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诸天星罗（下）
“‘九门七杀’里面蒙昧蛮荒的意境融合锐金剑意，确实威力大增。不过两者间的‘道’并不完全契合，整合到刳山大道诀里，对你未来不一定是好事！”
“师叔教诲一定谨记于心！不过弟子这么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张焚抱拳一礼，将理由一语带过，顺势开始请教起“九门七杀”的玄奥来。
他需要的仅是春明门“九门七杀”里，趋向鸿蒙原始，先天之前的部分理念，并不需要完整修炼。现在发问，一方面是混淆视听，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增加知识储备。
春波仙子果然不吝指点，详细提点了他不少。直到一刻钟停留时间将尽，才匆匆一指，在诸天星罗殿正中留下一轮悬浮燃烧的火盘。火盘上均匀分成十二大格，一百小格，周围一圈火焰燃烧。
水碧瑶道：“这是本门一道计时法术。分作十二时辰，九十六刻。每过一刻时间，火线就会熄灭一个小格。一个昼夜过去，时轮火盘上的火焰全部熄灭，然后又会周而复始，重新开始。
“这道法术上，我设置的作用时间是往复九次。每过一个轮回，时轮上的火焰颜色就会变深一点，直到最后一次的黑火彻底熄灭，时轮火盘消失以前，你必须离开诸天星罗殿！”
“是！多谢师叔！”
水碧瑶深深又看张焚一眼，挥掌拍开浑天星玄铁，起身飘飞出去。
直径相当于两个张焚身高的大球，滚回原位，入口“轰隆”被封闭锁死。
随着浑天星玄铁的复位，被分成十二大格，九十六小格的时轮火盘上，连成一圈的火线不再完整，空出一小格的位置。燃烧在第一小格上的火焰，发出清脆声响，飞散熄灭。
“这就过去一天多一刻了……”张焚摇了摇头，继续把精神集中到地面石纹上。剩下还有九天时间，面对地表石纹，跟墙上唯一显露出来的“残冬剑诀”，他的第一选择还是参悟石纹。
毕竟小助手虽然做了记录，这一类的上古图案、文字，传达的信息，不一定就是看到样子。
玄天宗“道”字石碑，同样玄奥非常。要说拓印、复制出来的有什么不同，实在是难以述说。在修真者的操作下，笔画、花纹，乃至石碑本身材质造成的坑洞、麻点，碑上留存的精神残念，都可以复制到一模一样。
可就是灵效大减。
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么只能说是少了那股玄之又玄的味道！
很难说诸天星罗殿里的石纹不具备同样特性。
张焚平心静气，对比小助手记录下的春明门祖师遗刻，静静参悟石纹。
许多地方难以索解。
金丹以上的功法，仿佛一下子同他之前看过、修炼的，就是两重天地。其中参杂了大量看都看不明白的内容。不是他理解能力不够，而是缺失了太多相关基础，根本无从理解。
“这就是春波师叔所说的，真人开始才需要掌握的内容了，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六个时辰过去，春波仙子再次翩然到
来。
张焚立即上前行礼询问。
水碧瑶摇头道：“这些内容，十分繁杂，绝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说清楚的。比方说这部分，代表的是高速状态下，剑气飞行的轨迹和时间……太多的内容和不成就金丹，根本不会有直观感受。甚至到了真人高阶，明道、种胎以上，接近真君才会有直接感受，普通真人都感觉不到。
“成就金丹，不仅仅是身体、精神的得到强化，还代表着生命的全面提升。你的状态我们还不十分清楚，不过参考被你斩杀的无双，大概可以知道。空有金丹战力，却没有……”
话说一半，水碧瑶住口不言，摇了摇头：“多说无益！不入金丹参悟石纹不必想着解析，不必从道理去想，只以神识与之相合，看看能不能得到些什么。修炼‘残冬剑诀’也不必去看你不明白的部分，按照能看懂的，依葫芦画瓢就好！”
接着，继续解答张焚另外几个问题，转身离去。
“高速状态下，剑气飞行的轨迹和时间，那不就是……”恍惚之间，张焚仿佛回到往日被大恐怖支配的时候，脸色骤变。
“不可能！不可能！”张焚连连摇头，控制自己不再细想下去。春波仙子指点得对，现在的他，确实没有时间浪费。
接下去的时间里，张焚不去研究占据了大量篇幅的莫名文字，只找寻自己看得懂的，或者触类旁通，观看石壁上的“残冬剑诀”；或者神识渗入地面石纹，融合参悟。
伴随着神识与地表石纹融合，心中恍惚感悟到了什么，真元一点点的纯化，身上散发出来的原始蛮荒气息越发浓重。
春波仙子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转眼间，时轮火盘上的火焰，已经由艳红变得漆黑。深黑色的火焰哔啵燃烧，眼见烧到了最后一个小格。
浑天星玄铁隆隆被人推开，外面传来水碧瑶的声音：“焚儿，出来！”
沉思中的张焚闻言一惊，飞身跃出门外。同时心中问道：“我定的闹钟呢？为什么没有提醒？”
“(｀⌒メ)”冰蓝屏幕上显示出不高兴的表情，小助手又替换成一张撇嘴的图片，才出现文字：“时间还差一些，老女人大惊小怪！”
看看身前、背后。
诸天星罗殿里悬浮的时轮火盘，已经被自动复位的浑天星玄铁挡住，再看不见。门口石台上的令牌，却光亮如故。柔和的白光莹莹照耀，直到两三息后，才暗淡熄灭。
张焚呵呵一笑，不知作何反应。
“随我来吧！大长老要见你。”水碧瑶当先领路，两人原路返回。出了第二道石门，张焚悚然一惊。
这一层的空间，直接就在“木兮”地下。大小、形状，无不与“木兮”地面上的第一层相当，是一座宽广高大的巨大地下殿堂。
两人进来时候，这层空间里只有墙边的长明灯，发出微亮。
现在出来，头顶光束落下，四面星光点点。把一座空荡荡的巨大地下石室，装扮得与第八道石门，浑天星玄铁球背后的诸天星罗殿参差
仿佛。比起真正的诸天星罗殿，更显气派。
商青娥以下，春明门五长老一起到来，面对第二道石门站立。
居中的是春明女帝商青娥。在她左边两人，分别是“血雨”归妙庵、“玉罗刹”秦金织。右手边两人，则是“仙风”文清滢、“素手云织”段飞娘。
张焚原本分辨不出。
不过春明门五位真人长老的名字、特征，龙山五派门下弟子，乃至龙山境内大多数修真者，都铭记于心。
这一次来，先是结识了“素手云织”段飞娘，进入诸天星罗殿参悟以前，又连续与归妙庵、秦金织、文清滢三人过了几招，对四人身份了然于心。
张焚抱拳道：“见过商大长老，归、文、秦、段四位长老！”
“刳山张焚。”商青娥微微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情绪，“十天一百四十四个时辰，不知你对十二月令里的‘残冬’一路，掌握到了几成？”
“个人修炼的剑诀部分没有问题。除了看不懂的部分，其它都还纯熟！”张焚答道。
商青娥轻轻点头：“如果这样，倒还可堪一用，不枉碧瑶推荐你顶替苦潮真人的空缺……”
苦潮，就是碧水阁掌门苏越懿的道号。
“不过，也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归师妹有意试你一试，不知可好？”商青娥柔柔说道。
水碧瑶有些着急，原本她让张焚把主要精力放在参悟石纹上，注重未来，就是打着把“残冬剑诀”糊弄过去的主意。不过她计算中，暴露时候，不是大鹏明王已经上门拜山，就是大阵合练，各派真人全部在场。
商青娥有脾气也发作不起。
现在这样场合，万一张焚表现太差，那就不可控了！
心中正自着急，耳中已听张焚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小子，怎么？”归妙庵冷厉笑道：“还想从我手里找回场子不成？”
张焚取出“四顾”。
想到大鹏明王拜山，必然用到飞剑，十个昼夜里参悟石纹时候，他已经顺便将四顾剑炼化。
“久闻‘血雨’归长老大名，不过上次仓促，显不出长老本事。张焚还想仔细见识见识！”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仗剑平淡说道。
“只怕是觉得显不出来你的本事吧？”归妙庵冷笑一声，血雨剑起：“小子，来吧！”
张焚微微一笑，四顾剑平平飞出，一式“一气化三清”开启了这次斗剑。
四顾剑光华一闪，骤隐骤现，一分为三，几乎是出剑同时，就到了归妙庵面前。
“格格～”归妙庵嘴里发出声笑，血雨剑一转，剑光如轮，不仅轻易挡住张焚改良过后的刳山剑诀，道道血光，还向他身体反袭过来。
“陌陌春山幽”“烟生归鸟度”“平湖凝朔气”“翻光向舞移”。
双方剑光交缠，“四顾”“血雨”两支飞剑仆一接触，仅只寥寥数招，张焚便已经落在下风。与上回在距离“碧空观海”不远的云海中一模一样！
第一百六十七章 明王拜山（上）
上次还可以用乍逢强敌，措手不及解释。可是这一次，双方面对面，几乎由他开启战端，竟然还是很快落入下风，就实在解释不过去了！
最让张焚莫名惊讶的是，“血雨”归妙庵御剑路数，虽然经过修改，仍旧是春明山“春”“明”两诀里的剑法。稍加变化，仍然万变不离其宗。一动一静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偏偏他就应付不来。
飞剑缠斗，吃力至极。不得不依靠身体移动，弥补飞剑弱势。
反观归妙庵，不止双足站在原地，寸步不移。血雨剑压制“四顾”之余，还有余力直接攻击张焚本人，逼着他不得不连连移动，变换方位。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认真看她剑法等级。”
虚拟屏上忽然弹出字幕。
“她的剑法等级？”张焚再将视线对准归妙庵本人。淡蓝屏幕上浮现出几行文字。张焚一边控制飞剑，一边找准归妙庵剑法等级相关，看了过去。
分心这一刹那，已经让他形势又危险不少。
如果不是“红斜”替换成“四顾”，真元消耗更小，飞剑与他神识更加契合，指挥飞剑，越发得心应手，只怕这一下造成的危机会更严重。
“春明剑诀，‘出神入化，别出机枢’，真人意识加持……这是什么意思？”“血雨”归妙庵怎么说也是同商青娥差不多时间入门，修炼了两百年以上的人物。
“春”“明”二字诀，又是春明门的基础剑诀。能够修炼到“出神入化，别出机枢”和他花费点数升级过后的“刳山剑诀”处于同样等级，其实不足为怪。
可是同样是“出神入化，别出机枢”，春明门、刳山宗又是并驾齐驱，半斤八两。实战里面，归妙庵剑术精强，竟然将他完全压制，看来问题就是出在，“真人意识加持”这六个字上了！
这场战斗，一半是由归妙庵挑起；另外一半，未尝不是张焚主动配合。
他不是争一时闲气，对胜负耿耿于怀，赢得输不得的性格。之所以顺水推舟，主动配合，一大半是因为上次输的太过莫名其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弄不清原因何在，自然就难免重蹈覆辙。
“血雨”归妙庵再怎么说也是同盟门派长老，从她身上弄明白原因，好过跟不知底细的真人战斗，骤然遭遇。
相对也比较安全。
“真人意识……难道真像春波师叔所说，成就金丹得到的提升并没有那么简单？可为什么，我同雨涛师叔斗剑，就没有束手缚脚的感觉？”
心里研究，同时他也在寻找着应对的方式。
“出神入化，别出机枢”已经是小助手能够加点升级的极限。再往上“法有元灵，气象万千”需要自行领悟，不是靠着点数能够升级的。
“那么现在只有两个方法可以选择。要嘛切换成更强力的绝招，要嘛就只有配合小助手提供的信息，料敌先机，克敌制胜！”
张焚心中念头闪过。对付真人一级人物，拿得出手的无非天缺、天灭、天绝，以及新领悟的锐金剑意。锐金剑意已经试过，天缺、天灭、天绝并不适合露面。那么，他可以
选择的就是第二条道路。
早前，刚刚加载小助手的时候，他就产生过同样的念头。只不过当时他对飞剑的控制还不熟悉，对小助手的使用，也仅限于呼出、关闭，根本不了解什么叫做真实视野。
原始的系统界面，只用于系统操作，类似于一个方块，悬浮身前。想在战斗中，用它时时对准敌人，显示动态，还有些困难。真实视野却是不同，虚拟屏幕发生形变，好像眼镜一样，将双眼视野全部包裹。
眼镜看得到敌人，界面上就能够显示出数据，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当然，即使小助手源源不断的提供数据，要将视野里冰冷的轨迹、断点，转换成对战斗的预判，对敌人破绽的攻击，同样没有那么容易。
张焚咬牙支撑，与小助手艰难磨合。
“咦？”春波仙子率先惊讶出生，春明门五女齐齐发现问题。原本岌岌可危，在归妙庵剑下处处受制，看着坚持不了多久的张焚，竟然逐步稳定住了局面。由九守一攻，慢慢变成三守起攻，然后又变成攻守均衡，各自占据五分。
从绝对下风，竟然搬回平局局面。
水碧瑶、文清滢、秦金织、段飞娘无不大感惊讶，不敢相信。他们都深知金丹高手在战斗意识，算力上的优势。除非初入金丹，还来不及消化成果，掌握相关技巧的新晋真人。否则，金丹之下同成就金丹的真人战斗，只能凭借爆发性的绝招，持久缠斗绝对没有胜算！
“血雨”归妙庵威名素著，相关技巧自然不会不懂。在龙山境内，也算是战斗力一流的老牌真人。
按道理说，张焚选择同她久战，讨不了好。
可是偏偏，竟然硬是被他搬回，重新变成势均力敌局面。最多，张焚略处下风。
四人面面相觑，心中喜怒各自不同，却不能不同时感到惊异万分。
“气候已成！”商青娥却比四人想的更多：“刳山宗这姓张的小子已经成了气候，再打下去，等于妙庵给他喂招陪练。除非爆发杀招，妙庵再没有取胜机会。可是爆发杀招，张小子的剑气又岂是好惹的？
“就算侥幸得胜，没的有两败俱伤，对本门也殊无好处！何苦再斗下去？”
“好了！”商青娥拂袖发出一道劲风，分开两人：“我要看的是‘残冬剑诀’，可不是什么刳山宗、春明门的基础剑诀！”
斗了大半个时辰，张焚对于同金丹真人作战，自身与小助手间的配合，都试验出了心得，剩下只是提升熟练度，不断打磨的事情，非一时一日之功。闻言哈哈一笑，道：“大长老所言极是，是晚辈唐突了！”
说着，飞剑气势一变，一股万物凋零，冻绝天地的气势陡然发出。
“残冬”一令主灭绝，在“一元四时十二月令”中寓意万象俱灭，天地归于寂灭。论起意境，同“天绝”相差仿佛。
只不过一主动，一被动。
“天绝”毁天灭地，“残冬”却只是在自然轮转中，被推动寂灭生成。
换成“春云明光生灭两相神魔阵”，推动寂灭生成的力量，自然就换成了大阵运转推动。
张焚本
身修为，虽然不如修炼有“两仪新霜极冻神功”的苦潮真人应景，飞剑上爆发出来的万物绝灭意境一点不差。甚至远远超乎商青娥等人预料之外！
“这孩子究竟是怎么练的？难道他这十天一直就在参悟‘残冬剑诀’？”水碧瑶不敢相信，心道。可是随即又摇头否决了先前猜测。每六个时辰探视一次的是她。十天里，几乎从无间断，要说张焚特意瞒着她也不可能。
商青娥尤其震惊。
这一剑的寂灭意境，甚至超越了恰逢急事，匆匆离开春明山的碧水阁掌门苦潮真人。威力谁大谁小不好比较，不过灭绝万物，天地寂灭的意境一定是张焚更强！
“师祖！张师侄这一剑，也很强啊！”段飞娘凑近商青娥，在她耳畔说道：“似乎，同碧水阁掌门难分轩轾……”
“不是难分轩轾！”商青娥斩钉截铁说道。
其余五女，连同归妙庵在内，都一边警惕张焚，一边侧耳，听她点评。
“苏越懿一剑刺出，冰封天地，比起张焚更加应景。张焚使用‘残冬’凶煞之气，却比苏越懿更足！如果正面较量，一剑之内，胜负尚未可知。论根基是苏越懿更强。不过同样入驻大阵节点，有了本门一整个护山大阵作为后援，个人根基强弱不甚重要，张焚能够发挥出的威力，说不定比苏越懿更强！”
