利益。”
“没错。”张远接话道：“我也觉得可以先谈谈条件，联盟归联盟，生意归生意嘛。”
“而且对方也提出了对我方进行考察的要求。换句话说，他们也担心我们是不是白眼狼，意识形态怎么样，如果我们有合作的意愿，他们的要求是合理的，不应该拒绝。”
冯舰长点了点头：“那就稍微安排一下人手……对了，还要隐藏一下我文明的机密。”
第七百章 鼓掌，迈力鼓掌！
关于两个文明的合作，涉及到军事、文化、经济、工业等各行各业，但有一点是必须要遵循的：内政方面基本上保持独立自主。
人类可没有兴趣去长臂管辖半球文明，关于半球人的人权自由、心理健康、内部矛盾等等，人类没什么兴趣。同样，半球人也不会在意人类到底生活的好不好，所以各自存在机密倒也没什么。
由于拥有虚拟世界技术，人们想要隐瞒这件事情可能稍稍复杂一些。人类并不想直接暴露这一门技术，可是虚拟世界已经搞得全民皆知，互联网上也有这方面的讨论。虽然不是很多，但也有蛛丝马迹存在。
所以还得花时间处理一下这方面的问题，至少要把p1级互联网，也就是民间互联网中的一些内容给禁用了。同时要启动一些大数据监控智能，来检测网络即时聊天中的一些内容，一些胡言乱语的人将会被直接禁言。
p2级互联网及更高安全等级的网咯，将不会对半球文明开放。
这一点倒也没什么问题，人类调查半球文明的时候，半球文明也是有所保留的。
“没有问题。”一位安全专家发言：“这种交流基本上是思想、文化层面的交流，不可能完全实现互联网的互通，也不会进行人口的随意流动。以前我们与托斯文明也经常互相访问，大家都知道应该怎么做，三五天的时间也就准备好了。”
就如此，这一场会议结束后，人们很快就安排了半球文明的考察流程，包括学校、工厂、娱乐场所、科技场所等一系列考察。
接待人员将重点向半球文明的领袖展示整个社会制度体系，社会公养，义务教育，社会实践等等，又将介绍地球文明一部分的历史。
这样一来，对方能够对人类产生一定程度的了解。
实际上，新人类作为四级文明，也只是稍稍有特点的那一类而已，社会公养体系虽然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自古以来的贪污**以及阶级固化问题，可是对比半球人的“记忆模板”体系，又好像显得有一些不足。
但现在的社会公养，已经是人类能够做到的极致了，想要再进一步，效仿他们的“记忆模板”，所有的新人类公民非得炸锅不可。
发出通知之后，山海号战星很快就迎来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批外星人——半球文明的考察团。
他们参观着一个个育婴室，目睹着受精卵、胚胎的形成，以及成熟发育的胎儿，这些半球人开始不停地“鼓掌”，一路上都是噼里啪啦的鼓掌声。
很显然，从内心深处，他们还是向往这种自然的繁殖方式，而不是仅仅只有一个大脑的模样。
谁不喜欢皮肤粉嫩，非常可爱的小婴儿呢？
这是基因带来的本能，人类与半球人都是社会性的动物，拥有一定程度的共情能力，也即会触景生情，会做出对弱小生物一定帮助的进化性选择。
共情能力是星际文明标准道德中，非常重要的一点。人类的某些道德，就是从这种本能中衍生而出的。
如果某些外星人拥有同样的“共情能力”，那么他们很可能拥有与人类类似的道德观念，相处起来比较简单。
如果人类面对一个没有共情能力的文明，那么接触起来就要更加小心了。这有一类的文明，很可能类似于冷血动物。双方的价值观，可能是互相不能理解的。【1】
好在，半球文明也是有共情能力的生物，所以双方沟通起来并不困难。
人类婴儿看到半球人时，不知道为什么，很容易发笑。一时半会间，育婴室里充满了婴儿的狂笑声，可能就连小孩子都觉得这群家伙比较滑稽吧。
半球人开始不停鼓掌，扭起了秧歌。
啪啪啪啪！
可是，根深蒂固的文化体系，意味着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如果强行要回到过去，制造出正常的半球人，只会给文明带来大危机。
“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一个了不起的改革！”
半球人领袖普罗米斯唏嘘道：“就我们接触过的绝大多数的星际文明而言，全都停留在传统的生殖方式当中，难以改变根深蒂固的家庭体系。而传统的家庭体系是私有制的产物，并非文明发展的最优解，会带来很多阻碍。当然了，他们也只是三级文明，我们并不知道其他的四级文明到底怎么样。”
“您的文明能够凭借自身的意志，硬生生地挣脱这一点，的确非常了不起！”
“我们能够做到这一点，完全只不过是外力的推动，无可奈何罢了……如果没有各种灾难，我们不可能完成这一点。”
“鼓掌！”
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在恭维，还是真的这样认为，反正他开始“噼里啪啦”的鼓掌。
紧接着，所有外交官都不得不跟着鼓掌。
当然了，任何四级文明，都有着本身的优越性。就目前的新人类文明，精神面貌还是非常积极向上的，民众非常自信。这一点只要一圈参观完，很容易就能够感受到。