众女听得齐齐咋舌。她们也都是金丹真人，有着自己的判断。明知商青娥所言不虚，情感上，却犹自不敢相信。
理论上还在作为张焚对手的“血雨”归妙庵，表现最不冷静，冷哼一声，道：“我就不信……”
话音未落，整个春明山仿佛剧烈震荡一下。
当！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山摇地动，地下石殿里灯火乍明乍灭。石室顶上，碎石簌簌掉落。
“不好，是护山大阵！有人攻山！”
商青娥厉喝一身，转身飞出地面。
“血雨”归妙庵、“玉罗刹”秦金织、“仙风”文清滢、“素手云织”段飞娘，还有“春波仙子”水碧瑶五女，跟着一起飞出地下石门。
趁着无人理会，张焚也跟着飞上地面。
“砰砰”的巨响声连绵不断。
平时隐匿无踪的护山大阵张开一道屏障，仿佛一只倒扣的琉璃大碗，把整个春明门所在，一起保护在内。
天空上金芒疾闪。
十八道高速飞行的金光，连续撞击在春明山大阵护罩上。被反震回去，又急速折返，再撞过来。
张焚凝目聚睛看去。天空中十八道闪耀金光，竟是一十八名身穿雪域僧袍，白衣高帽的凶恶番僧。
天空上风云变幻，大阵护罩上不是爆闪出一团团各种颜色的光华。各色彩光，从没有收到攻击的位置，向着受到撞击的点上流动。
响声隆隆，春明山摇摇晃晃。
张焚等人跟着商青娥高飞而起。
地面上，龙山五派数千修士也经过不短时间操练。突然遇袭，短暂混乱过后，各人御剑而起，向着各自应该驻守的位置飞去。
飞剑汇聚成河，春明山上，壮观无比！
第一百六十八章 明王拜山（中）
“比传来的消息早了两天，好一招瞒天过海！大鹏明王果然是大鹏明王！不过会轻易被含有异心的僧众拖住十几天时间，察布鸠笈多寿数只怕是剩余不多了吧！”
商青娥冷笑一声，飞升向上，站在木兮塔顶，同时吩咐道：“你们各归其位！碧瑶，你带张小子去十二月令中的‘残冬’位置镇守，然后入主‘天中’！”
其余归妙庵等人早有安排，分别镇守“一元四时”里的四时。商青娥坐镇“木兮”塔顶，坐镇“一元”。
“各山弟子诸位真人各归其位！咱们五派，今天就同大鹏明王碰上一碰！”
声音传扬开去。
话语中仿佛有种振奋人心的力量，漫山遍野轰然应是，本来显得有些满乱的场景，变得有条不紊，安定下来。
水碧瑶带着张焚，御剑飞到春明山正北方位，扬声吩咐道：“狄映寒、鄂菁菁两人何在。”
早已到位的修士当中飞出两名女子，正是张焚认识的狄、鄂两名执事。
“苦潮真人不克分身，‘残冬’位改由刳山宗张师侄镇守。张师侄对大阵变化还不熟悉，你二人悉心辅佐。如有差池，唯你二人是问！”
“谨遵掌教真人谕令！”狄、鄂两女齐齐下拜。
水碧瑶匆匆挥手，转向张焚吩咐一句：“有什么不懂的你问她们，记住镇守大阵节点，其余顺势而为，便可无碍！”说完，剑光冲天，急急离去。
春明门的护山大阵“春云明光生灭两相神魔阵”，半由山形水势，半由人工布置。平时大阵自行运转，只需要极少人员操纵。遇到重大事件，遭受强力攻击时候，大量的修真者融入进去，加强阵法，威力比平时又自不同。
“一元四时十二月令”虽然并称。不过看过诸天星罗殿里石纹，张焚自然明白，现在早已不是“九门七杀”的时代。“一元四时十二月令”也只在名义上平等。
“一元”是全阵中枢，“四时”分别统御四面布局。至于“十二月令”，除了“天中”位置特殊，隐约为“一元”备份，辅助“一元”总览全局之外。其余十一个位置其实没多少发挥余地。
归属阵图“残冬”方位，已有超过百名修士，各就各位，开始向护山大阵提供支持。张焚的主要工作，就是疏导元气，维持大阵运转。
诸天星罗殿里，太多东西涉及原理，想弄明白不太容易。实际操作起来，依葫芦画瓢，顺势而为却是不难。在狄映寒、鄂菁菁帮助下，张焚很快进入角色。
源源不断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他身体一震，按照阵法要求，运转“残冬剑诀”疏导整理。经过整理以后，带上寂灭、凋零等绝灭气息的大量灵气，又向着更上一级的“冬令剑主”位置汇聚。
张焚神念延伸，与那边承接的人神念一碰，熟悉感觉油然而生。那边出任“冬令剑主”，总管孟冬、畅月、残冬三方的，竟然就是“血雨”归妙庵。同时，另外孟冬、畅月两个方位上镇守真人的神念，也隐隐察觉得到。
“一个是河汉真人，另外一位…
…”张焚略作思索：“另外一位神识隐约有雷电之像，想必是风雷观云雷真人了！”
无数灵气，数千修士的真元联结成为一体，渐渐被大阵熔炼。一个周天之后，灵气不复灵气，被打上类似个人特质，精神烙印的东西，成为类似真元的存在。
每个人送出的真元，在离体的刹那，也不再仅仅是属于自身的真元。性质转化，变得和转化过后的灵气一般无二，难以区分。
这种特殊类真元的存在，原本应该不能再被不同的修真者使用。可是身在大阵之中，连自己也成为“春云明光生灭两相神魔阵”的一部分，张焚感觉到，不止身体里，保存着自己特征的真元，外界这些阵法转化出的类似真元的能量，同样能够被他自由调用。
龙山修士不断各归其位，“春云明光生灭两相神魔阵”变得更为圆转顺畅。
涛生云灭，一道道强大无比的能量洪流汇聚一起，被阵法压缩、精炼，变成更高能级的存在。借助护山大阵，每一个加入阵中的修真者，都被联结成为一体。
无远弗至，无边广大，全幅心神沉浸进去。只有修为较高，驻守少数节点的高手，才能保持自主思考能力。
“厉害！”张焚心中暗呼，一边开启了小助手护持心神的能力，放心大胆观察四周局势。
天空上倒扣下来的琉璃光罩变得越发稳定，不断撞击的十八名番僧，攻击接触护罩，已经引不起颜色变化。只轻微一阵涟漪，头顶护罩旋即恢复正常。
忽然，天边一声钟响。
十八名金光缠绕的番僧停止撞击，分作两列，双手合十，同时口宣佛号。
“阿弥陀佛！”
宏达的声音回荡消失，天际线上，一缕彩光飘荡。梵音响起。起初只是若有若无，很快，梵唱的声音变得嘹亮，天边飘荡的彩光，也变得盛大明亮，光彩照人。
七彩宝光，梵音大盛。
东北天空上，经幡林立，一群数百名的番僧，簇拥着一辆由十二头身型巨大，毛发异常旺盛的黑拉着的豪华辇车，悬浮空中，飞行做过。
霎时间，佛光万道，焚音如海。强烈的佛光、梵音传扬到春明山上。刚才十八番僧久久撞破不了的阵法光罩，流转变薄，竟然开始出现融化消失的迹象。
心神联结一体，变得无惧无畏的修真者们，好像突然找回自我，心中恐惧、担忧一起回归，同时放大。在声声入耳的梵音当中，各种心事变得鲜活、紧急。
念头纷至沓来，本来各就各位，准备完全的龙山修士又变得混乱。
“不行！我要回家！婵儿和小鑫还等着我！”一名来自艮离山的记名弟子大叫一声，擅自御剑飞起，带动周边修士一阵混乱。虽然随即就被坐镇“兰月”位置的新山真人反手镇压。
造成影响不可避免！
整座大阵，已经不复刚才的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法王光降，蔽山不胜荣幸，蓬荜生辉！”
站在木兮塔顶，商青娥声音传遍全山。随着她暗中调动阵法力
量，出现溶解消失迹象的地方得到补充。防御光罩重新变得厚实。
当！当！当！
春明山上，迎宾、聚仙两口大钟配合着响了起来。
钟声里，散发出安定人心的力量。驻守在春明山上的龙山修士，重新安静下来。
七宝飞辇中，飞出一名光头赤脚，只穿着一身最简单的僧袍的白衣僧人。
看他相貌，大约也只像普通中年偏老形象，并不显得十分老迈。可是身上陈腐朽坏气息已经压制不住。隔着数十上百公里远，张焚仍旧能够，清楚“闻”出他身上寿元将尽的味道。
大鹏明王的衰老，已经到了掩饰不住的地步。
尽管行将腐朽，仍然没有人敢于轻视，这位镇压嘎煞沙门山，乃至附近龙山、流花河几个大区，长达数百年的老僧。
每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都宛如挟山超海，有着天地之重！
随着他步下辇车，走动向前，天上地下，数千修士目光一起聚集。
走到随他而来的番僧最前方，大鹏明王举手示意，身后梵音顿时停止。
天地一片寂静。
呼呼风声中，只听他与商青娥两人对答。
“贫僧远道而来，竟被拒之门外，青娥你就是这样招待老朋友的吗？”
“法王一点不‘贫’，朋友更说不上。老身……呵呵，在法王面前，本座不敢称一声‘老’。严格说起，法王你是我们所有人的老前辈。光降蔽山，本座不胜荣幸！不过……
“法王神威，本座亲眼见过。若是没有护山大阵作为依靠，本门岂不是毫无抗力，任人宰割，任由法王予取予求？若是前辈打定主意要作恶客，本座也只好得罪，将法王拒之门外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大鹏明王略为显老的脸上露出慈祥神色，口宣佛号，一股充满悲天悯人的大慈悲意境扑面而来。
“青娥何出此言？贫僧何时算得上是‘恶’？贫僧正为化解大雪山与龙山之间隔阂而来。青娥成见如此之深，足以见得贫僧此行必要！
“想我扎不什嘉秧伦措寺，统领嘎煞沙门千山万寺。而龙山五派，同样领袖龙山。双方治下，各有万千修士，亿兆黎民。可惜，绵延数百年，冲突纷争不断……”
察布鸠笈多双掌合十，娓娓道来。
起初不觉得什么，听了一小段，张焚心中竟然也升起双方签订盟约，休兵罢战，不是也很好的念头来。
他现在神识跟随身体壮大，精神修为已经颇强。念头升起，不用小助手提醒，已经自行警觉：“老和尚厉害！”
比起春明门蛊惑人心的手段，大鹏明王毫不逊色。
商青娥尚且要依仗“春云明光生灭两相神魔阵”，以及春明山上各种布置才能做到。察布鸠笈多却仅凭他自己，双掌合十，慢慢分说，就能将人说服，改变心意。
不得不说，高下立判！
张焚抬眼望去，视线所及，春明山上的修真者们，无不露出信服神色，脸上深以为然。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明王拜山（下）
听着大鹏明王察布鸠笈多把两地之间，数百年间纠葛，说得真实残酷，不少人为之动容。
其中不少心头隐隐生出，争斗下去，只有少数高层能得好处。普通修真者做炮灰牺牲有份，能够得到的好处极少。真正从中获利的只有少数人的念头。
看向五派高层的眼光都变得有些许异样。
就连张焚这种有所准备，提前知道内情的准高层，也不禁生出同样想法。
“不能再让他讲下去了！”迎着周围人变得异样的目光，张焚心中忖道。
“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了！”坐镇中枢，主掌大阵的商青娥比他看得更加清楚。
修行境界越往上，差距越是巨大！
御气胜神光时有发生。神光胜神通，则非一时英才不可。神通胜聚丹，越发的不可思议。至于金丹成与不成，更是宛如天堑一般！
是以张焚事迹才显得那么不可思议，为他狂揽天量点数，声望直追当世天骄！
真君、真人，看似相差只有一字，其实差距之大，更不是修为不高时候这些境界可比。
不说真君、真人差距，真人三个境界里面，罡煞与明道，明道与种胎，实力差距同样巨大。甚至同为罡煞，炼化地底煞气与炼化天罡清气之间；或者刚刚成就金丹，还来不及炼化地煞的真人，与炼化成功的真人之间，都是天壤之别！
与等同真君的大鹏明王抗衡，即使做出种种准备，分析过无数次局势，心里确定，大鹏明王同样害怕，不会将最后精力，消耗在龙山五派身上。当真面对，以商青娥的老辣，仍然难以避免不安、犹豫。
她心中，相持一阵，大鹏明王无功而返，无奈退去，已是最好结果。
不止是她，其实锋绦、云霖、崇山、河汉，龙山五派在场其余高层都是同样想法。
最好是讲个七**十年，讲到大鹏明王寿终正寝，那就好极了！
反正真人自然寿命极限在五百年以上，大家消耗得起。至少比跟差不多快要老死的大鹏明王，生死相拼要好多了！
所以大鹏明王开始说话时候，众人有志一同，乐得拖延时间。
不过到了现在，都已觉得不对。
身边气氛越发诡异。
任何一个组织，都不能做到完全平等，上下如一。何况五派真人都还是**凡胎，说不上特殊材料制成，也肯定没有特种性格。既然这样，自然会埋下种种不满的种子。
放在平时倒也无妨，这时候，被大鹏明王一阵好言好语，亲近的弟子还好。原本的外门、记名，离山多年的前几代门人，纷纷动摇起来。
“商道友……”
“大长老……”
十多道信息同时传递到商青娥这里，所说内容都是一样。
商青娥垂首掩饰嘴角苦涩笑意。
她如何不知道，可是面对一名真君，阵内、阵外是不一样的。
大鹏明王持强硬闯，有着完整的“春云明光生灭两相神魔阵”，有五派真人镇守十一月令节点，还有其他外来真人联手。
假如察布鸠笈多一意孤行，叫他当场坐化，
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如今，他所在位置，距离商青娥不下一百公里。就是距离春明山大阵边缘，也还有数十里远。
驱动“春云明光生灭两相神魔阵”主动攻击，不是不行。不过那样一来，能否同一位真君对抗，会否从主动出击变成被引蛇出洞，弄巧成拙？
本来感觉有十成把握，被大鹏明王轻声细语一阵，却进退两难。
只是确实不能这样拖延下去。
刚才一段时间，她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调动阵势力量。阻截外来神念，隔绝声音传播。
“春云明光生灭两相神魔阵”这样等级的护山阵法，可不仅是对物理攻击能够防护。声、光、热、意识、精神，有形无形一切都在大阵防御范围之内。
商青娥连续变换几种手法。
大鹏明王慈眉善目，轻言细语。也不见他作何动作，蛊惑人心的声音就是一直传扬进来，缭绕盘旋在春明门上空。
“冒险也必须试一次了！”
几番变化不见凑效，商青娥银牙一咬，下定决心。引动阵势力量，加持己身，扬声打断察布鸠笈多的话语：“法王话虽不错，不过怎么不在一甲子、八十年前说？三十年、二十年、十年前你也不说！直到寿数将尽，即将坐化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爱好和平，想要睦邻友好了！是当我们龙山可欺吗？
“若是法王当真有心，怎么不去找流云剑派、散花宫说话？莫非还打算继续再战百年。如此这般，谁信你的话！”
高塔之上，春明女帝风范尽显。
众人听闻精神为之一振，纷纷想到：“不错！打也是你，不打也是你！龙山同雪域佛门之间，主动挑事的从来不是龙山五派！”心中不由有股义愤之气升起，同仇敌忾，面向天上的大鹏明王，怒目而视。
低阶修士中，较为冷静的心中暗赞商青娥，不愧是春明女帝，区区几句话，就将人心扭转！类似张焚这样的高手，心中却都明白，商青娥刚才说话，起作用的不仅仅是她话语里的内容。更重要的是，她调动大阵力量，施展的迷惑人心的力量。
最后关头，商青娥还是没有选择冒险出击，主动寻求与大鹏明王一战。而是调集阵法力量，加强对春明山上修士心灵影响。
“好！早就听闻青娥你近年来被人称为春明女帝，老衲原本不以为然。今日一见，果然有女帝风范！”
见蛊惑人心不成，大鹏明王陡然气势一变，虽然还是充满衰老腐朽气息，却让人难以注意。整个人充满刚猛、霸道，仿佛正午骄阳，大浪狂风。
如果不是心神极为稳固之人，不可能透过表象，看出他内里的衰老。
热风滚滚，烈日般的气息滚滚而来。
大鹏明王的意识已经强大到足以扭曲现实。随着他气势改变，春明门周围的天地气象也随之改变。
天空中仿佛多出一轮太阳。
察布鸠笈多全身金光大盛，宝相庄严，仿佛一尊神佛，站立空中，单掌竖起道：“本座无意多造杀孽，莫非青娥你以为老衲年迈，杀不了人，打不破你这‘春云明光生灭两相神魔阵’了吗？”
商青娥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娇笑应道：“三大部座一百四十二位封号上师，三万雪域僧众何在。若是撤回嘎煞沙门山与龙山交界驻扎的诸位封号上师、上师，以及来自西南群山的八千僧侣，同法王一同前来。晚辈就服软认输，当然法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现在……法王时间不多，还是先顾着平靖大雪山吧！否则攘外不成，白白消耗掉安内的精力，雪域佛门陷入内乱。到时候，才真是竹篮打水，两手空空！”
大鹏明王改换路线，轮到商青娥以言语动摇心志的时候了。
察布鸠笈多本人不受影响，随他同来的数百僧众，却没有他那般实力。
商青娥所说，确实戳中这群大鹏明王亲近僧人心事。和刚才龙山修士差不多，一群番僧也动摇起来。
忽然一声狮吼，震慑长空。
察布鸠笈多身后群僧当中，一名黄色僧衣的中年僧人出列做狮子吼，道：“女施主不必在此蛊惑人心，岂不闻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带头念起了经文。
整整五百番僧，被他带动，齐声念诵。
梵音声起。
佛门经文，本就有安定心神功效。这群人又是笃信佛祖的虔诚僧侣，一旦开始念经，便觉得信念坚定，一切都得到答案。商青娥种种手段，再动摇不了他们心志。
“呵呵～老和尚，想不到你手下还有这么一位。不知是哪位法王，亦或尊者转世？”
“不是法王也不是尊者，帝摩耶就是帝摩耶，我相信‘他今后必将开创一番局面’！”
得此评价，黄衣僧人脸上一片感激，商青娥轻声冷笑。
这原本是上部座二代大鹏明王临终前勉励高僧沙堤计都离的话语，沙堤计都离最终开创下部座黄衣僧一脉，成为初代智慧神王。确实十分励志，也勿怪黄衣僧人帝摩耶一脸感激。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嘎煞沙门山虽大，已经再容不下多一位尊者，何况法王？即使当年，如果没有雷音天王创立的红衣僧异军突起，二代大鹏明王只怕也不会全力扶持，理念与上部座不同的沙堤计都离。
大鹏明王安抚帝摩耶一句，转回向商青娥道：“老衲今日身边虽然没有尊者、封号上师、上师同行，八万僧众，也不能尽数携来。身边却有着十八神魔化身，五百僧兵。对我助力不下于停驻龙山边境，止步不前的白象等人。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帝摩耶等人闻言，齐齐放出身上气势，高声念诵经文。
佛法修为不知如何，人人都表现出超越一般上师平均水平的战斗力，果然精锐非常！
先前不断撞击春明山防御护罩的，十八名金光闪闪的番僧，身上同时发生变化。
“十八神魔化身？”张焚心动，好奇看向天空。高空之上，大鹏明王身旁，分成两列站立的一十八名同他做同样装束，只有一身简单僧衣，光头赤足的高大番僧，有的肋生双翼，多生长出一双手臂；有的变得青面獠牙，半人半兽；还有的双目赤红，身上生长出一层鳞甲。
形象奇奇怪怪，不能一一分说。
第一百七十章 金钟连绵
大鹏明王气势滔天，比起他身后五百番僧又更胜一筹。
“十八神魔化身是老衲根据灵鹫寺中秘法炼制。原身来自老衲一生降服镇压的一十八名大妖。原本战力就在普通真人之上！如今经过老衲秘法炼制，不但与老衲心意相通，战斗力也保留了生前十之七八。老衲没有离世以前，这十八神魔化身，仍然无愧为金丹战力！
“今日老衲就以如此力量，攻打贵门‘春云明光生灭两相神魔阵’！青娥，你还有几分胜算？”
大鹏明王收起身上威势，背手站在空中，流露出数分落寞。
这一刻，他不像是高僧法王，倒像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一名普通的落魄老人。
“区区百年，弹指即过。老衲确实不愿在龙山消耗太多力量。不过，若是龙山五派执迷不悟，也怪不得老衲雷霆手段！”
“雷霆手段”“雷霆手段”……
声音隆隆，回荡在附近山脉，群山之间。
气势全收的大鹏明王，反衬出天上十八神魔化身的凶悍。
奇形怪状，气势惊人，显然活着时候，都是极其强大的金丹大妖！
“大妖！”
“金丹大妖！”
春明山上议论纷纷。
水碧瑶眉头微皱，离开“天中”位置，飞到商青娥身边道：“师祖，大鹏明王不愿开战，打的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主意。弟子以为……”
商青娥轻点螓首：“不妨一试！”
水碧瑶转向大鹏明王，飞身向前迎出十丈。
虽然仅只区区十丈，对于双方之间仍然有着数十公里远的距离来讲，只是沧海一粟。
但这十丈，却将她身份地位凸显出来。
山上山外，全场目光聚焦在水碧瑶身上。
“来者何人？”一名白衣僧上前喝问。
“春明门当代掌门见过法王！明王大驾光临，春明山上下备受荣宠，不胜欢喜！”
水碧瑶空中微微躬身，大鹏明王还以颔首：“原来是春波真人，老衲有礼了！”
“不敢！”水碧瑶稍稍侧身。
与她见礼过后，大鹏明王雄浑的声音发散出来：“不知掌教真人对老衲刚才讲的，可有异议？”
水碧瑶再躬身道：“明王神威，本门不敢与抗。不过……”
“不过什么？”
“明王到访，敝派也不是无所准备。这春明山上各种手段，或许不值法王一哂，不过今日前来驾临蔽山的各位贵宾，却值得晚辈向明王一一引荐！”
春明山上众人闻言具是精神一阵振奋。
你有真君修为，我们声势却也不弱！
几句话里，水碧瑶自居晚辈，处处降低姿态，给人感觉，却仿佛是与大鹏明王分庭抗礼，气势半点不弱，给人无穷信心。
察布鸠笈多哑然失笑：“不妨说来！”
水碧瑶闻言精神一振，心头一阵暗喜。
以“春云明光生灭两相神魔阵”作为屏障，在“一元四时十二月令”节点上全部使用真人配置，理论上说，当然可以对抗真君。不要说是一位，
便是来个三五位真君，也要围困两月以上，才能攻破护山阵法。
只是，那样的情况，仅限于春明门自身拥有十七位以上真人，日夜操练，将阵法摸熟练透的时候，才会出现。
眼前这样的急就章，充其量，也就是可堪一战。
能战，不等于能赢，更说不上稳操胜券。
究其根源，还是在于时间卡得太死。没感受到无可抗拒的威胁，即使同盟四派，春明门也不可能将护山阵法的奥秘分享，哪怕仅是部分！
一个月前，即使已经到了五派高手齐聚春明山，下层弟子已经做足了开打准备。春明门核心高层，还有人不断同大雪山灵鹫寺内线联系。希望说服大鹏明王，祸水东引。
让大鹏明王绕过春明山，改道艮离山，或者风雷观。
连续传讯与雪域佛门高层联系，说明春明门的“无害”。
到了这个层次，很难说谁是谁的“内线”“暗子”，只能说双方各有述求，无法从内部实现，需要借助外部力量。
经过一番往来，等到大雪山那边传回确凿消息，大鹏明王施压龙山五派的第一站，必然是春明山，无可更改。商青娥才下定决心，终于开放部分核心秘要，与同盟四派真人共享。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大雪山一方盟友给力，几乎等不到“可战”，就要被大鹏明王打上门来。
能拖延到现在，已经可说侥天之幸！
不过时间还是太短……
水碧瑶无意指责谁决策失误。换成是她，也不可能随意外泄春明山根本绝学。眼下局面，不止是大鹏明王不愿消耗寿元，春明门实质上也打不起！
看似严整有序，井井有条的大阵，一旦运转起来，谁知会出什么岔子？
真打起来，别看春波仙子口口声声有九成胜算。
这话是不假。却是以春明山上半数以上牺牲，换取大鹏明王一条命的惨胜。即使不换，察布鸠笈多也活不了多久，这种胜利的价值在哪里？
正常状态下，双方都不会愿意。
龙山一方固然是欺负大鹏明王放不下身后之事，可又谁敢保证，人之将死，不会抽风？
反正没多久可活的了，倒行逆施，任意妄为一次又何妨？
寿数无多，是劣势也是威胁。
麻杆打狼两头怕，大鹏明王不希望把所剩无多的寿元消耗在春明山。春明门的人同样不希望过度刺激大鹏明王，让他看不到希望，自暴自弃，拼死一搏。
从明王闯山直到现在，先是察布鸠笈多以精神功法动摇龙山修士心志；再到商青娥稳住阵脚，转而指出他孤立无援；继而大鹏明王摆出身边五百僧兵、十八神魔化身。
无不是“摆事实，讲道理”，双方都在试图不战而屈人之兵。
眼下紧要关头，春明山上值得显摆的，也只有外来赴援的真人级别人物了。
双方都心知肚明。
既然肯给水碧瑶说话的机会，就代表着察布鸠笈多还没有放弃“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打算。短时间里，也就没到暴走的地步。
接下去事情发展，未
必就会走向最坏地步。
不止水碧瑶闻言一喜。春明山上，想得明白的高手齐齐暗自松了一口气。只稍微放松，差不多同时又把一颗心提起，耳中听得水碧瑶道：“龙山五派一向闭关自守，从无主动攻伐，侵占雪域佛门一寸土地。正如明王所讲，我们五派与大雪山灵鹫寺之间，也并无深仇大恨。可是今日，法王苦苦相逼，龙山五派不得不针锋相对。
“公道自在人心！龙山内外，具有许多同道赶赴本山应援……”
山顶空中，水碧瑶微微作势。
半山腰中，聚仙、迎宾两口大钟当当绵延响起。
一股剑气冲霄，明湖边上，巍峨“山兮”大殿前方，一个略显苍老，却仍不失激昂的声音，慷慨吟道：“少年十五曾学剑，隐遁青山人不知！”
剑气长吟出现，水碧瑶不失时机插空介绍：“隐山道兄，名扬流花河的知名炼器大师，法王想必有所耳闻！”
“阿弥陀佛！也算是个人物。不过襄助流花河两派佛敌，虽无亲自下手，却害我雪域僧众无数，老衲久欲一会了！”大鹏明王嘴角微微翘起，居高临下，尽显风度。
水碧瑶微微一笑，也不和他争辩。
隐山剑叟现身以后，半山腰里钟声又响。
“寒泉冷锻千百回，天工施巧计无双！”
“神手偷天得珍铁，百鬼夜炼碧焰燃！”
听着有几分相似的两声诗号接连想起，百锻天工计无双、神手鬼锻顾兰翁相继在“春云明光生灭两相神魔阵”中现身，遥遥向大鹏明王抱拳躬身。
大鹏明王微微还礼，脸色如常，心里开始嘀咕。
神手鬼锻顾兰翁同蟒毒山毒教的关系勿需多言。一般门派弄不清楚，执掌雪域数百年，看着一代代高手成长起来的他不会不知。
顾兰翁的出现，代表着现时相安无事的蟒毒山方向，或许也将要出现异动。
至于百锻天工计无双更是神秘，身后背景连他也摸不清楚。出现在这里，不知是不是有哪方势力又要下场了。
大鹏明王心头蒙上一层隐忧。
当当当……钟声连绵，持续响起。
伴随着雄浑钟声，青云剑师、龙山“三散五真”之一的阳剑真人、百蛮山黄虎刀尊，玖汾岛、蚀日坞、龙凤剑派等来自四面八方，周边好几个大区的真人纷纷现身。
紧近着，新正、酣香、晓春、朱明、精阳、兰月、仲商、玄月、孟冬、畅月位置上，来自龙山四派的十位真人接连亮相。然后是春明门本身真人长老……
一名名真人接连亮相，大鹏明王心头暗惊。
算上介绍完毕，回归“天中”位置上的水碧瑶。小小一座春明山上，竟然聚集了二十八名金丹高手！
真人虽然远远不如真君，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出现的不值钱人物。
有着春明门这样等级势力的护山大阵作为依托，有着龙山五派数千修士协同支持，即便是他也感到棘手。
从放出风声，到驾临春明，之间两个月的时间。如果说大鹏明王纯粹是被大雪山内部异见势力牵制，未免看低了他。
第一百七十一章 离途（上）
王船帮选择这个时候大举进攻碧水阁，艮离山、风雷观都没有全力来援。
刳山宗来了四位真人。但是其中云霖子、成雨涛都是新近突破。原本的刳山五真人，可是不包括他们两人的。
个中种种，都离不开他坐镇灵鹫寺，亲自运筹。
甚至于，直到最后时间，进入龙山第一站的目标，还在春明、艮离、风雷三派间游移，让商青娥看得到以邻为壑的希望。都包含有他的手段。
依照察布鸠笈多估计，春明山上真人，至多不超过十五人。除开刳山、艮离、风雷、碧水四派，外来真人不过二三。
谁知，不但龙山其余四派对春明门的支援力度，大大超乎他的预料。五派之外，来援春明山的真人，竟然有十二人之多！
护山大阵圆转无碍，浑然一体。
按照他原先估计，还能有几分胜算，值得放手一搏。可是现在……
这些人虽然不会都同春明门上下一心。不过，真人级别的人物，心志即使是他也不容易动摇。既然来了，多少会发挥作用。
哪怕每人只出两三分力，“春云明光生灭两相神魔阵”里多了这些人，也足以让他的“放手一搏”，变成自寻死路！
察布鸠笈多心中黯然一叹，感伤中生出一股恼怒：“这是欺负老衲寿元无多，什么牛鬼蛇神都敢跳出来！”换成是他全盛之时，除了早撕破脸的流云剑派、散花宫，绝对没有这么多势力，敢于出动真人级别的人物，前来春明山！
同时，恼怒中又有一层隐忧浮出水面：“老衲坐化以后，大雪山面对的敌人，只怕比原先估计还多！”
心头隐忧升起，在春明山上拼个死活的心思也就渐渐淡去。
内心深处退意渐生，大鹏明王双掌合十，脸上色变。渐渐由威凌天下的霸道，退回悲天悯人的老僧，身上更浮现出一股谦冲恬淡的味道。
嘴里宣一声佛号道：“四方英才汇聚，老僧不胜之喜！只是，可惜，虽然有这许多位真人在场，却仍不能一睹‘春云明光，生灭两相’的全貌，当真可惜！可惜！”
话锋有意无意之间，直指龙山五派对外来真人的并不信任。
能够成就金丹，正位真人，都不是简单角色。
十二名外来金丹，不用他说，其实也心知肚明。更不用说，不少人都是肩负使命而来。只能说是各怀鬼胎，怪不得龙山五派猜忌。
不过“宁被人知，莫叫人见”，被大鹏明王直白点出，不管原本作何想法，十二位真人，心中都不禁升起愤愤不平，对龙山五派尤其愤恨。
其中，修为较高、心性较好的隐山剑叟等人立时警觉，抱元守一，暗暗稳定元神，祛除外来影响。
本来年轻气盛，又或者心性不佳的，犹自不觉，一口气吞咽不下。虽不至于马上倒戈相向，却也喜怒形于颜色，脸上显露出来。
“呵呵呵呵～”水碧瑶正在筹谋化解，忽听春明山最高处，木兮顶上，商青娥发出一阵妖娆笑声。
明王前辈，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残冬’位置驻守虽然不是真人，却同样是我们龙山后起高手。论战力，未必逊色新晋真人！”
“啊！”一语既出，袖手钓叟齐千岁等人心中顿时省悟：“我怎么忘了，那小子虽然不是真人，战力却堪比金丹！”
虽然心中犹有嫉妒，敌意也散去七八分。
“哦？”大鹏明王脸上浮现天真笑容，好奇问道：“不知是哪一位，何妨上前让老僧一见？”
说是“不知”，其实对“春云明光生灭两相神魔阵”，他所知甚深。不等商青娥，或者张焚作何表示，目光已经笔直落向十二月令中的“残冬”方位。
一元四时十二月令，除了“残冬”，个个都由金丹真人镇守。察布鸠笈多口中“不能一睹全貌”，指的就是这处破绽。那么商青娥所说战力不逊新晋真人的后起之秀，除了“残冬”方位，还能驻守哪里？
“劫难未退，老妖婆又要作怪！”张焚心中暗骂一句，不离自身方位，略略飞身升高三丈，向大鹏明王遥遥抱拳一礼：“刳山宗张焚，拜见法王！”
万千道目光一起聚焦到他身上，张焚心旌不禁微微动摇。
正当此时，一对天真自然，洁净无瑕，又仿佛慈悲善良，和煦温暖的眼睛出现在他眼里。张焚身躯一震，只觉得极遥远的一双眼睛，忽然变得无比广大，无远弗届，占据整个视野。
……
功行三十六周天，涤荡尽最近一段时间所有累积的疲劳。
真元运转，没发现任何异样。
张焚兀自不肯放心，召唤出系统界面道：“小助手，检查全身状况！”
滴～
真元、经脉、骨骼，一幅完整的三维立体图出现在紧闭的双眼里。
瀑布般的数据刷过。
一项项的“正常”出现。
直到最后一行“元神检查正常！”出现，快速的数据流才停顿下来。
张焚放下心，松了口气。睁开双眼，眼前是广阔的木质空间，高度不逊故宫三大殿，跨度更有过之。没有了室内支撑的一根根大柱，看起来更加恢弘。
多个方向的窗户透进阳光。
阳光最浓烈的方向，一道熟悉、强盛的气息隔着门窗，隐约渗透进来。
张焚推门而出，阳光正好，鲜花满目，熟悉的气息骤然壮大。
云栈楼七层外面的阳台上，云霖子道袍飘拂，负手而立，遥望落日斜阳。