然后，一行人又参观了机器人争霸赛的决赛，两个机器人“叮叮当当”地打斗，零部件乱飞。
这种场景侧面反应了新人类文明的文化乃至意识形态，不是没有意义的。人类还是一种向往勇武的生物。
再接下来，又参观了古代历史博物馆，这个博物馆中重点展览地球文明时期的历史大事，五大文明发源地是一条主线，从王朝的变更，又到工业革命等等，这些事迹介绍的清清楚楚，基本上没有弄虚作假的部分。
人类也没有必要弄虚作假，这就是真实的人类文明。
“啊，您的文明运气可比我们更好一些，您的文明是第一纪元，星球上拥有石油、煤炭等化石燃料。”
参观到工业革命的时候，这位领袖唏嘘道：“我们这一段时期的历史可太长了，长时间地徘徊反复，久远到一些历史记录都丢失了！按照我们的估计，战争存在的年代，可能是和平的30倍以上。”
“文明的发展可真不容易啊！”
对于各种剥削以及被剥削，半球文明倒是见怪不怪了，宇宙中的大多数文明都经历过这一阶段，只不过细节方面有一些小小的差别而已。他们半球文明也是如此。
从海洋到海岸，从天空到整个宇宙，达尔文法则的适用性是如此的广阔。
天生圣母的物种，要么已经被消灭在漫长的历史当中，要么只适用于天生神灵般，没有生存压力的物种……这一类的天生神灵，实在太少太少了。
第七百零一章 搓麻将时间
参观完古代历史博物馆，已经是大半夜，半球人的作息习惯大概是18个小时一个休眠周期，和人类微微有些不同，他们已经有点儿困乏了。当然了，由于全身上下大都是仿生学器官，半球人可以执行一个强制命令，不休不眠很长时间，不过为了大脑的健康，通常情况下他们还是会选择规律作息。
“尊敬的新人类朋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到休息区？”这位半球人领袖做出了一个闭上眼睛的动作。
“哦，这边请。”这位外交官也习惯了这些半球人的直白思维，做出一个手势，将他们带到了休息区。
这个休息区位于山海号星球，北极地区的一个地下避难所当中，第一个通道是消毒隔离区域，进入第二道闸门，才是宽敞的休息娱乐场所。
半球人对环境的要求几乎没有，不需要空气，对重力环境也无所谓。所以，随便添置一些家具，再弄一点娱乐设备，也就可以正常使用了。最重要的是明亮宽敞的客厅，他们喜欢淡蓝色的灯光，屋顶的高度在3米左右，这些场景都精心设计过。
有好多半球人正在休息区中搓麻将、打牌，各种热闹的声音，玩的不亦乐乎。
有些家伙赢了之后，又开始“噼里啪啦”地高速鼓掌，输了的半球人也开始鼓掌，他们非常喜欢这种简单通俗的小游戏。毕竟这个文明虽然能够创造新文化，但是很难创造出新的文化模式。
特别赌博这一类的游戏，深得他们喜欢，半球文明是一个意识形态偏激，能够把自己身家性命压上赌国运的文明。所以这些家伙很快的喜欢上了麻将、扑克。
“这几天没出什么事儿吧？”老杨看到一名外交工作者正在教导这些半球人怎么打牌，双方似乎相处地很融洽。
没想到一些简单的扑克，居然能够演变出这么多的规则，这些半球人眼睛瞪得全都很大，手舞足蹈的。
“没出事儿，玩的很开心……您放心。”这位年轻人笑着说道。
老杨连忙说道：“如果又突然间集体宕机了，就别管他们了。让他们睡觉就好。”
“明白。”
根据一些工作人员的观察，这些半球人曾经狂热地搓麻将，一直搓到深夜，紧接着突然间集体宕机，一动不动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宕机，而是系统强制休眠。
如果没有特殊原因，半球人到点了之后就必须得睡觉。
于是，他们开始四人一桌，坐在麻将机前面集体不动了，各种喧闹以及鼓掌声，在一秒钟内消失不见。
这种情况吓了人类工作者一大跳，连忙跑过去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万一这些半球文明的高层突然间挂了，说不定双方立马就要开战！
新人类文明虽然不惧怕对方，但也不希望莫名其妙就招惹到麻烦。
一直到一位清醒者，也就是执勤的半球人外交官，解释了这件事，人们才逐渐释然。
“新人类文明的朋友们，不用担心，这种强制休眠，是为了保障身体健康，延长大脑寿命。如果有一些紧急任务，也是可以不休眠的……在休眠的时候，身体内的智能装置处于开启状态，一旦出现紧急状态，会将他们给唤醒。”
“所以您不必担心。”
“原来是这样……感谢您的解惑。”这位专门照看半球人的人类外交官松了一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棋牌室中宕机的半球人，一惊一乍地离开了。
他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么诡异的生物……
然后又莫名有点想笑，真的有点憋不住了，又猛地咬了一下舌尖。
回到办公室的第一时间，就是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然后，他开始撰写报告。
“在与半球文明交流的过程中，需顾忌以下几点……”
作为一名合格的外交官，肯定是不能发笑的，就算真的忍不住了，也得老老实实憋着。