听见张焚出来，转身一笑，不比张焚逊色，白玉般的脸庞上流露出关切、慈爱诸般神色，柔和问道：“你还好吧？
“不要怪你师祖多心。商青娥看似大度，为人其实小肚鸡肠，夹缠不清。谁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背后暗施算计。同她打交道，务必十二万分的警惕！”
言语之中，对春明山事实上的主宰女帝，颇为不屑。
张焚还没答话，已听眼前的师父又道：“眼看着大鹏明王即将自行退去，她却偏偏顺水推舟，让雪域法王有机会
直接面对你。这其中必有蹊跷！”
“师祖洞彻人心，师父明见万里！”张焚上前，笑嘻嘻躬身一礼。
“果然被料中了吗？”云霖子呵呵冷笑。
听着他不留情面的嘲讽，张焚心中也觉快意。
之前那一刹那，强横无比的神念沿着大鹏明王目光而来，“春云明光生灭两相神魔阵”对他的屏障忽然撤开一个缺口，身周来自春明门护山大阵的支援忽然中断。
各种意外，和小助手被外来危险触动，发出警报，自行护主，都发生在同一时间。
至今回想，还让他止不住冷汗涔涔。
当时一瞬间之内，张焚惊得手足冰凉。
可也仅有一瞬，阵法屏障，体内真元与大阵力量的连接都重新恢复。如果不是小助手留下明确记录，几乎让他怀疑，那短短时间里发生的变故，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是震慑心神的手段，限制你未来的发展！灵鹫寺、春明门都是操纵神魂的好手，短短时间两人就达成一致，真是好算计！”云霖子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过河拆桥借刀杀人，商青娥这一手可够意思！
“眼下多事之秋，大鹏明王虽走，雪域佛门随时仍有可能攻击春明、艮离、风雷三山。王船帮还在攻打碧水阁。之前没跟你说，十日之前，差不多就是大鹏明王确定会以春明门为第一目标的时候，枯心老人出关，纠集游仙会兵分两路。
“一路由他亲自带领，加上一群邪魔外道，攻打刳山正急。外来的邪魔外道里面，颇有几名高手。你天阿、须刃、寒情三位师叔祖抵挡已觉吃力，我和你师祖、二长老务必尽速回援。
“另外一路，由六壬秦无道、棠棣璩九重带队，前往灵深岛找寻秦玉凝的晦气，本门也不得不管……”
“秦玉凝？”张焚感觉陌生，念头一转，才想起后两字与春波仙子嘴里的璃浮散人相同：“‘秦玉凝’‘玉凝妹子’，原来璃浮散人本命叫做秦玉凝。嗯……秦玉凝、成雨涛，倒也相配！”
“放开阵法防护，放任大鹏明王直接攻击心神，限制你未来发展。着手在未来而不在现在，以他两人手段，也不会给你证据……”云霖子面向张焚，镇重交待：“危机未过，一般而言，还不是同商青娥计较的时候！
大鹏明王退走后，你师祖、二长老已经先行启程，返回宗门。由我等你运功完毕。如果没有大碍，我也将返回刳山。可要是焚儿你还有什么隐患，为师，哼！不管怎样，也会给你讨回公道！”
云霖真人挥袖一拂，劲风四溢，袖袍劈断身前栏杆，显然是动了真怒，下定决心。
真情流露，溢于言表。
小助手里直接收到由他提供的点数，做不了假。
张焚心下感激，扬声笑道：“师尊无需多虑，弟子也有些手段，自保无忧。这笔账，还是留待将来，再跟他们算好了！”
云霖真人狐疑打量一阵，犹自不肯放心，伸手抓起张焚脉门，一道真元输送进来：“咦？你的真元……”
第一百七十二章 离途（中）
张焚缩回手腕，抱拳道：“这里面的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请师父准允弟子回山以后，再做禀报。”
“好！好！”云霖子脸上起初有些担心忧虑，随后又雨过天青，逐渐展开。放下心中忧愁，爽朗笑道：“短短时日，你不仅晋级‘甘露’，修为整整提升一个大境界，还有了堪比金丹的战斗力。怎能没有变化？其中变故定然不少！
“上次来不及叙说，师父就在宗门等你，等你回到刳山，咱们师徒再做详谈好了！”
张焚不禁奇道：“弟子不同师父一同回山？”
“雨涛师弟已经赶赴灵深岛，他同秦玉凝联手，面对六壬、棠棣，仍然没有十足把握。同你师祖商议过后，决定若无大事，则由你随后支援。我们师徒，刳山再见！”
云霖真人似乎颇为急迫，等到张焚行功圆满，匆匆交谈几句，便已准备启程回山。
云栈楼内，早已人去楼空。
云霖真人也不同春明门高层告别，拉着张焚直接出了春明山。张焚几次有话要讲，都被他抢先挡回。
直到两人远离春明门范围，即将分道而行的时候，才向张焚交待道：“六壬善使神刀，中人必死。不过其人不通五行，不明天道。侥幸成丹，见识却仍是普通。只要小心不被他毒刀击中，凭你剑术，自保不愁。
“棠棣精通数术，晓阴阳，明遁甲，虽是散修出身，不过战力只怕比你师叔还稍胜一筹。”讲到这里，云霖子忽然展颜一笑道：“不过，再怎么样也强不过归妙庵去，以你能应付归妙庵的手段，担心你是多余！
“记住凡事不能大意，多交给你师叔他们俩处置！切记，切记！咱们师徒就此别过，为师在宗门等你归来！”
云霖真人御剑转折，加速往南飞去。
张焚目送他背影消失，转身飞向西北。
刳山位于春明之南，灵深岛却在整个龙山大区最西边的海岸线上。可以说是龙山边缘的边缘，角落的角落，甚至说是归属西海龙君治下，也不会引起太多反对。
一西一南，相距不下数万里之遥。
左右不算特别晋级，张焚没有特别急赶。保持着每小时一千公里左右的速度飞行。到点吃饭，入夜休息。遇上风景绝佳，或者与地球迥然不同的地方，还要降落剑光，好好体验一番风俗民情。
一路下来，美景看过不少，美食吃了不少，对只存在于前身记忆里的这个世界，也更了解不少。
秉承修真者的特性，前身上刳山时年纪还小，过后几次外出都是高来高去，停留多在高山大泽，灵气丰裕之地。偶然进入城市，也仅是稍作补充，办完事情就走，哪里像他这般，仔细探究游玩。
要说对世俗城镇的了解，只怕还真不如他！
一路向西，直到第十四天行程，张焚才多了几分警惕认真。
靠近西海沿岸，接近碧水阁势力范围，修真者之间的争斗，已经影响到当地官府、百姓。人心惶惶，所过之处，
到处都笼罩着紧张气氛。
“王船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止有实力大举进攻碧水阁，引得苦潮真人苏越懿临时离开春明山，还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声势？我原以为苦潮真人先行回山，河汉真人随后返回，所谓的王船帮攻山即使不当场溃散，也会陷入被反杀的境地。
“想不到，现在看来，竟然还是王船帮占据主动……”
离开春明山最初十天，张焚路上曾经数次“看”见河汉真人一行。
他们行色匆匆，张焚也懒得上前打交道，只远远相互抱拳，便即相互错过。
河汉真人带领门下弟子，飞行速度不快，胜在昼夜不停。张焚无牵无挂，速度远远胜出，但却走走停停。
双方方向近似，河汉真人又一路不曾收敛气息。相隔百里，张焚都能察觉他的存在。张焚虽然没有刻意释放气息，震慑四方，可也没有隐匿行踪。
御剑飞行速度一快，声势就小不了。他还做不到水碧瑶一样飞行无声。
对于平常人等，隔得远了，不易察觉。可是对河汉真人，百多里外，出现高速飞剑，怎能不弄个清楚？
两人相互之间清楚彼此存在，只不过没有停下交谈。
时而张焚飞行一阵，超过河汉真人一行；时而又在流连美景，品评美食当中，被河汉真人反超过去。
直到双方渐行渐远，才失去了对彼此的感应。
灵深岛与碧水阁虽然同在龙山大区西境，毕竟一个是执掌龙山五分之一的大派，一个曾经加入游仙会，成为高层。即使没有游仙会这一层，一名同刳山宗重要人物关系密切的散修真人，碧水阁也容不得她在山门附近开辟洞府。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道理放到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严格算来，直到三天另九个时辰前，张焚才失去对河汉真人位置感应。在那之后，恰逢三月初三上巳节，宴饮郊游，大户人家，搭棚宴客。
他在一处繁华城市好好玩了一场，看遍这个世界的华服盛装，园林造景。足足逗留了一天时间，才被河汉真人一群人彻底超越。
否则，即使彼此间的目的地差着七八千里，可是碧水阁坐落海岸线上，灵深岛却是深入海中五千里以上。直线距离七八千里，以春明山为端点做出两条射线，却几乎是紧挨在一起。
算算时间，至少还能多一天的同行，才会失去感应。
黄昏晚风当中，大廉国新京城，柔顺的文丰江宁静从城中流过。江水下游，滔滔入海。城东上游处，却有无数溪流河渠，联通到文丰江中。
这一代地势平坦，阡陌连云，河渠溪水密布其中。天温日暖，柳枝抽出嫩绿新芽袅袅婀娜，青嫩可爱。落日的辉光飞洒下来，市集城镇、青砖黑瓦，一切的一切，仿佛都笼罩在郁郁青葱里。
春风正起，这一代风景秀美，正是踏青的好去处。虽然时值落日，仍是游人阵阵，笙歌不歇。
千丝万柳，万树莺歌，鸣声婉转，黄
昏依旧。
这一条支流，分外弯曲缠绵。
风吹摆柳当中，一条乌木小船，载着两人放歌摇橹，沿着文丰江旁的支流小河，缓缓行来。
虽是一条小船，却不会被人轻视。单看船尾弯腰摇动橹桨的秀丽船娘，就知道不是普通轻舟，而是文丰江上特有的花船。每一名摇橹的船娘都是年正当时的江上鲜花，不及新京城里的花魁饱读诗书，却胜在天然野趣。
所以这段江水支流，也是一处寻芳胜地。
容颜秀美的船娘唱着大廉流传的乡土小调，新京城里最时新的歌曲唱词。信口由心，随意唱来。
在她口中，时常是刚刚才唱一句乡野俚曲，转眼又接上一句流行新词。
这船娘显然音律造诣极高。声调不住切换，却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顺理成章，让人感觉别有一番风味。
船头上一名青年书生，身前衣衫上画着一幅怪画，正躺靠在船头竹椅上。右足翘在膝头，一点一点，按照曲调节拍，惬意晃动。
动听的歌声飞扬，一直传扬到文丰江上。
支流、干流，岸边、船上，行人纷纷瞩目。
若论江上花船，附近还有二三。可在这名船娘悠扬的歌声下，纷纷止住声音。只愿倾听，不敢歌唱。
转眼间，沿着小河而来的船娘嘴里又换了新的诗句。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好句！好诗！”数名踏春而来的富家公子击节赞叹。
河岸上，一株苍老高大的杨柳树下，一名碧目老者停步驻足。分外高大，比起前后左右，视线所到之处同类，都要高出许多的大柳树上，垂下千万丝绦。仿佛帝王头上的冕旒，遮挡住老者面容。
文丰江上，打着太师、定国公旗号的大型官船顺流驶过。
船上一名青年纵身跃上船楼，两个起落，鹞鹰一般登上桅杆高处，侧耳倾听，凝神观望。口中连连赞道：“清新自然，写景清丽，果然不错！”
正准备离开桅杆，忽听远处船娘嘴里再唱新诗，不由得神情大变，连赞扬都顾不得了。
“喂！喂！”桅杆下面，一名比他略小一两岁的豪门女子嘟嘴叉腰，不满喊道。身上珠光宝气，华丽万分。配合她的气质，却又让人只觉华贵，不觉艳俗。“让你上去看是什么人唱曲，怎么一去不回了？”
甲板上，另外一名衣裙稍微淡雅的青年女子捂嘴笑道：“咱家的二公子，听到触动人心的新诗，正在黯然神伤呢。七妹你就别打扰他了！”
华贵女子眼中一惊随即转喜，拉着较为年长的青年女子道：“大姐，你也听见了对不对？快念给我听听！”
“好！好！”淡雅女子曼声应道，溺爱看她一眼：“那位公子新作有二。
“其一是‘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这一诗，似乎不全。不过那位公子，也只说到这里。”
第一百七十三章 离途（下）
她的本事，比起要登上桅杆的青年又高出不少。自然可以发觉，船娘唱出的诗句，都是由那船头青年念诵，才由船娘唱出。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华贵女子轻声念诵，只觉得一股忧伤涌上心头，却又琢磨不出更深意味。念了两遍，整个人都变得安静些许，拉着姐姐追问道：“那么第二首呢？”
淡雅女子长叹一声，莲步轻移，走到船头，遥望歌声传来方向。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伤心人别有怀抱，看来那位公子同咱家二郎一样，也有一段伤心往事呢～”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一首诗意更加浅白，伤心却更浓烈。衣裙华贵的女子读了两遍，不知不觉受到感染，泪珠涟涟落下。
“你哭什么？”淡雅女子秀美的长眉一挑。
衣衫华贵的“七妹”抽泣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诗就让人觉得难受。”
望着桅杆上下，伤心哭泣、茫然若失的一双弟妹，戚莺不由无奈，轻声喝道：“快别哭了！静明师太、幽姿姐姐还在船上，惊动幽姿姐姐也还罢了，打扰了师太清修，可吃罪不起！
“二郎，你也别在上面张望，听完了就下来吧！”
船上淡雅女子名唤戚莺，是大廉当朝太师、定国公长女。桅杆顶上的戚锦，甲板前端的戚蓝是她弟妹。只不过戚蓝是嫡女，她和桅杆上的戚锦都是庶出。
在有上进渠道的世界，对于已经表现出上升潜力的子女，嫡庶没有那么重要。不过先天差距还是有的。她和戚锦，都是在表现出足够的潜力以后，才在戚家取得的待遇，戚蓝却是从出生就有。
即使她不甚在意，掩饰极好，同戚蓝的对话中，仍然隐含淡淡酸意。
衣袂翻飞。
桅杆上的青年收拾心情，一跃而下。
船楼高处的花窗“咿呀”打开，一名容颜分外秀美的尼姑，同一名俗家女子，出现在打开的窗口前。
“惊动什么？贫尼何曾那么小气过？”
戚莺微微一笑，戚蓝暗吐芳舌，同戚锦一道，三人齐齐向船楼窗口行礼道：“师太安好！”
静明女尼遥望远方，口中赞道：“大廉新京物宝天华，人杰地灵，果然名不虚传！对作诗那人，贫尼倒是有些兴趣了。”
“既然师太有意，我们就过去看看！”戚蓝性格直接简单，闻言立即说道。
静明女尼微微颔首。
戚莺、戚锦当然不会反对。
“戚十五，过去看看！”戚锦扬声吩咐，从戚家家丁直到船工水手，船上人纷纷行动。
就在大船将动未动，仅只稍稍转动船头方向时候。
戚锦忽然惊讶的叫出声来：“那是金雀花吧？怎么竟然是她？”
金雀、紫鸢、碧缠子，文丰江上三朵花！同新京城里五名姑娘，并称三花五美，是船娘中的行首，新京地带的花魁！
戚锦前次进京，见过三花被人簇拥、追捧的情景，几乎不敢相信。兰信河上，那名船娘，竟然会是名震京华的金雀花！
二哥！你还说你上次进京从不涉及青楼烟花之地！”
被戚蓝抓住言语里露出的破绽，戚锦一时语塞。
船上其余人等，看着他们兄妹嬉闹。
由两首新诗带来的悲切气氛，一扫而空。
顺流而下的一叶扁舟悠悠荡荡，出了兰信河与文丰江交界的河口，正式进入文丰江水域。
江面上，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哈哈哈～好漂亮的小娘！配什么小白脸唱酸词啊，还不如到这里来，让虎爷好好怜爱！”
刚才一阵歌声，附近水域船只聚集。
一道淡青身影，飞身跃起，踩在一条条船上借力，纵跃过来。
“大胆！竟敢对金雀姑娘无礼！”
另外一条运粮船上，蹿出一名刀客来。两人各执兵刃，乒乒乓乓打成一团。
从天上到水中，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运粮船上，先后又蹿出几名壮汉。与先前那名刀客同样打扮。
另外那人跃出那条船上，也有了动静。
只见一名师爷打扮的阴柔文士，站上船头，取出一面画着虎头旗帜一展，高高升上桅杆。