而且他也有义务提醒同行不要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笑。
“……如果你看到了一位半球人，把自己的脑袋插进了泥土里，或者屁股朝天，一动不动，请不要怀疑，他们一定是在睡觉。他们的睡眠时间基本上保持在6.6个小时，准点睡觉，准时醒来，18.1个小时一个周期。”
半球人对睡姿没有任何讲究，反正身体是仿生学材料，也不怕折腾，随便什么状态都能够睡觉，坐着也好，站着也好，就连连倒立着也能睡觉，甚至用绳子把脑袋吊住，吊在天花板上，也能够非常完美地睡觉，仿生身体就是这么能折腾。
所以正常情况下，人类与半球人打架，就是被吊打，除非人类使用上仿生学机械臂，安装上核动力电池，还能够和对方较量那么几下子。
一直到了清醒点，这些家伙又集体醒来，好像突然间集体上线了一样，继续开始昨天没有完成的棋牌游戏。
房间里传出“噼里啪啦”的鼓掌声……
一个奇怪而又滑稽的文明……
……
半球文明的造访，也带来了文化之间的交流碰撞，民众对这件事情的关注度非常高。关于半球文明的新闻隔三差五的就能上一次热搜。
他们虽然不知道双方有可能结盟的事儿，可对外星文明的主动造访，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毕竟这种大规模的交流活动，在历史上发生的次数也不算多。
【各位观众朋友，你们好！我是《深空日报》记者叶菲菲，今天我们将要去采访远方来客半球文明……让我们看一看那些半球人到底在做什么呢？】
这位记者其实带了一点政治任务，虽然一番考察之后，新人类的高层领导有了一丝结盟的意愿，但下边的人民群众还不知道呢。如何让人民群众接纳“联盟”这个概念，需要相当高的政治智慧。
【……说起这个文明，大家一定不会感到陌生，就是那个将脚底下星球卖给我们的文明，他们与我们有着非常良好的合作历史……】
【按照政府部门透露的一些消息，而且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双方很可能会进行进一步的合作。但到底是什么样的合作，双方还在持续谈判当中，有了结果之后将会第一时间公布。】
【言归正传，让我们去体验一下双方的文化碰撞吧！】
走进房间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大型棋牌室，几位人类“赌王”正在和半球人进行打牌比赛。不应该说是“赌博”，而是“竞技”，输赢算不上什么，只不过是一种娱乐活动罢了。
第七百零二章 民间态度
这个时代的棋牌游戏，已经演变成了一种概率数学。因为大家的记忆力普遍很好，就算不用记牌器，也很够轻易记住场上到底打了什么牌，还剩下多少牌。
如果不会计算概率，输得几率明显会更大一些。
房间里鼓掌的频率并不是很高，面对人类赌王，这些半球人暂时处于下风，一个个仿佛处于绞尽脑汁的样子。
不过面对强敌，每一次获得胜利，他们都会鼓掌鼓地更加起劲。
“我去！这个文明也太会给自己加油鼓劲了吧！”
“不过他们长得倒不是很丑。”
“根据本人的不完全统计，在过去的一小时内，半球文明总共鼓掌的次数超过30次，平均每两分钟鼓掌一次，每一次持续的时间大概在13秒。有时候就算输了也会鼓掌，鼓掌的频率每分钟700次以上，心情越激动鼓掌的速度越快……”
“给自己加油鼓劲有什么好说的，如果对手表现的不错，也会为对手喝彩。我觉得这种文化很不错啊。”
“还有一种流行文化，脑袋绕着颈椎一圈，好奇怪。”
“鼓掌！”
人类社会当中也掀起了一阵鼓掌潮流，不过脑袋绕着颈椎一圈却是学不来了。
走廊里、电梯间、餐厅、超市，到处都能够听到“噼里啪啦”的鼓掌声。
半球文明也带来了一种新的游戏，名叫“昆卡牌”的牌类游戏，玩家需构建卡组，并使用不同阵营的卡牌在代表战场的棋盘上与对手作战。其中的许许多多角色，都是以半球文明的历史人物。
新人类的民众对这种新型的卡牌游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许多人都沉迷于网络直播当中，探讨的热度非常高。对于他们来说，目前还没办法上手，看看也是不错的。
其实半球文明更加擅长制作沉浸式的vr游戏，也就是用微电流刺激大脑，产生幻觉，来给自己创造娱乐。这种游戏体验起来，有点儿类似于人类的虚拟世界游戏。
他们整个文明的模式是“缸中之脑”模式，就连感知接受能力都是由仿生学装置提供的，制作此类游戏几乎是信手拈来。只要改变感知刺激模式，接收到的就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了。
只不过，人类的大脑与他们有一定程度的差别，所需要的微电流刺激也不同。所以这一类的游戏暂时没有办法流传过来，大家只能够暂时打打昆卡牌。
“一人血书，程序猿努力一下，赶紧把昆卡牌的程序给制作出来！现在只能在电视上看看，太难受了。”
“人类参赛队伍昆卡牌已经大比分落后了，简直好蠢！这打的都是什么”
“他们在干嘛，失误好多！”
“气死了！派了一群猪在比赛！”
“uup，*****!”