文丰江上，一面黄色大旗上，巨大的泼墨虎头迎风招展。
画工拙劣至极，说是泼墨，其实是种恭维。纵使小儿涂鸦，也不一定有旗上虎头丑怪。
奇怪的是，这面丑怪的虎头，震慑力似乎不小！
“是虎……虎……虎，虎王！”
不止动手的那几名刀客面如土色，便是后续船上，想要动手的江湖武人齐齐变色。
小船尾部的船娘金雀金雀也变了脸色，失去了先前的镇定从容。喏喏道：“公子，奴家陪着公子游船十里，虽然一天之约尚未完成，也总抵得过对公子的得罪了吧？不如……”
坐在船头的蓝衣青年无动于衷，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金雀银牙一咬，道：“恕小女子不奉陪了！”
说着，合身鱼跃，往水中跳去。
莫名一道无形屏障把她挡了回来。
船头传来一声哂笑：“你慌什么？既然是陪我履行一日之约，发生的争风吃醋，打架斗殴，当然是我的事。”
“你的事？泗荛泽虎王占据文丰江水路接近十年，大廉国朝廷尚且奈何不得！不要以为你有一两分修真手段，就横行无忌。天下之大，你不能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还是赶紧同我一起逃命去吧！”
“天下之大，能人辈出。就好像闻名大廉国的金雀花，竟然不止是烟花行首，还是黑道里的行家吗？”
张焚翻身坐起。
这个世界相比他原本生活的地球，有着极大差异。
千奇百怪的修真手段，创造出种种便利。
如果出身修真门派、世家，甚至凡间皇室贵族。在大多方面享受的便利，都不在20世纪初期的地球之下。
可是，依赖修真手段的种种生活用品，在推广普及上，比较科学，处于极大劣势。
虽然也有向下溢出，但普通富户以及民众，生活仍然类似中古时代。
不同的生活模式冲撞，带来更多彩多姿的文化现象。
比如江湖！
一个活生生的江湖
，张焚还是第一次见。
当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原本生活的世界，或许同样存在。不过，那时的他绝对是敬谢不敏的。
无它，心境不同尔！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听着张焚新近吟出的诗句，金雀螓首微偏，不屑的哼了一声。心中却在暗自赞叹：“这人！品行不端，行事颠三倒四，才华当真不错！或者文人墨客的文采风流，就是这么回事吧！”
晚风吹拂，艳冠京华的金雀花脸上竟然微微发热。
她吃惊的抬起右手，遮掩着，抚过热力增加的脸颊。
长吟声远远传扬。
听得见的文武人物，无不精神一振。就连贩夫走卒，也觉得这诗气度十分惊人，虽然听不明白，也自豪气顿生。
赞赏过后，却又不由得齐齐为船头书生惋惜。
泗荛虎王出现时间对于修真者虽然不长，对普通百姓来说，已是极其漫长，占据生命很大一部分的一段时间。
凶名深入人心。
谁也不会看好那名书生。
干瘦师爷站在船头冷哼一声，顾盼自豪，将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演绎得出神入化。手指掐做兰花，阴柔的声音说道：“一剑光寒十四州？哪怕是四十州，在虎爷面前，该盘你给我盘着，该卧得给我卧着！
“虎爷办事，我看谁敢阻拦？”
“这位管事，且让一步如何？”
打着“太师”“定国公”旗号的官船上，戚锦遥遥拱手：“毕竟人才难得，就让金雀姑娘与这位公子，向虎爷旗号配个不是，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怎么？定国公府要硬架虎爷的梁子？”
干瘦师爷鼻孔向天，丝毫不把定国公府放在眼里。
“戚老爷子亲身前来，虎爷还会给他留些面子，你还不够份量！”
说是这么说，语气里的轻蔑，终究收敛，客气了些。其它寸步不让。
戚锦也不生气，侧身挡住恼怒的戚蓝，抱拳道：“这位管事不再考虑考虑？三花五美，仰慕者众。就这样被人掳去，可不仅仅是一名烟花女子的事情。”
说话之前，江上水师已经接到线报，匆匆赶来。
十条艨艟战舰，带着数十走舸从新京城方向，逆流而来。
船上披甲武士，一名名长弓在握，弩箭上弦，列阵围拢过来。
“末将曹彬”“末将项武”“末将栾雄”
“见过戚二公子！”
三个声音交汇在一起。
看了眼江上飘扬的虎头黄旗，带头武将神色凝重，转向干瘦师爷，厉声喝道：“天子脚下，什么人胆敢无礼！”
干瘦师爷阴恻恻一笑：“曹彬，你是忘记了怎么在咱家‘无名疾风爪’下逃生的吗？就是咱家在此，你敢怎样？”
“取你性命！放！”那名将领高呼一声。
箭雨连绵，无数羽箭飞射出去。
铺天盖地！
江面、天空，仿佛被归巢黄蜂，遮天飞蝗一般的天灾覆盖。
商船、客船、运粮船上，惨叫连连。
飘扬着虎头黄旗的那条船还未怎样，走避不及，被牵连进来的无辜路人已经死伤无数。
第一百七十二章 惹火烧身
一轮箭雨发出，三名水师将领齐齐挥舞兵器，从船头跃起，直扑干瘦师爷。
大廉朝廷围剿泗荛泽虎王部下，屡战屡败，绝不是输在器械武备，排兵布阵。
真有修真的世界，规则产生了极大变化。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在这里不是一句夸张，一种修辞，而是实实在在可能发生的事实！
深知对面敌人绝不是依靠战阵能够拿下的，三名将领只能祈祷对手落单，合众人之力，联手齐上。希望能够把干瘦师爷拿下。
不是因为戚锦身份。
自从虎王盘踞泗荛泽，不说双方攻伐结下仇怨。单说文丰江水师损失的金钱，就足以让水师将领将虎王部下，恨之入骨。
可以说，虎王所部从水道上捞取的每一分利益，都是水师身上割下的肉。原本都是属于文丰江水师的。
十年来，虎王部虽然占据上风，也还没把水师将领心气彻底打散。眼前三人都是日日操练，时刻准备从虎王势力身上咬下一块血肉的鹰派。此时看见亮相的知名人物，只有干瘦师爷一人，当然不肯放过机会。
朝廷水师精锐，虎王部下高手众多，从来就不是靠战船士兵同朝廷对抗。
干瘦师爷“哈哈”一阵大笑，阴柔的身形一闪，升上空中。爪出如电，腿影飞旋，在江面上制造出层叠风浪。
三名水师将领联手出击，也只不过三五招，便被他完全压制。
“不好！这阴鬼武功进展怎么这么快！”估计失误，曹彬大难临头。只觉得头顶阴风阵阵，爪影快如疾风，往他头顶落来。
忽然，眼前阴风一收。
曹彬惊魂未定，凝神看时，定国公家公子小姐乘坐的大船上，一片霞光，一股和煦的力量升起。
干瘦师爷脸色惨白，嘴角流出鲜血。竟然一个照面里，就吃了大亏！
“我道是谁，原来是蒲霞庵静明师太？戚二公子果然有所仗恃！”
干瘦师爷阴恻恻一笑。
张焚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
这两人修为都以进入神光，足以引起他的兴趣。
练武、修真之间，不存在绝对藩篱。
这些时日，经过沿途不断探究，张焚已经知道，其实壮体期的修真者，同效力于朝廷，又或者草莽江湖里的武人，没有绝对差异。
大部分武林秘籍，都可以修炼到壮体巅峰。部分天资卓绝者，还可以凭借流传在大陆上的功法，将自己提升到“御气”。甚至极少数凤毛麟角的武者，能够勇猛精进，一路提升，冲击“神光”层次。
虽然很难，但不是绝无可能。
相对来说，练武、修真之间存在断层，然而没有绝对天堑。
不论练武、修真，都有经过壮体阶段。仅仅龙山大区，处于这一阶段的人数，就多达数百上千万众！
从壮体进入御气，人数急剧下降。有了各种有传承的修真者，师传、家传，或者得到秘籍，隔世相传都好。除此之外，凭借自身天赋，自悟功
法，突破到这一层的，人数忽略不计也不会影响大局。
总人数骤然下降到以十万为单位。
然后神光、甘露、聚丹、罡煞、明道、种胎、元婴。每突破一重境界，成功数量和上一重相比，都是断崖式的下跌。
称得上修真者的十几万人，到了神光以上，数遍龙山，已经不到万人。
龙山大区，东西十数万里，南北八万多里。近似于长方，或者椭圆形状。地球赤道周长才是4万公里。不管怎么计算，表面积都同龙山相差极远。更不用说，陆地面积只占地球表面积的十分之三！
这不到一万人，分散到至少相当于五六个地球表面积的广大地盘里去，就显得相当稀少。
照他这段时间观察，修真者对普通民众生活影响，不如想象中的大。修真者对社会影响改变，集中上层。越往底层，影响越是轻微。甚至有乡间老农，一辈子道听途说，从没亲眼见过，修真者究竟何物。
眼前这两人，都是神光初期修为，算得上是真正的修真者，不能不引起张焚兴趣。
“大廉是龙山六大国之一，新京城是大廉首都，出现修真者不足为奇。只不知这两人是自行突破，还是有所传承？嗯，嗯，能够占据文丰江水道十年，有点意思！”
这两人修为已入神光，战斗方式还停留在普通武林高手的程度。一个用御剑方式，控制一柄羽扇。另外一个，控制弯刀的方法，同样来自，最粗浅。流传最广的御剑法门。
丝毫没考虑到羽扇、弯刀与飞剑的不同特性，生搬硬套，看得张焚连连摇头。
两人错进错出，终是静明女尼占据上风。
曹彬、戚锦等人心中欢喜。
干瘦师爷所在船上，传出一阵号角。紧接着，金声震耳。
形貌干瘦阴柔的中年文士，脸色一变，退回自家船上。同最先出手那名青衣男子，以及与他同样打扮的另外三人一道，站回船舱门前。
五人站定，船上乐声随之而变。
由贴近战阵的号角金锣，换成琴瑟丝竹。风格也从激昂大气，变成轻快别致，符合新京最近流行风格。
曹彬冷冷骂道：“一个水寇，偌大的花样！真当自己是世家子弟了！”
项武、栾雄跟着冷哼一声。栾雄随即又道：“能够雄霸新京往东的文丰江水道十年之久，只怕当真是世家子弟，也不一定！”
曹、项等人一起默然。
修真者的存在，对下层乡民是志怪奇谈，在六国中上之家里，却算不得秘密。
龙山境内有名有姓的六大国，以及数量多到他不耐烦去记得小国城邦、割据藩镇，实质上也是大大小小，一个个修真家族。
即使当初不是，登基执政，或者身居高位，又有哪一家敢于不向修真靠拢？
派遣子女拜师，是最基本的操作。
新京城里大小家族，多年积累下来，势力虽同龙山五派相差甚远，可也不是随便什么修真者欺负得了的。
尤其新京城距离碧水阁
已经不远，大廉查氏与碧水阁渊源甚深。如果只是略有修为的普通修士，怎么可能盘踞水道十年之久。始终剿而不灭？
虎头黄旗下方，舱门打开。干瘦阴柔的文士，协同四名青衣刀客，齐齐躬身。
洞开的舱门里，传出一声狂笑：“妫海兄，出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扫了咱们兄弟的兴！”
这条船上，竟然施有禁制。
舱门打开，强盛气息霎时涌出。压得江上诸人瑟瑟发抖。
除了站在张焚船尾的金雀花，江面近处，人人拜伏。
船舱里，先后走出四人。
当先两人，一个粗豪高大，一个风流英俊。身后各自跟着一名中年修士。
威压文丰江的气势却不是从前两人身上发出，九成九来自靠后那不起眼的两人。
“原来是他，怪不得以虎王为号！”张焚毫不在意，一声轻笑。
船舱里走出的，地位较高两人，其中之一身高两米以上，一身金黄衣衫，气势霸道。右手里一根三尺长的鎏金盘龙棍，在巨大的手掌中，不住翻转把玩。
“小……小虎王黄巾！”
春明山上一场聚会，扬名的不止张焚等人。
对大多数低阶修士来说，真人级别的人物仿佛天上太阳。固然伟大，可是够也够不着，想得罪，还没那个资格！
更值得注意的，反而是更低级一些的人物。
伴随着聚集在春明门的群修散去，无数奇闻异事传扬开去。碧空夺宝，云海论剑，正是其中脍炙人口的一段。
先拔头筹，首开局面的小虎王黄巾，正是其中风云人物。
“阿弥陀佛！原来是他，怪不得可以占据文丰江水道十年之久！”女尼静明双手合十，心头一阵慌乱。
能够成为大廉太师，定国公府上供奉，足以见得，她出身、修为，俱是不凡。可是会成为权贵家里的功法，同样证明了她的层次。
出身碧水阁下属门派，本身神光修为。放眼龙山全境，已经可以成为一方高手，坐镇一城一池。
放在新京城内，也是不弱。
除去过路强龙，各大世家隐修在外的前辈耆老。常驻新京的修真者里，静明女尼已经是第一流的人物。
应付一般的局面不成问题，可是要同小虎王黄巾这样，由金丹高手悉心教养出来的子弟比较，就显得不够看了！
“妫海兄？哪个妫海？莫非是‘碧空观海’殿里，同样亮过像的哪一位？
“今天这事，只怕不好善了……”
静明女尼心中暗暗叫苦，硬着头皮合十一礼道：“不知是虎王驾到，小尼静明出身蒲霞庵，但亦曾在碧水阁广水真人座下听讲，还望两位看在……”
“哦？”小虎王黄巾略略动容。忽然，他身旁那名身穿条纹长衫的俊俏公子，手摇折扇，淫邪笑道：“黄兄，文丰江上的鲜花虽然娇艳，可又怎比得上大家闺秀，精心培育。
“依小弟看，不如就请这条船上的几位，陪我们一程如何？
第一百七十三章 节外生枝（上）
“怎么？左右也是最后一回，莫非这文丰江上，还有黄兄得罪不起的人不成？”
小虎王黄巾还未答话，打着“太师”“定国公”旗号的官船上，戚蓝忍耐不住，已经喝骂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明明是他的手下横行江上，强抢民女。你，你，你还……”
清脆嗓音炮仗一样传到江上，妫海秀明不但不恼，脸上潇洒自若，挥舞折扇，哈哈大笑。
“文丰江上三朵鲜花，也算是民女吗？在我眼里，没有高低贵贱。廉国的贵妃公主，同江上船娘又有什分别？”
戚蓝这番动作，促使黄巾下定决心。
小虎王脸色未变，略有踌躇，旋即大笑应道：“就依妫海所言！”
“阿弥陀佛，是非只因强出头！”
静明女尼心中默念一句，抬头看向引发事端的小船。
船尾上，名满大江的金雀花嘴唇微开，仿佛也在为了意想不到的变故，而感到惊讶。
秀美的容颜，比不上修为高深的修士，放到一般修真者里，也足以令人羡慕了。
“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
静明转念顺势看向船头上，心中想道：“男人的才华，女人的相貌，当真是招惹不得的东西。”
小船前端，斜在竹椅上的蓝衣青年面貌模糊，看不清楚长相，只让静明感觉，一股悠闲慵懒的感觉，迎面扑来。
只是看着他，仿佛就多出几分睡意，面对强敌的紧张都不由减少许多。
“呸，你倒是惬意！无知是福，可怜我……”静明心道。
她的师门蒲霞庵不大不小，行事极为端正。新京城里的权贵，自身行事未必如何，选人却极为讲究。这一代定国公也是边疆厮杀出来的武将。能够被他聘请，成为家中供奉。
不论如何，基本节操还是有的！
放弃雇主，临阵脱逃的事情，静明女尼做不出来。原本打算祸水东引，谁招惹来的麻烦，还给谁去。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一软，叹道：“罢了！罢了！放弃金雀姑娘，盯上戚家几位小姐不是任何人引诱，纯粹是妫海秀明自己的主意。我要是说，放过戚家，这名船娘随他们处置。妫海秀明未必答应不说，这种话，也实在说不出口。
“况且妫海秀明与黄巾两人，仅有一个金雀花，又怎够他们……”
静明脸色微红，只感觉数十年苦修的禅功有破功先兆，急忙停止心里想法，挺立挡在船头，念一声佛号，道：“这是定国公戚家的家眷，两位还请留些情面！”
这一句话里，她已经运用数十年苦修的佛门真元，加上金刚禅唱的功夫，震慑人心。
一句话逼得妫海秀明与黄巾不得不正视她。
“你这尼姑倒是有几分胆气！”
妫海秀明折扇一合，在掌心敲击两下，诧异说道。
“我，贫尼……”
“我这是怎么了？”两人四目，四道寒光扫射过来，女尼静明霎时抵挡不住，心中忐忑。
虽说佛门广大，众生平等，可对蒲霞庵，对她本人来说，保住定国公戚家的女子，可比江上朝秦暮楚的船娘重要得多。哪怕那名船娘叫做金雀花也没差别！
平常时间，有些话即使说不出口，也能替换成其它委婉说法。殊不知今日，为什么头脑一热，就说出