“楼上算我一个，二人血书，程序员赶紧的！”
“但你不能说参赛队伍蠢，他们只是还不熟悉规则罢了。”
喷子快马加鞭，赶到现场：“一群伸手党，想要玩的自己去当程序猿啊！老子最看不起没本事又要不停伸手的人！你以为程序猿这么好当，如果出现一大堆bug又要挨喷，半夜三更起来修bug你以为很爽？”
“要么众筹一下，直接用3d打印机一套实体卡牌吧，还编什么程序啊！我出一百！”
“我也出！”
“弱弱的说一句，版权怎么办？你们这种非法打印是侵权的。”
“……”
紧接着一群投机分子看到了商机，去申请3d打印机，复刻了一整套的游戏开始贩卖。相关的论坛又开始讨论版权之类的东西，这一套游戏的版权虽然属于半球文明，理论上半球文明不会来管显示。但这绝对算得上是盗版吧？
“盗版可耻！”
“抵制盗版！”
“抵制个屁！一群嘴巴上说说的家伙，到手了还不是真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正好这两天是周末，无所事事的观众因为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大家先别吵，听我说一句，半球人还非常擅长制作沉浸式的vr游戏，只不过因为双方的大脑电波不同，没办法直接体验。除了vr游戏之外，还有一些普通的电子游戏，现在正在程序适配当中，估计再过上一个星期，大家就能够体验到了。”
看样子，发评论的是一位政府内部工作人员，他正在想办法转移这些网友的注意力，省的到处都是带节奏的。
结果很快，这个家伙就被教育了，“你简直想太多，这一类的沉浸式游戏全都是受到管控的！就算流传到我们这一边，也还要受到严格管控，大家还是不要期望太多，别想着一天到晚跑到异世界当中去，现实世界已经很不错了。真的想去异世界的，赶紧申请去上一些历史体验课！”
“滴！”这个家伙由于发送了违规安全信息，被大数据系统给检测到了，这条消息没有发送出去，账号还被封禁了一个小时。
“我还听说了，这些半球人睡觉是坐在凳子上睡觉的，突然间就睡着了……”
“是的，他们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够睡着。我们不也有一种催眠芯片吗？可以强制睡觉。”
“强制睡觉？你以为你的血肉之躯禁得起折腾？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骨头都要断掉了……”
“唔……”
张远一边看直播，一边刷着水贴，顺便吃一点垃圾食品。网络上总是有着千奇百怪的网友，各种奇思妙想简直就是他欢乐的源泉。
不知不觉间，半天的咸鱼时间就过去了……
面对一个有点奇怪的文明访问，大部分的民众还是显得比较乐观友好的，以好奇的态度居多，偶尔遇到了，也显得比较礼貌。而且不同文明间的竞技比赛，收视率比人类内战高得多，娱乐性也更强一些。
人类内部的比赛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打牌打得厉害又怎么样呢，能够赚任意一点阿米巴积分吗？能够做出任何贡献吗？就算出现赌王也没什么意义……
仅仅只是娱乐而已，这一点大家还是分的清楚的。
不过，对外的比赛就不一样了，那意味着种族技术与智力的高低，所有民众对输赢也更加关注。观众天然就是本文明的支持者，这可能就是本能的民族主义倾向吧……
“如果以后有更多的文明一起比赛，这种竞技场面会该多么热闹啊……我们的基因库中，保存着许多外星人的基因吧？格利泽人、巴迪特人、莱利人、泰普人……”
“能形成一个有趣的联盟吗？”
张远摇了摇脑袋，放弃了这些胡思乱想。
……
第七百零三章 第二颗战星
就这样，自从双方互相考察，扩大交流，已经过去了整整六个月的时间。有了初步的合作意愿后，双方也开始了真正的联盟谈判。
新人类文明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四级文明，而半球文明只是一个三级文明。所以新人类文明在未来的行动中，必然得拥有主导权。这一点如果谈不下来，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双方完全平等只会变成一盘散沙。
当然了，作为利益交换，新人类需要满足对方的一些要求，并需要提供一定程度的军事支持。这样半球文明才愿意乖乖当小弟。
结果出人意料，谈判的结果没有太多的波折。
半球文明的底线非常低，第一目标是复活祖先，所以为了这个目标，轻而易举地给出了一个超出人们预期的条件。
他们本身就是一个激进当中又擅长忍耐的文明。这两种特性集中在一个文明当中，听起来非常矛盾，可是半球文明在交易市场当中打了几千年的工，侧面说明了这一点……
“如果真正结盟的话，对方的两颗战星，将会由我们的工程团队，建设初步的曲率引擎装置，拥有一定程度的超光速运动能力。”
“作为利益交换，其中一颗战星，我们将拥有全部的主导权，也就是直接归我们所有了。另外第二颗战星，我们将拥有10%的军事主导权。”
也就是说，如果人类帮他们建造了曲率装置，将会得到一颗具有完全战斗力的战星！
这是一颗基础设施，包括地核全都建设完毕的星球，总共需要万年的开发时间，其战略价值可不是一个半成品可以比拟的！
听到这个方案的时候，张远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半球文明几乎是大出血了！”
会议室里也跟着响起了一片讨论声。这一份投名状，真的很实在，而且很有诚意。
不过惊讶了一阵子后，会议室中又重新恢复平静。那两颗战星意味着半球文明绝大多数的底蕴积累，每一颗的价值都高达上万阿米巴积分。现在直接将一颗星球，交付给新人类文明。那么人类必然也要付出同价值的筹码，可以少一点，但是也得同等价值。
不可能说对方付出一万积分，人类只付出一千，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半球文明另外第二颗战星10%的主导权，也就是允许新人类划拨一块地盘，在上边部署军队，不至于半球人骗了人类的曲率科技，然后突然跑路。
也不至于遇到了敌人后，新人类直接跑路，让半球文明独自抵挡，因为有很多人类军队都在那颗战星上呢，怎么跑？
半球文明经过考察后，认为新人类不是那种可以随意丢弃人口的文明，所以才选择了这个方案。
张远点了点头，相当于是双方直接绑定了，很不错的一个方法。
“……再接下来是关于科技贸易方面的谈判，半球文明将会交付给我们一整套的仿生学科技，同意我们进行社会形态方面的资料研究。”
“然后还会提供以下方面的科学技术……”
是一个好几页的科技清单，全都是不错的生物技术。
这些古怪的生物技术中，有很多都是与大脑有关，有点违反人伦道德，连人类研究人员都不愿意做的那种。
科研人员也是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毫无感情地从事各项试验。其实很多科研工作者，都得定期检测心理压力。如果出现心理问题，需要很长时间的调整，甚至放弃原先的工作。
“再加上百亿级别的记忆灌输实验数据……以及后续的记忆灌输之后，半球人心理变化跟踪调查。”
这些东西看的张远头皮发麻，连呼吸都停滞住了。这才是人们最需要的，这一次来这里的主要目的……确实有价值，弥补了人类知识体系中的一些空缺。
这又是很大一个筹码！很大！
这群谈判人员完全把对方剥下了一层皮啊！
“咳咳……作为交换，我们将提供303艘护卫级，32艘驱逐级，5艘巡洋级，还有3艘航母级曲率飞船，提升他们的军事作战能力。这些军火相当于是他们的了……而且，我们要提供长期的维护服务，并且提供一部分的曲率参数。”
也就是说，经过这一系列的交易后，半球人也变成了一个拥有四级文明军事实力的三级文明。想要从中破解曲率科技，还是非常非常困难的，曲率引擎是非常精密的尖端科技。就算不加密，也很难从中逆推出具体的理论。
人类只要加密一部分参数，破解的难度就高到天上去了！
张远皱着眉头，粗略估摸着对方给出的筹码，一颗战星加上大量的知识，价值高达1.5万-2万阿米巴积分，而人类方提供的筹码，价值很难估算。
这一大批军火放在四级文明的交易中，也就值两三千阿米巴积分而已……不过对于三级文明而言，价值又可能会翻上好几倍，但不可能超过1万。
当然，人类不能长期卡着对方的曲率科技，对方给出的筹码的确太大，半球人没有这种想法是不可能的。随着时间的累积，交流的持续，几千几万年过去，他们总归会获得一些线索，得到这方面的知识。
这相当于是光明正大的阳谋了，将对方“热爱打工”的性格发挥到了最大。在三级文明当中，半球人并不聪明，有很多时候需要借助其他文明的力量，才能够让自己完成的突破。这一点他们很有自知之明，所以被剥削一阵子也是能够忍受的。
张远琢磨了一阵子，并不反对这一阳谋，就算让对方在数千年后获得了曲率技术，在目前收获这么大的情况下，人类也没什么损失。
因为这一次交易，本来就算不平等的交易。
就这么讨论了一阵子，台上的外交人员又说道：“第二部分交易内容，是关于半球人圣贤的克隆问题，也是他们重点强调的一个关键点。能够帮助他们克隆圣贤，是对方愿意加入我们，并且付出高昂代价的前提，所以在我方接受了这么多好处的情况下，我们得帮助他们。”
“至少得让他们看到，进度条在向前迈进。如果这一点做不到，对方是有可能翻脸的，并且与我们开战。”
半球文明的确是一个会为这件事与人类交恶的物种，这一点在前些日子的考察中，已经得到了确认。
其他的还好说，如果被发现新人类文明在“克隆先祖”这一点欺骗他们，说不定真的可能打起来。
张远点了点头，他说道：“虚幻实验室这边没什么问题，肯定比他们自己弄更加高效。他们的科学家也是有理智的，应该能够看到其中的进步。”
“只不过，关于虚拟世界技术方面的保密条约，还有待商榷。”
山本一郎道：“其实也没什么，从事这方面研究的不需要太多高科技，只不过在那里凑概率而已。人员不超过50位专家，只要这50人保守好机密就行……虚拟世界方面的科技也有分层次保护等级，我认为问题不大。”
站在台上的这位外交官摆了摆手，“各位，我们先不讨论这些细节，我们只需要知道，能不能做到。既然你们觉得能够做到，那就没问题了。”
第七百零四章 银河系进步主义联盟
张远点了点头：“那么虚幻实验室不成问题，技术上可行。”
这位外交官继续沿着自己的话题说了下去：“还有接下来的第三点，军事联盟内的各个文明，拥有独立自主的政治权利，相互之间不干涉内政，不输出意识形态。”
“在遇到重大意外事故时，半球文明将拥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这一条是说，大家的政治体制还是平等的，平时各自发展各自的，不干涉内政问题。保留必要的交流，打仗的时候一致对外。
但如果遇到什么重大特殊事件，或者某一方日子过得不好，也可以选择离开这个军事联盟，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差不多就是这样。
这个条件也能够理解，双方是合作关系，而不是附庸关系，自然是能够选择离开的。
不过合作一旦产生，想要和平分手并不容易，各个科技项目将会持续进行，工业方面会展开合作，民间的交流活动也会扩大，这些人员一时半会很难撤离。
文明之间的分手，可不是情侣间的分手，说分就分的，按照目前的考察，双方的政治体系对民间情绪都是比较看重的，如果相互之间融洽相处了几百上千年，分开并不容易。