莫名其妙的话来。
被黄巾、妫海秀明一个蛮横霸道，一个倨傲淫邪，却都同样凌厉的目光一逼，恍如一盆冷水浇在头顶，顿时清醒过来。打个寒颤，心中战栗。
反倒是戚蓝、戚莺、戚锦，以及她身后的女徒幽姿，初生之犊不畏虎，心高气傲，兼且并不清楚对面二人的厉害之处，异口同声，开口叱骂。用各自不同的话语，反击黄巾、妫海秀明。
“朋友，当真要与我们戚家为敌？”戚锦身后走出另外一人，在虚拟屏上显示，有着御气高阶修为。上前抱拳道：“两位虽然是修真高人，可是定国公府，同样不乏拜入名门的子弟。前代老国公嫡女，正在碧水阁门下学艺，还有一位南晴姑娘……”
“南晴，戚？是南晴的那个戚家？”不意在这里听到戚南晴的名字，张焚心里一震，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哈哈哈～龙山五派这一代杰出弟子，本公子都有耳闻，不知出自你们戚家的是哪一位？不如让几位小姐过来，与本公子慢慢分说！船来！”
妫海秀明扬声大笑，将手举起。右手伸出，五指成爪。一声大喝，掌心生出一股极强吸力。
强风疾舞，叠浪涛涛。
高速流动的空气拉出一条条丝线。江面上浪花狂涌，一浪高过一浪，层峦迭雪。一层一层打碎了的雪白浪花，层层叠叠，向着妫海秀明手爪所向，越涌越高。
江上呼喊声声，惊叫声起。
旁边船上一干人等稳住身体，抬头看去，只见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一条大船船头腾空昂起。
打着“太师”“定国公”旗号的官船本来就是大廉水师最大一等的巨舰艨艟，水师将领加倍巴结，派出能在文丰江上行驶的最大一型战船，运送定国公家人。
这一被妫海秀明举手摄起，巨大坚固一艘战船，仿佛一座山峰，从江水里一点一点被拔了出来。
船上诸人站立不稳，纷纷滚倒。
“师太！情势逼人，容不得不出手了！”
后出现的中年提醒一句，静明再是胆怯，也不得不把手一分，放出一片霞光。
“米粒之珠，也……”
妫海秀明浑不在意，丝毫不把两人攻击放在眼里。
嚣张的话说到一半，忽然耳中传来一声冷哼，一股大力随之而来。翘起的船头，层层叠起的白浪，统统平息。任由他百般运劲，江上依然平静无波，掀不起一丝涟漪。
妫海秀明还不甘心，犹自运劲不休。
耳朵里又是一声冷哼传到。
这一声“哼”可不想先前一样客气。妫海秀明脑中嗡的一声，恍如铜钟大吕，震荡不休。把他脑海搅得一片浆糊，七荤八素。眼耳口鼻，七窍里都有鲜血流出。
原本模糊不清的地方忽然变得清晰。
两人看过几次，一直不曾在意的，金雀姑娘船头那名连连吟出佳句的蓝衫书生，竟然是……
“你，你……”妫海秀明仿佛突然见了鬼一般，衣袖掩面窜进船舱当中。众人只听见他嘶哑中带着恐惧的声音，喊了声“走！”整个人就消失不见。
黄巾比他镇定许多，目光看去，虽是仍打了个冷战，心里暗道：“竟然是他！”外表依然不失风度，匆匆抱拳道：“多有得罪，小弟告退！”
高悬虎头黄旗的快船，好像来时一样，急速消
失在江面上。走得仓皇匆忙，看得人摸不着头脑。就连鼓足勇气，准备冒险出手的静明女尼，以及戚家船上那中年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呆愣片刻，曹彬当先醒悟过来，举手叫道：“定国公威武，师太神威，贼人丧胆，仓皇鼠窜！”
项武、栾雄两人对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也跟着他振臂高呼。
受他三人带动，先是水师士卒一齐欢呼，跟着江面、岸边，不明真相的群众，跟着一起欢呼起来。人人都把静明女尼当作，逼得泗荛虎王不战而退的功臣膜拜。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只能看见中年人呼喊出声，静明上前应敌，两手间放出明亮霞光，悬挂着虎头黄旗的虎王坐船就匆匆退去。即使感觉不对，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四面八方万众同声，听得多了，戚蓝也不禁信了。
“哼！什么虎王，浪得虚名！说得那么吓人，结果师太才要出手，就被吓破胆跑了！”
戚莺、戚锦等人虽然感觉事情不尽如此。不过他们两个心志比戚蓝成熟许多，心里还带着三分怀疑，嘴上恭维不断。
“今天多亏师太与魁叔二位！”戚锦代表在场的戚家人，躬身一礼。
女尼静明与那名中年人对视一眼，齐感汗颜，同时连道：“不敢！不敢！”
“本来分内之事，何劳公子挂齿？”中年人谦逊一句，随即引开话题：“国公爷让二公子进京游学，兼而有之，让公子结交治世之才，遍识天下英才的意思。眼前这位，虽不知实干如何，文采必然名动京华。二公子何不礼贤下士，与之结交？”
听得两人将话锋指向张焚，静明心头忽然一跳。
当时没有知觉，此刻回头再想，她只觉得自己主动跳出来，替金雀花以及小船上书生挡灾的行为，充满古怪意味。
金雀花是誉满新京的花魁，船头蓝衫书生却只是初次出现在文丰江上。要说问题比较可能出现在谁身上，自然以蓝衫书生更为可疑。
见戚锦上前结交，静明也不阻止，全神贯注看着戚锦上前，好言相邀，却被那书生拒绝。
出身定国公府，大廉一等一的权贵。不过毕竟只是庶子，这世上得罪不起的人，又不是只凭“权势”二字可以概况。戚锦脾气还好，虽被张焚屡次拒绝，仍然不急不躁，婉言相劝。
“这位兄台……”
“不必说了！”张焚忽然竖起手掌阻止他道：“听说你家也有人修真入道？”
“不错，我有一位姑姑，四十年前拜入九环屿碧水阁门下，现在是内门弟子。”
“还有呢？”
戚锦不解其意，仍然耐心回答。
口中说了好几个名字，依旧不得要领，不禁有些不耐。
“兄台……”
倒是他身后中年看出端倪，提醒道：“二公子，还有南晴小姐，老国公的那位庶妹！”
得到他的提醒，戚锦一惊，心中有几分醒悟，几分恍然：“家祖还有一位妹妹，是曾祖父晚年所生。论辈分，我该叫做‘姑奶奶’的，真正春明门学艺。莫非阁下认识？”
“姑奶奶……”心中生出一股莫名悲凉的隔世沧桑，张焚一阵大笑，忽然不想再说什么。蓝衣上浮起层层气焰，长身而起，径自踏波朝下游走去。
“今日兴尽，有缘再见！”
第一百七十四章 节外生枝（中）
“公子，你我一日之约可还没完哦？”
江上忽然一个声音叫住张焚，众人心里暗暗吃惊：“谁这么大胆，竟然还敢打搅这位？”
到了这时，不是太愚钝的，自然人人都想得到。
什么“定国公威武”，什么“师太神威”都是狗屁！
让先前气势汹汹，将江上众人视若无物的两人，仓皇退去的，分明是这位今日接连留下好几首传世佳作的蓝衣青年。
再没人奇怪他如此文采，为何会默默无闻。只在心中纷纷赞叹：“果然仙人风采！”
听见有人打破江上沉寂，不由得齐齐惊讶。
文丰江上三朵鲜花之一的金雀花，正俏生生的站在舟尾，乘风破浪，向着张焚离开的方向追去。
众人看见，惊讶又变成羡慕与佩服。羡慕她有这份机缘，佩服她果断行事的勇气。
“你不是说不能仗着一两分修真手段，就横行无忌吗？”
原本不打算再同她耽搁下去的张焚，闻言忽然改变主意，停下脚步，等着她驾船追上，含笑问道。
站在随波起伏的轻舟上，金雀敛衽一礼：“一两分修真手段当然不足以横行无忌，公子这般本事，却足以震慑虎王，让小女子真心钦慕！”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蓝影一闪，踏水凌波的伟岸青年，忽然折返出现在金雀身旁。蓝衣铁臂，揽住柔柔折柳。一双青年男女，好似神仙眷侣，沿江放舟而下。
直到两人背影消失在落日余晖里，兰信河水同文丰江交汇的水面，才解除了压抑，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同时爆发出来。
有了这么一段“仙缘”，不论金雀姑娘能从那位手里，抠出多少好处，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今日过后，金雀花的名声地位，必然还要提升。哪怕是国朝天子，外来仙师，要想动她，说不得也要顾忌这一层关系。
……
星河耿耿，月暗灯微。雨疏风骤，梦如春水。
长河渐落晓星沉，天边风吹云动，小院里花枝轻摇。海棠花瓣上露水未干，乱蕊透出鲜艳的红。虽说无香，在清冷的晨风中却仿佛有幽香暗送。
原本春日野游，略施手段，挟持了文丰江上最出名的船娘作陪。张焚并没有打算要做什么。听闻到“南晴”两字，见到她的家人，心旌动摇，情绪上产生了第一个变化。
然后被戚锦一句“姑奶奶”坏了心情，情绪又是一变。
“十岁上山拜入宗门，至今四十余年，可不该是‘姑奶奶’一辈的人物了？想我也到了差不多能当爷爷的时候了……”
用他自己经历推算，戚南晴被戚锦称作“姑奶奶”不足为奇。昨日心中不适，来得毫无道理。
“总之是我虽然接受了前身的一切，思想内核，起主导作用的，还是地球上的‘我’吧！”张焚心中不胜唏嘘。
不过，经历一夜舒缓释放，唏嘘也仅是唏嘘。
早早起身，心情颇好。
院外脚步声响。
人未到，香先飘来。
金雀领着两行仆役，布置好早晨餐点，来到张焚身前屈身一福，引着张焚进入暖阁。
种类
繁多的点心摆满了三张圆桌。
姝各地仙门，以及六国朝堂，仍在坚持分席的时候，民间已开始流行圆桌。
“早上为您准备了白汤脆鱼面、蟹黄汤包、千层油糕……都是御膳房大师傅的手笔。比起昨天的福春楼、金柏楼，手艺更胜一筹哦～如果公子中午不走，还能够品尝天香荷藕、佛手芽姜、蟹粉狮头、紫檀虎尾，应有尽有，都是选用专供宫中的极品食材。”
“要是晚上我还不走呢？”张焚调笑一句。得到金雀提醒，他才注意到早晨摆盘的仆役，已经从金雀侍女，换成大廉服饰的太监。
见他目光注视，领头内宦首领上前一礼，问候过后，道：“张公子，敝国天子有意邀公子进宫叙话，不知……”
“不必了！我受师命而来，尚有要事在身。你认得我？”
为首太监恭敬答道：“两年以前，张公子的画像已被收藏在敝国皇宫。数日前春明山上消息传来，公子相貌，龙山六大国，想必已经传遍深宫了。”
面对张焚拒绝，不急不躁。小小隐蔽恭维一句，追问道：“敝国天子意欲上门拜访，公子……”
张焚再次婉拒。
领头太监也不纠缠，行礼退下。临走前躬身道：“天子已降召命，禁止京城之内，任何人打扰张公子清净。若有所需，但可由金雀姑娘转达。大廉虽然国小民贫，物产有限，也愿量敝国之物力,结公子之欢心。
“但有所请，无不应允！”
这句承诺含义大不相同，张焚不禁讶然。
龙山六国里，西廉领地最小，不过商贸发达，所占底盘，都是西海沿岸富庶地方。所谓国小民贫不过是句谦辞。身为六大国之一，再小也小不到哪去。
至于物产有限，倒可能是真的。低端资源大廉不缺，张焚也用不上。他现在需要的资源，在龙山五派内部都受到严格控制，留给六国的份额就少。
张焚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有什么可以从大廉索取的。只好含笑点头，存而不论。
大廉皇室、朝堂也不过是派人来表明态度，并非决意要投靠于他，并不需要张焚明确态度。
等到太监离开，张焚转头望向金雀。
“你听见了，我师命在身，不能在西廉久留。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该说就说了吧。”
金雀展颜笑道：“公子……”
“哎～不必！”
阻止了金雀花的媚态，张焚悠然道：“该说的你就说，能帮的我会帮。除此以外，何复多言？”
“好狠的心肠～”金雀花半真半假，幽怨一句。见张焚坐在椅上，仍是一副懒散悠闲，无动于衷的样子。才正色道：“金银钱财我不缺，人脉靠得住的时候是人脉，靠不住的时候，说不定就成了催命符。伟力归于自身，唯有修为才是真的。
“公子出身刳山嫡传，如若能有教我，金雀感激不尽！”
“哈哈哈！”张焚大笑三声，“你也知道了吗？”
昨天夜半缠绵，金雀花还在试探他的来历，今天一早，竟然说得出他是刳山嫡传……
“想不到公子是这样的大人物，大廉天子也要巴结。早知如此，金雀
就不打听了～”说完掩嘴轻笑。
“你所练武功源头，其实来自‘涡卷潇湘成丹诀’。虽然几经变化，删减、简化，仍然依稀可辨。我就传你这一门丹诀吧。以此为本。至于体用……
“要嘛是龙山散修中流传的‘三才剑诀’，要嘛，就是我自创的一路‘沧海流波剑’。你考虑清楚，自己挑选一样。”
“不需要考虑！”金雀上齿咬住下唇，娇俏的眨巴眼睛，瞬间做出决定：“自然是学公子自创剑诀！”
张焚传了她“涡卷潇湘成丹诀”，又教她前半“沧海流波剑”。倒不是张焚小气，这门剑诀至少需要神光修为，才能学得完全。以金雀不到御气的修为，只学过简化再简化道诀的见识，短时间里，能够掌握前半，已经是她极限。
“来日你把‘沧海流波剑’前面半篇掌握完全，可以到刳山找我，学习后面一半。”
抛下句话，张焚御剑起身。一道剑光穿云而起，瞬息已经飞出新京城那，比“春云明光生灭两相神魔阵”简陋不知多少的防护大阵，飞出数十里外。
一路悠游继续向前，经过了昨天的洗礼全方位得到放松，心情莫名好转，精神都变得振奋。
御剑横空，不足一刻时间，就飞出五百多里，驾临西海之上。
“张公子～张公子～”
海面上传来隐约的喊叫。
张焚循声望去。
海面上，一片船楼桅杆，帆影林立。随着喊叫声音，一排号炮升起。
蕴含着天地灵气的一枚枚彩色光弹，顺序升上天空，在高空上炸开。
火树银花，一片繁星火雨。
飞得最高一枚，光色尤其不同。
“碧水阁的求援信号？”张焚心里念叨一声，微微变换方向，向着号炮升起的地方飞去。
船队上升起三道人影，三名甲胄齐全的将领，御气从船上飞起，缓慢向着张焚移动。
“敢问前面可是刳山宗张焚张公子？”
相距还在一两里外，当先那名武将已经大声询问起来。
“是我，何事？”
“碧水阁外门弟子大廉西海水师管领魏兴怀，参见张焚公子！”
见面确认过身份以后，迎面飞来三人，说出一番话来。
魏兴怀、隆俊豪、吉飞章，前后到来三人，都是碧水阁已经出师了的外门弟子，一同在大廉水师效力。
由姝古陆最西边的海岸线往外推，万里之外，就是乐平龙君管辖的水域。
沿岸万里之内的浅海，所属不清，多方势力混杂。既有璃浮散人这样散修中的高手，也有西廉等实际听从龙山五派调遣的海上势力，更少不了龙君部下。
正因如此，才养出了王船帮，这样敢于直接攻击碧水阁九环屿的海上巨寇。
张焚离开新京不久，大廉朝廷同碧水阁系统之间的联络法阵，先后收到三条传讯。
其一，是河汉真人身边随行弟子霜飞雪，代表河汉真人，由碧水阁一座下院发出；
其二，来自相隔不远的另外一处碧水阁通讯节点；
最后一条，直接来自九环屿，碧水阁宗门所在。
第一百七十四章 节外生枝（下）
内容都是一样，是河汉真人，向张焚发出的求援信息。
前两条都是随行弟子，以河汉真人名义发出。最后一条，却是由苦潮真人苏越懿，用碧水阁掌门名义转达。言及河汉真人返程途中，遭遇王船帮高手伏击，目前陷入困境，九环屿内，暂时抽调不出得力高手，恳请张焚主持大局，带领她召集的碧水阁外围力量，前往救援。
言辞很是客气。
看过西海水师传递的消息，张焚心里一惊。
消息的真实性他不怀疑。
虽然修真不同科技，仍然可以大致类比。这个世界的远程通讯水平，类似于地球上的无线电报时期。
除去少部分不惜工本的法阵、传讯法器，或者擅长此道的真人、真君手段。普遍通用，能够普及的远程通讯方法，就是通过事先布置好的一个个节点，接力传递消息。
各州首府与各国朝廷之间，自有一套检验手段，防止节点被人偷袭，消息被人替换。
大廉国与碧水阁关系亲密，两者之间同样有着一套验证真伪的方法。
毕竟还是龙山境内，王船帮也不是大雪山灵鹫寺，不具备对龙山五派整体性的威胁。
经过西海水师，由廉国转递的信息，应该不至于出现问题。
张焚惊讶的是，苦潮真人竟然拉下面子，承认无力支援！
“由此判断，两个方向都相当危险啊！九环屿若有一分余力，苦潮师伯不会颁下法旨，将指挥的权力交给我。同样，如果河汉师伯祖还能支持，或者说苦潮师伯感觉他能够坚持到，九环屿派的出高手的那一刻，这差事绝对不会落到我身上。
“看来碧水阁形势比我之前猜想更为严峻！”
之前他只是见到王船帮余众，攻击各地城池，将战斗导向更低层次，而碧水阁无力围剿，不太控制得住局面，猜测碧水阁落入下风。
在他脑中，仍是没把王船帮看作是同碧水阁等量并重的对手。只当是碧水阁一时应对不善，暂时落入下风。现在，一名真人长老在外被困，而九环屿竟然无力救援，已经不是一时、暂时之类理由解释得了的了！
“碧水阁尚且如此，我们刳山宗对上，怕是也没有十足把握！不行，此事须得尽快传回宗门，让师父、师祖知道！”
“你们船上可有传讯法阵？”张焚问。
魏兴怀略一踌躇，抱拳回答：“传讯法阵自然是有，然而身在海上，水师掌管的传讯法阵，只能接收来自船上，以及陆地少数地方的信息。同样，也只能向少数，预先设置好的法阵发送信息。
“发往陆上所有传讯，都会经由水师大都督府。
“公子要同敝国朝廷联络，当然没有问题。如果要向其它地方转发，只怕会有得罪之处……不是末将信不过公子，只是身在海上，末将也无力改变。”
“得罪？”张焚心头讶然。
“他说的应该是这个。”小助手在虚拟屏上，显示出前身关于这个世界传讯法阵，的一点原先被忽略的记忆。
远距离传递信息的中间节点收到信息往往有两种模式。
一种是节点看不到传递的信息内容，直接接力转发。另外一种，则是每一站的接力，都可以知道发送的是什么内容。
由魏兴怀船上发出的传讯，船与船之间，水师内部系统之间怎么个传递法姑且不论。想要联系大廉水师以外地方，只怕内容都会被大都督府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必要的控制手段，张焚心中恍然，表示理解。
“以张公子飞行速度，若是要同贵派联络，返回新京，只怕更快一些！”碧水阁三名前代外门一力推荐，张焚哑然失笑。
自从有了远距离通讯手段，窃/听与反窃/听，信号保密与拦截，就在相互斗争中，花样翻新，手段层出不穷。
这个世界也是一样。
目前来说，只有依靠自家布置的网络，才是比较安全的。好在这个世界还没出现信号管制……即使管制，也轮不到廉国限制刳山宗。
回转新京，反而是个比较好的选择。
“好吧！”张焚舒展身体，长身笑道：“我就再往新京一游！”
听他松口，三将脸上齐齐露出喜色。
“张公子……”
正要说话，远远一道霞光劲射，早晨有过一面之缘的内宦太监，驾驭滚滚妖气，高速飞行过来。
……
“张公子，如此我们待会再见！敝国上下，等待您的决定！”
新京城外，张焚看着容颜俊俏的廉国高品太监，微微点头。这人身披蟒袍，修为也是不弱，一看就是大廉皇帝的亲信近臣。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龙山境内妖怪不多，只有濒临西海的廉国得天独厚。传说大廉查氏掌握了一套依靠妖修的速成之法，不知这位修炼的是不是那样法门？
张焚心中好奇，叫住他道：“等等！两次见面，还没请教公公？”
“奴婢大廉听晏殿总管太监广玉宇，贱名不足以有辱公子清听。”
“听晏殿？海清河晏，这名字有点意思！不过，除了海清河晏的好消息，莫非其它都不听了？”张焚顺口吐槽一句，道：“原来是广公公！听说贵国从西海水族妖修身上，总结出一套速成之法，不知公公修炼的可是这样的功法？”
他刚才的吐糟实在不太恭敬，广玉宇神情不变，仍是恭谨万分的道：“敝国参考妖修之法，已有八道八门。奴婢修炼的‘海相经’仅是其中之一。公子有兴趣，可以向敝国天子借阅。区区妖修速成之法，天子定然不会吝啬。”
见张焚没有其它话说，广玉宇再施一礼，收敛妖风，向着皇宫飞去。
整体而言，远程通讯阵法，与早期无线电报还是有所不同。无线电报控制不住电波被谁接听，只能在密码上下功夫。传讯法阵指向性要好得多，更类似于后世的通讯组网。
龙山境内五大派六大国，严格来说，所有远程通讯阵法并没有形成一个整体网络。而是覆盖区域各有侧重，之间偶有节点联通的十一张通讯网。
跨网传信，呵呵，那是谁用谁知道～
相对六国，龙山五派的网络范围既广，分布也较为均匀。
作为龙山五派之一，西廉虽然不属于刳山宗势力强盛地区，但因为靠近西海前线，占了一个“边”字，又是六大国之一，连接到新京的线路极为完整。
明暗互为备份，足以保证碧水阁与刳山宗翻脸，又或者西海沿岸沦陷的极端情况初期，仍然能够向刳山传出消息。
明面上的据点自然也是有的，通讯等级还不算低。
站在布置了远程法阵的封闭石室里，张焚送出消息，来回踱着步子。
传讯法阵上很快光芒一闪，传回第一条消息。纸上只有简简单单“知道了”三个字。
紧接着，法阵中央摆放的毛笔又自行活动起来，在纸上写下“稍等”两个字。看笔迹，正是他另外一位，位列上代真传的师叔谭留下文字。
笔锋落定，柔风轻吹，写好字的白纸倍送出阵外。
过了片刻，对面又换了一人。
字迹、说话口吻，都同他师父云霖真人无不吻合。
这一次，针对他传回消息，对面提出许多问题。张焚涂涂改改，能答则答，不能回答也不勉强，直接直说不知。
云霖真人落笔越来越慢，提出问题越来越是深奥。涉及王船帮、碧水阁方方面面，等待时间越来越长。不时还有不同意见传递过来，要求张焚核实。
明显是有了其它消息来源，开始动用刳山宗在碧水阁方方面面的消息渠道，开始打探。
张焚能够想到的问题都被问过一遍，刚刚松了口气。远程通讯阵法中忽然闪烁一阵特别明亮的白光。
张焚伸手输进一股真元。
阵法中心，白色光华有如喷泉般的喷射而起，离开桌面高达三尺，在阵法上空形成一面纯白无瑕的光镜。
光镜中心波纹闪过，白雾退去，现出一名长眉入鬓，杀气凛凛的白眉道人来。看着容貌并不苍老，唯独一双长眉，白得如雪一般。
张焚收敛笑容，抱拳拜倒道：“师祖！”
“焚儿，你起来。”镜里道士伸手虚扶，张焚顺势站起，只听那白眉道人说：“王船帮攻势出乎意料，九环屿碧水阁山门外，已经出现七名真人、大妖。短时间里，碧水阁确是无力支援河汉。你若能为，不妨救他一救。毕竟龙山五派，相依共存。碧水阁折损过大，对我刳山并无好处。
“不过行事务必以不要伤着自己，作为第一准则！”
“是！”张焚答应一声，又问：“那师叔那边？”
锋绦真人扬眉一笑道：“不要小看了雨涛！以二对二，六壬、棠棣两个老儿，八成不是你雨涛师叔加上秦玉凝那个丫头的对手。让你去，不过是预防万一。况且，本门对灵深岛上情况，也不是一无掌握。
“不必顾忌你师叔，且先去救河汉好了！”
言语之间，充斥着浓烈的自信与傲气。
听他说话，张焚精神都振奋起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潜流暗涌（上）
“还有一事……”锋绦真人欲言又止，轻轻笑道：“罢了，还不知道他有没有下定决心。你凡事恪守道义，遵循本心就是！”
白光回收，锋绦真人形象消失在石室当中。
张焚走出石室，向这处分观住持交待几句，朝着感应到的地方，快步走去。
新京刳山宗下属道观外，以广玉宇为首的一群人，正驻足静立，等候在梁尘观门口。见到张焚出来，一群人上前搭话。奉承几句，寒暄几句，簇拥张焚上了车架。
八匹骏马拉动富丽堂皇的大珞玉辇，锣鼓喧天，鼓号齐鸣，以帝王出巡的礼节，迎接张焚往廉国皇宫驶去。
起初他还意兴昂然，渐渐就觉得无趣。
这玉辇虽然华丽，坐在上面，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拐过一个街角，张焚忽然觉得不对，轻轻掀开辇车上的垂帘。龙蛇四变，随着春明山一番经历，不完整“逆乱”渐渐补充。虽然距离把“龙蛇九变”，以及“锐金剑意”两者间的道，融会贯通，合二为一还远，不过身体上的缺损，已经补充完全。
身体素质，不比正常完成第四变的状态，相差多少。
神念极其敏锐。
刚才一动念间，立即感觉街边一座酒楼上，恶意隐隐袭来。
“小助手……”
心中呼唤到一半，张焚忽然停顿下来。
以往由小助手标识敌我，都是在有着明确阵营划分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呢？比如现在，按道理说，廉国与他处于同样阵营。可谁说西廉内部，没有人对龙山五派，高居六国皇室之上不满？
“内宦奉迎，天子车架，礼仪形同天子。我现在的做派，落在忠臣义士眼里，足以让他们奋不顾身，为国诛贼了吧？
“那么在系统判定中，身处己方阵营，对我心怀恶意的人，究竟算是敌是友？身处敌方阵营，却不认识我，对我个人，自然也就不存恶念，这样的人又是敌是友？”
心里想到，顺口就向小助手问了出来。
虚拟屏上很快显示出一个困惑的符号，一行文字回应道：“以往是用针对我们的恶意做出区分，其中还牵涉到其它复杂判断，综合考量。是否需要改变？”
“就这样吧，暂时不需要！”张焚灵机一转，“你帮我把附近心怀恶意的，统统标识出来……”
他同小助手对话时候，前方酒楼上一股能量聚集。
神念笼罩范围之下，七层酒楼上，挤着看热闹的人群当中，一名青衣人伸手怀中摸出一只圆筒，脸上露出狞笑。
“你疯了！”身边另外一名打扮成外来豪商的修士，猛然按住他手臂，传音说：“值得廉国皇帝用辇车迎接，必然是龙山五派里的大人物！碧水阁自顾不暇，其余四派高手刚刚从春明山上星散。最近这段时日，在新京亮过像的只有两位。
“除了碧水阁的河汉，就是刳山宗的张焚！
“河汉老儿被困锁金山，辇车上坐着的，多半是新近名声鹊起的刳山张焚
！帮中消息，说他战力不逊真人，你去招惹他怎的？”
青衣人传音回道：“我有‘无量光空杵’在手，面对真人也有一击之力。帮中将这件宝器交给我俩带来，可不就是为了对付，万一遇上成就金丹的敌人？况且，他是‘神通’，我也是‘神通’，怕他怎的？”
张焚神念监控，自然不可能把两人暗中传音内容一起截获。但他也不可能等着两人出手。见那青衣人袖中掏出圆筒，当机立断，抢先出手。
四顾剑脱鞘飞起，留下亮眼光华，直冲向百丈外的酒楼。
这口飞剑在春明山上已经被他祭炼纯熟，可毕竟接触时间还短，亲密度还有极大提升空间。得到飞剑后，不久的一段时间，正是亲密度增加最快，亲和性最容易提升的一段时间。
因为相处时间本来就短，带在身边，每温养一天，就能显示出一天的变化。“四顾”品质本来不错，这一释放出来，银光飒飒，剑若流星。
大珞玉辇周围整队仪仗，四五百人里，只有寥寥数人看得清，忽然以玉辇为中心刮过的强风是张焚出手一剑。然而纵使是这少数高手，也看不分明，这位名声鹊起的刳山高手剑指何方。
广玉宇抬头仰起，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四五百丈以外，新京城里名声不小的金柏楼顶层瞬息被剑风掀开。能够在新京城里，坐稳行业第一把交椅，金柏楼背后主人也不简单。
两名神光巅峰的修士升空飞起，目光巡视四周，威风凛凛，霸气十足。像是要把行凶作乱之人寻找出来，当场拿下。连不远处的天子仪仗，也不十分放在眼里。
风吹玉珞，两人正同张焚似笑非笑的目光正面相对。
“刳……刳山……张焚！”
文丰江上神龙现首，他的形象，这段时间养成的威名已经传遍新京。平民百姓捕风捉影，以讹传讹。顶级权贵，各方势力，十之**，都从查氏一族得到消息。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不当回事，自忖得罪得起的一个没有！
两名落到轮值看家护院地步的神光修士，发现是他，立即以比飞起更快的速度降落地面，哭丧着脸，步行走到辇车外侧，跪倒请罪。
张焚不置可否，伸手一抓。
破碎的金柏楼顶层里，万种锋芒化作绕指白练。四顾剑剑光一裹，把先前意欲偷袭的青衣人，同他传音交谈的富商，以及顶层楼上，身负修为的二十二名修真者一起卷了过来，重重扔在广玉宇身前。
顶层楼上二十五名客人，竟然有二十二名，不同程度对他怀有恶意。
不过这种程度的恶意，很难说明什么。即使身旁大廉皇帝派来的仪仗当中，也有不少正以负面情绪，向他供应点数的存在。
“审查核实，没有问题就放了吧！”
展露了一手狰狞，广玉宇神情越发恭谨，躬身应是。
张焚信手一拂，刚才神念笼罩“看”见的光洁圆筒，从被擒拿过来，修为最高两人之一的青衣修
士袖口，跳跃到他手里：“不过，不包括这两位！”
随着他挥手一摆，大队人马重新走动起来。
街道旁边，只剩下金柏楼两名神光茫然跪地。起不敢起，走不敢走。
张焚吩咐并无一句涉及二人，没有人敢自作主张。
街道上发生的一切，以最快的速度被传进皇宫。
五凤楼上，一名以月白做底，身前、身后，绣着九条五爪金龙的清瘦青年，来回踱步，眉头皱起，像是遇上什么难题。数息之后，才停下脚步，抬头叹道：“这位刳山真传，也不是好伺候的！”
伸手打发前来报信的大内侍卫道：“你下去吧！”
跪拜在他身前的侍卫应声退出楼外，青年才看向左右道：“王船帮与碧水阁之间，终是要有一个了局。该如何处断，也没多少时间给我们犹豫，都议一议吧！”
西廉色尚白，以刺绣九条五爪金龙的月白袍服，作为天子龙袍。这名清瘦青年正是当今大廉皇帝。
在场总共四人，除开天子以外，两俗一道。两名当朝权贵身上龙蟒缠绕，其中一名老者，白袍上面刺绣四爪苍龙。颜色、图案，都同龙袍十分相近，正是廉国查氏修为最高的一位长老靖海王查克行。
另外一人，同样身穿蟒袍，却不是皇族月白做底，而是青蓝底色。华贵不如靖海王身上衣装，干净利落，犹有过之。
这人看着年纪不大，已经是一副重臣打扮，正是新平年间武勋第一，执掌大廉半数兵马的重臣大将，袭爵定国公的戚鹏飞。以不到五十的年纪，荣登太师之位。同时把戚氏家族，推上西廉第二世家！
不仅文韬武略，于修真一途也极有天赋。现在的年纪，已经突破壮体，进入御气阶段。在同时代的大廉各家子弟中，独树一帜。除了被送往碧水阁、刳山宗等等修真大派的家族子弟，无人赶得上他进度！
如果是没有修真者存在的世界，到了这一步，双方就应该考虑功高震主的事情了。可是引入“修真”这个变量，区区半数兵马，御气修为，远不到颠覆查氏的时候。
反倒是近期发生的变故，应对不当，大家都有倾覆之灾！
戚鹏飞左右看看，感觉自己地位最低，自觉站出说：“皇上，臣以为碧水阁虽然暂时不利，龙山五派联盟大势未改……”
一番咬文爵字的场面话讲下来，核心意思总结起来，就是：哪怕打不过王船帮，数千年来享有龙山五分之一治权的碧水阁当真翻船，也不是跳反的时候。王船帮再出人意料，实力也不足以挑翻龙山五派。
最多等到碧水阁坚持不住，丢开面皮，大举向其它四派求援。
过后发生的利益交换，碧水阁可能受损退缩。但那种层次上的强弱消长，跟廉国关系不大。
靖海王查克行、国师文石道人连连点头。
新平皇帝苦笑道：“太师所说朕并无异议，不过王船帮那边若是挟怨报复，我们廉国国小贫弱，高手不多，恐怕无法应付！”
第一百七十六章 潜流暗涌（下）
车马粼粼，新京城里，窥探的目光霎时少了许多，张焚身边变得清净。
他伸手招来广玉宇，问道：“金柏楼背后是谁人手笔？”
广玉宇脸上微微露出苦色道：“敝国亦不深知。不过，观其来路，应该也是来自海上，但与王船帮并非一路。”
张焚诧异道：“西海上有那么许多势力？不是说入海万里，就是乐平龙君统治，是海中水族地盘。人类船舶，甚至修真者高来高去，都风险极大？”
“不错，就是这从海岸线上，直到龙君水域之间的万里海面！”广玉宇稍微停顿一下，像在组织语言，片刻以后，才继续说：“刳山远在内陆，公子有所不知。姝大陆海岸线绵延不知多少万里。单算我们龙山，由北至南，海岸线就有四五万里。
“这般巨大水面，单独计算海上岛屿，也差不多抵得过一个大廉！