而且，“和平分手”至少也得将以前的账单给结清了。如果半球文明想要带走一颗战星，那么还得付出代价，把人类的10%主导权给交易走。如果人类想要跑路，可能会容易一点，但也要抛弃自己已有的许多利益。
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并不是太大，前提是双方并没有发疯，也没有遇到难以抵抗的灭顶之灾。
“大概的框架就是这些，具体的细则还有待商量。”
张远思考了一阵子，没有发现特别大的漏洞，不过他认为，这个大框架中，还稍微差了一点东西。
他举手示意道：“既然双方要形成一个联盟，肯定还是要有一个纲领性质的东西，没有思想纲领的联盟是不牢靠的。”
“思想纲领？”外交部长老杨皱着眉头道，不急不慢地说道：“老张，你这是在给我们出难题啊，一个思想纲领相当于是意识形态的输出了吧，双方会起大矛盾的！”
张远摆了摆手说道：“一个纲领的作用，不仅仅能够引导联盟成员，也能够引导我们内部的民众，认定其正义性、合法性。如果说起所谓的联盟，大家的第一印象是各文明聚在一起为了生存，这个第一印象就太过低端狭隘了！”
“生存很重要，但生存只是最低需求，因此而诞生的联盟，给人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样。如果生存问题解决了，难道联盟立刻解散？”
“如果我们新人类文明内部的民众都觉得如此，那么整个联盟又如何长久呢，所以我觉得一个能够充分调动道德层面正义的纲领不可缺少。”
张远的意思很简单，秦朝末年，陈胜吴广起义，还要在鱼肚子中藏“大楚兴，陈胜王”的旗帜，那时候的人就已经知道这一点了，你不能说是活不下去了才造反的。
辛亥革命的口号是“三民主义”；秋收起义的口号是“打倒列强、打倒军阀”。
每一次的历史级别大事件发生，都需要有一个正义的口号，否则单单为了生存，是站不住脚的。
但实际上，这些起义、革命，不就是为了解决生存问题吗？他们为什么要喊口号，而不是仅仅一个“我们想要活下去”？
这种口号是有意义的。人类不是动物，单纯的活下去还远远不够，这种思想纲领，能够给人带来力量。
放在星际时代也是如此，一个联盟，怎么也得要让人感觉到正义吧？谈起这个联盟，总归得产生一个比较好的印象，而不是“哦，我们聚在一起就是为了生存，为了跑路”！
这件事情倒是让外交官有点犯难。
人类认为的“正义”，半球人不一定这样认为，人类追求的目标，半球人或许并不追求。
“其他的文明更是如此，如果今后联盟当中，要加入第三方，第四方，他们会认可这个思想纲领吗？”
讨论了半天，大家一致认为，什么自由民主，全都是屁话，唯有“进步”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的纲领。
正如同星际标准礼仪中的“愿您的文明永远进步”一般，这并非一句单纯的口号，而是所有有志向文明的共同追求，是摆脱最终宿命的一种抗争。
那么，把“进步”拿来当联盟的纲领，就没什么问题了。
双方联合在一起，是为了能够共同进步，这就显得相当正义了。
而且这份纲领的旗帜足够大，一听到这个名词，民众心中就能产生一定程度的使命感，至少不可能感到厌恶。
“银河进步主义联盟！”
张远也比较满意这一点，“很好，这一个名字很不错。不过我们还要将其稍稍细化一下，不能过于笼统，最好弄出一份详细的章程，规范联盟内部成员的活动。”
包括对沉沦者文明的定义，什么算是进步，为什么要进步等等，各种最基础问题的解答。毕竟涉及到未来的几百上千年，现在考虑的周到一些，未来就能够避免很多麻烦……
等这些问题全部讨论清楚后，已经到了深夜。
舰长女士上台发话道：“那么，整个大框架就这样决定了。”
“关于双方的全面合作，大家还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既然所有的利弊都全很清楚了，我们是否真的要与半球文明，组成一个半军事联盟呢？”
这一份条约当中，人类很明显占了比较大的便宜，得到了一大堆科技以及一颗正儿八经的战星。这样一来，人类就拥有两颗战星了，底蕴瞬间膨胀了一倍。
而半球人一下子获得了四级文明是军事实力，活动范围不在局限于宇宙弦附近，也算是很大的收获了。而且在未来的科技交流中，他们或多或少能够赚一点便宜，算得上是潜在利益。
所以，算得上是一次双赢的结果。
可是……真的要合作吗？
张远感觉自己的心跳渐渐加速，这种感觉很奇怪。
事到临头，大伙反倒犹豫了起来，就连一向以来非常支持，用“他们拥有五级文明潜力”当说辞的李振东同志，一时半会间也沉默着，没有发言。
按照各种公式的计算推演，这一次合作对整个新人类文明的好处也是大于坏处。
可即便如此，人类还是没有办法立刻下定决心……
一条未知的道路摆在了眼前，一踏上，就没有回头路了。
第七百零五章 希望它是光明的
这种感情很复杂，就好比20世纪时期，夏国还非常弱小的时候，一位知识分子得到了一个出国留学的机会。他明明知道这种机会，对于人生前途大概率是有利的，可还是莫名的忐忑，不愿意离开熟悉的故乡……
新人类文明也同样是一个年轻的文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尽管有着聪明能干的管理层，可依旧不可能与其他的老牌四级文明一样，处理地游刃有余。
说白了，这就是一种习惯性的怠惰。
人们习惯于待在自己熟悉的环境当中，疑惑地安全感以及可靠性。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跳出自己的舒适区，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选择。
跨出了这一步，双方可能会绑定数千年甚至数万年，人类的数学，是没办法预测两个文明共同发展数万年这么长时间的。很难知道最终的结果，到底会怎么样……