“况且海上势力错综复杂，时时流窜，界限划分不像陆地各个大区之间极少变化，进袭龙山沿岸的海上势力，活动范围，或许并不止于龙山陆地相对的一块海域。早年的王船帮，就是从虎山沿岸兴起。
“说起来和公子还有少许关系。如果不是水云门全据虎山，王船帮也未必会全师北上，看上了碧水阁地盘……”
广玉宇轻轻笑道。
他当作拉近两人距离的笑话谈资，随口一说。张焚却真上了心：“虎山？会不会是……”
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他对刳山宗这个上级门派的印象一落千丈，凡事不由自主，往最坏地方去想。
虎山现在被水云下院占据，发生的一切变故，当然都可能与水云门有关。
齐全的仪仗簇拥着华丽的大珞玉辇走进廉国禁宫。
西廉新平皇帝带领满朝公卿，站在午门迎接。
清风习习，莫愁堂前，张焚惬意而坐。
风度优雅，处处恰到好处，不让人丝毫觉得厌烦的广玉宇侍立一旁，谈笑殷勤，让张焚感觉如沐春风，不由地心里赞叹：“果然不愧是揣摩上意点满了级，皇帝身边比拼出来的总管大太监。这公关交际能力，不是一般二般能比的！”
听他介绍不断奉上的西廉特产，水果佳肴。一面品尝，一面听着广玉宇述说各种典故，真有让人沉醉，只愿抛开外事，在这琼楼玉宇当中，恣意逍遥下去的感觉。
张嘴咬破一颗类似葡萄的变种水果，听着广玉宇无下限的吹捧。听他恰恰说到早前在海上时候，张焚顺口吐糟的“听晏殿”名号。
耳中只听广玉宇道：“好叫张公子得知。敝国新平天子听闻奴婢转述，公子在海上对‘听晏殿’的精妙点评以后，深以为然，已经下令将‘听晏’两字，改做‘幽草’。”
“幽草？”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广玉宇负手吟道，“陛下以为，身为一国之君，不论常青大树，还是一介草民，都该有所垂顾才对。以公子佳句命名，最是恰当不过！”
虽是残缺之身，依旧显得风流倜傥。扣除修为因素，此人风采，几乎不逊水云公子司徒尔雅多少！
“人生当真际遇无常，一个‘运’字就抹杀
不知多少英才！”张焚内心一面感叹，一面暗暗得意。能让一国之君变着法拍马屁，他心中也不禁陶然。
不过他终究不会迷失在西廉君臣，层出不穷的连环马屁中。
“只是……”张焚眯起双眼，有意拖长声音。
“公子有何不满，敝国都可立即整改。”
“我这里倒是不妨，只不过河汉太师伯未必等得下去！”张焚放下手中果酒，长身立起，拍案道：“贵国礼数看似周全，却一直推诿拖延。不知是在顾忌什么？莫非想要试试我新得的四顾剑，是否锋利么？”
广玉宇勃然色变，跪倒道：“敝国绝无此意，还请公子明鉴！”
“自古救人如救火，若是西廉皇帝被困，也是这样态度？”
张焚语气并不怎样严厉，广玉宇已经诺诺不敢多言。
片刻以后，才似乎稳定心绪，尽着最后的努力，试图引开话题。从地上抬起头来，说：“公子不是对敝国八道八门颇感兴趣？八道八门功法秘籍，宫中书库都有收藏。不如由我，带张公子前往一观？”
“够了！”张焚声色转厉，“西廉君臣担心的事，我大约能够想象。不过，转告新平皇帝，自古两军交战，首鼠两端，想要骑墙站中间的，死的最快！”
……
“够了！撮尔小儿！”
内宫深处，靖海王查克行怒不可遏。
“但他战力不逊真人！”定国公戚鹏飞冷冷接口。
想起有关张焚种种传说，查克行硬生生把将要出口的话语憋了回去。想起张焚年纪，心头又有不忿，一口气咽不下去，呼呼喘着粗气。
一直冷眼旁观，极少说话的国师文石道人忽然道：“他说的其实没错，现在情况，确实容不得本国继续拖延。锁金山那边传来消息，河汉真人飞剑光辉越发势弱，九环屿传来的信息一条比一条严厉。即使刳山张焚这边不出岔子，我们也拖延不下去了！”
“可是……”年轻的新平皇帝脸上显出几分软弱。
“两大之间难为小！想要左右逢源，一点不受损失，已不可能！现在能够追求的最好结果，就是站在胜利者一边！”
新平皇帝左右看看，戚鹏飞率先点头。紧接着，脸色难看的靖海王查克行也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想要两不得罪，让双方承认中立，大廉国还没这份实力！
确定了亲身下场，一定要跟胜利者站在一起的原则，接下去的决定就下的十分容易。综合考量，四人都不以为庞然大物的碧水阁会轰然倒塌。
中枢下定决心，一直受到拖延的救援准备霎时加快。
西廉查氏，除了作为西廉皇族以外，本来也是龙山境内，在西海沿岸有数的修真世家之一。几乎所有接受碧水阁诏令，派出人手紧急支援的门派世家都在廉国境内。
影响力不可谓不大。
一旦大廉下定决心，国内步调一致。四周大小门派世家，也都闻风而动。
风向为之一变！
据说此次行动独挑大梁，担当主要战力的刳山张焚也在西廉都城新京。到了晚间，由大廉朝廷，附近大小世家、门派聚集
而来的修真者济济一堂。陆续有独霸一方的高手到来。
靖海王查克行站在靖山堂前迎接各路高手。
廉国、查家两面一体。
对内，以新平皇帝为首。然而在修真界里，还没脱离壮体阶段的新平皇帝根本上不得台面。迎来送往，有资格代表查家的，都是当今查氏第一高手，翻海神龙查克行。
所谓皇帝，对于不入流的小微世家，还有些震慑。在同查家相差不远的门派、世家眼里，天子名义，就是一个笑话！
在足以同查家抗衡的高手眼中，从来只认得翻海神龙查克行，而没有什么大廉靖海王！
“哈哈哈，查兄久等了！”
天边流光一闪，一道剑光骤然长驱直入，刺向查克行胸膛。
查克行挥手笑道：“莫兄一到就来试探小弟？”挥出的右手当中，一股狂澜发出。天风乱卷，朵朵火花绽放。袖中劲力与飞剑相撞，竟然好像金铁相击一样！
“多日不见，克行兄果然进境不小！”另外一边天空，又是一个声音传来。
说话关头，无声无息，无形无迹，查克行向后一撤，身体陡然消失，重又出现在百丈高的天空上。
他原先站立位置，凭空一阵乱响。
浓烟火焰升起，连续的爆炸地动山摇。
查克行双手连连变幻，结印打出无数禁制，调动紫禁城里事先布置好的防护阵法，才把爆炸威力镇压下去。
如果不是大廉皇宫，有着查氏经营多年的防护阵法，刚才一阵爆炸，足以毁掉半座皇宫。
“朱兄这就过分了！不顾忌我们查家，也不顾及刳山宗的上使吗？”查克行挥散烟火，从容不改。
“不错！朱胖子你确实过分了！”又是两个新出现的声音头顶传来，同时有人赞道：“翻海神龙，名不虚传！”三口飞刀，席卷而来。三名御使长刀的黑衣修士，同时从他头顶掠过。
“过奖！过奖！来的可是树黎岛张家兄弟吗？”
莫奇鸣代表的莫氏一族，曾经是西廉地域的统治者，被查家取而代之。烟火飞龙朱一波是他旧日冤家。这两人一出手就是狠厉杀招，查克行也狠狠还之以颜色。
至于最后三人，树黎岛新起的张氏一族，与他还是初次见面。彼此之间并无仇怨，御刀掠过，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展示，内里不含恶意。
查克行索性不加挡架，抱拳一礼，径自目送三人御刀掠过。
三道刀光飞到他面前，自行收敛。显现出三名相貌略微相似的黑衣修士来。
三人抱拳道：“树黎岛张其绎、张其锊、张其见过查兄！”
“贵客临门，蓬荜生辉！”查克行抱拳还礼。
“什么时候皇宫内院也被叫做‘蓬荜’了？”
阴恻恻的话语，强劲翻卷的旋风。一名全身包裹在强风中的修士，倒持长剑，大步而来。
“不错不错！这家伙向来满口胡柴，从他嘴里听不到一句真话。跟他打交道，三位张兄要小心了！”
夜空中，无声无息出现一名身材圆润的修真者。摇摇摆摆，脚踏虚空，从天而降。
第一百七十八章 莫氏故地
“烟火飞龙朱一波！”查克行心里暗道。
“沧海游龙”莫奇鸣、“烟火飞龙”朱一波是他多年的老对手。也是西廉地界，除了文石与他之外，真人以下，唯二的顶尖高手。
树黎岛张家兄弟，则是西海沿岸的新人。落户树黎岛，大约只有二三十年。
查克行缘铿一面，从未与张家三人打过交道。
不过自从他们兄弟三人在树黎岛落脚以后，就有消息传说，岛上树黎其实是一桩奇宝，惹得不少人心动觊觎，却又铩羽而归。
今日一见，这三人虽然修为稍弱，综合战力却不算差。如果树黎当真和传说里一样神奇。张家兄弟，倒也真有同之前两人，平起平坐的资格。
查克行心道：“听他们口气，张家兄弟与早就认识这条泥鳅，能够平等论交，传言多半不假！”
“翻海蛇，你让文石在城外皇庄设宴，又将我们几个，单独引进宫来，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凭借地利，一网打尽吗？哈哈哈哈～”知道所说太过无稽，不等查克行反驳，朱一波自己仰头大笑起来。
“翻海神龙”查克行眉头一皱，反唇相讥道：“烟火泥鳅，响应苦潮真人诏令的修士虽多，可是除了我们几个，你以为还有谁能在里面插得上手？就是现在，我也觉得人太多了！
“你同草蛇能对被困锁金山的河汉真人起多大作用……呵呵！
“若是怕了，就干净滚到一边去！上使那边，自有我同张氏昆仲前往！”
“你……”
“沧海游龙”莫奇鸣阴沉的脸上神色一变，一口飞剑游蛇一样吞吐光华，剑芒伸缩不定。正要再次出手，又被烟火飞龙朱一波挡住：“查小蛇这话未免刻薄。没有我们两个，你在上使面前能够做得出些什么来？凭你自己，插手河汉真人尚且挣脱不出的局面，姓朱的只送给你四个字‘不自量力’！”
查克行不怒反笑，道：“朱兄既然明白，就不必耿耿于怀了。此处虽然是我大廉皇宫，诸位前来却不是为了我廉国、查家的私事。大家都是响应符诏而来。搅坏了局面，应付不成差事，为难的可不是大廉一家！”
害怕三人再起纷争，张其绎、张其锊、张其三人急忙上前排解。
众人此来，都是为了响应碧水阁苦潮真人符诏。
救得出河汉真人最好。否则，唯有在救援河汉真人的事情上出力，才能最大可能避免被秋后算账。
除了查克行以外，其它三家对形势判断也大致相同。王船帮或许可能得利，甚至从海上割下碧水阁大块地盘，逼使苦潮真人放弃近海所能得到的利益，签订城下之盟。可是要说完全取代碧水阁的地位，还为时过早，几乎没有可能。
这样势态下，河汉真人成功脱困便罢。否则，张焚可以拔脚便走，除了面子、声名受损，其它不受牵连。碧水阁终究奈何不了刳山宗，何况还是一个重创过后的碧水阁。
在场这些人却难免受到牵连。
真人陨落，单独是碧水阁的迁怒，在场之人就承受不起！
有了张家兄弟充当和事佬，居中调节。三人得到台阶，纷纷顺势摆脱尴尬。
查克行心中呼出口气，这才感觉文石道人一力坚持，把修为逊色一筹的张家兄弟三人算进行动主力的妙处。心间暗暗感叹：“如果不是有他们在，今天事情当真不好了结！”
莫奇鸣、朱一波心中也都明白这个道理。顺势下台以后，不再同查克行争辩，听他述说介绍形势、安排。
“翻海蛇！”朱一波道:“由你、我、莫兄三人联手施为，确实足够营造出最有利的形势。可也只是辅助而已，想要帮助河汉真人破围脱困，终究要有能同围困他的力量，正面抗衡的高手。依靠我们几个，最多骚扰一二，给王船帮制造一点麻烦。想帮河汉真人解围，纯熟痴心妄想！
“苦潮真人符诏里提到的刳山高手，究竟是哪一位？你传讯让我们聚集新京，只说这位上使，正在新京接受查家接待，却没说是刳山宗的哪一位真人？”
“不是真人。”
“不是真人？”朱、莫三张勃然色变，齐齐怒视查克行。见他面色坦然，仍无变化，一派问心无愧样子。才由朱一波代表问道：“不是真人，那么就应该是今日里声名鹊起，据说拥有真人战力，斩杀雪域无双上人的刳山大弟子，张焚张公子了？
“查兄先行见过，觉得这位是否靠谱？若是名过其实……哈哈，我姓朱的比不上查氏家大业大，哪怕要离乡远走，也不趟这浑水了！”
他在龙山附近海面拥有势力范围。离开另起炉灶固然心疼，可与硬撼围困真人的杀局，九死一生相比，未尝不是一个选择。朱家家业势力，还没大到足以让他用性命维护的地步。
坐拥一国的查氏却有不同。
即使明明知道不靠谱，他们也有可能付出家族第一高手的生命换取一个“已经尽力”的评价，得到继续主宰一国江山的机会。
莫奇鸣与三张也是同样想法，眼神里带着同样的疑问。
“昨日黄昏，就在新京城外文丰江上。曾在春明山亮相助拳，现在还留在春明山上接受招待的黄虎刀尊与峡内海蚀日坞玄同真人，一个侄儿一个外甥，冲撞了这位张公子。两人畏之如虎，如避蛇蝎，完全没有以前面对神通，甚至聚丹期的高手时的嚣张姿态。”
查克行巡视一周，五人目光尽收眼底：“是不是靠谱在下无法予以置评，张公子此时就在宫里，各位大可自行判断。”
朱、莫、三张面面相觑，最终仍是朱一波出面说道：“既是这样，便请查小蛇你带路，领我们去拜见这位刳山上使吧！”
“各位请！”查克行面色不改，像是没听见朱一波再把他叫做“小蛇”一般，热情挥手：“莫兄、张兄、朱兄，这边来！”
莫名的热情让五人心头不安。
张家老大其绎，轻咳一声，道：“不知查兄带我们往哪里去？刳山宗来的上使，又在做些什么？”
“并无大事！刳山上使似乎对敝国以妖兽材料为本，开发出的一套速成之法颇感兴趣。我那侄孙下令打开皇城内藏书库，任由上使取阅。此时张公子正在敝国内藏书库，手不释卷，埋头苦读呢？”
“你们廉国西拼八凑的功法有什么看头？八道八门，听起来
威风八面！可是怎么比得上刳山神功？”
听到查克行说话的人都心里不屑。可看他脸色，又不像作假。
查克行带领五人，在深宫里蜿蜒前行，渐渐深入地下。
一行人走过甬道，感觉各自不同。
从未来过皇宫深处的张家兄弟大觉稀奇：“这西廉皇宫外表看来也不如何恢弘，想不到地下别有洞天，还有这么一大块空间……也不能说是没有想到，查氏修真大族，在皇宫地下做些手脚，原本是应有之意。”
莫奇鸣故地重游，心潮激荡，眼前蒙蒙一片，放低眼皮掩饰，右手五指，在剑柄上抓得发白。
这条甬道当年莫氏王朝统治大廉时候，就已具备。数百年前，他还是一名小童时候，曾经到此一游。此时想起，悲不自胜，心中恨意重新翻起。暗暗发誓：“莫氏列祖在上，有朝一日，奇鸣必将带领莫氏，重返新京，杀尽查氏一族！”
朱一波与他四人感觉又自不同，他的家族与查氏一族素有积怨，又不像莫奇鸣一样，故地重游，心情复杂。随着一路向前，想法不由得多了起来：“查克行不会在地下布置什么厉害手段，要把我们几个一网打尽吧？”
心中惴惴，嘴里忍不住问出声来：“刳山张焚公子究竟在何处，你们廉国皇宫的内藏书库究竟何等隐秘，怎么这么许久还不到地方？”
查克行回头看了一眼，淡淡刺他一句，道：“朱兄放心，各位响应碧水阁符诏而来，又有刳山宗上使正在新京城内。我们查氏江山坐得有滋有味，断然不肯冒大不讳行事。朱兄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一直深入地下数层，空旷的空间开始有了变化。
曲折繁复的通道两侧，石壁上刻着无数线条图案，有的是人，有的是妖，无数，飞腾纵横，御剑来去。一个个姿态形象，有新有旧。最古老的刻痕，即使深在地下，也已经模糊不清，怕不有数千年之久。
最新的痕迹宛然，大约不过三五七年。
“这里！是这里了！”莫奇鸣激动万分，左手抚过石壁，泪眼婆娑。
“莫氏族地？”朱一波询问一句，得到莫奇鸣点头肯定，不屑一哂：“我倒是查兄口中内藏书库是什么地方，有何神功秘籍，吸引刳山上使。原来是鸠占鹊巢，恐怕所谓八道八门也是从莫兄一族遗留的旧物当中得来吧？”
“胜负成败，朱兄还看不穿吗？当年莫氏败，查氏胜，自然就是如此。假若之前朱氏成功取我查氏而代之，难道还会例外？”
莫奇鸣苍老的声音嘶哑地道：“大洪被大廉取而代之，是争龙胜败。但是姓查的夺取莫氏世代居住的清江浦，建立新京，已经坏了规矩，不是普通争龙胜败。哪怕查氏退位，此仇此恨，莫氏也必有回报！”
查克行默然不语，再下一层，忽然说道：“到了！”
不用他多余提醒，刚进到这一层里，所有人就感觉到一股浩瀚强大的气息。既有正气充盈，锋芒毕露；又如妖似魔，黑暗恐怖。
包括之前来过一次的查克行在内，六人无不震惊。身体齐齐一震，心道：“仅仅外溢真元形成的气息，竟然就霸道如斯！”