很难抉择……
就这么沉默了几秒钟，会议室中响起了一阵讨论声。
最终，讨论声又归于沉寂，还是没有人率先表态。
张远叹了口气，率先抛砖引玉：“我同意双方的联盟。”
“半球文明只要完成最后拼图，的确拥有五级文明的潜力。所以双方如果真的要合作，还是得友好相处，客气一点总归没错，我们没有必要去大力剥削一个三级文明……”
“至于这个最后拼图，也就是真正复刻出了先贤之后，这位复活的圣贤究竟会做什么，这是是很重要的……及其重要！”
“按照我的猜测，这一位圣贤重新复活的目的，是凭借自己的能力，重新创建一个适应时代的新记忆模板，一代代不停地迭代，以实现永久性的正反馈循环。”
“如果没办法完成最后拼图，他们也就只能止步于四级文明了。”
“全程参与一个三级文明一步登天的过程，是一次非常宝贵的机遇。就算半球文明没有完成最后拼图，也能够给我们带来足够的启发……”
“唉，通往五级文明这一条道路，太漫长了，抓住这次机会吧。”
张远提出的“寻求无止境的惊奇”，的确获得了一小部分人的相应。但大多数的人根本没有头绪，而且根本无法确定人类的最终目标就是为了所谓的“惊奇”。
太难了。
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完完全全改变自己的思维，是一种大恐怖！
昨天喜欢的东西，今天忽然就不喜欢了，昨天所珍视的，今天视如粪土。妻子与丈夫离婚，小家庭中的成员也不再是亲人。一个人的思维完完全全发生了改变，其实和死亡没什么差别，这不是大恐怖，还是什么？
“我同意张远的观点。”李振东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一条道路，真的很困难，就算我们已经发现了这一条道路，也不敢迈上前去。”
“或许，半球文明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成为五级文明的复杂程度，只是因为一些灾难，莫名其妙就拥有了这种潜力。”
“这一整套通向五级文明的制度，我们的文明没办法照抄，但总归有一些能够学习的地方。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不知道哪里去找这种小概率事件。”
“我同意，同意双方联盟。”
说完之后，所有人又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目前的新人类，的确不可能学习半球文明的整一套制度……
“或许，可以分裂出一个人类分支，抄袭一下？”张远心中产生了这个念头。
可是，无论这么想，这个方案的可操作性都非常小。
大部分的人都会反对的。
“我也同意。”工程部的赵青锋先生到。
“附议！”
同意双方建立联盟的人渐渐增多。
舰长冯女士说道：“在这一次的合作当中，我们付出的代价并不大，获得的利益更多。如果对方真诚合作，自然是双赢。如果对方想要欺骗到某些科技，然后逃之夭夭，我们至少也能够得到一颗战星，还有他们的一些科技……”
“其实我们的科技就算被骗了一部分，却并不会丢失……实际上是没有太大损失的。”
“我们最担心的，其实是意识形态间的相互冲突。不过半球文明并不是一个习惯于同化其他文明的物种，反倒是我们人类，其实有着一定程度的同化倾向……”
人类的确是一个倾向性相当严重的物种。在远古时代，人类就非常喜欢抱团，敌视团体之外的同类。
这种习性一定程度提升了生存几率，在时代的发展当中，转变为了民族主义以及宗教主义，人们认为不是本民族的必然是异类，不信仰同一宗教的是敌人。
到了工业时代，意识形态斗争，在包括宗教、民众冲突从未停止过。
步入星际时代后，人们接触到大量的外星文明，这种习性虽然稍稍改变了一些，但并没有完全消失。
从那些竞技游戏中就可以看出，人类观众会天然倾向于自己文明的队伍，哪怕这一支队伍非常弱小，技术菜，观众们还是会支持。即便观众破口大骂，被这一支队伍气得要死，他们还是会倾向自己文明的队伍……
而半球文明的这种同化倾向反倒不是很强烈，比人类弱得多，他们倾向于实力强大的，或者能够带来乐趣的偏门队伍……
他们更加注重乐趣，而不是竞技。
这可能是因为“记忆模板”带来的一些影响，将生物本能的抱团倾向给抹去了一些。
这种意识形态间的微妙差距，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有很多值得研究的地方，足够写出一本几百页的论文。单纯的三言两语，只能够说出一个模糊的大概。
但就是这种微妙的差异，却是评判文明潜力的重要标准。这些细节，甚至有可能是四级文明乃至五级文明的本质差别！
冯舰长最后道：“好了，大家再仔细琢磨一下，然后投票表决吧！”
就这样，经过半个小时的讨论后，投票结果出来了，86%的科学议事会成员，都选择了与半球文明进一步合作。
这些人都是精英层，知道其中的道理。
随着这一次的投票结束，新人类文明的前进方向，仿佛开辟出了一条新的路线，进入了一个新的纪元。
张远心中感叹了一声，他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旅途居然会产生这么大的波折。本来是寻找托斯文明，那些大型娃娃鱼进行联盟的，没想到中途出现了一个半球文明，结果还比预料中的更加好一些。
难以判断它到底是光明，还是黑暗的……
“希望它是光明的吧。”
第七百零六章 合作细则
再接下来的几天里，取得了共识后，人类与半球文明的高层领导，开始探讨各种正儿八经合作细则。
现在讨论出来的几点，只是一个大概的框架，必须要将更加详细的内容填充进去。否则框架内部各种漏洞横生，某一方吃了亏也只能够往自己肚子里吞了。如果吃亏吃的多了，整个联盟说不定就没办法维持下去了。
由于双方的文明所擅长的科技并不相同，有着很大的互补，但科技价值的不同，所以这些细则要做到尽可能地公平，规范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在长期合作当中，我们没必要占太多的便宜，也不能够长期吃亏。只有公平合作，互惠互利，才能够长期进行。历史友谊很重要，文明利益更加重要。”
“所以在我们计划当中，主要有两种商贸货币，第一种是双方共同发行的联盟货币，这一类货币能够用于购买各种工业材料、商业物资。”
“我们还打算，将半球文明划拨给我们的战星，稍稍改造，成为一个星际交易市场。”
既然新人类文明与半球文明要组成一个军事联盟，那么基本的商业体系肯定是要建立的。
譬如说钢铁、钛合金、石墨烯等等常规原材料，由于新人类还在完善自己的战星，在未来又要建造更多的军舰，工业需求量非常大，从半球文明那里购买一些原材料未尝不可。
而半球文明需要的高端物质，也可以从新人类那里购买。
其次，双方也会进行一些民间交流，娱乐产品的互通，还有各种比赛，还有最最重要的星际交易市场，双方共同发行的联盟货币，能够用于这些场合。
总而言之，新发行的“联盟货币”能够购买到基本的生产力，而且会促进双方市场之间的竞争，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这一个交易市场当中，采用自由竞争的市场经济制度，一切价格都由市场来定价。这一套市场经济人类玩的很熟练，基本上可以照抄地球上的法律法规。
“还有第二种商业货币，阿米巴积分。”
由于“联盟货币”是新发行的货币，它的信用程度并不高，至少一开始的时候信用度不怎么样，只能够买类似钢铁、电子游戏之类产品，双方都有点害怕对方突然跑路，导致手中的货币一文不值。
所以最重要的科技贸易、科技合作，还是以“阿米巴积分”这一硬通货进行结算。
各种重要商贸，将按照星际交易市场的标准价格定价，当然谈的好的话，打个内部价格也不成问题。反正阿米巴派系的舰队还要在银河系待上几万年，今后应该还能够遇到，所以阿米巴积分还是相当有价值的。
新人类文明手头有四百五十阿米巴积分，托斯文明也有一千多积分，用于内部流通，暂时应该是够用的了。
“这个方案倒是没有问题，只不过多了一套‘联盟货币’系统，经济体系设计起来有点儿复杂，需要成立一个专门的对外贸易银行，来管理这件事。”
看到那些惊呆了，有点不知所云的半球人，一位经济学家正在解释这一个方案：“我们双方社会内部的金融机制，没必要修改，相当于文明的交流多了一种中间货币，能够进行货币汇率之间的换算。”
“而且这种货币的发行，需要双方的中央银行共同发行，每一枚电子货币都有着自己的特征码，交易时通过双方中央结算系统进行结算，所以不存在大规模伪造的可能。”
“你们要知道，成立一个新的市场，其中的好处也有很多，譬如说，可以充分增加就业。我们现在的科技太发达了，低端就业岗位不足，可是总归有一些低端人口产生！可以想个办法，把这些失业人群，转移到中间交易市场当中进行就业。”
这位半球人的领袖眼睛一亮，开始大声鼓掌。无论怎么样，半球人中间总归也会产生智力不高的人口，一直让他们闲着也是浪费，不如去做生意。
“一个新的交易市场，岗位有很多，到底生活的好不好，只能依靠他们自己了。中间市场当中有可能出现大资本家，不过没关系，大资本家依旧没有生育权利，只要没有血缘继承人，就不会有过大的阶级矛盾。”
“当然了，财产不一定充公，继承给其他人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要收一定程度的遗产税。”
“出现资本家是因为他们的能力足够，我们还是能够容纳这些人的……唯一需要防范的是，资本主义带来的**问题。”
“星际交易市场中的活动，利益归个人，但所有的交易是要收税的，这些利润能够反哺后方的文明。”
张远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这个主意相当不错。
经济体系制定下来之后，又涉及到军事体系。
除了一些必要的军事项目合作外，人们主要讨论一个重要点：不主动惹麻烦。
形成联盟后，不主动招惹麻烦才是最重要的，既要约束人类自己，也要约束半球文明。
另外，在合作条约签订之前的仇家，将由自己负责。
譬如说，新人类与阿波罗文明、赖希米亚文明，也即戴森球边上的某些文明是死敌，如果在未来，因为新仇旧恨，又重新打起来了，那么半球文明没有帮助的义务。因为这些仇恨发生在条约签订之前，总不能把所有的仇恨都接下来。
同样的道理，半球文明与戴森球附近的某些文明也是死敌，与正常派系的半球文明也是敌人，如果以后打起来了，人类也没有帮助的义务。
但如果签订条约后，出现的共同敌人，就要共同面对……
当然条约是死的，现实才是活的，反正先订下去再说，在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谁都没办法预测。
最后一点是政治上的内容，如果联盟中加入新成员，将要由双方共同商讨，共同同意之后，才能够决定；如果集体前往另一个目的地，也应当由双方共同商讨……
原则上相互之间不干涉内政，其实执行起来相当复杂，到底怎么相互约束也是一个问题。对于这几点，只能模糊写一个大概，如果订的太死，连操作的余地都没有了。
……
一个星期后的某一天午夜，张远头晕脑胀地从会议室中出来了，会议室里还有很多专家正在唾沫横飞地讨论着，这么多的内容讨论下来，仿佛还没有尽兴一般。
这一份协议几乎囊括了经济、军事、社会、科学的方方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